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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岚。”

    他回过头,眸光瞬间一缩,沉声问:“你来干什么!”

    “我来找你要个答案。”谢眠顿了顿,又抬头看他:“问完了我就走,只要几分钟。”

    范岚走过来,握住他的手腕往怀里一带,谢眠下一秒便觉得瞬间急速的下坠,耳边剧烈的风声割的他头疼,不由得紧紧抓住他绣着金线的黑色长衫。

    范岚小心的护住他,不动声色的往怀里揽了揽。

    一落地,谢眠便闻到一股极致的带着冷意的香,那是范岚身上的气味,也是地心的气味。

    范岚松开他的手腕,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几乎是压着撕裂天地的怒气:“我让你在棺材铺待着,你为什么不听话非要任性,地府是你来的地方吗!”

    谢眠知道他什么意思,他故意给自己看前世的东西,说自己杀过他,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自己能活。

    “地府不是我来的地方,但我男朋友在这里,我来找他。”谢眠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

    范岚的目光很沉,几乎具象化的压迫着谢眠,过了好一会,他才慢慢的抬起手,又狠狠地将他扯进了怀里,两只手掐的他背脊生疼。

    谢眠感觉他好像恨不得把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寸寸揉碎了,融进骨血里,疼得他无意识的呻.吟了声。

    “范岚。”谢眠仰起头,没来及开口就被他狠狠的托着后脑,近乎撕咬啃噬般压了下来,他嘴唇一疼,几乎是立刻就蔓延出一股血腥味。

    谢眠抬着手,去抱他的后背,手指不自觉的缠住他的头发,肺部的空气被掠夺一空。

    他没见过这样的范岚,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肤都散发着绝对的侵略性,和平时那个浅尝辄止的他完全不一样,陌生的让人害怕,也让人沉溺。

    良久,在他感觉自己是否要窒息的时候,范岚终于松开了他,抬手在他嘴唇上抹了一下:“回去吧。”

    谢眠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眼睛,没再问什么,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转过身,刚走出两步,范岚握住他的手腕将他往后一带,从背后抱住他,整个人都被包裹在怀里一样,下巴搁在他的肩窝里,低低的说了声:“谢眠。”

    谢眠嗯了声,偏头蹭了蹭他的脸,突然身子一僵,腰部一软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塞进了他的骨节里,紧接着便晕了过去。

    “范岚,你混蛋……”

    范岚将他拦腰抱起来,低头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额心,柔软的重复了一遍:“是,我最混蛋。”

    第34章 言灵(八)

    范岚看见他额心泛起的一道光芒, 低低的松了口气,“我终于把佛骨,还给你了。”又抵了抵谢眠的额头,无限眷恋的轻轻吻了下。

    数万年来,他总分不清自己和谢眠到底谁更狠一些,他要自己亲手杀了他,现在自己又反过来让他亲眼见着自己的死。

    他按住左腹低低的喘了口气, 黏腻的触感不用看也知道是血,剧烈的疼痛让他额头沁出一点冷汗,却没去擦, 只微微勾动了下嘴角。

    果然是气得不轻,最后那么点儿意识了都想着给他一刀。

    “八爷。”

    范岚一听见声音,脸色立刻恢复正常,站直了身子。

    门里走出一个一身白衣的男人, 毕恭毕敬的朝范岚行了个礼,赫然就是白七!

    他失踪当天, 范岚和谢眠一起进了他的记忆,发现他将自己捆成了个茧,于是让谢眠出去找找言灵鸟的同时,自己回了地府。

    棺材铺的人和他都有契约, 能强行用鬼力把人召唤回来,无论什么情况下,白七后来在茧子里留下的只是个空壳子。

    他那时还不知道地藏王就是地府的“内鬼”,加之正好也能作为计划的一环, 索性也就没告诉别人,又担心他再出去犯傻,就让他在地心住着了。

    “小七。”范岚抬眸看了他一眼,并无意外的问他:“天界那边怎么样了?”

    “我得到的消息是谢眠来之前,明秋和肖山阻止他来找你,被打伤了。”白七稍稍停顿了下,又说:“天帝以为我死于言灵,明秋和肖山重伤被他们囚禁起来了,牧夭暂时失踪,至于谢眠……他们应该会倾尽全力找他,毕竟这是对付你的唯一筹码。”

    范岚点了下头,没什么表情的将谢眠放在床上,自己则走到白七旁边,负手站着,视线看向漆黑遥远的地府。

    “这是他唯一的时机,也是我们的。”范岚伸出手,轻轻一握:“我的时间不多了。”

    白七敛眉在一边,有很多话想说但又觉得自己这些话八爷都明白,即使他说了也还是无能为力,平白再撕一次伤疤罢了。

    想了想,他回过头,挑了个折中的问题问了:“你给谢眠腰上塞的什么东西?”

    范岚仰头无声的叹息了一声,然后才娓娓道来:“数万年前,那时候我还是个只知道斩杀的、天地化生的“鬼”,谢眠是由盘古之心吸取大地灵脉所化的魔身佛骨。后来我因为杀戮太多身上的戾气越来越重,他同我做了个约定,后来因为这个约定,我亲手杀了他。”

    白七眉头忍不住拧起来,范岚这话说的轻描淡写一揭而过,但在这清淡之下掩藏的是数万年的执念。

    是因为这件事,他才变成后来“那样”的范岚吗。

    “然后呢?”

