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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迟龄凝神迟疑片刻,从温暖的被窝里伸出一只手,蓝光一掠而过,溯雪剑被他握在手心里。

    他对准了天花板,“轰”的一声,剑气冲出,头顶硬生生被捅出个大洞。外面的弟子吓得跳了一下,纷纷瞠目结舌。

    然而凤迟龄却是一副平平淡淡的样子,兀自说道:“还好,威力没有减弱。”

    洛尘与其他两名师兄一同跑了进来,仰头愣愣地望着头顶上空的窟窿,哑口无言。

    洛尘看向坐在床上,将身上披风拢得严严实实的凤迟龄,问道:“公子,你醒了?”

    凤迟龄冻得牙龈发颤,点头道:“是,你们这有没有炭盆?”他快要被冻僵了。

    洛尘为难地笑道:“炭盆我们这没有呢,但是荆师兄吩咐我们在你醒来后,可以给你一个小手炉暖暖。”

    他们乃修真门派,修真之人自然不畏惧这区区自然景象的寒冷。洛尘先前瞧凤迟龄修为极高,多为元婴或者化神,想着不该会惧怕这点冰冷才对。

    可是在扫见这样貌清濯之人的眉间的一道红纹,以及身上的种种迹象来看时,洛尘缓步驶来,在凤迟龄旁边的床榻上坐下,冲两名师兄道:“不知可否请二位师兄准备些热水来?”

    两位巫华宗的弟子在看到那窟窿洞的时候已经怔然,如今望见凤迟龄的容貌时更是一副魂不守舍的状态,目光紧紧盯着他,在洛尘出言之后才猛地反应过来,都忙不迭地跑去准备热水了。

    等他们走后,洛尘才看向凤迟龄:“先前山顶一见,我们按照公子说的,给中了毒的弟子们以热水来解毒,七日之后果真有效。听荆师兄解释是因为这种毒惧怕炎热,遇热便能蒸发些许,凤公子体内余毒尚未完全清除,如果方便的话,之后还请在屋内沐浴片刻。”

    凤迟龄沉默许久,突然问道:“我睡了多久?”

    洛尘答道:“有七日了。”

    凤迟龄沉吟道:“居然这么久了……”

    接着,他又问道:“荆无忧现在在哪?”

    洛尘莞尔道:“就在今早,荆师兄说您今天应该是会醒来了,于是便去街上找马夫了,等会应该就回来了。”

    凤迟龄没理解他这番话的意思,他醒不醒来与找不找马夫有什么关系?不过好在也得到了一个消息——荆无忧如今并不在这里。

    凤迟龄裹紧了身上的大氅,连忙动身下床,凉意从脚底板上直窜头皮也没来得及顾及,他浑身酸软,也不只是躺了久了,还是受什么影响,差点没站住,稳定下来后,磕磕绊绊一路地跑向门外。

    洛尘见了一愣,赶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道:“公子,您现在不能动。那个熏香有安息凝神的功效,可是副作用确实会感到浑身无力,等过半个月左右,这无力酸软感才会消失。”

    凤迟龄咬牙切齿地道:“区区个安神的药香炉子,为什么还会有副作用?”

    洛尘嘟囔道:“我也不知道,其实我觉得寻常的安神香就可以了,但是荆师兄说什么怕您会不打招呼四处乱走动,会惹祸什么的,就……就换了这种香。”

    凤迟龄:“……”

    简单来讲,就是怕他醒来后会逃呗。可为什么要用会惹祸这种鬼才会信的借口呢?这是在讽刺什么?

    凤迟龄扶着墙壁郑重地咳了一声,冲洛尘问道:“你说,我看起来像是会惹祸的人吗?”

    对方的相貌过于容易让人心神激荡,光是被这么看着,洛尘的脸就倏地红了,怀疑自己要是抬眼对视一番,定是要生出心魔了。

    他低垂着眼睑,直直地盯着地面,神色语气宛如背书似的老实回答道:“原本肯定是不像的,因为公子的容貌与气质当真举世无双,世所罕见。可是在看到上空的洞时……就觉得像了。”

    凤迟龄轻车熟路地略过这个话题,问道:“……这是谁的房间?”

    “荆师兄的。”

    接着,他仰头蹙眉地瞪了一眼那被他自己捅穿的天花板。

    蓝光晃眼,剑鸣掠耳,头顶上的洞更加大了。

    洛尘:“……”

    凤迟龄腿一软,噗通一声,滚在了地上。

    这一滚,干脆不起来了,身子一斜,连滚带爬坚持要在荆无忧前来之前跑出去。

    滚了一阵,他还是想骂人。

    因为这副身体实在是太沉了。并非是有什么地方难受,疼痛,就单单只是沉、乏力,如千斤巨石压在身上,像是散了架,莫名使不上力气。

    寒气穿过厚实的大氅逐渐窜上,他在雪地里不怕死地滚了一阵,洛尘见状健步如飞地跑上去弯腰想去扶,被扭过头来的凤迟龄的一个眼神给吓得硬是不敢递手,保持着不尴不尬的弯腰姿势。

    因此,洛尘不忍心道:这位公子长得甚是好看,性子却是极难亲近,眼神之犀利非常人可比。

    也不知道是该说自尊太强,还是不要自尊。

    明明是一副连滚带爬,怎么看都很狼狈难堪的动作,偏偏到他这里还能道貌岸然,寻常的不能在寻常的事。至少在洛尘的眼里,凤迟龄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第一人了。

    滚了须臾,兴许是连滚都滚不动了,凤迟龄趴在地上,道:“你说我如果趴在剑身上御剑飞走的话,会是怎样一副姿态?”

