无心插柳 作者: 公叔度 第15部分阅读

    无心插柳 作者: 公叔度 作者:肉书屋

    无心插柳 作者: 公叔度 第15部分阅读

    把人都叫起来,与龙夜吟去辞行。龙夜吟没有什么波澜地点了点头,说有东西要送他们,几人纵马到了销金河畔。长河日出,雾露未去,在静如明镜的深青色水面上,系着一只木兰长船,正随着流水静静地逐转。这艘船的制式不太像中原的船只,谢源更容易想起威尼斯或者北欧的行船:两头尖翘,龙骨坚韧,船板并不平整,而是像肋骨一样往船头船尾延伸,看上去很陡峭。驰到近处,才发现这船着实不小,龙骨突大概有一层楼那么高,而且吃水相当浅。

    “行远路,坐船比车马舒适,而且按照传言,顺着销金河一路折西就能寻到黄金城。为了防止再被狼叼走迷路这种事,”说着,他静静地看了一眼谢源,“这次你们就坐船去吧。”

    嘤嘤欢呼着哒哒哒跑到船上,东张西望,把船震得晃晃荡荡。

    “这个船是谁造的?”谢源皱着眉头问。

    龙夜吟没有回答,而是静静听着阿昭罗里吧嗦的嘱咐:“你要把他放在没有光线的地方,知道么?不能见光,见光容易枯。还有每天给他浇点水……”谢源本以为他们在说莳花养鸟的事情,有些奇怪他们怎么突然风月起来,再仔细一听,差点晕厥:哪里是在讲养花,这是在讲那个核武老大爷!

    龙夜吟耐性相当好,等阿昭讲完才悠悠道:“这个你自己带去。”

    “诶?”

    “万一用得上。”

    言毕,抬眼朝向龙首。

    谢源顺着他的眼光望去,当即骂了声娘——船首居然跌坐着那个老大爷,神态安详地面朝闲原静水,那背影,那气度,那诡异的感觉,宛如那些远洋渔船刻在船首当保命符的吉祥物!

    谢源扶额,但也觉得龙夜吟此话有道理,与他又客套了几句便弃马而下。他看了一眼低着头的陆铭:“你怎么样?去么?”

    陆铭在马背上坐着,一动不动,任晨风吹得头发乱七八糟。他大概昨晚上也没有睡好,整个人很委顿。

    谢源不再多话,转身就要上船,却被龙夜吟一把扯住了手腕,烫热得简直要烙伤他。谢源一惊,不动声色地甩掉,“还有什么事?”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像上次那样一走了之。”龙夜吟神色凌冽,“你们留个人在这里。”

    谢源第一反应是留小荷,小姑娘不太适合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可是转念一想,她一个小美人,呆在全是糙汉的军营里,这绝对是羊入虎口。她又没有什么本事防身,一个人孤零零的也没有依靠。

    把余下的人都过了一遍,摇了摇头,“对不起,人我都必须都带走,我们一个都缺不得。”

    说着,费了点周章取下九煌戒,递了过去:“这枚扳指对我很重要,先押你这儿,我一定回来赎。”

    龙夜吟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探了出手。谢源将手掌一翻,让九煌落在他的手心。

    再回头时,陆铭已经不见了。

    谢源一撩袍袖上了船。背后盗曳急吼吼扯着龙夜吟问:这船的底舱能装多少黄金?能装多少?啊?

    上头嘤嘤在教小荷唱一首闹腾的歌。

    那些嘈杂比起那个低落的影子,都很远。

    而谢源能做的,只是远远看他一眼,然后被避开。他笑了笑,让盗曳上来杨帆,正是顺风,长船顺流而下,把那个在秋日衰草中牵马执剑的武者抛在身后。

    “龙大哥,你不会当真信他吧?”不花剌勒着大狼从草丛中跳出来,抖了抖身上的草叶子。“木兰长船,我可是很宝贝的。”

    龙夜吟没有回头:“姬叔夜答应了,我们该适可而止。”

    不花剌长笑起来,把草丛里的宿鸟震得拍翅高飞,“有意思有意思。不过大哥,你以为谢左使这个人怎么样?”

    龙夜吟将九煌收进怀里,跃马便走,在漫天碎草的尽头咣当如剑。

    行船恍若流水,时间被冲刷得没有了痕迹,船上的人日日闲情懒散,几乎都忘了自己为什么远行。永远跌坐船头的老大爷,永远睡不醒的阿昭,永远在哼歌的嘤嘤,永远在刺绣的小荷,谢源趴着船舷看着渐渐开阔的水面,诗兴大发,却又在开口的一瞬间不悦道:“我诗兴大发的时候,你们能不能快点划?现在没风了知道么,没风了!我们猴年马月才能到黄金城啊,小伙子们。”

    在散发着各种食物香味的底舱里,盗曳和陆铭怨念地抬头:“你来划划看!手都断了!”

