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插柳 作者: 公叔度 第6部分阅读

    无心插柳 作者: 公叔度 作者:肉书屋

    无心插柳 作者: 公叔度 第6部分阅读

    异曲同工。

    大夫帮他换药的时候,谢源闻到一股清净的香味:“回生?回生不是用完了么?”

    大夫乐呵呵地说新配的。

    谢源奇怪:“降真香也不是用完了么?”

    大夫这又支支吾吾了。

    谢源喊老宋,陆铭在外头喊句“忙着”,谢源就把陆铭叫了进来:“坛里这几天有什么人来没有?”

    他刚缠完伤口,天气热,就敞着矜衣,看的陆铭眼角直抽。谢源奇了,低头看看自己,又看看他:“你那是什么眼神?”

    陆铭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心说这滛荡的死断袖居然脱了衣服勾引他,不就白了点儿瘦了点儿么,又没有胸,跟姑娘家差远了。

    就是腰……薄削皎洁的一片,劲瘦柔韧的曲线隐隐延进薄被里头……

    腰好细!

    二十三、我看我还是重操旧业吧

    谢源垫了个靠枕在腰上,人仰着,不悦地皱了皱眉头:“问你话呢。我晕着的这几天有没有什么陌生人来过坛中?”

    陆铭从绮丽的联想中醒转过来,满脸通红:“有个年轻的侍从来过,替他家主人送来几两降真香,老宋收了,说你用得上。”

    “呵,消息传得倒快,又是好大一个人情——你脸红什么?这次送药来的是个漂亮丫头,被你看上了?”

    陆铭灰溜溜地跑了出去,差点没把嘤嘤端着的盘子撞翻,两个人又吵了起来,把饭菜都掀上天去。谢源只好让一个去叫老宋,另一个端着饭先进来:“你也有个女孩子的模样,不要动不动挤兑别人——这菜盐放多了。”

    嘤嘤剜了他一眼:“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老宋和陆铭坐定,谢源指指熊孩子:“你也是,一个男孩子,让着嘤嘤点不成么?还少侠,见过成天和女人较劲的少侠么?”

    陆铭梗着脖子哼了一句:“她是你的人,你自然偏着她。”

    “哟呵,还把我扯进去,”谢源失笑,垂着手翻花似地剥虾蛄,故作严肃道,“说说,什么事那么不对盘啊,在下给陆少侠做主,若是嘤嘤有地方做的不对,我狠狠抽她。”

    嘤嘤跳起来:“你敢!”

    老宋忙扯着她坐下:“唉,小孩子能有什么事儿,不是左使大人您出事那晚上,给他们下了个赌,谁先跑回坛里头赏十两银子么……”

    “谁稀罕银钱!”陆铭自认清高,现在被说成因为十两银子跟女人过不去,很是气恼,“他说的是骏马一匹!”

    虾蛄汤汁多,谢源手中筷子一戳,便飚了陆铭满脸汤水。小鹿脸刷一翻,黑得跟包公似的,他不禁笑着给熊孩子抹了抹脸。谢源刚起来,既不能多吃,又得清淡,早早放下了碗筷。他从小在江南长大,剥虾蛄有一手,取肉不破皮,看得另外三个常年不曾吃海味的人惊叹不已,他也就顺便露一手。惊叹的后果是他剥完一个没一个,全被嘤嘤夹走了,老宋气得直打她的头。这地方不要说海,河都难见,虾蛄自然稀贵,谢源看陆铭想吃又拉不下脸,赌气地看着窗外,笑着把四五只虾蛄夹到他碗里:“那就一人一匹。”

    陆铭看着他极深的绯色瞳子,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没说出来,低头扒饭。扒了一会儿把虾蛄拣过去还他,“谁稀罕。”

    谢源哭笑不得地看着碗中虾蛄,明明少了好几只,不动声色地拨还给他:“我刚起来吃不得,烦劳陆少侠了。”

    心里却骂:死小孩!口水全粘在上头还装模作样!

    陆铭连带耳朵根都红起来。

    谢源看那厢打得差不多了,把一老一小唤坐下:“那天究竟谁输谁赢?”

    这回嘤嘤被老宋抓着,陆铭吃人嘴软,都不说话。老宋哎呦一声:“左使你是不知道!这丫头她不识路,对着北斗还分不清东南西北,我寻她还寻了两日呢!”谢源一怔:“嘤嘤没回来报信?!”

    陆铭接茬:“是疾风撕了块狼皮回来,把他们带去救我们的,那狼群一退老……宋先生也差不多赶到了。”

    “疾风?疾风是什么东西?”

    “那鹞子……”

    “好聪明的畜生!——它叫疾风?我怎么不知道?”

