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倒春寒第2部分阅读

    (网王)倒春寒 作者:肉书屋

    位于会所正门上方的摄像头传来的画面里,正用力敲打玻璃门的不正是他精心准备要送出去的礼物?

    ————高桥原一的女儿,美丽到连若少爷也心动的高桥秋子。

    “让她进来,把大厅里无关紧要的镜头都聚集过去。”安藤良行指示道,看着门外的纤细身影缓缓踏入会所,想了想复又说道,“问她想做什么。”

    监控台前的手下通过联络器低声对着外面的人手转达命令,在等候回音的间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调整过的屏幕上。

    被人引领着进入大厅的年轻女孩子,身影一点一点在镜头里变得清晰,长衣长裤包得密不透风,稚嫩到不可思议同时却也隐约散发着诱人的芬芳。

    领路的人手将她领到大厅中央,随后人就走到另一边用通讯器和监控室内联络,灯光从高高的天花板倾泄而下,为她的轮廓镀了一层雾一样的朦胧和辉煌。

    摄像镜头里,随着那女孩子的进入,周围渐渐有人分出玩乐的注意力,把目光投到她身上,待到她停在大厅中央时,附近几张桌子上的赌局也跟着停顿,一时间画面卡壳似的凝滞。

    安藤良行有些怔忡,那女孩子真正是美,虽然脸的细部无法看清,也许是越模糊的美越有神秘感的缘故,她仿佛怯生生的姿态反而更令人心慌意乱。

    ……………

    “安藤先生。”守候在监控器前的人员终于得到回音,“那位小姐要见高桥原一。”

    安藤良行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内心迅速开始计算得失,思考的同时眼角余光又忍不住扫向屏幕,“把画面调大一些。”他沉声命令道。

    原本安藤良行如此说的目的是为了进一步加深自家若少爷对礼物的兴趣,可不知为什么,当看着画面中那个半低着头,双手揉搓衣角的女孩子时,心中忽然一动,而后一软。

    “可以,带她去贵宾室,让她看清楚是谁将她陷于绝境。”安藤良行眯了眯眼,对在二楼贵宾室的那个男人突然有些愤怒起来。

    让她见高桥原一也好,如此一来对于逼迫她的他们,或许高桥秋子的恨意会少一些。

    命令传达出去,立刻就有手下迎上前;安藤良行看到她抬起头,调整过距离的镜头清清楚楚将此时此刻的她摄入屏幕。

    吹弹可破皮肤,小小的鼻子,嘴角微抿,清澈到不可思议的瞳眸流露无限凄楚,看上去分外惹人怜惜,却也多少引出心底深藏的悖德恶念。

    对于黑暗中人来说,纯洁如羔羊般的女孩子,从来都具有极大的诱惑力。

    ……………

    停留在大厅的身影慢吞吞离开镜头,朝着二楼的方向走去,画面随后被先一步掉转至她的目的地。

    二楼的贵宾室内,盛大的赌局似乎正进行到最紧要关头,安藤良行却没了之前的得意。

    画面中,正当高桥原一起身将手边所剩无几的筹码一次性抛出去的同时,门被打开;冲进去的女孩子一把按住高桥原一欲掀开底牌的手。

    “父亲!”监控室里回荡着监视器摄入的,她娇柔到略带哽咽的声音。

    “我的未来,让我自己赌,可以吗?”

    情况急转直下,无论是高桥原一还是守在监视屏幕前的安藤良行,所有人都愣住,画面里的角度是女孩子抬眼看着牌桌另一头,同时又象是正看着监控室内的人。

    “即使是输,至少我心甘情愿,否则你们就等着接收一具尸体。”

    那样凶狠的眸光象负伤的兽,痛到极点也绝望到极点,足以让每个人心中一凛。

    守在监控器前的手下回头无声的请示,安藤良行闭了闭眼,点头同意,“最珍贵的礼物自然享有至高无上的待遇。”

    “让她如愿以偿,不过我要亲自出马。”安藤良行转头对着身侧自家若少爷开口邀请道,“请和我一起去。”

    一切已蓄势待发,即使心软,安藤良行也不可能放弃他的计划,可是…他想如果看到即将拥有自己的人是若少爷,那女孩能够稍微觉得安慰吧?