    谢源低头,放过阳光,任火辣辣的日头照在两个免费劳动力身上:“告诉过你们不能总是靠蛮力,要在工作中寻找技巧,技巧懂不懂?”

    “你来划划看!”

    谢源立马作死相,抬手饮了一口酒,“腰间长挂千年醉,脑后斜插一枝花。”

    “就这样的也能叫诗!你玩儿我们吧!”盗曳陆铭继续吭哧吭哧地划。

    陆铭倒还好说,至少从小长在水边,盗曳就不行,盗曳都没有吃过什么水产,现在每日看到底舱里的出桨口就犯恶心。谢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拍拍他的肩说,治疗晕船症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全吐光,最好把满身的力气也用完,这样就能胡天黑地睡一整天,把盗曳给气的。幸亏谢源为了酬劳他们这些可怜的打工仔,还晓得引进些文娱活动,每天讲讲故事。这时候,盗曳就忍不住嚷嚷:“你快说书快说书!到底谁偷了潘金莲那只鞋?!”

    一听说书,睡觉的唱歌的绣花的都凑过来围成一团,晒着太阳像一只只苹果。谢源清了清嗓,把便扇一折,开始唾沫横飞地讲《金瓶梅》。

    “我比较想听打仗,或者大侠什么的……”陆铭扭头。

    盗曳像被打了鸡血一样挥着臂:“傻小子!愣头青!光打仗有什么意思,全大老爷们,能成什么事儿,要有女人!知道么!要有女人!演艺里头没有风月……那看个屁啊。而且打仗打到最后肯定是一统天下,一统天下之后你没个女人,你这不白搭么!而且就算有了女人,那他妈还要分地收税看一群女人生一群儿子打打闹闹,简直无聊到要吐啊。”

    “……所以你现在就听一群女人围着一个男人打打闹闹么。”

    盗曳摇头:“不,这跟那些不一样。我觉得美人讲这个,很有道理。任何一个男人都该从西门大官人身上学学,那个潘驴邓小闲啊,简直是我心目中的指路明灯!”

    “……”

    陆铭默然。

    他现在心里头的堵,说都说不出来。

    他被活生生变成了个死断袖,结果谢源不是死断袖,这算什么事啊?太坑人了。

    原来所有温柔缱绻都是假的,不,连假的都谈不上,是整个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他以为的爱情,他以为可以守候一生的身影,他以为从此有一个人身边,可以叫作家。在下雨的时候,那个人把自己扯到屋里头,蒙上毛巾细细地摩挲。

    他才懵懵懂懂开了情窍,他才刚想好好把一个人捧在手心里疼宠,他才刚刚规划着两个人的未来,却到头来一夕崩塌。

    什么都没有。

    谢源很讨厌他的自以为是吧?从来没有看他发那么大的火。陆铭想着,用余光不着痕迹的,偷偷瞄了一眼那个人。

    那个人坐在众人的中间,神采飞扬。

    这样闪闪发光的人,怎么会属于自己呢?

    陆铭收拢眼光,继续卖力地划桨。

    现在,他只能偷偷地藏起来那种满得要溢的喜欢,躲在看不到的暗处,重新背上他高傲而惹人厌的壳。

    不想被他讨厌。不想被他看不起。不想他也觉得自己……很脏。

    他是……喜欢的人啊。

    “喂!你干什么呢!哪有说书人讲着讲着走神的呢!”嘤嘤掰着谢源的胳膊狠狠摇了几下。

    谢源回神,四顾一双双眼睛,轻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

    薄暮之时,嘤嘤就凑上去问他了:“你跟小鹿掰了?”

    “什么叫掰啊……”谢源双手撑着船舷吹着晚风,“我们俩没事,你别管。”

    嘤嘤斜眼看着他,女孩子特有的丰润嘴唇鼓鼓的,像是在生天大的气:“小鹿多好啊,你不可以欺负他!”

    谢源想摸她的头,却被她躲了开去,只能叹气道,“你不要欺负他,我就谢天谢地了。”

    “我欺负他,他马上就能缓回来;你欺负他,他到现在还蔫着呢!你贼坏!”嘤嘤手里玩着老爷子的灰发,给他打辫子,一双吊梢眼却死死盯着谢源,“你快去好好安慰安慰他!他刚才只是碰了一下你的指甲盖,就赶紧跑到船尾躲着了,我看他都像是要哭出来了!”

    谢源啧了一声,“你懂什么?大人的事。”

    “因为是大人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欺负小孩么?”嘤嘤发起横来,把老爷子的头发当谢源的又扭又扯,“你想啊,小鹿他只有一个人,你却突然不要他了,你要他怎么办?”

    谢源忙指指她身后:“你看!那是什么!”

