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倒春寒第1部分阅读

    (网王)倒春寒 作者:肉书屋

    《(网王同人)倒春寒》作者:郝连春水【完结+番外】

    第一章

    y other has killed ,

    y father is eatg ,

    y brothers a uable,

    pickg up y bones,

    ahe uhe ld arble stones

    我的妈妈杀了我,

    我的爸爸在吃我,

    我的兄弟和我的姊妹坐在餐桌底,

    捡起我的骨头,埋了它们,

    埋到冰冷的石碑下。

    ————鹅妈妈童谣

    头疼欲裂。

    是我睁开眼睛后的感觉。

    身体象是别人的,轻飘飘软绵绵,连根手指都动弹不得,眼前金星乱冒,无数光怪陆离的图案在视网膜上浮现晃动,而后散开;心脏也突突直跳,剧烈的搏动透过血管连接到太阳|岤,最后传入耳朵里化为轰鸣。

    我觉得现在瘫倒的自己和死鱼没什么区别。

    张着嘴贪婪的吞咽空气,等到窒闷的胸口稍微好过一点,我试着动了动手指,然后顶着重若千钧的脑袋,慢吞吞地撑坐起来。

    呆滞的目光环视周围一圈之后,我抽了抽嘴角。

    半昏暗的天光穿过未拉拢的窗帘淌入,在墙角溅出淡淡光晕,灰白的天花板,塞了两三件家具立刻就显得狭小而混乱的斗室…鼻端弥漫着陌生的味道。

    明显不是我自己那个窝。

    擦!这又是烂醉后爬到哪个的床上睡着了?

    用拇指关节压着不住抽痛的太阳|岤揉了又揉,甩甩头,最后掀开滑到腰上的薄毯下了不知谁的单人床。

    人刚一落地,还没站稳只觉得双腿一软差点没再跪回地板上;一手侧撑着床铺,我半弯着腰直喘气,心里忍不住惊疑起来。

    这种状态…该不会被人轮了?!不然怎么全身跟火车辗过似的提不起半点力气,以前再怎么宿醉也不是这种反应…

    擦!哪个王八蛋不长眼!?劳资灭他全家!

    我杀气腾腾的低头审视起自己,然后,终于发现不对劲。

    白色衬衣规规矩矩套着半身格子裙,却有一半衣角扯了出来,看上去略有些凌乱,想是在床上磨蹭出来的结果;露在外面的一双腿和双手手掌白到不可思议,这么说吧~就算按着女人的眼光来挑剔,也是如玉温润的肌肤。

    可可可…可这分明不是我刚晒成浅褐色的一身老皮啊啊啊!

    抬起一支手,举到自己眼前反复研究————手掌五指纤长,指节骨肉均匀,指甲修得圆短整齐;翻过来看,肌肤腴白细腻,手背还带着浅浅的窝。

    很漂亮,毫无疑问,但它不是我的爪子也勿庸置疑。

    丫谁啊?!我狠狠地抹了把脸,撑在床沿的手臂微微一颤,身体晃动了下赶忙挪了挪脚稳住,赤/裸的脚掌却在无意间碰到异样触感。

    我低下头,只见脚边紧挨着一只圆圆的白色塑料瓶子,开着口,盖子不知去向。

    看到它的同时心脏再一次狂跳起来,刹那间有无数信息疯狂地撞入脑海,象是快进中的影片,吉光片羽的零碎画面走马灯似的闪过,复又消失。

    唔——痛!无法接受如此巨大信息量的头,被人用锯子慢慢剖开般难受,实在撑不住我半跪着趴在床沿,十指紧攥住床单,冷汗争先恐后冒了出来。

    过了多久不知道,我想自己可能是失去意识,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室内已经完全暗下来,脑海中也多了一些不属于我的东西,象是一台电脑被插/入移动磁盘。

    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我在黑暗中摸索着打开放置在床边的台灯,然后背靠着床沿坐在地上一点点消化起突如其来的记忆。

    ……………

    麻烦大了&172;————这是我理清记忆后的第一反应。

    傻孩子————这是第二反应。

    第三个反应却是挣扎着爬起来,摇摇晃晃爬出房间去自救;吞掉的那一整瓶安定,我怎么也得把它们从胃里弄出来不是?