    说完,赶在心头翻腾的情绪失控之前,安藤良行快步走出控制室,带着所有人浩浩荡荡前往二楼贵宾室。

    只是会引发同情心的踏脚石而已,在黑暗世界打滚这么多年,他的心肠早已冷硬无比,即使觉得她可怜,最多也只是在力所能及范围内稍微怜惜她一点。

    更何况,有那样的父亲,高桥秋子的美貌注定会是一场灾难,即使他放过她,难保高桥原一不会把她再押出去一次,比起成为任人亵/玩的流/莺,若少爷无论样貌地位都不算辱没高桥秋子了。

    ……………

    此后的很多年安藤良行都在后悔他今晚的决定。

    是他亲自把他未来效忠的人引到另外一条路上。

    如果不是遇见高桥秋子那妖孽,他们日吉组将会在最优秀的继承人手中发扬光大,而他安藤良行也不必时刻面对来自组内的无声责难。

    特别是当看着日吉组最高统帅————他目前的组长暗藏哀怨的目光时,安藤良行就悔得捶胸顿足,恨不得时光倒流。

    谁想得到,未来日吉组竟然会在那个看上去柔弱又美貌的女孩子手中风雨飘摇动荡不安,他们引以为傲的继承人彻底毁在她妖魔般魅惑的笑容里。

    当初,见到高桥秋子第一眼时就该灭了她的!安藤良行常常对手下毫不忌讳的咬牙切齿。

    可惜,现在的他并不知道接下来的路线会变得如此诡异,此时此刻,安藤良行正怀着微弱的同情心以及目的即将达成的惬意感推开那扇注定成为日吉组灾难的大门。

    ……………

    开启的门在身后阖上,安藤良行对着半隐在阴影中的女孩子微笑,眼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安抚之意,“听手下说了,嗯~我亲自来见一见胆识过人的小姐。”

    第五章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这男人很装b————这是我对安藤良行的第一印象。

    ……………

    门被推开的瞬间,我的掌心正死死按着高桥原一的手。

    略略分神看过去,就见推开门的人已经退开来守在一侧,有个男人随后走进来,第一句话的内容却是漫无边际。

    象是没看见眼前发生的一幕,“我亲自来见一见胆识过人的小姐。”男人语气闲淡,如同一位抱着好奇心的长辈前来认识勇气可嘉的孩子。

    随着他的靠近,高桥原一的身体明显一僵;紧扣的掌心松动,我偏头多少有些好奇的斜了一眼过去。

    男人的年纪乍一看似乎三十岁上下,细长的双目似笑非笑,一色的暗系衬衣西裤,姿态闲庭信步般沉稳。

    堪堪站到身侧,男人伸手点了点散乱的牌桌,随即偏头,深邃幽暗的双眸对上我的,“初次见面,我是安藤良行。”

    浅薄却温和的笑容不含任何负面情绪,这位自称‘安藤良行’的男人,气质看上去与坐在办公室里的运筹帷幄都市精英相差无几,声线也…低沉如醇酒。

    我恍惚了下,都说男人要过三十岁才能品出味道来,一点也没错;岁月洗涤他们骨子里的轻狂浮躁,留下温文尔雅的表皮,懂得享受人生的情趣,和隐藏在亘古血液里的侵略性。

    单从表面来看,这男人很有魅力,可惜,他的外貌言行和着真实身份恰恰符合我们中国一句成语————衣冠禽兽。

    我抿抿嘴角,垂下眼睫避开对方的直视,,目光微微下落盯着他带有浅浅法令纹的唇畔;就算是衣冠禽兽,高级货色也是会令人目眩心迷,唯一的遗憾是我现在没胃口。

    ……………

    “高桥…小姐。”安藤良行轻轻勾起嘴角,语气显得很和蔼,“你说要赌自己的未来,你的勇气我很佩服,可是你迟了一步。”

    “你也看到,最后一张牌都已经在双方手中。”他抬起压在牌桌边缘的手,指尖掠过散乱的纸牌,随后漫不经心掀开掌心下翻盖的底牌,嗤笑一声,“高桥先生输了。”

    被他随手扔到桌上的纸牌牌面数字瞬间刺入我的眼中,是一张黑桃皇后,只可惜高桥原一剩余的牌面太过散乱,无论怎么看都是比不过庄家一手的同花顺。

    慢吞吞地抬起头,对上安藤良行仿佛真真切切遗憾的神情,我轻轻张嘴用牙齿侧咬着下唇,不说话,只是加重眼中的哀求之意。

    高桥秋子虽然年幼,容色却足以让人想入非非,我敢打赌,用这张泫然欲泣的脸无声示弱比歇斯底里吵闹更容易达到目的。

    果然不出所料,安藤良行的神色微微一动,目光闪烁起来,“高桥小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其实,我们只是不反对你父亲的建议而已。”

    他朝着边上微微抬手,立刻就有人递上一个浅色文件夹,安藤良行接过后打开将它直送到我面前,“这是一份工作契约,请放心,我们是做生意的,不是人口贩卖组织。”

    信你就有鬼了!我在心里止不住冷笑,视线在眼前的文件夹上一扫而过,看也没看其中的内容就又顺着拈在文件夹边缘手掌移到对方的脸上。

    “工作?”我小小声问道,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谙世事,“能告诉我是什么性质的工作吗?”