    嘤嘤大怒,把老爷子的头发蹭扯成两半:“我最讨厌你们大人这种样子了!你不要想转移话题!”说完,却就被盗曳一把压下了头,“是那里么!”

    谢源赶紧把阿昭踢起来:“快!升帆!”

    只见远远的金黄|色地平线上,一座高拔的城池矗立着,雪白如砗磲的城墙在夕照下闪闪发光。

    五十九、异域风情滚滚而来

    “大概有多远!太阳下山之前到不到不了?!”谢源冲桅杆上的阿昭大喊。

    阿昭抬手笼在额上:“还行!骑马可以到!”

    谢源皱了皱眉,船舱里只有两匹马,带不了所有人。

    他看了看远处恢廓如梦境的雪白城池,叫了声“盗曳”。盗曳会意,将刀鞘束上皮带,解了马缰从船舱里上来。小鹿阿昭帮忙铺好船板,两个人小心翼翼地引马上岸。

    “你们今天晚上先宿在船里,不要妄动,把船板也收上去,我们俩先去看一看。”谢源脱掉淌湿的长袍,只着了轻衣长裤上马。一旁的盗曳吹了个呼哨,停在桅杆上打瞌睡的疾风懒洋洋地睁眼,朝着落日振翅而飞。

    眼光在扒着船舷的一众扫过,谢源最后朝陆铭摇了摇手,“小鹿,这里你看着点。我们进去就捎信,如果安全,你们再进来,记得带上阿昭那个老爷子。”

    嘤嘤嘘了一声,不屑道:“有事,我们也会来的!”

    陆铭轻轻掐了她一把,谢源则仰头,淡淡地笑。

    小荷突然支支吾吾,比了个手势让他们俩等等,从船舱里取出两件大氅丢了下去。盗曳跑了几步拾起,拍了拍沙,咧嘴笑着抛了件给谢源,然后拨马便走。谢源跟在他后头,两人的身影很快就变成了沙漠中的两个小黑点。

    陆铭低头。即使是落日,看久了也刺眼得想流泪。

    谢源和盗曳在酉时赶到了城外,正赶上西边的最后一丝光隐没。黄金城的外墙大概有十来丈高,用雪白的大理石砌成,在金色的阳光中高大得让谢源想起金字塔,生出一丝想膜拜的感觉。但是随着日落,越来越狰狞的红光恍若给城头泼了一层血,从上头淋淋漓漓地流下来。谢源驰到巨大的阴影下,不经打了个寒战。

    沙漠在渐渐丧失温度,但他却在丧失一种把握。自他穿越而来,还没有什么事情超出他的常识。可是这个地方……

    穷尽目力,也没有办法看到城墙的背后有什么。

    盗曳气喘吁吁地勒着缰赶上他。他的马全身淌汗,马嚼子上全是白沫子:“看山跑死马,不过运道还好。”说着,伸手敲了下硬质的城墙,触手还有热烫的温度。

    “沙漠中时常有人看到城池、集市或者绿洲的幻象,一路追赶,最后什么都没有,就这么活生生晒死了。我刚才还有点怕中招。”

    谢源欲言又止,比了个手势,两人朝城门处行去。有几个兵丁正在往来呼喝,看样子是在与城墙上的人在对话。谢源看他们打扮得已经接近中亚民族,说的话却还听得懂,是口音浓重的汉语。两人对视一眼,拍马上前,说明来意。

    兵丁乍一见他们,都是吓了一大跳:“远来的客人!到时间了,我们已经要闭门了!”谢源刚想哀求,盗曳已经仗着马力挤进半个马身,兵丁叹了口气,打着手势让城墙上的人停下轱辘,侧身把他们让进门去。城门后是一条逼仄的甬道,大约有三丈余长,出口处连着一座吊桥,底下是深深的壕河,水色浑浊。两人皆下马,背后,带着铁刺的城门缓缓下落,天光已灭。

    并肩走在引路兵丁的后头,盗曳低声道:“我就奇怪为什么没有护城河,原来在这儿等着了。哎呦喂刚才外面那座就够高了,咱们的长安也不过如此吧?可谁知道这里面还有一座。”

    “长安九门,大抵都是重殿,金光门连着水渠,是故城楼处有十丈之厚。”谢源虽这么说,心里也对这座沙漠中的城池起了肃穆之心。长安毕竟是天下地脐,而要在这种荒凉的地方起城,很是不易。天色已暗,第二重城墙上接连亮起火把,谢源还没来得急细看,就被引入城楼的甬道中。

    走完这条甬道,才算真正入到城里。只见一条平坦的大路,宽阔得足足能并排走一个百人队,亦是砗磲样的细腻洁白。大路的极远处通向一座耸起的小山包,围着纯白盘旋的女墙,探出显眼的蒜型房顶。那金碧辉煌的色彩分明是典型的伊斯兰风格。谢源也算是见过世面的,此时大叹:原来这他妈是走到巴格达了么?!而盗曳则张着大嘴,连话都说不出来。