    虽然它们或许被吸收得差不多,不然也不会是现在这种情况,可剩余的残渣我觉得还是清理干净比较保险些。

    打开房门,就着房间里投射出来的光线,映入眼帘的景象和她留下的记忆一模一样。

    目测面积和房间相差无几的客厅到处凌乱不堪,地板上散落着被人为损坏的家具和破碎酒瓶子,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我往门边墙上摸了摸,按下客厅的灯开关,恨恨地踢开门前缺了只脚的椅子,捡着一地残骸的空隙往浴室走去。

    ……………

    在几乎转不开身的浴室一角寻到洗手盆,拧开水龙头后我伸手将食指探入喉咙,重重往下一压,剧烈的恶心感立竿见影从胃部泛了上来。

    呕——呕——我双手抱住洗手盆狠狠的吐起来。

    吐到天昏地暗,空荡荡的胃里火辣辣的疼痛着,我微微抬头,看了看溅在盆壁上还没完全被水冲走的污秽物,干呕了几下,然后用手捧着流水先漱了漱口,接着狂喝起来。

    等喝到一肚子的水都能晃出声音,我故伎重演开始第二波催吐。

    如此反复三四次,直到别说隔夜饭大概连胃壁都薄了一层,我这才不再继续折腾,擦了擦嘴边的水渍,我抬头看着眼前正钉在墙上的镜子。

    镜子里的人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模样,脸色苍白到铁青,在头顶的灯光映照下甚至泛着几分死色,可也确实漂亮得惊人。

    五官还没完全长开已经精致得很,眉毛疏淡形似半途而折,上挑的凤眼即使现在自己对着镜子看也是波光流转欲语还羞,最惹眼的是左眼下方腮边一点胭脂痣,按着我们乡下老人家的说法,这是典型的薄命相。

    可不是短命吗?她死了。就为这张皮,她家输光所有急红眼的父亲把她给卖了,在昨天下午,她放学回来时。

    她母亲撕心裂肺的哀求得不到任何怜悯,她父亲绝然而去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混乱的记忆最深的惊恸是当她推开浴室门,看到那溢得到处都是的鲜红。

    瘫软在地板的她忘了一切反应,只是不停的惨叫,破门而入的邻居手忙脚乱将割腕后躺在浴缸里的温婉女子送入医院;她没有跟上去,只是静静收拾好浴室,重新放了一缸的水拿了刀子比划很久,最后选择回卧室吞掉整瓶的安眠药。

    我微微眯了眯眼,同样的动作如果是用自己的外壳看起来多半流气十足,镜中人做起来却艳得象只厉鬼。

    毫无预兆的,头顶的灯光闪动起来,就在我愣愣打量镜中这张新脸时;然后映在镜子的人口鼻渐渐渗出血丝,看上去无比可怕,可我却一点痛觉也没有。

    怔忡良久,抬手慢慢拭掉嘴角的血,我对着镜子轻声说道,“后悔吗?想继续活下去就把我赶走,想彻底死亡,我替你走完剩下的路。”

    我不是故意占据这具身体,原主人要讨回来也是无可厚非;外来的灵魂终究强不过原主,我除了等她自己决定没有其它办法。

    口鼻渗出的血丝一点点蜿蜒而下,甚至连同眼角也开始沁出血液,头顶的灯光闪动得更加剧烈,明暗间仿佛身边多了个人哀哀的哭泣。

    碰——!一声,象是电表跳闸,眼前顿时陷入黑暗,丝丝缕缕的寒意蔓延开来,蛇虫爬行一般的感觉沿着脚踝向上攀掾,没入水中的冰凉感泛滥到胸腹处,却又很诡异的停顿。

    下一秒,灯光再度亮起,与此同时外面客厅响声大作。

    那是…电话铃声。

    我细细端详着镜中人,试探着抬手擦了擦血迹,就发现五官不再沁出新的血液,眉眼间的青灰也淡开来,死色不知何时消失了。

    电话声契而不舍,顾不得再多想,我转身奔出浴室,抢到挂在客厅墙边接起电话;没来得及开口,电话另一端的声音已经传来,冷冷的,带着极度的公式化。

    ……………

    对方简短的交代几句之后,话筒中随即传来忙音。

    恍惚间耳畔滑过一丝长音————妈妈!象是谁的叫喊声,凄凉到极点;沉闷得骇人的客厅无端端卷过一阵凉风,裹着隐隐约约的惨叫远去。

    我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愣在原地。

    卧槽!

    这下真正家破人亡。

    第二章

    死了?!