    “我取的,”陆铭恶声恶气地辩解,“它很喜欢。”

    “……”

    问嘤嘤这两天两夜在外头怎么过的,她一边抢小鹿碗里的虾蛄一边道还能怎么,风餐露宿呗。老宋向来见风使舵,以前对这侄女也不见的有多待见,看谢源很喜欢她,就老泪纵横地说着孩子吃了多大的苦头。谢源看着孩子强壮得和虾蛄一样,实在说不出安慰的话,只叮嘱一旁的陆铭:好东西一定不要藏在最后吃。

    陆铭低头扒着饭,看眼前夹到碗里的虾蛄很有些鼻子酸,连带胸口也酸得发胀。他爹死的早,他娘没几年也跟着去了,对双亲的记忆早就模糊不清,从来都是把师父当爹的。可他那师父都六七十岁的人了,还结巴,跟年轻人基本上没共同语言,教他的时候还颇为严厉,事情做不好要打的,所以陆铭从小就没被人这么照顾过。这会儿突然窜出来个大魔头又当爹又当妈的,陆铭就有些顶不住。

    后来想想他是个死断袖,死断袖什么东西?专门勾引男人的呗!反正做什么都是把自己往床上勾,这么一想又略微好受了一点。

    谢源哪里知道他想东想西的,他本能地觉得丫头不对劲啊,吃完饭扯住陆铭问:“你们俩成天打来打去,谁功夫好些?”

    陆铭当场炸了毛,一双黑亮亮湿漉漉的眼睛直锁着他放冷气,谢源哪里经得起他折腾,缩回床角:“行行行你厉害你厉害我看出来了!”挥了挥手把他给轰下去,料想少年人心高气傲,不会到处跟人说被做了比。

    谢源对丫头有些起疑。陆铭是清风剑派鹤七眉的关门弟子,在江湖上也算是一个巴掌数得过来的少侠了,武功当不容小觑——当然,前提是江湖上排武名不以脸长得怎样来算。

    那丫头成日跟他斗来斗去也没见着吃亏,那日出行也看得出弓马娴熟,寻常刀兵还不放在眼里——好家伙那么多狼她砍着跟切菜似的,还跳来蹦去高兴得很。如果寻常家女子都这样,他一头撞死在床板上——他都不用娶妻了。

    他不经狐疑丫头的来历。多年不见的甥侄女,千里迢迢来寻亲,谁知道是真是假?

    谢源看看外头一言不合又开打的两个小的,微微抿了抿唇角。他怀疑归怀疑,心底里倒没什么所谓,以嘤嘤的性子绝对不可能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虽然小孩子总是喜欢抬杠,嘴巴又毒又坏,但终归是小孩子,谁对她亲对她好,心里头是知道的,否则也不会一出家门处处维护他,有时候小心得不啻于老江湖。这些他都看得出来。所以就算是对身份有所隐瞒,他也不介意,觉得大概也就是个小孩子离家出走来避难,她不愿回去,他也不逼。

    但是也不能成天满院子鸡飞狗跳的……

    谢源朝窗户外喊:“你们成天这样打来闹去,不干活了?!”

    嘤嘤飞到对面屋顶上,乘隙答:“小鹿说了,那天你昏过去前就安排好了后事,说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谢源看向陆铭。嘤嘤一支头:“我看他不爽,就想和他打架。”

    谢源:“……”

    少侠坦荡荡:“而且你还说给我五十金,我现在不缺钱了,做什么还洗衣服烧饭?”

    谢源:“……”

    对付小孩他也算是有经验,随口报了几个书名,让老宋想办法去弄了来。片刻后拿起床头案桌上的《论语》翻了翻,又勾勾手指,让老宋凑过来,在他耳边吩咐了件事情。

    老宋惊得合不拢嘴:“这……这个……”

    “这么多的人,总要有个女人照顾着。”谢源笑笑。

    老宋思来想去觉得有点不对劲,摸着精光的脑门儿,走到门口才想起来为什么不对劲,红了一张老脸——他觉得这事儿比让他掏钱还严重。嘤嘤跑进来喝水,盯着老宋的光头,滴溜溜转着乌黑的眼睛:“你对老宋头做了什么,他这么臊的样子?”

    “过来,”谢源笑着扬了扬手中的《论语》,“念过没有?”

    嘤嘤皱皱眉头:“会背几句——有什么用?一死老头唧唧歪歪,没意思死了。”

    谢源想了想:“有意思你就看么?”

    嘤嘤戒备地往后退了两步:“你干嘛?”

    “那我考考你吧。考你个最简单的问题,你若答得出,以后便漫山遍野野彘似地跑,我不来管你了;若是答不出,就乖乖坐下来跟我学些东西。”谢源看她又要谑,忙拔高了声音抢话头,“就问你一句,论语的论,是个什么意思?”

    嘤嘤一瞪眼,说了句“这谁不晓得”,不知何时倚在门边的陆铭抱着臂插嘴:“整理编辑。”

    “哦,是么?”谢源笑,招了招手,“为什么?”