    兵丁们自然对他们的反应很满意,粗粗做了一番盘问,并不十分刁难,态度也热情,显然这里南来北往慕名而来的商旅极多。末了,兵丁问两人要通关文碟,谢源和盗曳面面相觑:他们俩可算是大中华区边缘人物,典型的无政府主义者,自然没有户口也没有文碟。一个看起来像头头的人思考了一会儿,眼珠子咕噜噜在谢源脸上转,让他明天未申相交时去皇宫里领一份文碟,嘱咐他一定要守时。

    谢源大喜,落地签,还不用护照!怪不得人家富得连城墙都用大理石砌,这么古早就萌生了自由市场,重商主义,有前途!

    兵丁给他们约略介绍了几家实惠的酒馆,谢源和盗曳循着指点,在夜风里徐徐地牵马而行。中原的城池大多规整,因为周礼里头城池的建构营造都已经定了制式,而黄金城中除了一条大路之外,随便扎进一条小巷,扑面都是一股温馨的市井气息。站在小巷口,要一眼见到头根本不可能,道路七歪八拐,这里点缀一个小花园,小女孩坐在门前的阶梯上,读一本漂亮的书,石榴花垂在她眼前开得红艳,在晚风里恍若一簇簇的火苗;那里延伸出一口小水井,蒙着细纱的娇俏女郎轻轻说着话,提水洗衣,看到这两个陌生的旅人,便笑弯了新月般的眼。

    “这地方好……这地方好……”盗曳说,猥琐地瞥了眼谢源。

    “那头儿刚才好像说,离这几个街区的地方,有一个……”谢源猥琐地瞥了回来。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点点头,纵马驰进红灯区,在充满异国情调的房间里看了一夜肚皮舞,那缓缓扭送的酥腰长腿只把两人勾得鼻血横流,连给船上的人捎信都忘了个精光,不久便各楼一个姑娘回了房。

    直到第二天下午,酒精的后劲才慢慢褪光,谢源在满是鲜艳靠枕的房间中醒来,望见尖拱窗门外的皇宫穹隆,一时还以为自己陷入了天方夜谭的故事里。回神了便起身,一件件拾起被踩皱了的亵衣,中衣,穿束整齐走出了马蹄拱门。说是门,其实根本没有门扇,盗曳睡在对面的房间里,吹着阳台上的小热风。谢源把他叫了起来,吃了些东西便往皇宫中赶,却总是也绕不回大路,不经意向个过路的老汉问路。老汉憋着没牙的嘴:“哦哦,皇宫啊,我知道附近有一户人家,专门负责往皇宫那儿送新鲜的水果,你们只管跟着去吧,不过只能去下城,不能去上城啊。上城是黄金王的地方,若是吵醒了他的皇后,他可是会发大怒的。”

    他颤颤巍巍指点了一番,裂开黑洞洞的嘴嘿然一笑:“快走吧,年轻人,与人相约的时间就快要到了,可不要迟到呀。”

    盗曳眯起眼,嘴巴咧到耳后根:“谢啦!大爷!”谢源却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古怪,具体说不上来。他抬眼看看白虚白无的天,明明是下午两点多钟,却看不到太阳。热倒依旧很热,他的外袍是老早穿不了了,嘴唇也干得起皮。

    两个人跟着那个水果“皇商”到了皇宫脚下。谢源向守卫说明来意之后,不一会儿就被一个穿长袍的蓄须官员引入皇宫。回环往复的游廊和芬芳的小花园让两个人神清气爽,也不觉得走了许多路,大概一刻钟之后,入到一个偏厅中。谢源盗曳纵使不愁吃穿,到底还算不得贵族,现下站在个连窗框都裱上金叶子的地方,不禁咋舌。

    却不想一进门,迎面竟是熟人。

    “你们!”

    “你们!”

    谢源盗曳自知理亏,在四人整齐划一竖起的中指下低头思过。那蓄着大胡子的官员架起一副小圆眼睛,看了看陆铭一行人,又看看谢源盗曳,笑道:“哦,你们认识啊!”

    陆铭生气地瞥了一眼谢源,没有说话,谢源苦哈哈笑着说一起的,上前把几个人的名字都记录在纸簿上。那官员顶了顶眼镜,“我们这儿很久没有东方人来过了,你们这次来,是想买卖香料?丝绸?玻璃?”