    消化完这个信息,如同被人当头浇了盆冷水。

    我结结实实愣在原地,直到话筒里急而短促的忙音转为长音停顿这才冷不丁打个寒颤,象是中了流氓病毒白屏的思维骤然恢复过来。

    把一直还掐在手里的话筒扣回去,我转身快步跑回房间,沿着留在脑海中的记忆开始东翻西找起来。

    医院打来的电话里告知她母亲抢救无效,于十分钟前死亡,我想这大概就是她最终放弃抢夺身体的理由。

    而我现在则需要赶去医院,替她送她母亲最后一程;就算她只是暂时放过我,回头会让我死得更难看,我也必须去。

    子女尽孝是天经地义。

    我们乡下人迷信,做事要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拿人钱财都要与人消灾了,何况我现在用的是别人的身体;即使将来…我只求问心无愧,置之不理终究是做不出来。

    …………

    钱包,钱包,钱包…我满屋子乱翻,最后从肉书屋里翻出夹在书本里几张薄薄的纸钞;粗粗点了点面额,叹口气把它们塞进裙子侧边的口袋,转身就跑。

    跑到门边,手刚搭在门把上,脚下一顿,我一掌拍在脑门上,忽然间又不急了。

    口袋里所有的钱加一起只怕还够不上医疗费用零头吧?等下跑医院去不是更尴尬?

    还是先换身衣服…我得再想想。

    站在床边解开衣服扣子时,我忍不住斜眼瞟着摊在床单上先前换下来的裙子,边上摊着几张纸钞。

    那点钱已经是全部财产,是她母亲悄悄给她的,在她的记忆里,极短时间内苍老下来的母亲将钱递过来时,温婉面容上的痛苦与凄凉由我这个外人来回忆,真真是刺目。

    她们原本的生活美满而幸福,如果那个她该唤为父亲的男人没有染上赌博恶习,一家三口如今还应该住在她出生的那幢小洋房里。

    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这句话说得真对,三个月不到吧?她那个本来温厚的父亲把自己连同家人的生活毁得一干二净。

    经营的公司因为庞大的赌债而抵押出去,曾经住过三代人的房子也换成别人的姓氏;这还不够,那男人输疯了,非但不想着东山再起反而越陷越深。

    她一夕之间什么都没了,安定恣意的生活变成窘迫难堪,取而代之的是父母仿佛永无休止的争吵,和再看不清前路的未来;然后到昨天下午,她连未来都被夺走。

    那个男人————请原谅我如此不尊重长辈,可我实在认为把自己孩子当成东西押出去的男人不配得到尊重,那个男人抢走了家里的户籍本,说是要搏最后一把,拿什么去搏?拿他外貌生得精致无比的女儿。

    他要把她当成货物换作筹码去赌桌上把失去的都赢回来,对于她母亲的哭求那个男人是怎么说来着的?

    哦~对了,他说明天一早他们家就会恢复以往的日子,甚至可能比以前更好。

    笑死我了,真正鬼迷心窍。

    对了对了…我到现在还没想起来她叫什么名字,手底下的动作一顿,我闭上眼,脑海中随即浮现出她的记忆残片。

    ‘秋子’————双亲是这么唤她的,因为是秋天出生,所以叫秋子,日本人取名字有时候倒和我们中国人挺象的,简单又好记。

    匆匆忙忙把衬衣裙子换成一身长衣长裤,又把床上的钱卷了卷塞进口袋,我一直卡壳的脑袋稍微理出点思绪来了。

    无论如何,先去趟医院把事情办了,嗯~钱的事临时想办法,之后…

    …………

    小心翼翼地淌过客厅里满团混乱,我踢着脚下无处不在的玻璃酒瓶渣边走边冷笑。

    这一屋子家具的残垣碎瓦是她终于绝望的母亲爆发的结果,她一直希望丈夫能回头,没想到还是一场空。

    我知道她母亲的想法,大概和其他娴良淑德女子一样,总以为那人会翻然悔悟,就没想过其实老房子着火烧得更快,也更彻底。

    摸到大门边,我拉开摇晃摇晃的铁门走出去,反手阖上,本来还打算上个锁什么的,想想又放弃,里面除了垃圾真的家徒四壁,有不长眼的摸进去,说不定最后还会强盗发善心扔下点钱救济呢~

    锁什么锁?身后那个家已经再没有什么可以失去。

    沿着公用走廊慢吞吞地走,外面的天色已经很暗,这幢楼房有些年份了,住家全部归在走廊一侧,和学校教学楼相同款式造型,她的记忆里对于新搬来的这个地方是有些害怕的,毕竟是娇养的女孩子,四个月前都没吃过苦,这里的环境看起来又确实脏乱。

    没到天黑就昏暗下来的偏僻地段,周围住家繁琐又嘈杂,她稍微晚些回家就总觉得身后似乎跟了奇奇怪怪的人。

    我摸索着在打不开灯的楼道里行走,脚下偶尔会绊到不知什么东西,磕磕碰碰下到一楼,眼前视线反而清晰起来。

    正想按着记忆走向车站时,昏暗的道路尽头迎面扫来一道车灯,然后是引擎轰鸣声;我眯着眼看过去,照着轮廓来看那该是一部摩托车。

    侧身等在一边,打算让对方先过去,没想那辆车直直开到我面前,停下来。

    “秋子?你是三楼高桥家的孩子吧?”

