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钟鼓初长夜第11部分阅读

    迟迟钟鼓初长夜 作者:肉书屋

    迟迟钟鼓初长夜第11部分阅读

    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这一桌,眼光却只看向跟着自己的少女。少女只是坐在那里,袅娜柔软的身段却一览无余。她轻纱遮面,只露出秀丽的下巴,更惹人无限遐思,难怪那少年会目不转睛痴迷的看着她。华煅心下恼怒,愈发沉静,挪了挪身子,刚好挡住少年的目光。

    却听后面有人笑嘻嘻的道:“公子,你如此丰神俊朗仪表不俗,只怕不是本地人吧?”声音粗嘎,甚是难听,正是那少年。华煅皱眉,却用眼神阻止了带刀欲阻截少年的举动,淡淡的喝了口茶应道:“是又如何?”少年大喇喇的坐下,一咧嘴露出大大的板牙:“我也是从外地来的。突然见了公子,心生向往,欲与公子结交。”说着又站起来作了个揖,眼角不住偷瞄身边的佳人。

    华煅打量此人,愈看愈觉得他举止轻浮,相貌可憎,尤其是一个红扑扑的酒糟鼻安在黄黄的脸上,说不出的令人讨厌,当下不动声色的起身:“幸会。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下次若有缘再见,自当与公子你把酒言欢。”华煅说话,往往愈是客气愈让人觉得冰冷阴郁。那少年果然一愕,张嘴支吾了两句,眼睁睁的瞧着华煅走出酒肆,而那没有露出面目的美好少女柔顺的跟在他身后,不觉轻蔑的哧笑一声。带刀转身就要去教训他,却听华煅道:“不要惹是生非。”只得瞪了那少年一眼,恨恨离去。

    流云乱(七)

    (七)坚随

    楚容伏在黑暗里,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前方。不知为何四周这样安静,安静得他几乎疑心自己失聪。连细微的风声都没有,树与城墙屋舍的影子一起凝固。

    他已经等待许久。

    如果华煅估计得没错,镇恶今夜就会闻讯而来。虽然华煅只对他形容过镇恶的相貌特征,他却知道对方是什么身份。

    杀一个高手,是件令人兴奋的事。但是杀一个大内高手,就需要仔细的考虑后果。

    他的掌心微微冒汗。

    一进薛府,小候爷就给了他十多本册子:“把所有人的详细资料都记清楚了。”他不解的抬头,薛真淡淡的解释:“里面记录的,都是和皇宫朝廷有这样那样联系的人的资料。你将来总有一天会用得上。”

    果然。

    想起华煅下令时那种轻描淡写的态度,他几乎生出了敬佩之情。如果他出卖华煅,会有多么严重的后果,华煅自己有没有想过呢?又或者,华煅已经算准了没有人会相信自己的告发?他不敢往下想去。

    他在终年大雪的山脉中学艺,整整二十年。“你的使命,就是为了接近一个人。”师父和薛真都曾经这样说过。

    薛真更是坦白:“我要你取得他全心的信任。不过,我若把你就这样送到他身边,以他的性格,一定反而起疑。我会想个法子,让他自己看上你。”

    薛真说这话的时候,充满一种踌躇满志的味道。他不由问:“他会贸然留我在他身边?”

    薛真不语,过了许久,才缓缓的说:“其实,他也是个孤独并且没有依靠的人啊。”香炉的烟袅袅上升,他无法看清薛真脸上的神情,只记得那一刹那,看见薛真戴着红宝石戒指的手猛地握紧。

    取得他全心的信任。所以无论他下达什么样的命令,他都会尽力去完成。

    树叶突然晃动了,鸟儿被惊醒,呀的几声尖叫,扑扇着翅膀冲上天去。时机一瞬即逝。楚容不加思索的跃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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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认不认得那颗星?”华煅好兴致的指着北方道。少女跟在他身后,自然是没有作答。他却兴致极好,继续说道:“那叫做天枢星。你瞧它南面的那颗,就是王母娘娘呢。你知不知道,天上也有一座城。那是宫墙,那是南门,那是天厨,那是帝车。”

    他一向寡言,近日又颇多烦心之事。却不知为何今晚看见浩淼的星空,心中似被涤荡过一般,忍不住对着少女絮絮的说话。

    突然间他停住脚步,看见不远处树下坐着一个少年,见到自己立刻笑嘻嘻的跳起来,用一种满不在乎的神气喊:“华大人。”一面说着一面跑上来,却十分乖觉的看着带刀脸色在离他几步的地方停住,兴高采烈的评论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居然已经是钦差大人了。”正是白天那个少年,想来四下打听过,找到了华煅。