    每说一个词众人就缩头一分。

    谢源则突然发了神经:“我们几个都是家中富有闲财的人,喜好周游。这次一直向西走,想去传说中的大食、大秦看看,这个人,”他指了指阿昭,“他信奉真主安拉,还想去麦加、麦地那和耶路撒冷参拜。有机会的话,我们还想南下去看看埃及的哈里发。黄金城美名远扬,也是我们赏览的一站,果然名不虚传,若是有机会归来,我们一定会选择定居在这里。”

    众人都是头皮一麻,看着他的眼光尽是——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官员却大惊,对着阿昭行了个礼,“我远来的兄弟,恕我待客不周。”

    然后又对谢源叹了口气:“西边现在很乱,圣城被叛徒耶稣的爪牙占领了,先生还是再考虑考虑吧。说起来,东方的行者很少有像先生这样眼光长远的人啊。”说着,非常热情地夹着文簿说要去启奏黄金王宴请他们。

    谢源算了下,十字军东征大概是十世纪,大食是指阿拉伯世界,大概崛起也是这个时候,中原正值唐宋。他怎么都没有搞清楚的年代问题,居然在走出国门之时知晓了。

    那官员一走,陆铭一行人就怒了,问他们过去两日在干什么:“知不知道我们在外面等了两天两宿!”

    “两天?”

    阿昭抱着脑袋唉拉唉啦:“黄金城只在黄昏的时候才看得见,我们白天根本找不到啊,这才耽搁了两天。”

    六十、花姑娘过来小伙子挖矿去

    盗曳一脸不耐烦:“你们被晒糊涂了吧,啊?我们昨天进了城,只宿了一夜,哪来的狗屁两天啊?”

    谢源亦是摸下巴:“不至于。还不至于一晚上就要休养个一天半。嗯,不至于。”

    嘤嘤正在气头上,哇啦哇啦问他们宿在哪里,肯定是被人坑掉掉了,下了药偷了钱囊。盗曳那个嘴巴簸箕一样破,根本藏不住话头:“怎么可能!姑娘们虽然看上去狂野,其实乖顺得哎呦喂,不可能做这种事!”

    正好奇地研究着挂毯的陆铭嗖地回头:“姑娘们?”一双又大又圆的眼死死盯着谢源,冷飕飕的。

    谢源没来由惊出一身冷汗,“这个……这个问题大了!”

    说着,装模作样在房间里踱步,想把那如带刺锋芒的眼光抛在脑后,奈何脊梁骨还是很戳:“我们在城中应该只睡了一夜,但是你们……”

    脑中突然闪过一丝精光。

    时间……

    时间么!

    他突然想到为什么他觉得黄金城里的人说话都很怪异。

    他们一直在提时间!

    乍遇到卫兵,他们说时间到了;要录入通关文碟,要守时;连路边的老大爷都一再提醒他们要守时。他本来以为是文化的缘故,但现在想想,皇宫的下城其实相当于官员办公的地方,在古代,就跟便民中心似的。那么其实什么时候来都可以的吧?

    为什么要强调?是黄金城里的时间……与外面不一样。

    谢源扶了把桌子,觉得有点晕眩。这个太玄,超出他的认知。

    可是如果按照这个逻辑,他们住了一夜,外头已经过了两夜,说明黄金城的时间比外面要慢,他们大有更充裕的时间,为什么一直强调守时?

    “黄金城真的只有在黄昏的时候才会出现?”谢源问他们几个,眼神在对上陆铭的瞬间仓皇滑开。

    “哎呀哎呀,白天的时候全是沙海,根本连个城池的鬼影都没有,要不是小鹿兄弟拦着月神大人,她一定杀过来啦。”阿昭抱臂倚着窗门,耸耸肩,老爷子坐在窗框上,从他肩上探出枯瘦的脸。“但是等到日落月升,几乎是平白无故多出一座城来,奇怪死了呐。看来这次有得麻烦。”

    几个人在房里商量了下。他们现在既然入到城中,慌乱是没有用的——说这话的时候所有人都盯着谢源,脸上写着“谁有慌过”四个大字——他们的目的,必然要取到足够数量的黄金。谢源给几个人明确了下目标,然后将每个人分工,饮宴完毕立即去做。

    小鹿和阿昭负责上街向各种人搭话,反正长得人畜无害,注意他们有没有提到时间,最好委婉地询问一下回程的事宜;

    嘤嘤负责保护小荷,其他行动自由;

    盗曳和陆铭自然就是找黄金。

    谢源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他来黄金城的目的并非黄金,而是为了解开谢左使身上的谜团,所以他必须插手调查关于黄金的事,有机会接近黄金王再好不过。按照青莲坛的医生以及龙夜吟的话,谢源的根骨已经是24k的了,他想知道这件事的由头以及对身体的影响。

    知道前情,对他来说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商量的过程十分迅速,虽然期间陆铭对抛头露面表示了强烈愤慨,以及对盗曳谢源这对组合进行了强烈抨击,但这朵小浪花很快就淹没在众人“好”的低吼中。

    陆铭气得咬牙:哪儿凑来一群这么不识相的货色,一个个那个不客气……完全已经超出了不拘小节的地步吧!