    嘤嘤很警觉:“你说问个最简单的问题,那就是一个问题!你不能再问了!”

    谢源哈哈大笑:“我没说他说得对呢。”

    嘤嘤更警觉:“那又不关我的事!”

    谢源看着晒得跟个黑猴似的女孩子,就觉得怎么就那么机灵古怪,没辙了,连叹“行行行”,沾了水在桌上写了个繁体的论。“小鹿说得也对也不对。”

    陆铭虽然是个少侠,但是小时候还是被押着念了不少书,不动声色地凑近看他能讲出什么来。

    谢源开始变那个“論”,从楷体变成隶书,又变成奇怪的像画画似的东西。

    他捂着左边的言字:“这个不用去管它,就是一个后人加上去偏旁部首,我们只顾他的本意,这上头的是什么看得出来么?”

    嘤嘤探了一眼:“就是个三角。”

    陆铭抬杠:“头发长见识短。”

    二十四、肥水不流外人田

    谢源笑,把字从小篆再往上拆,直拆到金文:“嘤嘤说得对,还真就是个小三角。不过这个小三角就是最简单的‘集’,一会儿我们拆佥这个字的时候我再讲。这个论字,左边的言字部表示强调与区分,右上的小三角是为集,右下才是它最本真的意思。”

    “什么意思?”嘤嘤听得性急,凑过来在他鼻子底下看字,鼻翼上都是小汗珠,小女孩子特有的味道。

    谢源指着从楷体到金文,“你们顺着看觉得生疏,那倒着看试试?”

    陆铭道:“就是从鬼画符变得规矩了。”

    “是,”谢源手指一划,指着金文的右下部分,是五竖一横,和论的楷体相差不大,可以看见非常明显的演变痕迹。“你们觉得这像什么?”

    嘤嘤一歪脑袋:“栅栏?”

    谢源诡笑:“错。答错了好好听我讲,不许再上房揭瓦。”

    嘤嘤敷衍地唉唉唉了几声。

    陆铭却也看不出来。

    谢源腹诽,还说现在小孩子被繁重的功课压得喘不来气,这古代的小孩也不见得怎么幸福。书又不念,想象力也没有,整一个混混沌沌过日子:“你们见过竹简么?”

    两个小的哦哦哦哦哦一脸恍然大悟。

    谢源失笑:“所以论的意思,其实就是把竹片连起来做成一部书。整理也好,编辑也好,都是引申义。”说着又指尖蘸水,在桌上把那部分单独取出来,毫无章法地画了个潇洒的五竖一横,“这个部分你们不要觉得陌生,我再说一个字,典,看看像不像。”

    陆铭问:“那下头一撇一捺是什么?”

    谢源在下头画了个简单的桌子:“是案几。看,摆在案桌上供奉的竹简书,这就叫经典。”

    两个小的哦哦哦哦哦,拍着桌子觉得很神奇。

    谢源满心得乐,只觉得人生何处不飞花,是金子在哪儿都能收一箩筐桃李:“你们有什么想知道的字尽管来问吧,拆字是很有趣的事情。你们学经书觉得无聊,大多是因为根本不知道什么意思,还要死记硬背。若是跟着我每天这么拆拆字,以后就能看篆书写的经文,哪里还会晦涩不知其意呢?会意即可,还哪里用的到背呢?出口成章!”

    直到黑天,嘤嘤和陆铭还坐在他的床边学字。

    “那么说‘之’……其实就是个大脚趾?!”

    “是啊,之的本意就是到。志向的志,上头就是之的古形,心之所向即为志。”

    “‘回’怎么会跟‘没’有关系呢?”

    “记得颜渊么?渊同回,水中的漩涡。手往漩涡中伸去,自然什么都摸不到,是为没。”

    “‘又’是手,那一只手捉着野鸡是只(隻),两只手捉着野鸡是双(雙),三只手捉着野鸡是什么?”

    “三只手捉不过来那么多野鸡,都飞在树上,是为集。”谢源笑着按了按额角,“太阳都落山了,快吃饭,吃晚饭洗洗睡吧,我们明天再讲。”

    嘤嘤不满地瘪嘴:“你真懒。”

    “我年纪大了,哪像你们,成天拆了东墙拆西墙,我这还带伤呢。”谢源一人递了一本《说文解字》,“成日打打杀杀,有什么意思?世上有趣的事情多得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既然现在还不能到处去玩儿,那就先看看书解闷。今天晚上好好去抄书,既然想听我讲,就别当我是说书的,听的时候哦哦哦、哈哈哈,一转身就忘——学问是要自己领悟的。”

    陆铭不声不响地接过,真心佩服谢源博学,又纳闷这么博学怎么就变成了死断袖。嘤嘤却掂着书在手里玩儿,“我怎么觉得你像个夫子?比老夫子还老,老夫子都不讲这些呢!”