    华煅当做没有看见,信步走开。少年赌气一般的道:“我等了你一个晚上呢。风吹得我头都痛了。”一面说着一面应景似的打了个喷嚏。可是这样的天气感风寒确实并无说服力,他立刻又不好意思的笑笑,赖皮的道:“反正我因为等你,身体十分不适。”见对方并无反应,连眼角都没有瞥向自己的意思,他紧走了几步追上去,身子突然摇摇欲坠,似乎真的病了。

    带刀见他黄黄的脸上有着奇异的红晕,不由道:“公子,此人好像真的染病了。”华煅漫不经心的瞟他一眼,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抛过去:“拿去看大夫罢。”

    银子砸在少年脚面上。他也没喊疼,只是往下跌去。华煅怕他碰到少女,只得伸手一扶。少年的身体轻得如同羽毛一般,呼吸也如羽毛一般拂在华煅脸上。华煅低头,见他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看自己,又转头看着少女,心中突然厌恶,立刻撒手。少年双腿吃不住力,跌坐在地上,眼睁睁的瞧着华煅走远,终于喊了一句:“喂,我叫候至。”喊出去的话空空的,好像没有传入任何人耳内。只有少年自己注意到,跟在华煅后面的少女脚步节奏终于有刹那的紊乱。

    华煅回到屋内,楚容已经回来。待带刀下去,他才低声禀报:“公子,镇恶已经死了。”华煅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做的好。”

    楚容却欲言又止,华煅饮了两口茶,方问道:“怎么了?”

    “我赶到的时候,镇恶居然已经受伤,他的手下亦是一样。可是下手之人却没有取他们的性命。我想到公子的嘱咐,仍是出手将他们杀了。”说话之间,有种惭愧与恼怒的意思。

    华煅却没有注意他的心思,惊愕只余只是不住的思索着:“居然有人先出手阻截镇恶,这个躲在暗处的人又是谁?如果是她自己,为何又一直未现身?”

    一切仍旧扑朔迷离。他摒退下人,躺到床上,翻了个身,看着坐在窗前的少女,感到前所未有的宁静,缓缓的合上眼,手里还握着丝线:“算了,明日之事明日再想。”

    两日之后,所需粮食物资一并运到,泊岩郡守叶忠松了一口气。朝廷积弊,当日金州造反,是战是和拖了足足数月才有所决定。贺州梧州俱陷之后,兵马粮草调动亦是不畅。原不指望赈灾顺利,哪想到来了个华煅,身份尊贵,手段了得,终是解了燃眉之急。他本来已经做好了哗变之备,若是泊岩失陷,便要殉国,如今也算死里逃生,对华煅愈发恭敬起来。

    这日傍晚,华煅亲自到城南监督视察盖筑草棚,施粥,开设义诊堂,准备药品,以防瘟疫流行。叶忠已经忙了大半日,远远瞧见华煅站在人群中,忙过去行礼。华煅略点了点头:“不到一日能安排成这个样子,你也算尽力了。”叶忠心中大喜,脸上愈不敢表现出来,生怕被这位年轻却镇静淡漠的上司看轻了,自谦了两句便回去忙碌。众人也已认出华煅,均不住偷眼看他。因为怕热,他只随便穿了白色的袍子,在树荫下负手而立,如同一枝劲苇,却有那样年轻漂亮甚至可以说秀气的脸庞,幸好神色疏离冷淡,嘴角线条硬朗,少年男子的气概一览无余。

    华煅紧抿着唇,观察了许久,眼中终于流露一丝满意之色。他转过头去,对身边的人微微一笑:“站了这么久你累不累?”那戴着面纱的少女一动不动,他不以为意,伸手过去要握少女的手,少女这下却是敏捷,反手一拍,坚决的将他的手打回去。他勾起嘴角,这个游戏已经玩了数日,不知为何,仍觉有趣毫不腻味。

    镇恶既死,华煅轻松了不少,看着少女的眼光更是柔和,几乎时时都将丝线握在手里,带着她四处行走,不时以逗她为乐。不过少女毕竟是个纸人,无论如何都不会觉得劳累,华煅站了许久,天气又热,不免疲乏,轻轻一拉手中丝线:“回去罢。”

    正要转身上轿,却看见街角排了长队,心中微觉诧异。义诊堂与施粥棚都在这里,人们为何又聚在别处?他转头对佩剑道:“咱们过去看看。”行得近了,看见一面布幡上写着几个淋漓的大字:“价钱公道,童叟无欺。”顺着长队往前看去,却见那个叫做候至的少年坐在一张桌子后面,笑嘻嘻的用一打金叶子换过一个老头手里的一把瓷壶。华煅识货,一眼就认出这瓷壶乃是百年前出岫曲出品的一套茶具中的一件,虽然只有茶壶,也甚是珍贵。他略一皱眉, 吩咐带刀:“将他带过来。”