    摩托车后座那人先开了口,声音听起来是个中年女人,“已经很晚了,你有事吗?”她边说边下车,掀开安全盔露出的脸就着微薄车灯看过去有几分眼熟。

    我愣了下,翻了翻记忆最终想起这位就是楼上住家之一,而且此人的印象该颇深刻,因为她喜欢和附近中年女人聚在一起八卦。

    ‘秋子’不喜欢这女人,因为有次去超市的时候‘秋子’听到在那里上班的这女人悄声和同事讨论高桥家的是非。

    要按着我的想法其实也怨不得她们东家长西家短,‘秋子’的父亲确实是惹人闲话,可现在我又实在不想理她。

    沉默了一会儿,女人忽然又开口问道,“是去医院吗?”

    “嗯。”我点点头,脚下动了动,后退一步。

    “让我老公送你。”女人上前一步,揽住我的胳膊,“夜班车不安全,你一个女孩子。”说完她不容置否地把我往摩托车上推。

    …………

    ‘秋子’那点猫力气终究抵不过粗壮的中年女人,我毫无反抗之力的被她押上车后座,脑袋还顺便被扣上安全盔。

    女人的动作有些粗鲁,布满厚厚茧子的掌心在替我扣紧安全头盔的时候划过下巴硌得有些难受,可我却不讨厌她的自作主张。

    秋子的记忆里,是平时从不往来甚至会在背后议论纷纷的邻居们帮忙把自杀的母亲送去医院;原本该保护她们的那男人把她们逼上绝路,危难时伸出援手的却是她认为可能伤害到自己的陌生人。

    座下的摩托车发动起来,引擎轰鸣,随后车轮弹了出去;侧坐在上面的我伸手抓住后架稳住身体,百忙中回头看去。

    那女人还站在路边,身后是秋子不喜欢的那幢破旧楼房;楼上有住家的灯光倾泄而下,照在道路上,最后一同倒映在我的眼底。

    视线里身后的景象随着车子行进迅速拉开距离。

    原本暗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天色渐渐被远去的那些光点点燃,晕成平常的人间夜幕;我叹了口气,冰凉的身体一点点暖和起来。

    诟病与耳语终究抹不去普通人的寻常心,丧尽天良的毕竟少数。

    所以,一直哽着的那句话我就不脱口而出,那句‘贼老天’还是放在心里,比起骂大街,我现在更迫切需要对某个人直接动手。

    嗯~等从医院出来…

    第三章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夜晚很冷,夜晚的医院更t冷。

    狭小的房间里空荡荡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床;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地板,雪白的床单掩盖已经停止的起伏,铺天盖地都是令人无法承受的森冷寒意。

    垂落身侧的手臂略略抬了抬,最后又放下,我对着候在一旁的男子弯下腰,深深鞠个躬,随即迫不及待逃离这片快把我逼疯的寂静。

    ……………

    踉跄着跑到走廊上,我仰头愣愣看着头顶惨白的灯光,没多久身后传来极轻巧的脚步以及关门声,想是房间里的医生跟着出来了。

    伸手抹了把麻木干涩的脸,我回过头。

    身着雪白长褂的男子走到我身侧,也不说话,只是静静抬手拍拍我的脑袋,深锁的眉心显露出几分歉意,“你母亲的事我们很抱歉。”

    我摇了摇头,没有回答;抢救无效责任本来就不在医院,医生的说词只是道义上的安慰而已,我知道,又不是医疗事故,怨得了谁?

    头顶的灯光投射而下,将一切映得更加惨淡,时间仿佛凝固下来,凄清的走廊里只余下两人的呼吸声。

    沉默了一会儿,陪我前来认尸的医生开口道,“如果你的情绪稍微缓和一些,我带你去办理手续,可以吗?”

    他边说边细细打量着我,象是怕刺激到我的情绪,语调很轻柔,“如果…嗯~原本这种事不该由小孩子来处理可是…”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眼中迅速滑过一丝可称之为压抑的神采,“你父亲…我们按照送你母亲就医的人提供的电话联系过,他却要求通知你来办理。”

    “他说自己还有事,无法赶来医院。”

    “他在哪里?”我猛地抬眼紧盯住他,“你们有告知他太太去世的消息吗?”