    眉骨轻轻一跳,安藤良行移开视线,象是潜意识的瞟了身后一眼又迅速收回,“只要高桥小姐喜欢,生活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化,甚至可以比现在优渥。”

    顿了顿,再开口时语气温柔到几近安抚,“近几个月的生活很痛苦吧?像你这样的女孩子明明应该比公主更无忧无虑。”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我愣了下,安藤良行看的是另一群人,聚集在房间入口附近,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想是我正集中注意力对付他所以没留意。

    几个人有意无意站在阴影下,被护在中央的从身形来看年纪明显较轻,正当我打量时那道身影动了动,随后他缓缓地走到灯光下。

    站定之后,那人抬眼看着我,双手插在裤子口袋中,神色高深莫测,被流海半遮掩的暗金瞳眸扫过来如刀锋利。

    我立刻就反应过来,这少年才是安藤良行所提的‘工作’内容吧?怪不得态度始终软硬兼施,我还奇怪他一黑道干嘛对小女孩这么温和,直接拖走不就行了,原来不是自己用。

    〖怀柔〗与〖献秀〗,好手段!

    收回视线,我转头看着安藤良行,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不一会儿有温热的水渍沿着脸颊慢慢滑落,“求你…”

    直到此时,愣在一边的高桥原一才象是从麻木的震惊中回神,跌跌撞撞冲过来他一把扯住我的手臂,满脸的焦急愧疚,“秋子…秋子!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

    “秋子!”他的眼神狂乱,连带语无伦次,“秋子!快点离开这里!快逃!”双手紧钳着我的双臂,指尖用力到几乎嵌入皮肉。

    疼!一时不防被抓个正着,疼痛感狠狠的灌入脑海,我倒吸一口气忍不住想笑。

    ‘逃’?现在说这些有用吗?!逃到哪里去?又能逃到几时?

    “高桥先生,没有人逼迫你,那份契约是你自己先提出的,请不要刻意误导。”安藤良行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扯开高桥原一的手,将他推到一边。

    看着高桥原一被拥上前的守卫压制住,我眯了眯眼,迅速低下头,不让人察觉自己这一瞬间的异样表情。

    是没有‘逼迫’,这我相信;〖绝代双骄〗里有一句名言————只有强/j,没有逼赌,可是…最开始却绝对是有人诱惑了吧?

    “安藤先生。”收敛好自己几乎外泄的情绪,我放柔了声音,“我和您赌一次,筹码是我心甘情愿,您愿不愿意接受呢?”

    “一局定胜负,输了的话随你们处置。”偏头定定看了眼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目光也未曾转移的那位少年,我慢慢的勾起嘴角,“别说是陪他睡觉,就算睡完立刻换成其他人,我也毫无怨言。”

    也许是我用词太过粗俗?那少年的神色出现片刻怔忡,看上去吃惊不小,不过他很快回过神,眉眼间立刻就显出一股玩味,“安藤。”

    如我所料的,少年一开口原本凝滞的气氛就起了变化。

    位于主导地位的安藤良行收敛声势,神色不变语气却隐隐带上几分依命行事,“嘛嘛~为了高桥小姐的心甘情愿,就破例一次。”

    他边说边指挥旁人开始收拾牌桌,“高桥小姐想怎么赌?还是梭哈?”甚至还走到牌桌对面站定,看上去象是要亲自出马,“会吗?”

    我立刻摇了摇头,“我不会这些。”看他洗牌的姿势异常熟练,想来绝对是个中好手,我的胜算微乎其微。

    “来的时候我看到大厅里有个轮盘。”想了想,我有些不确定的看着安藤良行,“那个是直接押数字的?”