    然而候至也已经瞧见他,不等带刀过去已经眉开眼笑的跑过来:“华大人,这么巧。”一边说着,不由自主的往他身后的少女看去,嘴里又道,“你放心,我休息了两日,身体已经好多了。”华煅不说话,只脸色冷厉的盯着他,他被看得发毛,咳嗽了两声。

    “你在这里做什么?”华煅负手问道。候至嘻嘻一笑:“我正在收购东西啊。”一面指着一个箱子:“你瞧瞧,我可淘到了不少宝贝。”

    华煅立刻明白。原来金,贺两州百姓匆忙逃离,随身自然带着最值钱的古董宝物,但是一路颠沛流离,携带毕竟不便,这少年便趁机收购,从中谋利。

    “好一个见风使舵惟利是图的j商。”带刀也明白过来,在后面大声的嘟囔。

    候至眼神猛地变深,正色道:“如此乱世,一个珍贵的古董哪里比得上金叶子有用?既方便随身收藏,又可以简便交易食物药品。”他冷笑一声,毫不畏惧的回望着华煅,“大人锦衣玉食,自然不必担心这些紧要之事。” 接着又道,“你应该也是懂行之人,依你说,我可有乘机压价?”华煅默然。

    少年犹自愤怒,抬高了嗓子:“这些百姓千辛万苦的逃出来,因为胡肖全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一路□掳掠。更重要的是他们觉得朝廷定会收复失地,若仍逗留金,贺两州,将来说不定要担上叛民的罪名。哪知道过了一个多月,朝廷竟然节节败退,这样下去,还不知要逃多远,这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带在身边不过是累赘罢了。”

    这少年词锋犀利,已使华煅暗自纳罕,再没想到他有如此胸襟,华煅眼中闪过一丝欣赏:“原来此人并不是外表所见这样猥琐。”于是颔首淡淡道:“若我发现你有不轨之举,定当法办。”竟再不多言,转身离去。

    少年愣了一愣,见他就要走远,突然大声喊道:“我还没有请教你身边那位姑娘的芳名呢。”不待华煅皱眉,带刀已经吹胡子瞪眼睛。候至似乎早就料到,拊掌哈哈大笑。

    回到官驿,华煅洗了把脸,稍事休息,便欲传饭,却有下人来报:“大人,有位姓候的公子求见。”华煅抬了抬眉毛,对楚容道:“送姑娘进里屋去。”方传候至进来。

    候至一入敞厅,闻到饭菜香,不由吸了吸鼻子:“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一副喜笑颜开的神情。带刀对他怒目而视,他才觉察自己失礼,连忙对华煅一揖到地:“华大人。”他叫得虽然响亮,语气里却没有多少谦卑恭敬,倒向招呼自己的老朋友。华煅已知此人素来油腔滑调轻浮惫懒,也不计较,只是淡淡的道:“你来得倒快。”候至抬起头,嬉皮笑脸的道:“可不是么?你走了之后,我突然 想到我一个人带着这么多珍宝多不安全。正好你是钦差大人,谁都不敢打你的主意,我就跟着你好不好?”

    华煅低下眼睑,慢条斯理的吹着茶,对他提出这样非分的要求并不意外。候至见他久不答话,急道:“华大人。”华煅此时方抬头微笑:“当然,不好。”候至听见前两个字时正要咧嘴,听见后两个字,绽放一半的笑容凝结在脸上,呼吸渐重,瞪着华煅。华煅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神情十分放松。

    候至咬牙切齿的问:“为什么不好?”华煅嘴角挑出一丝不屑,带刀代为答道:“你以为你是谁?什么阿猫阿狗要跟着我家大人都可以的么?”华煅诧异,偏头瞟了带刀一眼,再没想到他会用上阿猫阿狗这样的词,虽然说正是自己心中的意思,但是由带刀讲来,效果着实奇异。再看看候至,果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眼看便要发作。华煅立即起身:“送客。带刀,传晚膳。”

    候至突然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早知道这样,我当初何必替你解围呢?”华煅闻言转头:“你说什么?”候至看着他:“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看来我指望你自己想起来却是不可能的了。当日在锦安,有人诬赖你身边那个黑脸木头杀人的时候,是谁替你说话来着?”华煅愕然,思忖了片刻,想到当日锦安城中有人当街设局,要盗去自己袖中地契,正是有个少年揭露那小叫化装死,人潮汹涌,自己也没看得清楚,此刻想来,好像那少年确实有个红红的酒糟鼻。华煅虽然素性冷淡,但是一向恩怨分明,于是又坐回去:“哦,原来是你。”