    或许是我的眼神过于怨毒,对方明显愣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神情看起来有些局促,“不,来不及说什么电话就被你父亲挂断,他大概只知道是医院来电。”

    “实在…很抱歉。”

    “我知道了,您不必再道歉。”我轻声打断了他接下去想说的话,“需要我做什么?”将双手背到自己身后,在眼前这人看不见的位置用左手死死扣入右手手腕,企图借用皮肉的疼痛来转移心头翻腾的愤怒。

    “抱歉。”结果他还是一副愧疚不已的神情,“急救中心通知了警察,我想你还是请你父亲亲自来一趟。”

    “如果只是签署死亡证明,我可以。”我淡淡的回答道,“至于警局方面,让他们自己去找那男人。”

    ……………

    在那位似乎担心不已的医生全程陪同下,我用笔在文件上歪歪扭扭写下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字,顺便还应付掉守在医院的警察。

    也幸好秋子的外表一看就是那种少不经事的孩子,脸蛋又相当具有迷惑性;医院和警察双方态度都不约而同的小心翼翼。

    警察绝口未提关于死者的问题,只是拿走了医院曾经联络到秋子父亲的电话号码,而医院也没有要求我付清费用,我想可能是因为他们觉得那些事不应该由孩子来负责吧?

    从医院里走出来的时候夜已经很深。

    一行人走到急救中心大门口,再一次确认我不需要人护送之后,那几位警察开走停在阶梯下的警车,红蓝交错的灯光呼啸着远去,我收回目送的视线,转向另一边。

    送我来的摩托车停靠在医院急救大楼外的车场内,远远的能看到秋子家那位邻居还一直等在那里,之前我有提过请他先行离开,他却执意要等着。

    我冲着那位好心的医生再一次的致谢,然后转身走下阶梯,停车场那边的摩托车引擎同时发动,走出没几米,车子已经行驶到面前。

    接过安全头盔,跨坐上去之前我按了按裤子口袋,硬硬的触感透过粗糙布料传入指尖,“对不起,回家之前我想先找个电话亭。”

    口袋里放着医院提供的死亡证明,薄薄一张纸却压得我连脚步都快要迈不开,那是一条人命,加上秋子是两条,世上再没有其它任何东西比这来得更沉重。

    此时此刻我的脑子乱得很,唯一迫不及待的想法是要赶在警察前面找到那男人,并且潜意识里我不愿意使用医院的电话。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做什么,从看见被雪白床单所遮掩的那具毫无声息的躯体开始,那个念头一直疯狂叫嚣。

    高桥…原一!

    ………………………………………分割线………………………………………

    穿梭在五光十色的深夜街头,放眼看去周遭俱是嘈杂的人群以及亮到刺目的灯光。

    十分钟前,我在两条街之外下了摩托车,随后,送我过来的男人骑着车子消失在夜色里,走之前他还再三劝告我放弃此行。

    我告诉他我要找到秋子的父亲,我想自己彼时神情恰如其分的表现出一个无助女孩子骤逢巨变后的凄凉与惊惶,那位男子最后无可奈何妥协;他原是打算和我一起找的,却始终拗不过我的坚持。

    我谢绝对方的同行,因为接下来我要去的地方与我要做的事,最好还是不要被或许对秋子原来性格有所了解的人见到的好。

    手中握着微微发烫的纸片,我沿着街道两旁琳琅满目的招牌细细比对。

    纸张是我从电话亭内的黄页上撕下来的,我打高桥原一的电话是想套出他所在的位置,没想到电话接通的瞬间,另一头传来的却是陌生男子的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职业病,对方接起电话首先就报出一个名称,等我反应过来时已经条件反射告诉对方自己打错电话。