    范岚睁开眼睛,声音沉的几乎听不见:“我在他还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生取了他的佛骨。”

    白七倒吸一口凉气,生取!

    “那岂非是灭顶的痛苦!”白七光是一想都觉得那种痛苦简直不是人可以承受的。

    范岚点了下头:“是,但我们这种人,一旦死了就是灰飞烟灭,只有在他活着的时候生取,才能保住他一点魂魄,不过还是免不了碎魂,我修补了很长时间,才封印起来。”

    白七攥了攥手指,回头去看床上静静躺着的谢眠,想起刚认识他的时候,看到他本来面貌和牧夭都吓的声音哆嗦,怕鬼又怕妖,和他们仿佛格格不入,但尽管如此,他骨子里却又有一种无法名状的坚毅。

    “后来我将佛骨一掐三分,一截在我这里,另外两截分别送到西天雷音寺和天界凌霄殿。”

    另两处都是有大功德的地方,比只在他手里好。

    白七沉吟了下,有些不理解,“西天中立不掺和咱们三界的事情,可天界既然有反叛的心思,怎么会把这截佛骨给你呢?”

    范岚闻言一笑:“这得感谢我的好徒弟。”

    白七不明所以的拧了下眉头,时雪折?他能干什么好事!

    范岚说:“他利用青墨作乱,天帝又想利用他加快地府的动荡,于是把那截佛骨借给他镇压妖力和鬼力。”

    白七恍然大悟,佛骨在功德殿,这就相当于是双手奉送到他手上了,时雪折和天帝两个人千方百计的算计范岚,其实都只是在做助攻?

    “这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吧……那谢眠……”白七欲言又止的回头看了眼,睡得一脸安详的老板,他不得不怀疑范岚连他也算计进去了。

    “他总觉得我是好人,所以我故意带他去山江,告诉他我不是好人,甚至让他看见我吸收功德殿鬼力的样子。后来时雪折给他一小块三生石,试图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从而恨我,反倒是帮我一个忙。”

    范岚也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原本冰凉的目光好像一瞬间软了不少:“当年我创立了地府,又把地府弄得一团糟,他跟着我总是操心,现在我终于能还给他一个清平世界。”

    白七没来由的心一慌,可他到底是那个稳重内敛的七爷不是冲动的牧夭,压低了声音,尽量稳重的问:“您打算……”

    范岚回过头看他:“小七,我一直说,你是我最合适的接班人。”

    白七摇头:“不……”

    范岚轻轻笑了一下,眼神一直放在了谢眠脸上,如果眼神有实体,早已将他吻过千万遍。

    “我死了以后,他还需要你们的照顾。”范岚声音很浅却又温柔的让人一字也没有落下,“地府这些弄权的老东西不一定服气,他又是那么个温软的性子,没人逼到他底线的时候总是凶不起来。”

    白七慌乱的听着他交代遗言一般,用力攥紧了拳头,再也忍不住的破口大骂:“你自己的人自己管,我凭什么帮你管老婆,往后他要是有喜欢的人我他妈要不要帮你过去给他掌掌眼?!”

    范岚还真的顺着他的话题考虑了下,笑说:“当然要了,没有我好看的不行。”顿了顿,他又说:“人比我好就行了,比我对他好就够了。”

    白七忍无可忍:“放屁。”

    范岚好脾气的笑了笑:“不管是不是放屁,是时候了。”话音未落他却踉跄了一下,身形一晃差点摔倒。

    白七吓了一跳,赶紧扶住他:“你怎怎怎么了!”

    范岚眸光颤了颤,轻轻的动了动手指,撑住他的手臂想站直却又更重的摔了回去,额角青筋毕现,还有一层冷汗裹成一缕滴下来。

    “刚才还佛骨给他的时候,借那个吻一并还了点鬼力给他,不然那具身体撑不住,结果没注意就给他捅了一刀。”范岚声音微哑的笑了笑,嘴唇抖了两下,又摇摇头:“不碍事。”

    白七也顾不上尊卑了,抬手就去掀他的外袍,里头那件白交领已经湿透了大半,染得血红黏湿。

    无字鬼书化成的刀刃,笔直的插进他的左腹,鲜血还在止不住的往外渗,看的白七头皮发麻。

    谢眠倒是了解行情,凡间的刀子伤不到地府的人,他就直接上无字鬼书了!

    他抬手一按他手腕,这一看才知道,什么一点鬼力,分明是给了大半!

    “啧,八爷也会受伤?”谢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冷笑了声从床上下来,垃圾一般把他盖在自己身上的长衫扔在地上,毫不留情的踩了过去。

    这样的谢眠陌生极了,和平时那个他简直判若两人。

    居高临下,从表情到眼神无一不沁着厚厚的冰雪,冻的人瑟瑟发抖。

    白七皱眉,如果不是会破坏计划,他简直想去摇醒谢眠,告诉他范岚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人,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他恨我,正巧借着这个机会让他取信天界,也好在地府立威。”范岚一把掐住白七的手腕,轻轻的摇了下头,似乎是有点虚弱,但说出的话却是无比清晰:“别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