    “怎样?你该不会拒绝我了吧?”候至期盼的看牢他。华煅勾了勾嘴角:“你收购这些东西,付了多少金叶子?”候至想来在心里算过无数次,立刻脱口道:“足足一千片呢。”“好,我出两千片金叶,买下你手上的货。你翻了一倍的利,也该知足了。”候至跳起来:“你可真会打如意算盘,我千辛万苦收了这么多,一倍的利就想拿去,你做梦呢。”华煅哂然:“如此乱世,你一个人带着这么多中看不中用的东西有什么用呢?”候至呆住。华煅这几日心情不错,所以容忍他许久,此时终于不耐,反而愈发不动声色,只是冷冷抛下一句:“你不可再得寸进尺。”

    候至看着华煅拂袖而去,就要转进内堂,只得大叫一声:“好吧。你保护我十天好不好?我家里很快就派人来接应我了。”华煅收住脚步,回头正好碰上少年似天真又狡黠的眼神,不由闪过一抹深思的神色。候至来历蹊跷,整个人好像一眼可以看穿,再仔细想却又觉得莫测,而他竟要赖定了自己,不知玩的什么把戏。华煅思忖片刻,转头微笑:“也好,就十天。”

    流云乱(八)

    (八)

    一轮明月,千里霜白,皓空一丝云彩也无,清辉湛寒如水。

    华煅坐在院中小酌,天空地净,夜风徐徐吹来。钟鸣漏尽,长夏深夜,燠热渐散。不知何人在远处吹奏,一缕笛声袅袅悠悠的自花阴后传来,吹的却是思乡之曲。

    华煅放下酒杯,凝神细听,一时间感触万千。此时月霁风恬,谁又想得到,几百里之外,战火蔓延。而自己一生,本可行过千山万水,饮马枕剑谈笑天下,却只得在庭院深处用尽心机。置身事外超脱漠然不过是另一种机关算尽,如今想来,这样心血耗费竟是可笑。天上皇城璀璨,惹人遐思,而地上皇城,却是永远也走不出的牢笼。

    肱股重臣。

    先帝亲手将玉扳指戴到他手上的时候,大概不会想到社稷倾危之际,他既无忧急之情,亦无慨然之义,所想的不过是救出一个故人,从此两不相欠。脸上浮现出讥诮的神色,不知嘲讽的是自己还是别的谁,他看着安静坐于身边的少女,温柔的伸出手去想要抚摸她的秀发。只听啪的一声极清脆,却是少女再次打落他的手。他仰天大笑,望着天上明月,笑得几乎要流出眼泪。

    “公子。”随侍在侧的带刀不安的唤了一声,却听见脚步声传来。不一会,候至走进院子,笑着说:“我找你好久。”华煅偏了偏头,出奇和蔼的道:“坐吧。”

    候至老实不客气的坐在他对面,将一粒花生米抛到嘴里:“你可真会享福。”华煅一笑:“数完你的宝贝了?”候至脸色一红,暗骂华煅怎么如此聪明,知道自己方才躲在房中做什么。他咳嗽一声,转头看看少女,将自己面前的酒杯斟满,小心翼翼的推过去:“姑娘,请。”

    华煅懒懒的靠在椅背上道:“她不饮酒。”

    “哦,真乃大家闺秀。”候至忙道。

    华煅不免想笑,看着候至大大咧咧的将一杯酒饮干,突然道:“为什么你要跟着我?”候至正全身放松,被他乍然一问,啊了一声,随即尴尬的笑笑:“不是说了,要你保护我的安全。”

    带刀听了,十分不爽,在一旁低声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还装蒜。呸,色鬼!”

    候至听见色鬼二字,一口酒呛住,登时咳得满脸通红。边咳边看着华煅,见他虽然举头望月,嘴角却有丝忍俊不禁的笑容。候至眼珠一转,笑眯眯的大声道:“可不是么,我一见这位姑娘就觉得是仙女下凡。心里一直惦记着,不知她取了面纱会是如何倾国倾城。对了,还未请教这位姑娘芳名。”

    “她啊,她姓魏,名芝。”华煅转回脸来,淡淡道。

    “好名字。”候至一拍大腿,大力赞道,又趁热打铁的问,“不知魏姑娘是华大人的什么人,可有婚配?”

    华煅眸色愈深,毫不放松的看着候至脸上的表情:“她是我表妹。还未许配人家。”

    候至大乐,想笑又不敢笑,极力忍了忍,突然站起来道:“我先回去休息了,华大人请自便。”说着匆匆离开,肩头不住耸动。

    华煅望着他的背影,微蹙起眉。自己半真半假的试探,对方也半真半假的回应,明知道候至的话与表现极不可信,却不知为何自己见到他对少女这样紧张心里会有少许的怒气。他低下头去,为自己的反常暗自心惊。

    楚容这时快步走进来,拱手道:“公子。我已经发现确实有绿衣女子出没在泊岩。”华煅霍然抬头,逼切的道:“然后呢?”

    “她们似乎在找寻大夫,许下重金,问询谁能解一种奇怪的毒。”

    “什么样的毒?”