    将话筒扣回去,就急忙扯过电话亭里的黄页翻找,不出所料,我在某一页找到那个人脱口而出的名称。

    是一个会所,嗯~位于某个区域,并且我在黄页里看到位于那片区域的几乎都是类似存在,不是xx会所就是看上去很high的店名。

    我现在正走的这条街道,和它前后三条街估计都属于夜行生物活动范围。

    娱乐区————繁华都市必定存在的黑暗面,犯罪者的天堂,游走在黑白夹缝的灰色人群赖以生存的空间。

    高桥原一藏在这片浮华景色里,手里握着秋子的人生,我要找到他。

    ……………

    擦肩而过的人群身上传来各式各样的味道,无数的香水﹑烟草混合飘散在空气中,偶尔夹带大麻﹑致幻剂,倒影世界的腐朽芬芳在鼻端泛滥成灾。

    我轻巧的避开人群,专拣最不起眼的角落小心谨慎走着,极力不让自己引起注意;如果是秋子本人或许不明白,我却是一清二楚。

    这样夜晚的街上,任何人都不能轻信,不单要防备混杂其中目光猥琐或面貌凶恶的人,外表和善的家伙有时候更可怕。

    即使现在脚下所踩的土地和我自己生存的世界截然不同,黑暗的本质却还是没有太大区别。

    边走边戒备,同时还要注意查找目的地,再小心还是难免顾此失彼;我迎面撞到从两家店之间的通道走出来的人。

    “对不起!”

    稳住身形,我急忙低下头,在对方看清楚自己的脸之前。

    嘴里低低的喝斥一声后,那人从我身边跑过去,紧接着又从夹道内追出两三个人,前前后后在人潮涌动的街道上引发不小的马蚤动,没有久又平静下来,街上的人群稍稍分神留意立刻又事不关己,连同我在内。

    即使先跑出来那人胸腹处晕开的深色印迹也只在我的眼角一闪而过,最多也就是我取出纸巾擦拭干净相撞瞬间沾染在手背的些许黏腻,引发不了任何波动。

    把脏掉的纸巾捏在手心,我环视周围想找垃圾桶,一抬头却看见街道斜对面的招牌。

    与周围门庭若市的灯火辉煌截然不同,它静静矗立在夜里,门前与招牌上的灯都处于熄灭状态,看上去似乎没有营业。

    展开紧捏在手里的半张黄纸,低头一笔一划的比对,最后确认那里正是我要找的地方。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迈开步伐。

    ……………

    “对不起!”抬手重重敲打着眼前紧闭的玻璃门,我提高声音对着里面大喊道“有人吗?请开门。”

    没有人应答,从外面看进去里面是空旷的厅,天花板挂着一架水晶灯,绿色植物遮掩门侧半人高的柜台,昏黄的光笼罩着整片静默。

    我加重了手底的力道,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几分钟后,厅的尽头出现一道身影,高大﹑魁梧,步伐稳健。

    ……………

    “什么事?”

    玻璃门被拉开一条缝隙,隐在里面的男子神色不明,姿态却是森严。

    “我找高桥原一,他在里面。”我抬手撑着玻璃门,拿出最诚恳的态度回答道,“我是高桥秋子,麻烦请开门。”

    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我报上姓名之后,门内的男子气息微微一变,眼神中的警戒化为异样,将玻璃门的缝隙拉得更大一些,他上下打量我许久,最后象是确认了什么,整扇玻璃门在眼前敞开。

    “跟我来。”男子沉声说道。

    闪身进入后,门随即被合拢,无声却又压抑感十足。

    男子转身朝着更深处走去,我紧随其后,半封闭的厅里重叠着两人的脚步声,一前一后,如同心脏搏动,缓慢而平稳。

    静静扫了眼离我几步之遥的那道背影,复又低头专注行走。

    昏黄的灯光映着地面瓷砖,反射出模糊的光亮,脚下灰蒙蒙的影子纤细而柔弱,随着我的步伐缓缓蠕动,如同拥有自主意识的活物一张一息,恍惚间我似乎看到脚下有什么别的东西正如影随行。

    我微微眯了眯眼,垂落身侧的手化掌成拳,十指狠狠地扣入掌心。

    秋子,我替你去把未来赢回来。

    第四章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太阳堕落之后,黑暗降临带来另一种繁花似锦;游离在正常世界边缘甚至被隔离在外的生物们因暮色而苏醒,万籁寂静的夜为他们提供纵情狂欢的场所,以及逃离的掩护。

    与其它因黑暗而衍生的势力一样,日吉组蛰伏在世界的阴影里,根系扎进永不见天日的暗夜,攫取每一份源于腐朽欲望的养分,一点点壮大,等到这一代组长继位的时候,关东近八成的地盘隶属他们的势力范围,地位在整个日本黑道举足轻重。

    赌/博、卖/滛、偷/渡、贩/毒、军/火…正常社会无法容忍的行业,在日吉组内都司空见惯。

    安藤良行从心底认同曾听过的一个观点,即使他同样生于斯长于斯,一生都无法洗清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印迹,他也不得不承认那晚陪自己睡觉那女人言语间不经意的一针见血。