    “数字轮盘。”接话的却是那少年,“机会是1/36。”

    “那么我选它。”我转头对上他的视线,微笑,“速战速决。”

    对方偏头冲着身后的随从示意道,“把厅里面的人都清理干净,今晚会所只剩下这场赌局。”

    “是,若少爷。”立刻有人领命而去。

    ……………

    等候清场的这段时间里少年一直看着我,目光瞬息万变,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漠然回望;约五分钟时间过去,守在少年附近的人倾身附到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少年随后抬起下巴朝我点头示意,“请吧。”

    少年带着随从快一步离开,我紧跟上去,再后面是安藤良行与被人钳制着的高桥原一,众人慢悠悠的走出房间。

    大厅里已经空荡荡的,上楼前的热闹喧哗消失无踪,想是清理的得有些急促,几张桌子面上还残余来不及收走的筹码,一角的老虎机屏幕不住闪烁着。

    被唤作‘若少爷’的少年率先站在位于厅中央的数字轮盘桌边上,好整以暇看着我,随后安藤良行等人陆陆续续分站到周围。

    “请放心,我们绝对公平,除了各自的运气没有任何投机取巧。”安藤良行将浅色文件夹放到一边,随手搭在桌面边缘数字轮盘操纵杆上,“准备好了吗?”

    深吸一口气,我挑眉,抬手示意,“请。”

    被手掌紧握的操纵杆猛地往下一沉,哗——!一声,五彩缤纷的轮盘迅速开始运转,同时安放在盘中央的象牙小球弹出去,落在盘上急速旋转起来。

    象牙白的小球滚过一周,我眯着眼,轻声报出数字,“黑31。”

    ……………

    刻有黑红相间数字的轮盘欢快的旋转,浅白的象牙小球滚动着划过头尾相接的数字————仿佛命运之轮正缓缓朝着未知迈进。

    我瞬也不瞬盯着看,垂落身侧的掌心渐渐浮起一层薄汗。

    成败在此一举,真要算起来其实只有五分之一的把握,我知道自己心急了,可箭在弦上容不得多思考,这里那么多赌具也只有俄罗斯轮盘我的赢面最大。

    “高桥小姐很紧张呢~放松点,没什么好怕的。”安藤良行如是浅笑道,“输了也只是陪人睡觉而已。”

    把注意力紧绷到最高点,对于他近乎调戏的话,我无暇分神反唇相讥,因为轮盘转动的速度开始缓下来了。

    转动的轮盘最终停止,这一瞬间我想包括被隔绝在人群最外围的高桥原一,所有人的目光都死盯着那个象牙小球。

    我眼睁睁看着惯性作用下的象牙小球滑入自己所期望的那片区域,然后…它慢吞吞的停顿下来,象是要落入…周围的人群明显松了口气,甚至有人忍不住转移注意力,用得意的目光斜睨过来。

    我抬眼,用异常镇定的目光一一回视。

    哒——!一声轻响之后所有声音消失,尘埃落定。

    “黑31!怎么可能?!”死寂中安藤良行低呼出声,表情是诧异到几乎不敢相信的样子。

    怎么不可能?强自按捺心头的狂喜,我快步绕过桌子,赶在所有人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前拿到装载高桥秋子未来的文件夹,从中取出薄薄a式纸,然后在众多目光的注视下将它一点一点慢慢撕碎,而后又拈起一片放入口中。

    重要的东西只有吃掉才保险,没有完全销毁契约书始终令人坐立不安。

    一片﹑两片﹑三片…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把导致高桥秋子死亡的契约书全部嚼碎了咽下肚去。

    十几双眼睛满是震惊的看着全部过程,想是没有人料到我有如此疯狂举动,我做这番动作的时候也没有人记得试图阻止。

    让所有碎纸片彻底消失在这世上之后,我用手指擦了擦嘴角,终于有心思露出伪装的愉快笑容,“多谢款待,那么我就此告辞。”

    笑到最后的是真正赢家,而目前我还不算脱离危机,所以礼貌还是必不可少的。

    ……………

    我转身正待退场,没想到去路却已经被人先一步阻断。

    “怎么?想反悔吗?”我用极度阴森的目光打量着站在最前方的少年。

    “高桥小姐,请稍安勿躁。”身后的安藤良行开了口,“没想到高桥小姐的运气真真是好得出奇,这样吧~再来一局。”

    我豁然回头,哧笑出声,“没兴趣。”

    安藤良行却挑了挑眉,神情带着说不出的狡诲,“除了高桥小姐,我手上还有令堂的契约,嗯~其实高桥小姐来之前,高桥原一先生就输光以你作为抵押的全部资金。”

    “高桥小姐应该不会任何由那样的遗憾发生吧?”他所用的语气已接近哄骗,一如恶魔引人堕落之前,充满诱惑力,“再玩一次,或许能把失去的全部赢回来。”

    “无所谓。”我断然拒绝,一字一句说着,平静到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她在医院,你们去抬走吧。”

    摸了摸裤子口袋,我掏出折得方方正正的纸胜,摊在桌面上,将它掉转角度让对面的安藤良行看清楚,转头用极度愤怒的目光从人群中找到高桥原一的视线。

    “这是我亲手签下的死亡证明,用它去领家母的尸体,相信医院不会阻拦。”