    “这个,我问过她们找过的大夫,竟无人知道那是什么毒,听说名字叫做乱云。”

    华煅点了点头:“立刻飞鸽传书,要薛真找齐天下名医,务必找到解毒的方子。”

    楚容与带刀对视一眼,心里首次默契的一同闪过奇妙的不安:“公子,你有什么打算?”华煅不答,站起身来,淡淡的扫了两人一眼:“还不快去?”

    这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碧绿的裙摆处绣着水色的荷叶。纵使披着黑色斗篷也可看见那抹流动的暗绿。

    楚容在廊下抱剑而立,瞳孔骤然收缩,捕捉到一闪而过的绿色,身形立起,寻迹而去。

    五个女子,带着一式黑色面具,为首那人,斗篷边绣着银线。她见楚容察觉追来,手轻轻一挥,身后四女呈扇形散开。楚容艺高人胆大,并不打算叫带刀出来帮手,抽出长剑,剑尖指向前方,在月光下微微闪动着光芒。

    四女同时纵身扑上,楚容此刻方有当日豪赌时沉渊岳峙的气概,剑招大开大阖气象万千又不失灵动。而他的左掌边缘隐隐有刀锋般的光泽,亦是一件极之厉害的武器。领头的女子见状立即惊觉不妙,轻叱一声:“快退。”然而右侧突然一阵劲风袭来,她心头大震:“原来此人还有帮手。这帮手来得竟无一点声息。”

    而那边楚容刚刚一剑刺中最左边女子的肩膀。女子痛哼一声,招术反而愈发凌厉,竟有种视死如归的狠劲。楚容暗自诧异,却看见领头女子右侧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人,个子不高,脸上蒙着黑布。此人来得神不知鬼不觉,楚容一凛,直觉此人方是劲敌,当下想也不想,越过四女抢先攻上。

    那人本已向带头女子袭击,却没想到楚容抛下四女刺向自己,不得已转身,双手一分,楚容的剑身立刻触到一条看不见且极柔韧的线,再也攻不进去。

    只是电光火石之间,五个女子已经得到空隙,迅速后退。后来那蒙面人右手一挥,楚容手上的剑被一股奇怪的力量卷住。他武功其实比对方要高一些,但是对方兵器诡异,是以打了他个措手不及。他方着了一次道,这下心里略有了些谱,也不惊慌,反而揉身而上,掌刀劈向那人肩头。那人大急,也不顾自己不能出声了,压低了嗓子呸了一声:“你跟我纠缠做什么?她们跑了。”

    楚容一愣,见那五个女子已经临空翻开,立刻将手中长剑掷出。长剑如闪电插向为首那女子,那女子见躲不开,竟把心一横,反将胸膛迎上来。长剑无声无息的没入她的身体,她立刻气绝,而尸体竟然砰的一声喷出碧绿的烟来。楚容大惊,后退一步,然而已经吸入少许绿烟,顿觉眼花。

    剩余四女也极之干脆,脚步丝毫没有停滞,几个起落,已经扑远。蒙面人轻功无双,早就跟了上去,是以也没着了那绿烟的道,只是百忙之中仍不忘回头狠狠的瞪了楚容一眼。

    楚容立刻盘膝而坐,运功将体内的毒逼出来。幸好吸入的不多,所以不到一个时辰就可以行动自如。他起身看那死去的女子,胸口上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他小心摘下她的面具,只见对方不过是一个妙龄清秀女子,那种狠辣的劲头却是男子也少有企及。他暗叹一声,撕下一块衣襟包住手去搜查那女子身上,只得一个荷包。他小心翼翼的打开,掏出一张小小的纸片,藉着月光一看,立时惊愕不已。

    华煅一大早听了楚容的描述,沉吟不语。楚容羞愧:“都是我太大意,放走了她们。”华煅摇了摇头:“这帮女子行事如此诡异可怕,只怕带刀在也要着了道。”楚容见他为自己开脱,更加惭愧,伏地喊了一声:“公子。”华煅走下来将他扶起:“现在不是愧疚的时候。我只是好奇,那个蒙面人是谁。”

    “我也不知。这人的兵器武功着实古怪,不过下次再见,我一定不会输给他。”楚容顿了顿,又道,“我很怀疑他就是那天伤了镇恶之人,因为打斗之中我看见他手腕上一道金色的指印,那时镇恶的独门武功金佛手。”

    华煅眯起眼睛,不说话。过了半晌又道:“难道这些绿衣女子已经发觉我们在追踪他们,所以先下手为强?”楚容却摇头:“我看不见得。”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张纸片,递过去:“这是我在死去那女子身上所发现的。”

    华煅展开一看,巴掌大的纸片上,寥寥数笔,已将一个少女的巧笑嫣然的样子勾勒的栩栩如生。震惊之中,他抬头望向坐在窗边的少女,喃喃道:“原来她们竟是来找你的。”

    而楚容也在低头思索:“那声音似乎听过,到底是在哪里呢?”