    回答必然是不言而喻的滑稽,洛尘忍俊不禁地问道:“公子,你为什么这么急着离开啊?”

    好歹也得等体内的余毒除尽,熏香的副作用消失殆尽后再走也不迟。

    凤迟龄不动声色地召唤出溯雪剑。

    溯雪剑躺在雪地里,与雪似乎相融在了一起,他一点一点地蠕动着身子,不停歇地往上挪,表情凶恶地道:“当然是不想见到你师兄了,那个挨千刀的,我迟早弄死他。”

    洛尘知道他骂的是谁,对此面有菜色:“呃……荆师兄他人挺好的啊,前几日抱您回来的时候,我可以从他脸上看出来他非常地在乎您。”

    “您这一睡就是七日,七日里荆师兄几乎是不分昼夜地一直都在枕边候着您,因为怕吵着您还特意支开了附近的弟子。许师姐上门慰问好几回了,荆师兄都是闭门不见,说是等以后再说。”

    “荆师兄人虽好,但还从未见过他这样关心过一个人。这样温柔的人,公子您究竟是……为什么讨厌他?”

    洛尘问这些话的时候,眉心中央居然有微弱的白光时隐时现。这光束在雪天里并不明显,不但凤迟龄没有察觉到,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注意。

    凤迟龄趴在地上听得羽睫微垂,半晌才咬着牙道:“他如果真是那种温和的性子,我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凤迟龄知道,荆无忧那副在巫华宗里笑意盈盈的样子不过都是装出来的罢了。脸上笑呵呵,心里杀千刀,假得不行,可偏偏这群人就是眼瞎看不出来。

    因为只有他才能看过那个人真情实意的笑容是怎样的。

    比暖风还暖,那是一种很轻松纯澈的笑,不带任何虚假的感情,可是在凤迟龄百年前入魔,对他说了那番过分的话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了。

    这份思绪越飘越远,凤迟龄直接合上眸子,呢喃细语道:“再说了,我也没说讨厌他,只是……”

    半晌,都没有只是下去。

    后面的话他没接着说下去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声音陡然冒出:“只是什么?”

    熟悉的嗓音传入耳畔,跟着映入眼帘的还有那双漆黑的靴子。

    凤迟龄不由得身形一僵,还未来得及反应就感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被人猛地拽住手臂给拽了起来,随后打横一抱,躺在了来人的臂弯里。

    整串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凤迟龄整个人都茫然了。

    他瞪大着眼看向眼前荆无忧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嗓子暗哑,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荆无忧虽是一身单薄的黑衣,身体上的温度却像是能行走的暖炉般自热,与凤迟龄冷得如同冰块一样的身体既像是一个天一个地,又像是夏日与严冬极不融合地撞在了一块,两者大相径庭。

    他眼睑微敛,唇角勾起一个小到不易察觉的弧度,神情温柔非常。

    他用一种像是在教训顽皮孩子的口吻,颇有些宠溺地说道:“都这样了还逞什么强,你就那么喜欢趴地上吗?”

    第87章 陪同

    荆无忧垂着羽睫, 静静地看着他,似是在等他解释。

    除了换来一个犀利的眼神外,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凤迟龄只想把他杀了。

    荆无忧也没有生气,看他的眼神愈发温柔,追问道:“你刚刚说只是什么?”

    凤迟龄瞪他,装作听不懂地问道:“什么什么?”

    荆无忧知道他在装傻,眯眼笑道:“我如果晚一点来的话, 你会不会将后半句没说出来的话说出来呢?”

    凤迟龄冷笑道:“来都来了,哪还有什么如果。”

    话音刚落,余光扫过站在一旁的洛尘, 对方直直地看向这里,冲他们尴尬的笑了笑。

    是了,他现在正在被人打横抱着。

    一个大男人被这样抱着,还被人看到, 怎生不尴尬?

    他素来脸皮薄,没一会儿就红了一片, 当即怒斥道:“快放我下来!!”

    “放你下来你站得住吗?我备了马车,等会我们就启程离开。”荆无忧说完,似乎察觉到了一旁的洛尘,于是侧首朝他道, “我会暂时离开巫华宗几天,你同掌门真人说一下。”

    说完,也没等对方回应,又冲在怀里乱动的凤迟龄眯眼笑了笑——笑得要有多假有多假, 似在警告他不要乱动。

    洛尘看了一眼二人,很识时务的没有问原因,颔首道:“好的,师兄。”然后就没有留念离开了。

    看着远去的洛尘,凤迟龄伸手揪住荆无忧脸颊上的一块肉,神色堪比凶恶,讥讽道:“真是长本事了,都有人叫你师兄了,你现在在这里不是过得好好的吗,我和你都没任何关系了你干什么非得缠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