    第六章

    作者有话要说:更完~于是把章节标题改了。

    捂脸,高桥秋子开始无限装b。

    高桥原一的脸因为震惊过度看上去反而麻木不仁,我甚至看到他眼中狂喜尚未完全消散,这一瞬间他的表情扭曲到可笑。

    时间仿佛静止,四周的一切凝固而压抑,高桥原一微微张着嘴,喉咙发出格格声响,下一秒他疯了似的挣脱禁锢,猛地扑过来。

    我动了动让出位置,任由高桥原一撞到牌桌边缘。

    他迅速扯过摊开在牌桌上的那份死亡证明,沉默了一会儿,身体止不住开始颤抖,“不…”

    高桥原一紧攥着那份死亡证明,双手捂住自己的脸,腿一软直直跪到地上,“不!啊——”

    男人的躯体匍匐在地上,双手狠命撕扯着头发,濒死野兽般嘶哑的嚎叫从他的嘴中传了出来,“啊——”

    绝望到极点痛哭回荡在大厅里,我冷眼看着这一幕,心中泛起报复成功的快感。

    “秋子!秋子!”高桥原一摇摇晃晃的挣扎着起身,双手紧钳住我的肩膀,“她…怎么会?怎么可能?!”

    我猛地大笑起来,“怎么不可能?您以为我来找您是为什么?医院打电话给您,您却告诉他们我可以全权负责,所以我去了。”

    “我看到她双手手腕缝满了线,医生说划了很多刀,伤口几乎露骨。”象是在说事不关己的人,笑声未停歇,我用袖子半掩着嘴,却掩不住眼角狂涌出来的水渍。

    “您和母亲怎么可以…您让我亲手签署家人的死亡证明,母亲不顾及看到她躺在满是鲜血的浴缸里,我会不会疯掉。”

    被水渍不断冲刷的眼角微微刺痛起来,我用手指轻轻擦拭,之后垂下眼,盯着指尖的那抹鲜红色泽。

    或许是眼角崩裂开的缘故,流出来的泪水里混合细细血丝,我想现在这张脸看上去和之前在镜子里的一模一样。

    双眼沁出血泪,与索命女鬼无异————也恰好隐喻我即将做出的事。

    “现在…我还要从别人口中得知,除了自己,您把母亲也当成货物。”我蓦然抬起头,让高桥原一看清楚藏在眼底的无限怨毒。

    “对不起!对不起!”高桥原一忽然睁大眼睛,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对不起!对不起!”

    握着我肩膀的手臂剧烈抖动着,高桥原一嘴里来来回回只重复着一句话,双眼迫切的在我脸上搜寻,似乎等待着什么。

    在他隐藏微弱哀求目光的注视下,我慢吞吞地扳开钳住肩膀的十根手指,“不原谅,永远都不原谅。”

    这句话是代替高桥秋子说的,残余在脑海中的记忆里,她的意识离开之前无声叫嚣的满是哀恸与怨恨。

    打击才刚获悉失去妻子噩耗的高桥原一是我不对,可又如何?因为高桥秋子或许再没有机会抹平伤痛,她最后的想法我该替她表达出来。

    两条人命,我要高桥原一直至死亡也无法从悔恨中解脱。

    ……………

    “秋子!秋子!”高桥原一痛嚎着,一点一点在外力作用下松开十指,最后一根手指松开后迅速改抓住我的手腕,“原谅我!”

    他的手指紧箍在我的腕间,直压着…

    想是高桥原一自己也察觉到不对,神情明显一怔,“你…”顿了顿,他缓缓低下头,然后用另一只手迅速撕开我扣得紧紧的衣袖。

    象是被火烫到似的,高桥原一迅速松开我,脚步踉跄着后退;我看着被高桥原一自手腕上夺走的东西,抬手慢吞吞舔拭因为他用力不当而划开的伤口。

    “秋子,你…”高桥原一满眼不置信的看着我,复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物件,抬眼神情随即恍然大悟,“你藏了刀…”

    “是。”我很平静的点头承认,“如果输了,我就杀死自己。”当然,我不可能那么做,那把刀原本另有用途,不过后来我改了主意而已。

    高桥原一定定的站着,仿佛一具凝固的雕像,良久他猛地转身,一手按在牌桌上,另一手高高抬起,而后落下。

    咯——!一声极细微的声响,听上去象是树枝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折断的声音,一直安静站在对面的安藤良行和相同视角的人同时脸色剧变。

    下一秒空气中有微微的铁锈味缓缓弥散开。

    “拿这个换我太太的契约,可以吗?”高桥原一的声音沙哑,带着孤注一掷的恨毒,“不够的话,我再切一根。”