    流云乱(九)

    (九)

    三日一晃而过。从泊岩到锦安即使是飞鸟也要不眠不休一日一夜才可到达。虽然明知薛真的消息不会这么快到来,在这般酷暑之下,带刀和楚容亦不免心浮气躁。似乎有什么离开他们掌握的事情就要发生,而这一切不安的源头,正是那日突然要求飞鸽传书的华煅。但是始作俑者自己,倒十分平静。因为没有冰块,只得临时在官驿的小湖亭上布置一番,让华煅住进去。连一向吊儿郎当的候至,看见华煅背上大片大片湿得可以拧出水来的衣服,亦不由钦佩,再想不到华煅会安之若素。

    到了傍晚之后,华煅才会出来走动。少女安静乖巧的跟在他身后,明知对方不可能听见自己说话,他仍然会不时驻足,跟她讲些笑话,或者指点景物。远远看去,两人一般风姿优美,不似凡尘中人。

    锦安没有消息,叛军的消息倒是每日都有。待叛军节节逼近,即将攻下离泊岩最近的素央城时,连华煅也不由动容。叛军只在百里之外。叶忠除了部署守城之外,每日都来苦劝,要华煅离开,华煅只是沉默不语。叶忠只当他存了报国之心,更是感佩。华煅却私下笑道:“有带刀楚容两大护卫,即便是千军万马又有何惧?”这话自然只有一半是真,他历来固执,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此刻好容易追踪到绿衣女子的消息,自然不肯轻易离开,要在此地等待薛真的回应。带刀颇为忧心,看了看华煅身边的少女,几次想求华煅放走少女,任她自生自灭,不至拖累三人在最后关头离开泊岩。每次都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华煅用严厉的眼神制止。

    华煅也知自己的固执不妥,尤其在这紧要时刻。但是心中却一直害怕,放走了她,就不会再见到少女本人。如此坚持,竟为了一点点没有来由的渺茫期待,华煅自己暗自苦笑。

    除了那个纸做的少女,只有候至没心没肺的悠哉游哉。叛军离得越近,逃离泊岩的人越多,来找他卖古董的人也越多。终于在某日,他哀叹一声:“我竟然再无金叶了,可惜可惜。错过了多少宝物。”他痛心疾首,抓起桌上的酒壶,咕嘟咕嘟灌到嘴里。这样灌法,不多时便半醉了。

    候至趴在桌上,醉眼朦胧的看着做在对面的少女。月光洒在她的发端,与她一身雪白相映,整个人似乎立刻就要飞入天宫一般。候至再看看华煅,在不自觉中,华煅也在深深凝视少女。一时间,候至心中五味杂陈,再次举起酒杯。

    不知过了多久,候至长叹一声,抓住华煅的袖子道:“华大人,你觉得我这个人怎样?”

    华煅瞟了他一眼:“不怎样。”

    候至一愣,更重的叹了口气:“你果然这样说。我自知相貌普通个子矮小,又非惊才绝艳,似魏姑娘这样的女子,怎会钟情于我?”他愈说愈伤心,华煅竟好像在他眼里看见一闪而过的泪光,不由失笑。

    突然间,候至想到了什么,不住打量华煅。华煅虽然不动声色,也被他一双极亮的眼睛看得心中发毛。只听候至笑呵呵的道:“我有个主意。华大人,不若你我结拜为兄弟,这样的话,魏姑娘也算是我义妹,不是那样遥不可及,我心里也会舒服许多。”

    华煅怔了半晌,方慢悠悠的道:“似乎不妥。”

    “有何不妥?”候至一身酒气气势汹汹的凑过去,也不顾华煅皱眉,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都没有嫌弃于你,你居然敢说不妥?”

    “你嫌弃我?”华煅大为愕然。

    候至重重点头:“可不是么?本人出身清白,家底丰厚,人品上乘,有什么可以被诟病的地方?我若跟你结拜,旁人定要污蔑我趋炎附势,攀附权贵。我,我,我跟你结拜简直吃了大亏,你居然还推三阻四。”

    华煅本来一直带着玩笑的神情看着他,此刻听他说完,倒郑重的打量起他来,只觉此人永远不按常理行事,但是仔细一想,他说话做事竟也不是全无道理。正沉吟着要答应,候至已经拍案而起:“罢了,罢了。我确实不敢高攀。”说完,深深的看了华煅身边的少女一眼,拂袖离去。

    带刀大怒:“此人如此无礼。”华煅摆了摆手:“算了,同他计较什么。反正也只有几日了。”