    谢源心说我可不就是个夫子么,笑笑:“人各有志。”

    如是过了几天,嘤嘤和陆铭不得不承认,他们即使再不想抄书也顶不住谢源讲课的诱惑,不得不拜倒在魔教左使的裤衩之下。老宋说:见过那么好的口才没有?见过没有?平生所见只此一家!

    谢源最烦照本宣科,经常是打开一页滔滔不绝,从在明明德一路飙到元贞利亨,最后到吃午饭,书还停在那一页。

    陆铭想过要动笔杆子,可发现根本没办法记,谢源也劝他,“知道为什么孔子不著书,后世只有一篇论语么?你以为人的智慧就是呆板地记在纸上的文章?文字记下来的智慧就死掉了啊。”

    嘤嘤和陆铭给他取了个绰号掉书袋。

    过了十来天,陆铭早起来练剑,看到掉书袋先生站在外头练字。陆铭常年习武,有早起的习惯,很意外常年赖床还振振有词的谢源也会早起。他拿着一管狼毫,沾了水在平常吃饭的石桌上写字。

    “起了?”谢源目不瞬地悬腕,算是打过招呼。

    陆铭现在对他颇敬畏,基本上看到他就像是看到文昌帝君一般,他躺着讲课的那张床前还想插几支香,放俩馒头,有事没事去磕几个头,说不定下一代还能考个状元,也不用那么数十年寒窗习武。但突然之间谢源又是一身白衣飘飘,离了那张神圣不可侵犯的学床,陆铭一下子拐不过弯,又觉得死断袖大早上出来勾引我。

    谢源教他们也没多上心,单纯就是闲来无事,自己躺床上俩小的满地飞跑,看着就很不爽。这时候看到小少年呆呆站在初晨的阳光里,就把人拉过来,“你的字虽然方正规矩,但实在呆板无趣,做侠客的,一笔字当然也要称得上人。你不是在抄说文么?既然字是怎么来的知道,字是怎么变的也知道,怎么就不晓得变通呢?来,我教你写名。”

    陆铭呆呆地被推到石桌前,只觉得背后紧贴上了温热的胸膛,冷香袭人,手也被制住了。他习惯舞刀弄剑,又干惯粗活,一双手极为粗糙,谢源的手却白皙纤细,陆铭看着两个人交叠的手,无意识地咽了口口水,觉得手背上的掌心柔腻,微微带着汗湿,实在不像习武之人。

    谢源比划来比划去没了耐性:“你这么僵做什么?手腕放松,跟着我。”

    陆铭低着头,脸红得要滴出血来,偷偷用小拇指搔了搔他的掌心:“你这个戒指……戴着做什么?”

    谢源一时说不出来,随便搪塞。陆铭不悦地皱了皱眉头:戒指可是定情的东西,那天那个魔教右使给他,他就这么带了。是了,死断袖跟他们教主有一腿……这么堂而皇之就戴手上,真是可耻!

    谢源心说这死小孩拖着跟个死人一样——不求上进,没了兴致,回头去找嘤嘤要饭吃。陆铭一个人看着满石桌各种字体的“陆铭”,还有间或夹杂其间的“谢源”,心里头有些发胀,垂在一边的右手用力张了张。

    用早膳的时候老宋在外头扯着大嗓门不知道训谁:“你什么东西,啊!随随便便就敢对人夸下海口!脑子呢脑子!这回看你怎么办吧!”

    谢源一问,原来是那砗磲血胤的事情。老宋训的是坛中的掌柜,平常资货流通有不少是他兜揽的,这次把砗磲血胤许给了人,就是那位送了两次降真香的少爷。

    “人家开出千金来,我就……”

    谢源咂舌:“这么贵?!先问清楚这到底什么宝贝,如果真是稀世珍品,可遇不可求,咱们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己留着用。”

    老宋骂骂咧咧:“捉摸着是修炼内力的上品……就说要先问问左使大人的意思!可是现在人家这钱都送过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前门处有人通报,说那位公子遣人来提货。正是上次送药来的那个下人,换了件冰蓝色的长裤,衬得腿更长,谢源记不清脸,倒记得这大高个。只见他没几步便跨过了行院,对着谢源和老宋抱了个拳:“好久不见,谢左使清减许多——回生可好用否?我家主人盼着左使身体好全呢。”

    “多谢小哥三番四次送药来,在下必不负约,陪同恩公一同去黄金城。”

    年轻人摆摆手:“不急不急,谢左使好好静养一段时日,伤筋动骨最是烦恼。”

    谢源看着年轻人笑得一脸阳光,微微抿了抿唇:“你家主人要砗磲血胤做什么?”