    他举高的手上握有从我这里夺走的刀,一点点往下淌着血的刀刃在灯光下反射冰冷的光。

    安藤良行没有回答,或许是不知道如何回答;等了一会儿,边上有人将另一个文件夹扔到桌上,高桥原一甩开手中的刀,一把抢过,转身就朝着厅的出口走去。

    我垂下眼,静静任由高桥原一绕过自己,等到两人拉开一段距离,我转身对着他的背影轻声开口道,“母亲还在医院等您。”

    “我还未成年,一夜之间父母双亡很可怜的。”

    “请不要再让秋子任人欺凌,拜托了,父亲。”

    擦身而过时我看到高桥原一眼中光芒散尽,所以我开口提醒他,满怀恶意的。

    做错事的人一旦承受不了愧悔第一念头就是了结自己,以逃避内心的责备;我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让他死?

    ……………

    高桥原一的身影最终消失在入口处,走得摇摇晃晃,象是随时会倒下去似的,被切断手指的伤口淅淅沥沥渗着血液,溅了一路。

    我收回视线,好整以暇看着大厅里剩余的这些人,挑眉,脸上的做作矫情淡开,“今晚实在是打扰了。”

    我机关算尽,为的只是对付高桥原一,之前种种哀恸欲绝﹑怨毒憎恨都是做给他看的,现在唯一观众已经离场,我终于可以不必再演戏。

    将留在厅内的众人一一打量过去,每个人毫无意外的都是满脸掩饰不住的错愕,像是一时间没能适应我变脸的速度。

    “那么我就此告辞。”我微微弯下腰,语气轻松而愉悦。

    “你…”安藤良行的眼神充满疑惑与不确定,“你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我直起身笑着反问,“你们以为我疯了吗?”

    从他们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我猜对了,于是我笑眯眯的转身踱到不远处另一张桌子边上,低头扫了桌面一眼,从其间拿起来不及收走的香烟与打火机。

    打开烟盒,食指中指夹出一颗点着,深吸一口,辛辣的气体通过咽喉到达胸腔,流转一圈吐出,我斜倚着桌子边缘,半侧头看着似乎再一次被惊住的安腾良行。

    “今晚的一切事出突然还是安藤先生早有预谋?”抬起夹香烟的手,用拇指指间关节揉了揉额角,我隔着烟雾笑得很讥诮,“没调查过吗?真以为高桥秋子只有脸可以看?”

    上下打量安腾良行,与站在附近散乱的刘海遮住双眼的那少年许久,我把指间夹的香烟叼在嘴里,倾身离开倚靠的桌子边缘,伸手。

    这张桌子的客人离开前正玩的是最简单的大小,也许是走得急只收拾了筹码,工具却还散落的桌面上。

    我掀开骰蛊,将里面的骰子取在掌心把玩一会儿,抬眼目光死盯着安藤良行,掌心一松骰子从指间落入骰蛊,盖上后将它拈起,上下摇动。

    骰子欢快地跳动着,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安藤先生说我的运气好得出奇。”我慢吞吞地晃动着手腕,嘴角的幅度越扯越高,“可是比起运气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我更相信凯利方程式。”

    安藤良行一愣,神色立刻大变,刹那思绪的凝滞与恍然大悟后的震惊全都写在脸上“你用凯利方程式赌俄罗斯轮盘?!怎么可能?!”

    “看上去我的头脑不象那么好用,是吧?”晃动的手腕猛地一翻,重重的将骰蛊扣在桌上,松手,我取下嘴角叼的烟,弹了弹烟灰,笑得很流氓。

    “我只是想告诉安藤先生,命运这种东西如果真的存在,它一定是婊/子,只要有本事,爱怎么上怎么上。”

    “下次眼光放准一点。”我吐出最后一口烟,把手中的烟蒂狠狠按熄在骰蛊边上,“有些女人的夜渡资或许是人命。”

    ……………

    装b这种事该见好就收,过头了会霸气侧漏。

    按熄手中的烟草,不等在场的人作出任何反应,我转身就走。

    春落的海棠花瓣般星星点点的嫣红自脚下的奶白瓷砖一路朝着大厅出口延伸,看在眼里颇有几分凋零的景致。

    老牛慢步般一步一个脚印踩上去,我始终维持着散步的姿态,走得不快也不慢,不用回头也知道大厅里的人脸色必定是精彩纷呈。

    其实我汗流浃背了,幸好身上的长袖衬衣是暗色系,一时半会还不至于露出破绽。

    和黑社会打交道不啻与虎谋皮,只要稍微怯懦,蛰伏的兽群立刻会一拥而上,没有彻底逃离危险之前,极细微的疏忽大意都会酿成惨痛后果。

    虽然所谓的【中国黑帮】整个是笑话,不过我还是知道对付此等类型最重要的是气势,有三分实力要宣扬到十分,目的是为了让人琢磨不透虚实,也只有投鼠忌器,才没人敢轻举妄动。