    商量完那官员就兴高采烈地奔来回来,兴高采烈地传达了“宇宙的王,伟大的王,强有力的王,黄金城的王,世界四方的王”的旨意,然后躬身比了个请,几个妖娆的美姬捧着紫金碟款款行来,带起一阵神秘的香薰。连嘤嘤和小荷都微微仰起头,小狗儿似的在虚无的空气中嗅嗅闻闻。陆铭则撇着头淡淡地看着谢源,谢源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翻眼看天。

    “入乡随俗,请各位兄弟姐妹换上珍贵的礼物。”说着,把手一拍推出了房间。

    侍女们点燃房间四角的熏香,拉起轻柔的纱,将各人隔开。阿昭唉拉唉啦夹住了老头,谢源则扣紧了绯瑞云,盗曳陆铭也按上了剑柄,但侍女只是恭顺地跪在地上行了个礼,掀开紫金碟上覆着的猩红细纱,露出一套套精美绝伦的衣物来。谢源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觉得偶尔穿穿民族风也没什么所谓,站在那边厢任侍女摆弄,眼看纱质轻薄不透明,隔壁的陆铭应当看不到,那眼睛就直粘在绯色抹胸下的沟沟里拔不出来。

    好不容易穿戴完,侍女撤下了纱布,弓着腰褪下。众人嘻嘻哈哈指点着彼此的灯笼裤,顺手捞着果盘里的水果,等眼光瞥到最后出来的谢源,嘴里的苹果噗就掉落到地上。

    几个人齐刷刷盯着他坠着纯金叶子的小抹胸,和底下露着的洁白细腻一片腰……

    谢源走了一步。

    身上的臂钏踝环金流苏银铃样地叮铃直响。

    “我觉得他们好像误会了些什么。”谢源看看小伙子们那白花花的缠头,再看看姑娘们华丽的波斯大折花蝉翼纱,淡定道。

    盗曳率先回过神来,连声啧啧:“那兄弟眼光倒是挺准,这大红颜色挺喜庆,挺配你的,反正你也白,穿着吧穿着吧!”

    “这是苏茜红,好看死了呐……”阿昭摊着手哎呀哎呀,以学究看书的认真劲上上下下打量着谢源。

    陆铭:“……”

    “呵,你们穿来试试看!”谢源说着,把额头上的鸡血石摘了藏兜里,又把额头上乱七八糟的纯金星星兰丢到一旁,把抹胸一脱。

    陆铭终于憋不住了:“你还是穿上吧,这样子有伤风化。”

    盗曳同情地点点头:“以后回去,在背上纹个左青龙右白虎再打赤膊不迟。”

    谢源发了飙:“我就这么像女人么!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像女人!”恨不得解开裤腰遛鸟。

    一旁嘤嘤忙着将大脚裤贴身缠成紧身裤,哧道,“唧唧歪歪跟女人一样,不就穿女装么?我行走江湖,也穿男装嘞!”

    “胸也不用束!真好!”盗曳使劲箍了小姑娘的肩,带上另一个眼中闪烁着羡慕嫉妒恨的小姑娘走出了房间。阿昭把老头塞到胡子官员的大书桌下,大摇大摆地叫上陆铭,陆铭一顿,瞥了眼谢源跟了上去。

    谢源在原地冻成渣渣。

    等跟着那官员走到一个天井,一群穿着布甲的侍卫按着波斯弯刀上前来,让阿昭陆铭盗曳走天井尽头的一扇小门,而谢源嘤嘤小荷则被眉目如弯月的美人们簇拥,站在回廊里下。谢源忙问那忙着在文簿上打钩的官员:“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还要沐浴?”

    除了洗澡,他想不到还有什么原因隔开男女。

    谁知那官员笑眯眯摇头,“我们黄金城中有成年旧规,远来的客人若是要饮用陛下的美酒,就要帮助我们去采挖神圣矿石。”说着作了个请,“快走吧,陛下在等着美丽的姑娘呢。”

    盗曳跳起来大骂:“这是什么规矩!女人吃香喝辣,男人全去挖矿!”

    谢源心说黄金城中的矿藏自然是黄金,这下得来全不费功夫,比了个眼色让他们老实跟去。盗曳更怒:“你脱下来!衣服脱下来!一起挖矿去!”阿昭懒洋洋地在一旁帮腔。

    谢源淡定地后退一步,站在嘤嘤小荷身边一派自然,还故作妩媚地掩唇,尖细着嗓音对嘤嘤小荷道:“……啊,这位先生眼光真好,这苏茜红挺喜庆,反正我也白,真喜欢呢……”