    年轻人含蓄一笑:“主人疼爱夫人,带回去送予她。”

    谢源大叹小狐狸城府极深,送予她做什么,说了跟没说一个样。但抬出夫人压人,他又不能再问,否则倒显得是个打探别家私事的长舌妇。谢源只能认命地把老宋谴去拿砗磲血胤。

    那小厮侍立在沙枣树下,虽然说话、姿势都是毕恭毕敬,但又不缺施施然,谢源就喜欢这样子的聪明人,很想与他多说会儿话。谁知中途陆铭满脸不乐意地抱着臂站在一边,戒备盯,戒备盯,戒备盯。谢源丢了这么大的人,又不好大白天在外人面前训熊孩子,万一陆铭又来个喜怒不定,那传出去颜面何存?幸好老宋心不甘情不愿地把铁盒取过来,谢源忙打开铁盒,里头居然是颗浑圆的珍珠,足有鸡蛋大小,雪白无暇,中间却是剔透碧绿的一只猫眼!大太阳下眯成一条小缝。

    二十五、糟糕来了个死女人

    他看着这稀奇东西不禁有点沮丧。

    本来他出的馊主意是给人家一半,自己留一半,不论人家怎么说都耍赖,最坏不过退一半钱。

    结果这砗磲血胤是个怎么看都不能分割的物事,实在太扫兴。

    但谢源转念一想:这么颗大珍珠怎么练功?镶剑上?不至于吧,怪沉的。悬房里照明?又不是紫外线灯能杀菌。佩戴的话……没听说谁戴串珍珠项链就能飞了。最大的可能是——珍珠粉!

    他笑着退开一步,抬掌错开小厮的手:“不知我坛中那位掌柜与你说清楚了没有,这砗磲血胤,我只卖一半。”

    说着又将铁盒交给老宋,让他进去找人磨粉,站在天井里施施然摇起便扇:“这事是当时没有说清,也都怪在下督事不利,让你家主人蒙亏。你回去与你家主人说,价钱好商量,但这砗磲血胤实乃非凡之物,在下本想自用,奈何承恩于他,割爱五成,就当是我对尊夫人的贽礼。”言下之意没有降真香我才不卖这个面子。

    小厮大笑起来,客套都没客套,抱了个拳便出了坛中。

    谢源忙赶回去找老宋,老宋正找人磨:“等等!我叫你磨你就真磨!”

    老宋憋屈。

    谢源反手逮了陆铭那崽子,问他到底怎么用,说是磨粉调成香,洗澡的时候倒水里头练功,别的功效没有,就是用来循环。一般人的内力在打斗中损耗了之后就没了,得攒起来,但是用砗磲血胤辅佐修炼,一重内力用完还能再用,上封次数看人的体质。谢源当即一捂脸——早知道压他十一!

    当晚把老宋和俩孩子叫到屋里来,将珍珠粉当着他们的面分成三份,“你们功力尚浅,拿去用吧。”

    嘤嘤拿了就藏裤腰带里,无甚表示,跟拿他一橘子吃似的。

    陆铭却很诧异。辅佐练武的心法与宝器,都是极其珍贵的东西,有些师门甚至都是父子相继不传外姓,谢源跟他分属正邪两道,居然知道砗磲血胤是什么还白白送他,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那边老宋动了动嘴皮子:“左使大人……小的受不起啊。”

    谢源挥挥手:“人在江湖漂,内力多点好,有什么可要不起?”

    老宋老脸一红:“小的……没练过内力……”

    谢源:“……”

    等两个人都走了之后,谢源看陆铭还杵在跟前,不禁莞尔:“怎么,感动得要死,想留下来伺候我洗脚?”

    陆铭扭过头,谢源顾自把脚丫子擦干钻到被窝里,翻着一本演义看。

    小少年隔着云纱帐,看油灯底下落落勾勒的侧影,虽然清削,却怎么都觉得有一股……很甜的味道,惑人得妖。又想起他系着红绳的足踝,脑子里乱麻麻的一片:“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我待嘤嘤也很好啊,不要多想。”谢源笑了一声,“人跟人之间没多大差别的,你们分正邪的时候,就已经把我们当做另外一种人了。其实有什么区别呢?我把你当隔壁人家的小孩,把你当弟弟看,这与你师叔师伯师兄的心都是一样的,自然想你能更强一些,想你能过得好一点。有谁生来喜欢看别人过不好?只望你他日能念着我的面子,拿刀杀千绝宫中人时想一想,他们本来也都是和你差不多的人,只不过际遇不同,时运便多舛许多。”

    陆铭倚着门板红了脸:“一会儿弟弟一会儿师伯,谁知道你在讲什么……”

    回头走到门外偷偷说:“我师兄,他很忌惮我的。”

    其实还没有人像你那么好。陆铭想。

    谢源点点头:“你对我没利害关系,你师兄不一样。你以武名自负,自然有自负的资本,他岂不是怕你后来居上夺了他的名头。”