    最美丽的花只开在最污秽的土壤里————用的虽然是拟人手法,却,精辟。

    他所效忠的那个姓氏——‘日吉’,所代表的,不正是脚下这片充斥杀戮争夺的土地所开出来的,最为壮观的残酷花朵,腥膻甜美到足以吸引任何人。

    站在高处往下俯视,奢华与糜烂景致尽收眼底,安藤良行久久不曾开口,深邃的瞳眸映着灯火闪烁不定。

    午夜,正是群魔乱舞的时间。

    脚下是一片喧哗鼎沸,规模不大,富丽堂皇的大厅却热闹得让人忘记外面的世界,狂欢和尖叫声吐露无数堕落气息。

    手中捏着五颜六色筹码的人群都聚集在数字轮盘﹑老虎机﹑麻将﹑梭哈牌桌附近,呼喝声此起彼伏,场景显得热闹非凡,水晶吊灯的璎珞累累垂落,沉醉其中的人群却不知道他们已经透支所有。

    这幢外表和普通休闲会所并无区别的建筑属于日吉组,由他安藤良行经营;同样的地方还有很多,每盏华灯亮起都是在替日吉组吞噬庞大的资金与力量。

    微微勾起嘴角,安藤良行举起手中的高脚杯默默朝底下的人群致意,而后一饮而尽,庆祝又一个纸醉金迷的夜晚。

    猩红的葡萄酒滑入喉咙,醇香在唇齿间溢散开来,如同饮入人血一般,胸口瞬间泛起近乎苍凉的微醺。

    一旦站在某个位置久了人总会变得麻木不仁,年轻时曾经的侧隐与悔恨随着时间流逝被无数的恶欲杀戮﹑争权夺利消磨得无影无踪,只余下永不饕足的欲望沉淀在骨血中。

    安藤良行今年三十岁了,虽然已经身为日吉组麾下重要分组负责人,他依然不满足,毕竟没有人会嫌手中握有的权力太大,不是吗?

    那种立于顶峰只手操纵旁人命运的成就感,稍有野心的男人都不可能抗拒得了诱惑;安藤良行自认并非圣人,所以他愿意抓住任何机会令自己更上一层楼。

    安藤良行费尽心机替自己铺垫道路,不是想颠覆所效忠的那个姓氏,只是想得到更多……从某个人手中。

    今晚将是关键。

    ……………

    “事情顺利吗?”安藤良行将手中空掉的杯子递给等在身侧的手下之一,随口又确认了一次。

    “请放心,一切都在掌握中。”安静呆在角落里的另一位手下松开按在耳边随时听取结果的手掌,轻声回答道。

    安藤良行点点头,脸上浮现出志满意得的神色。

    舒展双臂伸了个懒腰,转身从容不迫的朝着出口走去,边走边漫不经心浅笑道,“明天你们就去把人带过来,嗯~温柔一点别吓着她。”

    毕竟是即将献出去的,能带来许多利益的珍贵礼物,不小心弄坏了怎么行?

    紧随在安藤良行身后的几人眼神中流露几分暧昧不清神采,其中较为近身的人回答得更是近乎调侃,“那么漂亮的女孩子,谁会舍得吓坏她,可是要安置在哪里?您新买的那间公寓不是还住着一位?”

    “我对小女孩没兴趣,用来上/床的女人还是成熟点好,把人交给理莎。”安藤良行脚下的步伐一顿,回头没好气笑道。

    “就说是我的命令,把她调/教得出色点,下个月会议召开之前我要看到成果。”理莎一贯精于调/教,聪明又识时务,自然听得懂他话中的深意。

    几位手下面面相觑,均有些疑惑,“您的意思?”

    “是要送给若少爷的礼物,春天时他举行过元服仪式,该是尝试女人滋味的时候。”安藤良行眉稍轻挑,嗤笑了一声,“年纪太大的,我怕他不喜欢。”

    现在恰好有年纪相当的绝色送上门来,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

    他选最好的东西献给他们日吉组的继承人,借此换取更大利益,即使一时间效果不彰,未来也总有得到回报的时候。

    当然,这些想法安藤良行不可能宣诸众口,流于表面的只有他对组织的忠诚。

    “若少爷?”几位手下闻言彼此对视片刻,随即不约而同恍然大悟;一行人顿时笑得更加别有深意。

    也因为想到未来的似锦前路,安藤良行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难得放松心情和手下低声笑谈属于男人间的私密话题,一行人款款而行。

    然后,已经走到门边的众人脚步一顿,与此同时门外响起低低的敲门声,“安藤先生。”

    跟在身侧的众位属下迅速围拢,将安藤良行护在中央,另一人闪身至门边,打开房门。

    外面站着的是守备人员,对着屋内神情恭敬地微微鞠躬,“若少爷到了。”

    什么?安藤良行一愣,“怎么忽然会来这里?”

