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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言灵(七)

    一万多天。

    范岚没那个耐性去算到底是多少年, 何况地府的记年和人间不一样,他这个一万多天早人间早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

    也就他这样的人,才会算这个。

    当年盘古一斧子切开天地,混混沌沌的自己也不明白切开了天要干什么,坐在地上想了数百个日夜也没想明白,最后就那么没了。

    尸体该化山的化山,该化海的化海。

    女娲善良了一辈子, 为了自己的邪念不危害人间硬生生抽了出来封印,最后也尘归尘土归土。

    这个世上无论人也好神也罢,任何生命都有个尽头, 也有个重新开始。

    当时他不懂,对于犯了错的恶灵厉鬼一概斩杀,可这三界的恶灵是永远也斩杀不完的。

    地藏王站在他的身边,低低的垂了下眼睛, 雪白的头发被不知哪儿来的阴风扯了一下,又服帖的铺了回去。

    他低低的念着不知道什么咒语, 浑身金光大胜,自脑后向外扩散起来,足足照亮了半个地府。

    瞬间,无数恶鬼的尖叫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来, 范岚两只手仍旧束在袖子里,一片平静的看着他。

    “我不想对你动手。”范岚说:“所以,自己了结吧。”

    地藏王忽然笑了:“你太自信了,你以为算计了谢眠, 他就不会为了你犯险吗?那样的人,你低估了。”

    范岚眉头一拧,袖子里的指尖略微一掐,再抬起头来时面前的人已经不见了。

    **

    “八爷现在联系不上,七爷也没个下落。”牧夭撑着下巴犯愁,好在明秋和肖山的伤治好了,不然这一屋子老弱病残,拿什么去查。

    明秋站在柜台后一言不发,肖山站在椅子上也撑着脑袋,大眼瞪小眼的发愁。

    “老板人呢。”牧夭问。

    明秋抬了抬眼睛,示意上了楼:“范岚昨天抱他回来,留下无字鬼书之后就走了,然后他上了楼就也没下来了。”

    牧夭抓住了个重点:“抱回来的?”

    明秋点头。

    牧夭愤怒的一拍桌子,完美避开了重点:“我一个人不知道被拉到什么鬼地方,费尽千辛万苦才逃出来,踏马的这货进去一趟,就光把老板带出来了?”

    明秋隔空感受到她的怒火,突然看到台阶上下来一个人,脸色苍白的跟鬼没多大区别,走起路来也恍恍惚惚的险些摔倒。

    他刚才下楼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看个东西就成这样了?范岚究竟留下了什么东西?

    谢眠走到柜台边,几乎是机械性的取出了无字鬼书放在柜台上,角落里的小瓶子嗡的一声。

    明秋抬手拿过瓶子往远处放了放,“这儿行吗?”里头的绛朱跳了跳,他才把瓶子放下。

    牧夭担心的说:“老板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没事的?要不要我帮你看看?我虽然医术一般,但是……”

    谢眠摇了下头,推了无字鬼书一下,首先放了一个重磅炸.弹出来:“别找八爷了,范岚就是八爷。”

    这么一句话,把现场几个人瞬间炸呆了,足足有五分钟没人发出声音,谢眠也没着急,只是没什么精神的等着他们反应过来。

    明秋反应最快,不敢置信的又重复了一遍:“范岚……是八爷?”

    牧夭哆嗦了两下嘴唇:“别、别吧,我骂了那么多遍傻逼,他要是八爷他能饶了我?”

    谢眠揉了揉额角,疲惫的说:“你们听我说,我刚刚把从我到棺材铺为止,所有的线索都理了一遍,发现一个问题。”

    几人也不是真闹,听他这么说也认真了起来,毕竟现在铺子里丢了个人,至今还没有半点头绪,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我们知道的是,赵闵琪那个案子里,除了她之外,其余鬼魂最后没有进地府,应该在时雪折手上。”谢眠移了一个小杯子,当做是时雪折和降头术。

    牧夭点了下头,这个她是知道的,虽然没参与进去,不过范岚后来的报告里说了。

    “山江市那件案子当时说是解决不了了转过来的,八爷说了不要明着插手,我当时以为他知道,但是后来发现这件事也不在他的掌控内。”

    谢眠那时候以为是八爷心里有算计,怕他和范岚坏事,结果到了才发现,这个狐妖和一般的请狐仙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证明他拿到的消息,也是错误的。

    这个人不仅算计了青丘,还算计了范岚。

    “不在八爷的掌控内是什么意思?”