    心里急得恨不能瞬移,我还是装作很淡定的走着,直到跨出来时经过的那扇巨大的彩绘玻璃门,身后如锋芒在背的目光才被阻隔。

    强忍住抬手擦汗的欲望,我低头直直冲过狭长的走廊,尽头的拐角就是这里的外厅,最后能冲出去,就可以解脱。

    我到底还是不适应以生死做筹码的游戏,看,呆在里面才多久神经就紧绷到快要断裂开,这要是最后关头再出什么差错,我不敢保证自己还能表现得如之前一般。

    外厅空荡荡的,和进来时一样人迹全无,依旧是昏黄的灯光,半掩在绿色植物里的柜台;我猛地加快步伐,冲到玻璃门边,伸手推开,迫不及待的逃出去。

    身后的玻璃门发出沉闷声响,我跌跌撞撞跑向马路对面,而后慌不择路直跑出数十米,这才停下来,半弯下腰狠狠喘气。

    ……………

    抬手用袖子擦了擦满头满脸的冷腻,双腿这才后知后觉的开始发软,顾不得街道上零零落落往来人群投到身上的异样眼神,我用最标准的姿势抱头蹲在地上。

    不行!太伤人品了!劳资喘口气先!

    今晚,不,是从我上身以来所有事情加起来只能有俩字形容————卧槽!

    得亏劳资戏演得不错,不然真要交代在里面,我知道装神弄鬼﹑装腔作势一旦被拆穿不过徒留笑柄,可不那样能怎么办?

    尊严和脸面这种东西别人不会赏你,必须靠自己挣回来;即使活得象只狗,有些东西无论如何我也不能抛弃。

    幸好这场豪赌终究是赢了。

    想到这里,乱七八糟的心情多少有点安慰,起身,拍了拍膝盖,开始四处打量,话说回来我身上那点钱不知道够不够打车回高桥秋子家?

    说到‘高桥家’,我长叹一口气,之前对高桥原一手段是缺德了些,如果换做高桥秋子本人,大概不会那么恶毒吧?

    可我不是她,所以我逼得高桥原一生不如死。

    先装柔弱引发他的愧疚,然后拿出死亡证明加重他的痛苦,最后让他看到自己身上藏的刀给予致命打击。

    常言说得好:‘浪子回头’,我却是一贯不相信的,铸成大错的人会后悔莫及,没多久故态复萌的也不在少数。

    人总是怀抱侥幸心理,谁能保证高桥原一的痛下决心能坚持一辈子?我不希望将来再次面对高桥秋子的卖身契,所以一劳永逸解决他。

    不管我在这个世界能活过几个日出,如鲠在喉的危险也还是必须事先铲除。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孱弱娇柔的女孩子为家庭出卖自己〗————d!劳资看上去象那么善良的人么?

    吸吸鼻子,我站在街边张望,外面车水马龙,头顶灯火罗列闪耀,恍若星斗,不时有音乐声混合欢笑传来,越夜越狂乱的娱乐区正处于最高/潮。

    ……………

    站了一会儿,我朝着来的方向慢吞吞走,心里打定主意要走到下车的那条街再找人询问车站,因为那边的人看上去比较厚道。

    侧身躲避似乎是有意无意靠过来的人,即使被撞到我也不敢停留,直到摩托车的引擎声卷着气流擦肩而过。

    吱——!橡胶轮胎急促摩擦着柏油地面,“秋子!”男人粗犷的声音带着几丝如释重负。

    我愣了下才反应过来那声音喊得是‘高桥秋子’的名字,于是抬头看过去,又是一愣,前方五米开外停着的摩托车却是送我来的那男人,可,他不是回去了吗?

    “终于找到了!”脱掉安全盔,男人从车上跨下来,快步冲到面前,抬手扯住我的胳膊,“走!我送你回家。”

    “我打电话回家,结果被太太臭骂一顿,她说不该让你一个人跑到这里,所以我又回来找你呃~”顿了顿,他小心翼翼打量着我,“你没事吧?”

    “您找了很久吗?实在很抱歉。”我摇了摇头,然后忍不住好奇的问道,“您怎么知道我在这附近?”