    陆铭脸色一暗:“如果我对你有利害,你也会毫不留情地杀了我吧。”

    谢源但笑不语。他向来吝于许诺,给了承诺又不能达成,是为海口,欠人家好大一个人情。这时候在灯影憧憧里听少年低沉的话,只觉得日后命途漫漫,哪天真与熊孩子拔刀相向,也是造化弄人。他又不是圣人,命总要保的,犯不着现下为了把他哄得飘飘然。

    把书一阖,指了指桌上的粉末,“给你的就拿去吧,我用不上。”

    陆铭失落归失落,想想他们两个本便没有关系,强打起精神瞪他一眼:“满晚上,你都变着法夸自己。”

    谢源哈哈大笑,“要不这样,你教我清风派的武功。”

    陆铭收回迈过门槛的腿,脸上已是狐疑的颜色,谢源忙摆了摆手,“不是说,我们练的法子都不一样么?独门秘籍那种东西我不要。你就教我最最基本的扎马步……认|岤位什么的。”

    小少年奇怪地歪着头:“你?是你要学?”

    “……是啊,”谢源摸了摸鼻子,“我那个……基础不大好。”

    “你?你基础不大好?”

    谢源唉拉唉啦掩过去,“你怎么连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自觉都没有?!叫你教你就教,不教卷铺盖住柴房去!”

    陆铭回房,把砗磲血胤放了几撮在藿香澡汤里运功,运了会儿觉得果然跟往常不一样,收了势在床上打坐。他大半年来没有过修炼,偷偷修炼之时总有真气瘀滞的感觉,运不到一个周天,如今却有些真气沛然之感。中原武林与魔教虽然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是如若抛开练什么、怎么练不说,归根结底都是练气。他们清风剑派的内劲叫清净气,底下五阶都是没有武名的,到了高阶才算登堂入室,往上数分别是缚气,流风,照夜白,纵魄,无心。上至无心,已经是仙人的境地。陆铭本来闭关已小有所成,若是没有半年前那桩事,他现在大概也到了缚气一阶。现在有了砗磲血胤辅佐,看来高阶清净气指日可待。

    只是他跟谢源仍是差了许多。谢源修的是千绝宫的内功心法“红莲业”,两个字,霸道。当日看他斩狼的五连舞,最后一击时连绯瑞云都起了变化,十步之内热浪逼人,当在第七阶“摧城”之上。内功都是越往上越难练,相差一阶,实力悬殊有时十来倍都不止。陆铭想来想去不知道死断袖跟他学扎马步、点|岤是为什么。别说那些东西,就是他真把清净气的内诀告诉他,那也没用,他们的修炼办法不一样。何况死断袖也应该看不上清净气的内敛自制。

    所以这又是死断袖的阴谋了……

    陆铭想着想着,突然想到那年师兄下山,教授村民武艺强身健体,回来说教女弟子好啊,点|岤的时候怎样怎样,匡正姿势的时候怎样怎样,说得无比之旖旎。他往那儿想,神魂就拉不回来了,小黑脸印着火光蹭蹭蹭就红了起来,什么清净气红莲业,早丢九霄云外,直钻进被窝里躲马蚤:死断袖!原来是在这儿下套等着我呢!你、你一定不会得逞的!

    隔壁房中的谢源丝毫不知道自己没出手就得逞了,闲闲把最后一份砗磲血胤包了起来。这种东西对于“谢左使”这种等地的人来说是鸡肋,谢源又信奉是药三分毒,身体状况不明的情况下吃补药没意思。他套着矜衣走到庭中唤来疾风,把砗磲血胤连同一份手书系在它腿上,摸着根根油亮的翎羽:“疾风疾风,带去给盗曳,让他好好练功。”疾风眯着眼睛狠狠啄了他几口才飞走。

    陆铭扒在窗前偷偷看他躲闪的样子,笑完了刚想回去睡觉,就看到谢源穿着亵衣亵裤开了里院的门。青莲坛的第三进间里就住了谢源、嘤嘤和陆铭,老宋睡在第二进间盯人,这个时候有谁会来?

    陆铭耸起了上身,看到他迎进一个披着斗篷的影子,心叹这位客人还真不怕热。下一瞬斗篷滑落,他便倒吸一口冷气:不是他,是她!

    那女子大方地对着谢源一福身,谢源温和地笑笑:“月娘?”