    “似乎是巡视途中顺便进来看看的。”守备人员回答道,“我们已经将人迎到控制室,若少爷请安藤先生去见他。”

    怔忡片刻,安藤良行随即回过神,挥手示意对方退下后,一行人迅速改变路线,朝着位于楼下大厅一隅的控制室急步行进。

    ……………

    推开控制室的门时安藤良行心中有些惊疑不定。

    时机实在是太过巧合,由不得他不多虑,他们日吉组的若少爷虽然每隔一段时间会照例巡视地盘,可是今晚能在这家会所遇见,真的出乎意料。

    “若少爷。”走进控制室,安藤良行第一时间沉声招呼道。

    站在角落的少年转过头,微微颔首,“安藤。”说完收回视线,继续关注面前密密麻麻的屏幕。

    安藤良行沉默着走到他身侧,双目同样直视监控屏幕,眼角余光却不动声色观察着对方的表情,一时间室内安静下来,只余下数十个监控器中无声演绎的画面。

    一楼的这个隐蔽房间是整个会所的控制室,连接着遍布各个角落用于监测场内的无数个探头,为防止那些赌客们的小动作,二楼的几间贵宾室也有,不过那里安装得更为隐密。

    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身侧的少年神色如常,忐忑的心微微一落,安藤良行赶在对方察觉之前掉转目光。

    放松下来之后他又将注意力集中到屏幕上,从其中找出今晚他唯一留意的那个。

    那是位于二楼的某间贵宾室,玩的是梭哈,安装在高处的摄像头传出的画面中,背对着屏幕的男人正不住抬手擦拭额头,看样子对方必定汗流浃背。

    安藤良行静静看着,眼神流露出些许残忍,那男人已是强驽之末,他知道;不单是因为对方面前的筹码寥寥无几,更因为这是场胜券在握的赌局。

    那个名叫高桥原一的男人,表面上的对手是发牌的荷官,事实上,隐藏在赌局中的操纵者该是他安藤良行。

    ……………

    “怎么?”少年冷洌的声音打断了室内的沉静。

    安藤良行骤然回神,侧过头正对上少年暗金的瞳眸。

    “没什么。”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回答道,顿了顿,安藤良行又觉得自己过于紧张,于是浅笑着伸手指一处屏幕给自家少爷看,“我在看今晚最大的赌局。”

    “嗯?”少年微微一个挑眉,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最大的局?我看不怎么样,即使算上全部筹码,金额也不超过一千万吧?”

    “我怎么不知道你麾下的会所已经寒酸到这种程度。”

    对于少年近乎不屑的语气,安藤良行却不以为意,“有些东西不能用金钱衡量价值,那个人押上去的每一个筹码都是最珍贵的东西。”

    边说边回身朝着手下示意,“把那份契约拿来给若少爷过目。”

    “哦?”少年的神色中终于露出几分兴味来。

    安藤良行从候一在旁的手下那里接过文件夹,打开后将它交给明显被提起兴趣的少年。

    “是特意为少爷准备的,原本打算下个月会议召开时带过去,既然您今天这么巧来了,就提前让您看一下。”

    文件夹里放着高桥原一亲手签下的契约书,还附有一张彩色照片。

    看到自家若少爷目光落在文件上立刻变得很微妙的神色,安藤良行有些得意,他就知道会是这种效果。

    美丽的女子一贯是杀器,无论对付哪个年纪的男人都无往不利;连他自己看到照片的瞬间都止不住心潮起伏,何况是没经历过女人的年轻男孩子。

    “若少爷。”看着少年略有些失神侧面,安藤良行握拳虚咳一声,“她…我会让人细心调/教,请别心急。”

    象是恍然回神,少年阖上手中的文件夹,转过头,“调/教?女人还是天然点好。”左手握着文件夹在右手掌心轻轻敲打,暗金的瞳眸内神采显得有些高深莫测。

    安藤良行一怔,随即又醒悟过来,“明天少爷就可以看到她。”

    两人的目光静静相对,半晌,少年嘴角微勾,俊秀却冷漠的脸部线条变得微微柔和,“你…”才刚开口,话语就被打断。

    “安藤先生,请看门口的监视器。”守候在监控器前的人员转过头。

    安藤良行将目光转过去,待得看清楚之后就忍不住轻声笑起来,“看来不必等明天,今晚若少爷就能把人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