    翌日一大早,候至便出门而去,到了晚饭时分方回来,见了华煅仍笑嘻嘻的,竟好似完全忘记了昨夜的不快。他坐到华煅对面,替自己盛了满满一碗饭,自顾自的吃了起来。见华煅吃完,他连忙抹了抹嘴,从袖里掏出两个鲜红可爱的果子来,在华煅眼前晃了晃:“吃不吃?你刚吃了许多鸡鸭鱼肉,不如吃个鲜果爽口。”说着,先献宝一般推到少女身边:“姑娘,你方才什么都没吃。便吃过果子罢。”

    华煅本来疑心他要报复昨夜之事,但见他一片诚挚的讨好少女,心中疑虑打消了七八分。于是为少女开脱道:“我表妹岂是一般凡俗女子?她从来不在人前用饭。”

    候至恍然大悟:“难怪,难怪。”于是殷切的看着华煅道:“我今日找了一天,方找到这泊岩城难得的特产。统共只有两个,这一个,留给魏姑娘回屋慢慢品尝,这个呢,送给华大人你。”

    未待华煅开口,带刀已经冷哼一声:“你会安什么好心?只怕是个毒果。”说着劈手夺过候至手中的鲜果,眼看就要一脚踩烂,候至大叫一声跳起来:“且慢!”一面冲到门口,将门外守候的小厮拉了进来:“你,告诉他们,这个香烈果是不是泊岩最难得最珍贵人人都爱吃的一种果子?”那小厮定睛看了看带刀手中的鲜果,忙不迭点头。

    “那这果子有没有毒?”候至又问。小厮连忙摇头。

    候至瞪着带刀:“我好心请你家公子品尝泊岩特产,你居然怀疑有毒。你分明是瞧不起泊岩百姓。”

    带刀被他抢白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听一把清冷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带刀,将这香烈果拿过来。”带刀无奈,只得将香烈果捧上,华煅拿在手中,一股异香扑面而来,果然有火一般灼烫的感觉。抬头看见候至撇着嘴不屑的神情,微微一笑,一口咬下。

    候至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带刀立觉不妥,然而已是迟了。华煅的脸在瞬间涨得通红,饶是他迅速吐出,眼角已有泪花溅出。“公子。”楚容大惊失色,抢上前去扶住华煅,而带刀的剑已经唰的架在候至颈边。

    候至却不畏惧,哈哈大笑,几乎要笑岔了气:“原来,原来华公子你也不吃辣。”

    华煅一面咳嗽着一面摆着手示意自己无恙,喉咙里如同无数股火苗在窜,唇舌剧痛,仍听见候至话中破绽。“也?”他猛喝了几口带刀递来的凉茶,然后眯起眼睛看着候至。

    “可不是么?我一来的时候,人家跟我说泊岩最好吃的东西是这个香烈果,我尝了好大一口,结果。。。。。”候至摊手笑道,“你我不能结拜为兄弟,至少要吃一样的苦头。”

    带刀哭笑不得,转头去看华煅眼色。华煅用丝巾捂住肿胀的嘴唇:“算了,放了他罢。”

    带刀退后两步,见华煅虽然狼狈,但是眼中并无怒意,反而有种少年人的顽皮轻松,这在华煅,着实不常见。带刀松了口气,竟隐隐有些感激起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候至来。

    接下来两日,除了败退之外再无别的消息。算算日子,薛真怎么也该至少有个回信,而离候至的十天之期也只有三日。

    不断有人自前方涌入泊岩,也不断有更多的人仓惶逃离泊岩。烈日下的泊岩,竟似乌云压顶,迫得人透不过气来。

    候至没有再离开官驿,到城中游荡。闲来无事,他会带着几件自己收购的古董到华煅那里,欣赏把玩,对华煅讲解古董的来历传说。华煅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心不在焉,也有时候被他吸引住,尤其是当他谈到一些书中都不曾记载的佚事之时。不知不觉,屋中摆设的影子渐渐拖长,时光果真如迅疾的流水一般,在焦躁不安的等待中逼近于宿命。

    佩剑匆匆自外面进来,附在华煅耳畔说了两句什么。华煅听了,神情虽然未变,到底也负手站了起来,走到亭中栏杆前,注视着平静无波几近死水的湖面。候至也感受到空气中奇异紧张的气氛,挪动了一下椅子,又清清嗓子,弄出些令人着恼的声响来。佩剑瞪了他一眼,退到外面,他立刻跳起来,站到华煅身后连声问:“出了什么事?”

    华煅默立半晌,方缓缓转过身来:“没事。”脸上明白写着的,却是你无须操心。候至不免动气,冷笑一声:“我行走江湖,见多识广,你不要小瞧于我。”

    华煅微笑:“泊岩近日有着绿衣的女子不断出没,你可知道她们是什么人?”