    “见过大人。大人赎了奴的身,奴便是大人的人,若不喜欢这个名字,可以改一个。”

    谢源压低声音笑:“你一口一个大人都把我绕晕了。父母取什么名字,就用什么名字吧。”

    月娘搂着一个小小的包袱苦笑:“哪里还有脸用呢。”

    谢源暗自叹了口气,“那就还叫月娘吧。”

    月娘低头不语,谢源也不再劝,领着她到东厢房前,“你就住这儿,早上让老宋差人打扫过。我从昆仑山来,没有带随身侍女,这里又有两个孩子,请你过来照顾一下琐事。明天再细说,你规整规整好好睡一觉。”

    说罢帮她把灯芯点燃,打了个哈欠道了晚安。

    嘤嘤乘他回房跳出窗外。她和陆铭分了跨院小阁,具是坐南朝北,就在谢源主房的一左一右。她足尖一点飞到月娘窗外,舔湿手指捅破了窗户纸偷望了会儿,转身飞到陆铭房外拍拍窗:“小鹿,大魔头找了个当家主母!他不是断袖么?”

    陆铭伸手就把瓷壶扔窗户上。

    二十六、断袖绝不准喜欢女人

    月娘年轻时候是隔壁勾栏院里的头牌,如今年岁已是二十又二,不比十六七刚水灵灵的窑姐们。刚好老宋遍封丘找不到会伺候的女人,便毛遂自荐赎了身,从镇东头搬到镇西头,一心一意伺候人,倒不知这小小三重青莲坛中住了个翩翩佳公子,有礼有节,行事哪有妈妈的刻毒。

    一些女子听闻魔教左使的名头,便吓得瑟瑟发抖,倒是她,总归生来无趣,脂粉堆里勾心斗角的日子实在过腻了。果真撑死胆大饿死胆小。只可惜这左使是个断袖,月娘藏起心思,手脚麻利地把一大两小服侍得妥帖。

    谢源这才真正感叹做地主好啊:早上起来床头有热茶,有叠整齐带着皂角味的新衣服,一日三餐换着花样怎么着都比嘤嘤做得要强啊,虽然比不上小鹿的手艺,但怎么都是温柔香!晚上还有人备洗脚水,一回头,嘿布巾就搁手边上,再也不用赤着脚满屋子乱转。

    于是谢源看到月娘就眯花眼笑,有什么讨巧的话也都奔着月娘去了——男人就是得有个女人照顾着!否则活着都迷糊。

    最重要的是,想他谢源自打懂人事起,身边莺莺燕燕不断的,论家事论皮相论人品,是吧。这样的空窗期对他来说简直就是耻辱啊,如今男才女貌,是吧,心里就存了几分心思。

    这月娘呢,一来二去也看出这左使好像不太对劲嘛,成日里三步一跟,五步一语,眯花眼笑献殷勤,抛开谣言来看实在不像个断袖。她从小就在行院长大,性子却不风流。见谢源暗搓搓求欢的意思,委屈谈不上,只感叹世上哪有柳下惠,又哪有清净地,不绞了头发做姑子去就免不了男女欢情。如今卖也卖与了他,定是前世欠下的,就当是还债吧。

    再者说来,谢源怎么着都比行院里那些粗俗的赶脚夫要好上许多,至少花前月下吟诗作赋他还听得懂,又是魔教的大人物,长得比自己还漂亮。月娘仔细一盘算,赚了,也就默默承着殷勤,彼此心照不宣,就等黄道吉日戳破窗户纸滚床单去。

    成日鸡飞狗跳的嘤嘤坐在屋顶上感叹:“跟个色鬼一样。”

    陆铭心烦意乱:“别胡说,他是断袖,怎么会喜欢女人?”

    嘤嘤斜眼,拿剑柄死磕他:“你以为我说他啊?有些人,比大魔头看上去还急色,还像断袖。”

    说完一边嘤嘤嘤唱着歌,一边灵活地躲着他的剑,飞跑着掀瓦吃西瓜去了。

    月娘没讲,所以谢源不知道,陆少侠成日与人家过不去,恶言恶语出言不逊,实在没有那个矜持重义的样子——哪有侠客欺负一个女人的呢?令月娘哭笑不得的是,这位陆少侠一边威胁她,一边帮她干活,若是谢源房里的事,抢也要抢来干。月娘何等人物,风尘场里见惯的,只当谢源与陆铭原本是一对,便也一笑置之。只是谢源不知道啊,他什么都不知道,看到房里放了洗澡水就很高兴,哪里会去追究谁干的。所以陆少侠干了也白干,都算在了月娘头上。

    问题是谢源有时还嫌他碍事。

    就说那一日,月娘提着桶热水往谢源房里走,陆铭看搭着块丝瓜络,伸手揽过来把月娘打发了。结果一进去,谢源坐在木桶里洗澡,陆铭暗叫一声不好,中计。这天没暗灯没起,晚膳还刚用完没多久呢,谁能料到死断袖居然在洗澡啊,肯定有阴谋!陆铭臊得进不是退不是,干脆把房门阖了,一声不吭地走到浴桶边上,倒提着桶给死断袖满水。

    坏就坏在你说谢源图个什么呀?天没暗灯没起——四个字:长夜漫漫!