    小荷扭头不忍看,嘤嘤冷哼白眼望天,背景音是汉子们被拖走时各种“脱下来”,以及谢源的轻笑声。

    一行人被簇拥着入到上城皇宫中。这里的建筑内部都十分开阔,似乎阿拉伯人并不习惯分割房间,不像华族一般化作一间间皇殿,这里屏风那里花门。这里是各种华丽藻饰都堆一块儿,至多垂下一匹匹绛遮掩下风光,妖冶的宫女妩媚地躺在绛下,与男人搂成一团,大眼睛烟熏妆,笑起来像是酥骨钢刀。有些则更为惊世骇俗,女人与女人互相哺着洋红的酒液,看到谢源,则勾着细长的眼低醇地笑,神色既狂野又轻蔑。空气里飘着一股诱人的熏香,熏得谢源不知今夕何夕,有轻缓神秘的音乐从空旷的房顶倾下,不知是谁在弹琴低吟。这种感觉就像走近了土耳其后宫,属于另一种东方的神秘滛靡。

    谢源本能地警觉起来,有意无意挡着小荷,既怕赤裸的男人看到她,也怕小姑娘看到什么不好的事情。小荷在他摩挲的大袖间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像一只刚出生的小羊。谢源突然想起还有个嘤嘤,回头却找不见她,怕是根本就在华丽的迷宫中走丢了。不过嘤嘤他是不担心的,嘤嘤不去倒正和他意。

    当计划被打乱的时候,挽转全局的往往是奇兵。

    绕开最后一匹绛,一个麦色肌肤的帅气光头坐在铺着虎皮的王座上,女人们赤裸着雪白的脊背,神态妖冶地匍匐在他脚下。

    他性感的唇动了动,没有出声。

    谢源后来才知道,他说的是:好久不见。

    六十一、别以为有谁好过啊混蛋

    盗曳拄着铁锹望着官员远去的方向。他的背后是一个很深的坑洞,百尺来宽,深不见底,贴壁修着栈道,通向一个个矿道入口。这里看不见人,却可以听见矿道中叮叮当当的敲击声。那些声音从贴壁的入口处冲出,夹杂着血红的火光。

    他的头顶是夕阳如血。

    “走吧走吧!”盗曳一脚提起铁锹扛在肩上,跟上前头走着的陆铭,“采多少送多少,这种好事儿可不多啊!”

    陆铭低声道别高兴得太早:“你可别贪。明天这个时候能出去,千万别赖着不走。到时候跟着矿车去看看黄金存哪儿。”

    盗曳哼了一声:“要你说!”

    阿昭两手相后搭着铁锹顶在脖子后头:“唉啦唉啦,没想到还是要做力气活啊……谢左使不来,总觉得很亏。”盗曳立马加入了对某人墙头草行为的强烈抨击。

    陆铭倒乐得他不来。谢源那个文质彬彬的模样,让拿着铁镐铁锹去做矿工,给他十个脑子都想象不出来。谢源这种人,就算剥光了扔出去,也会被当做附近大家族里被绑架的公子爷给拣走的吧。

    一行人下到最近的坑洞里。这儿离地面大概有三四丈,密不透光,是故矿道壁上每隔十步插上一支松明火把。地底凉爽,即使有火焰哔哔啵啵,也感觉比较阴寒。三个人走了半天也没有见到半个鬼影,只听见越来越浑浊的敲击声,不禁有些狐疑。要不是矿道总有许多拐角,他们都该以为自己一直在原地没有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眼看前头又是个拐角,盗曳走着走着,突然一头撞上陆铭的背:“你小子突然停下来找……”

    “嘘!”

    只见洞壁上,立着个扭曲古怪的黑影,侧耳还有低沉的吼声!

    阿昭“啊”地一声,吓得陆铭往后一退,踩了盗曳;盗曳紧跟着踩了阿昭,多米诺骨牌一样“砰”摔在地上,阿昭当场被他后脑勺顶着的铁锹杆子撞晕了过去。陆铭盗曳赶紧爬出来,抽出腰间带着的铁镐,准备来什么厉害东西就给他一下。

    那硕大的黑影显然觉察到这里的动静,嘶哑的吼声停了,只剩下呼嗒呼哒的喘息,像是得了重病、行将就木的老人。

    盗曳“喂”了一声,甬道里响起层层叠叠的回音。

    “喂,是人是鬼?!”

    没有动静。

    两人对视了一眼,侧过肩贴紧洞壁,往前迈了一步,啪嗒,脚步声。

    前头的影子蓦然一动,灯焰随风一扬,炸开一蓬火光!

    此时,喝了点小酒的谢源正搂着美人往床上哄。美人欲推欲就,长腿贴着他的腰若有若无地摩挲,眼角眉梢荡漾着野狐样的魅意。谢源刚想咬她高扬着的下巴尖儿,就听到背后一阵水晶帘响,叮铃咚隆。

    美人推开他,扶着膝盖悄悄退了出去。

    来人是黄金王。他单手擎着个托盘,上头摆着两只金酒樽。

    他随手拿过一瓶,朝谢源扬扬手:“还要么?”