    候至抬头,不假思索的道:“我知道,她们自称碧影教。”

    华煅眼皮一跳,却不是太惊讶,坐回桌边,看着候至:“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候至哦了一声,带着询问看着华煅,华煅微微一笑:“普通人见了我这表妹终日一言不发,早就觉得奇怪,避之不及了。你却当做寻常。你,究竟是什么人?”他的话语平静却有力,宛若流动的深潭。候至低下头去,笑出声来:“我要是大惊小怪躲开去,又不能跟在你和她身边,真是两难啊。”然后又抬起头,“你放心,碧影教的那些人是为她而来,不是觉察到你在调查她们。”

    “为她而来?她又是什么人,惹下这许多麻烦?被这碧影教跟上,十分危险么?”

    见华煅一连串的问了许多问题,候至挑了挑眉:“你倒真的是关心她。不过我也不知碧影教跟着她做什么,只知道这个见鬼的碧影教很少有人听说,极其神秘。”他凑近华煅,低声道,“你既然正在调查碧影教,我也想知道她们的底细,不如,我们放饵出去,请君入瓮?”说完,眼睛不住瞟向少女。

    “不行。”华煅断然拒绝。

    “你应该知道她只是个纸人,这关头你还怜香惜玉。”候至又气又恼。

    华煅冷冷的看着他:“我却不知道你是谁。”

    “你觉得我会对她不利?”候至瞪着他。

    “没有十分把握确定她的安全,我不能应允你。”华煅淡淡的道。

    候至愣在那里,刹那间百感交集,千言万语涌上心头,不知从何辩解起,更不知心底的震动是喜是感还是惊。他凝视华煅的脸庞,这个人,从相貌到神情都给人凉入骨髓的感觉,却在相处几日之后发觉,他比天下任何人都容易执着。

    这一夜,宵禁的钟鼓声清越响起的时候,候至还未能入眠。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他跳下床出门,漫无目的的行走。走着走着,发现自己已在小湖畔,对面就是华煅暂住的亭子。

    水面映着皎洁的月光,他蹲下去,将手掌放入水中轻轻搅动,突然皱起眉,好像听到了些纷乱奔跑的声音。

    过了一会,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就看见泊岩郡守叶忠一脸焦灼凝重。华煅也已被惊醒,披衣而起,立与阶上平静的注视着叶忠。不知为何,叶忠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顾不得自己的狼狈,他抬头看着华煅大声道:“大人,泊岩已被叛军奇袭包围。”

    流云乱(十)

    (十)

    远处的山峦与原野被浓稠的夜色笼罩。城下有火光亮起,而更多的,是战甲与兵器上反射的冷光。出奇的寂静,只听见马儿偶尔不耐移动的蹄声。刹那间,华煅有种错觉,自己正置身于夜之汪洋的一座孤岛上,四周的海水暗藏汹涌,随时会有灭顶之灾。

    “来得竟这样快。”他喃喃道。

    至今都不知道,为何叛军会在未攻占素央之前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到达泊岩。一支由水道潜来,叶忠早有准备,重兵把守素岩河口,与叛军骤然狭路相逢,倒没吃了大亏。然而正是因为如此,无人注意到叛军主力自横断岭悄然到达,待醒悟过来,合围之势已成。泊岩守军已损失近千人马,才勉强退入城中,关起城门。

    泊岩所在地势开阔,周围河流密布,原是胡姜热闹繁华的商贸重镇。因为土脉颇疏,壕沟修得极浅,原本觉得不打紧,哪想到有一日战火会烧到此处。叶忠这两个月来加紧着人深挖壕沟,然而连下了几场暴雨,耽搁了进度,后来又因难民之事缺了人手,竟顾此失彼,此刻站在城头看着那深浅不一的护城壕和更前方断断续续的陷马坑,心中不免大悔。他乃文官出身,泊岩又没有几个得力武将,富庶的日子过得久了,城防更是不堪一击。所幸地势较高,水攻不易,省了许多计较。而匆忙中倒也还没忘了布下铁菱角和蒺藜。

    “依你看,敌方有多少兵马?”华煅在一旁问道。“禀大人,约摸三万余人。”

    华煅扬眉:“三万余人,竟能毫无预警的抵达泊岩?”叶忠冷汗涔涔而下,仍硬着头皮答道:“前方横断岭,山势险要,原本极难通过,只有传说山腹中有一条秘道,乃千年前我朝大将为了攻下盛产金矿的金州所秘密修成,原来竟是真的。”他擦了把冷汗,又道,“却不知为何叛军会如何得知,潜伏而来。”

    华煅不语,看着前方。虽然不真切,也隐约瞧见轒轀,木幔,炮车和云梯正源源不断的从横断岭中向泊岩推进,叛军分明有备而来,部署充分且周密。再看看敌军队形整齐,进退有度,如何会是传说中

    迟迟钟鼓初长夜第1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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