    他听脚步声还以为是月娘呢,一回头眉舒目展,“你来啦”三个字,使尽平生功力极尽温柔缱绻,要多惑人有多惑人,要多挑逗有多挑逗。结果眼神一对上,傻了。

    陆铭也傻,吓傻了:平时冷静淡然的人刹那间除了衣襟,披了鸦发,霞飞双彩,口吐媚言,浑身上下无处不飞着桃花,那叫一个赤裸裸的邀宠啊,手一抖空桶没拿稳,咣当套他头上去了。

    这一来神智一清,连叫中计,定了心神揭开水桶:“手滑了。”

    谢源满身的桃花经这一惊一乍,就跟被暴风雨打过一夜似的,全谢掉掉了。他无精打采地转回去趴桶沿,在陆铭眼里这白花花的一片就是……就是……

    死断袖真是太可恶了!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居然使连环计,来个此时无声胜有声!难道吃定我是这种会被美色所惑的人么!我以后可是还要去做大事的!陆铭背过身去赶紧倒了杯水润润喉,天干物燥天干物燥……

    谢源撑着头,好不容易把“怎么是你”憋回去,思忖着他的意思怎么都传达到了,大概是月娘无意吧,所以差了这傻小子来挡挡,不禁被打击得十分沮丧。趴了一会儿回过神来,看陆铭还在后头杵着,干脆使唤他擦背。少侠惊得跳起来,刚好撞枪口上:“怎么,不愿意?”

    陆铭心说我可是被逼的,我可是被逼的……在藿香烧的热汤里拘谨地净了手,就在他背上打了香胰子,取来丝瓜络慢慢地搓。

    谢源正有气呢:“用力点!你不是每餐能吃掉一盆饭么,吃到哪里去了?”

    “竟敢扒我皮!”

    过了一会儿调教得差不多了,叹了一口大气:“左。”

    “再左。”

    “上边点儿!”

    “可以往下了。”

    ……

    殊不知后头的一双眼早成了指南针,哪里分得清上下左右,直勾勾盯着水下面。谢源坐在矮凳上,背抽得直,那雪白劲瘦的一片腰就浸润在清水里,若隐若现。

    刚好这时候他换了个姿势,一下子露出窄紧的腰凹,和底下……

    少侠那指南针立马被磁场干扰得漫天乱转到爆表,平时挺机灵的脑子变成豆腐脑了。

    谢源猛地转过头对上他的鼻尖:“少侠,你难道不觉得太下面了点么……”

    少侠“嗯”了一声,只见透耳根一点红云生面,眸光明润欲流,呼吸牵缠间冷香袭人。

    他紧盯着近在咫尺的湿润唇瓣,突然爆起,把丝瓜络狠狠摔他脸上!

    你厉害,你厉害,我斗不过你,跑还不成么!死断袖!

    谢源被稀里糊涂掼到水里呛了好几口,起来时只听到门扇吱嘎一声掉地。他呆呆看着一地被冲倒的凳子椅子屏风门扇,不禁一哆嗦:以后不能再使唤小鹿,他发神经太可怕。若无其事地取了皂角洗发,没看见身后的水里,一点血色慢慢地渗开。

    院中的月娘大惊:“少侠这是被先生打了么?”

    陆铭捂着脸摇摇头,心急火燎地往井边跑,走几步又回来抢了她的水,支支吾吾:“先生说不用你伺候了!他睡了!今晚都不用你伺候了!”

    “鬼扯。”

    嘤嘤“哼”一声,在井边嘣嘣弹着西瓜,挑出来个好的,抽了他腰间的匕首就砍成两半,蹲下来稀里哗啦地吃。陆铭洗脸,她就吃,一边吃一边盯,陆铭讷讷瞪了她一眼,“你又知道了?”

    嘤嘤啃着瓜看天:“谁管你们。”

    自从月娘来了之后,同桌吃饭的人就变作了五个,这一看真有些吵吵闹闹一家子的味道。有一天晚上吃虾蛄,谢源剥了不少,殷勤地夹给月娘。求欢不成,绅士风度还是要的嘛,结果小鹿黑黝黝的眼睛盯着月娘那个恨:死女人抢我的虾蛄……当场把筷子一拍起身就走。

    谢源早想训他了,年纪轻轻喜怒不定,这时候面沉如水:“怎么回事?吃饭吃得好好的,拍什么桌板?”

    “我看你恶心。”陆铭冷冷道,走进屋里一把把门扇上。

    谢源被骂得懵,与一干人面面相觑,又回身看看紧闭的跨院小阁,再转过头来,如实三番。

    月娘不大气不敢出地低着头;老宋平常吃饭吧唧嘴,现在默默把牙口藏好不出声;只有嘤嘤嘿嘿嘿笑着,满桌飞筷子把陆铭的虾蛄夹回来。

    天干物燥人易上火,谢源再三确认自己是

    无心插柳 作者: 公叔度 第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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