    谢源站起来退到一边,坚定地摇摇头。

    黄金王哼了一声,一饮而尽。

    “你们都出去,”他把酒樽放在一边,瞥了眼谢源,“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进来。”

    房廊处,美姬的长裙悉悉索索扫过光滑的地面,不一会儿便传来高门紧闭的声音。皇宫中的门的确不多见,但并非没有。谢源来时穿过那扇嵌着带翼白虎的木门,心里还很敬畏。因为这里的建筑吊顶非常高,那扇门的上头连着天花板,隐在连风灯都照不亮的黑暗中。

    所以这个房间很奇特,长长的游廊把竖琴的声音稀释,高门又让它不受旁人打扰,在这样一个滛靡的地方,奇特得清静独立。但是黄金王硬要塞进这个华丽却低调的地方,就有点不合时宜。

    黄金王的个子很高,非常高,谢源看他时不是仰头就是吊眼,目测一米九。他在皇宫中走动,只着一条紫色的灯笼裤,光着脚丫袒胸露腹,可以一眼望见胸口盘亘着的凶猛野兽,应该是传说中的动物。他的脸上有很多金环,不光是耳朵、鼻子,还有脸颊,谢源看着就很疼。但很可惜的,这些花里胡哨没能影响他的那股王八之气,谢源来这里那么久,第一次被气势压得抬不起头,本能地警觉起来——特别是在穿女装的时候。

    绯瑞云从立柱上盘下来,偷摸趴在主人的肩上,像极了捕猎的蛇。

    黄金王在他警觉的表情下轻蔑一笑,“你很害怕。”

    绯瑞云扬头虚晃,谢源挑眉。

    黄金王闲闲地扔掉了托盘,把金酒樽握在手里,走了几步示意谢源跟上。这个房间很大,带着金顶与细纱的床摆在进门处,熏着香,里头却有一个两米见方的水池。幽幽的火光跳荡在盘腿金羊制式的灯台上,将房间熏得愈发暧昧不清。

    谢源四顾,这个房间没有窗。

    刚才他只顾着带女人上床,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现下冷静下来,还觉得空气里的味道不一样。很香,非常香,他本来以为是女人身上的味道,但现在看来不是。

    因为,这香里掺杂着一股腐味。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回来,当然,我也不想问你。只要你回到这里,我就很高兴,毕竟,你是最好的。”黄金王走到房间尽头,将墙上的风灯摘下。

    谢源站在他身后,只觉得眼前的光线一下子束拢,映着一个黄金打造的长柜。

    黄金王长得太壮,谢源又被他暧昧不清的话吓得不敢上前,是故看不见长柜里头是什么。

    黄金王善解人意地让开,扫清他的视线。

    在谢源猛地紧缩的绯色瞳仁里,黄金王诡异地笑起来……

    小荷跌跌撞撞在恢廓的皇宫里走着,扯着面纱遮住自己害怕的脸——她都快要哭出来了,这个地方像是迷宫一样,到处都是人,而且那些热闹跟她是没有关系的,反而睁着贪婪的眼,随时都会朝她扑过来,拖进颓废滛靡的大海里淹死。

    她在那天之后想了很久,告诉自己:我不要像哥哥嫂嫂或者嘤嘤那个样子。他们一个人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很自由,可是她才不要这么折腾的自由呢,她做不了女侠的。她就喜欢挨着人坐,看看太阳绣绣花,每一天每一天都不要出事才好。大家都不要走,即使不跟她说话,没有注意到她,她也愿意坐在角落看着大家。她好奇而温顺的心从来不放在自己身上。

    可是现在,她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在黄金王的宴会上,她只是多尝了几口好吃的松子露,一回头谢源就不见了,黄金王也不见了,大家的眼神冲着她,都是嘲讽而不善的。

    她就匆匆跑了出来,站在那个小小的喷水池边不知道该往东还是往西。水从一个黄金打造的女人嘴里流出来,她的下半身是条鱼,像是山海经里的画人儿。她看着看着,眼泪就哗哗流了下来。一只白色的漂亮猫儿摇摇摆摆走过她身边,侧着祖母绿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这个眼睛红红的小姑娘,小姑娘低下头,那从未见过的漂亮猫“喵”了一声摇着屁股走开了。

    她哭了一会儿,擦湿了漂亮的袖子,终于想清楚了:找人不是她能做的事,她要乖乖被找到。但是她不能会回金王的房间,所以要回到最开始的那个房间去等他们。

    她在皇宫中走了好久好久,久到她以为天早该亮了,才回到了熟悉的游廊。前头有熟悉的小橘灯,熟悉的挂画,和背着身的胡子官员。她兴奋地撩起灯笼裤

    无心插柳 作者: 公叔度 第1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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