    “我听人说起高桥先生常来的…”说到这里他很突兀的闭口不再说下去,只是拿眼角余光偷觑我的反应。

    或许是我的表情太过平淡,男人的神情闪过几丝局促,沉默了一下,他又开口道,“我太太说让你这几天住到我家去。”

    “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男人的打扮是一般底层工薪阶级,就是那种出卖劳动力的,或许是在工地上班,又或许是搬运送货,言行举止也粗鲁,可是此时此刻他平凡的脸映在灯火里却给人一种安定感。

    至少比高桥原一或者安藤良行看起来顺眼。

    我低下头,小小声的回答道,“麻烦您了。”

    第七章

    作者有话要说:补完~

    女孩子的背影显得纤细而娇弱,步伐缓慢,姿态小心翼翼仿佛怕惊扰什么,只是每一步都直踩在地面瓷砖的血迹上,那是从高桥原一断指伤口处流出来的,猩红痕迹一路向外延伸,女孩子一步一步犹如踏着血海前行。

    安藤良行的目光遽沉下来,几不可闻的哼了声,心情与其说是诧异不如说是愤怒、挫败和失望的综合。

    今晚的一切可称高/潮迭起﹑峰回路转,安藤良行这么多年黑道生涯所经历的女人数不胜数却从未遇见过行事如此诡谲多变的女孩子,嗯~不,或许该称她为女人。

    试想有哪个纯洁无邪的女孩子张口闭口把‘陪人睡觉’这种话挂在嘴边,遣词用字比娱乐区最低等的流/莺粗野三分,说的时候还敢神态自若,毫无遮掩﹑不知羞耻。

    亏他刚开始还心存怜悯,没想到居然被一个未成年的女孩子玩弄于股掌之间。

    按照高桥秋子的言外之意,她把命运和在场所有人都嫖了一遍,而且她不惧怕被看穿,甚至饶有兴致的自己揭开谎言。

    ————这是最令人愤怒的一点,稍微骄傲些的男人都忍不下心头的怒意。

    安藤良行死死盯着高桥秋子的背影,心绪中反复翻腾的恼恨在眼中掀起滔天巨浪,不断升温的视线,炙热到几乎想将她灼出一个洞来。

    对方却象是没有察觉,依旧施施然走着,步伐节奏不疾不徐,就————就象是在春日的公园里漫步一般,闲淡而惬意。

    直到女孩子的身影消失在大厅出口处,留下来的众人似乎还没从错愕中回神,气氛凝固到压抑;稍微靠近安藤良行的人不约而同噤若寒蝉,因为这一刻,这男人的眼神野兽般凶残。

    察觉到自己的情绪正处于危险边缘,安藤良行闭了闭眼,强自按捺下几近失控的思虑。

    算了,所谓来日方长;事情已经发展到如此地步,再怎么想挽回颜面也是将来的事,目前还有更重要的残局等待他去处理。

    轻轻睁开闭合的眼睛,安藤良行浅笑出声,“原以为是洋娃娃,没想到居然是猛兽。”语气邪佞得可以让人心惊胆跳,却不带任何私人愤怒。

    “抱歉了,若少爷。”略略转过头,安藤良行用极诚恳的语气表达自己的遗憾,“您的礼物,我会让人另行准备,到时候…”

    看了看自家若少爷犹自望着大厅出口处的模样,安藤良行装作不以为意的继续说道,“女人始终还是温顺点的好。”

    高桥秋子太过危险,安藤良行现在只担心自家若少爷会弄巧成拙被引出兴趣来。

    安藤良行承认,相对于洁白如纸的性格,捉摸不定的女人更容易挑起男人征服欲,可是高桥秋子不行,从高桥原一的下场已可窥见一斑,那女人凉薄得很。

    现在从头到尾把今晚的事情想过一遍,就不难明白;他们这些人不过恰逢‘盛会’,高桥秋子由始至终要对付的都是她的亲生父亲,手段阴狠到令人止不住心冷。

    更可怕的是高桥秋子容貌出色,如果只是见识到撕开伪装前一刻的她:

    ‘别说是陪他睡觉,就算睡完立刻换成其他人,我也毫无怨言。’——娇柔妍丽的脸上略带不自觉的疯狂。

    ‘请不要再让秋子任人欺凌,拜托了,父亲。’——似水翦眸笑中带泪,含着说不尽的委屈。

    冶艳而强悍同时又温婉脆弱,矛盾到极点的特质融合在她身上,刹那间只让人觉得眼前的女孩子美得惊心动魄。

    如果后来没有撕开伪装,安藤良行相信在场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会沉溺,因为有那么极短的瞬间安藤良行心中竟然有一丝惆怅,只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