    谢眠说:“我们都被算计了。”

    “什么人?”明秋也别过头了看他,整个棺材铺连带八爷都被人摆了一道,什么人有这种能耐!

    谢眠没直接回答,又拿过一个杯子放在了右侧,“时雪折手里握着的恶鬼、功德殿里溜走的恶鬼,足够造一个小型地府出来。”

    牧夭还是没太听明白,费尽千辛万苦就搞个鬼屋收几十块的门票钱,浪不浪啊。

    谢眠抿了下唇角,知道他误会了,就指着前两个杯子问:“如果棺材铺众人非死即伤,恶鬼不入地府反而流散人间,范岚乃至整个地府因为和青丘结了梁子,腹背受敌,获利最大的是谁?”

    “当然是天界了。”一道带着笑意的男声传来。

    牧夭一看见他就没好气,摸起茶杯就砸了过去,“谁允许你踏进来的,滚。”

    他也不恼,径直坐到了柜台前,挨着牧夭撑着下巴看她,说出的话却是对谢眠的:“这么多年了,权利一直在地府手里头,天帝做了这么多年自然想夺权,他不光要棺材铺覆灭,还要范岚死。”

    牧夭冷冷的笑了一声:“那你还不去效忠你的天帝,来我们这小庙里来装什么孙子,看我们死了几个?”

    谢眠略一蹙眉,虽然不知道牧夭和这人之间是什么恩怨,但看着这么闹也有点头疼:“您怎么称呼。”

    男人侧过头:“我叫穆临,牧夭生前的未婚夫。”

    谢眠和明秋相互对视了一眼,牧夭还有当神仙的家属的吗,肖山嘴快,立刻喊了声:“姐夫!”

    牧夭:“……小崽子闭嘴。”

    谢眠咳了声,及时的制止了这场还没开始的闹剧,“是,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找到七爷。”

    穆临非常自觉的参与进这个话题里:“如果是言灵鸟,倒也好找。”

    谢眠咬了下无意识的咬了下嘴唇:“您有什么办法吗,如果真的可以找到七爷,我们一定……”

    穆临摆了下手:“哎呀,您真客气,我是棺材铺的女婿,您也是我老板,太客气了哈哈哈。”

    “咳咳!”突如其来的一声咳嗽,牧夭恶狠狠的说:“你他妈说不说,不说赶紧给我滚蛋,回你天上喝露水去。”

    穆临轻咳了一声恢复严肃的表情,说:“无论是小地府还是言灵鸟,他们无非是想把你们各个击破。”

    谢眠点了下头,示意他继续说。

    穆临说:“天界即便想夺权,也需要一个由头,没有理由不可能贸然下手的。”

    谢眠明白他的意思了,他们之所以铺了这么长时间的路,无非是想造出一个地府纰漏遍布,危害三界的状况好去“清君侧”。

    到时候就算范岚再强,也不可能扛着一个千疮百孔的地府去对抗天界,为了三界更好,势必要被抉择。

    既然如此,他就送天界一个由头。

    谢眠轻笑了下,朝穆临眨了下眼睛,“两位既然是未婚夫妻,也该放个假出去培养一下感情争取早日完婚,让我们也喝个喜酒,只是时机不算好,有人打扰就不大好了。”

    穆临也一笑:“不会。”

    牧夭没看懂两人想干什么,总觉得有种不太好的预感,防备的往后退了一步:“你俩想干什么。”

    下一秒,牧夭的声音就消失在棺材铺里了,只剩一声微弱的叫骂。

    “你想将计就计?”一直没说话的明秋问,他觉得有些冒险,不太赞同的皱眉。

    “破釜沉舟,暂且一试吧。”谢眠其实也没多少把握,但这个是最后的办法,赌一赌吧,他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坏事,运气多少应该还有一点。

    明秋没再问,只是绝对信任的点了下头,谢眠也没多说什么,划了下手掌又滴了几滴血进无字鬼书,一道金光翻出来,直直的打入了明秋身上。

    身后的柜子轰然倒塌,指尖若隐若现的出现一截截黑色长指甲,嘴角呕出一大口血。

    肖山吓了一跳,赶紧抱住谢眠的胳膊:“谢眠哥哥!”被他一甩手推了出去,摔倒在墙角。

    小小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也呕出一小片血迹,直直的晕倒了。

    谢眠扫了两人一眼,一脸漠然的利用无字鬼书为媒介,联结了天界。

    他则在明秋身上取出他的那块无字鬼书,由鬼门进了地府,走过阴阳路,淌过忘川河,范岚就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