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钟鼓初长夜第9部分阅读

    迟迟钟鼓初长夜 作者:肉书屋

    迟迟钟鼓初长夜第9部分阅读

    。”

    “不管她答不答应,都得跟着我们去悠州。”

    突然间,迟迟觉得自己的心异常安静,没有一丝声响,那些片段幽幽的自眼前划过,似尽枫河畔的落叶,红得分明,缓缓飘落,水面上涟漪一圈圈扩散开来,叶片打了几个旋,她可以清晰的看见叶片上每一条经络,每一个细微的抖动。她听见自己低柔的叹气,气息沉默的时候,大地开始剧烈晃动,雪山坍塌,大块大块的雪当头砸下,她退无可退,眼睁睁的瞧着没顶之灾将自己打落,又好像,海水汹涌呼啸而来,将她抛到最高处,她的每一个呼吸里都是挣扎,然后,就是海底最深处,冷入骨髓的平静。“原来,原来如此。”她抬起头来,看着赵靖,忽然微笑。

    涉江寒(完)

    (十九)

    赵靖的手臂不自觉的放松开来,脸上由一种镇定平静的表情取代了温柔,沉黑的眼珠里再也看不出一丝波动。

    迟迟抓住他的手,仔细的观察着。这是一柄握惯了剑的手,粗糙宽厚,掌心有厚厚的茧,手背上有几道伤痕,虽然已经愈合,也可以看出当时伤的多重,几乎深可见骨。

    她纤小的手覆了上去,几乎只有他的一半大小,骨骼细致,被他一捏就会捏断似的。

    “如果我不肯把红若交给你,你会怎样?”迟迟笑盈盈的抬起眼,柔声问。

    “迟迟,不要逼我。”赵靖望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逼你?”她轻笑着反问。

    “方圆百里之内,一只鸟都飞不出去。”他的手冷静的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我不想伤了你。”

    “你要找的那个人是不是阿姨提到的赵易?”迟迟并不挣扎,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视赵靖。

    赵靖冷肃凝眉:“迟迟,你真是聪明。我们确实一直在寻找他。”

    “想来这个人也很可怜,不过有了个当过太子的爹,就被人当作财物抢来抢去。”迟迟悠然道。

    “我们会好好待他,助他取回他应得的东西。”

    迟迟笑出声来,神色中全是讥诮之意。赵靖却不着恼,只是与她对视:“天下之事,你根本不懂,也不需要懂。我会一辈子爱护你,也会好好照顾红若。我只要她告诉我一些事情,于她本身并无损害。”

    “爱护我?照顾她?说来说去,我不过是你手上的棋子罢了。我只想问你,你决定插手这起命案之前,已经对马原的来历生疑了么?”

    赵靖的眼深不可测,迟迟曾经在里面看见自己的样子,微笑的,哭泣的,迷茫的,她却不知道,这眼眸后面所藏匿的,是怎样的暗流汹涌。

    迟迟自失的一笑:“我真是傻,现在纠缠这个有什么意义?不管你是不是为了我留下来,最终你选择的结果都是利用我去得到你想要的答案。那人会使冰影绡丝,自然跟我还有我爹有些关联,你这么精明,怎么可能不利用这一点?黑羽军明为保护,实为监视吧?”

    见赵靖仍是默然,她又继续笑道:“我也奇怪呢,以你的势力,居然查找不到历万山的下落,却原来,他是你最后一步棋子。我不肯答应你去悠州,你就让我和我爹去涉险,最后你来救我们,好令我们感恩戴德。好一招欲擒故纵。”

    迟迟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用力仰着头,生怕一低头眼泪就掉落:“我爹明明已经警告过我,防人之心不可无,我还是忘记了。其实那场蹴鞠赛我就应该把你看的清楚,节节退让,韬光养晦,永远只做致命一击。”

    “可是,你知不知道,如果你计算得稍有差池,我爹,红若,还有我,就没命了?”

    “不可能。”赵靖断然否定。

    “但是我爹呢?他还是受了重伤。或许在你看来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拣回一条命就好了。但对我不同,我爹身上每一道伤,都好像是伤在我心里,要痛一千一万倍。”泪水疯狂的涌出来,她倔强的用手背不断擦拭,然后手一扬,冷虹剑在阳光下闪动虹彩光晕。剑尖直指赵靖。

    赵靖的手终于按在“疾”剑上,拇指一顶,剑身滑出小半。面容愈沉静,风暴就会愈猛烈。

    迟迟微笑,退后一步,反手冷虹剑架在自己颈上:“我是打不过你,但是你若要带走红若,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巨大的风声回荡在两人周围,他也起身与她对视,只要一招就可以将她制住,然后她的一切都会在他掌握之中,她连死都没有能力选择。

    千万年来,苍河奔流不止,就如千万年来人世间的男男女女沉浮跌宕不可更改的命运。但是她不一样,她倔强的,生气勃勃的,甚至可以说骄横跋扈的闯进他的生命肆意妄为,时而坚强时而脆弱,时而天真时而世故,每一次都在与命运分庭抗礼。他可以感到她的血脉那样欢快的跳动着,也牵动着他的。生平第一次,他觉察到幸福只在一步之遥,自由只在转念之间。二十多年千辛万苦跋山涉水的迂回,原来不过是见证这一刻取舍间的痛楚,痛楚这样真切,才知道相忆之深。他的手放下,“疾”剑唰的插了回去,让开一步:“你走吧。”

    ――――――――

    白浪滔滔。逝者如斯。

    手指拂过琴弦,铮铮声响起,如珠玉般落下,悦耳动听。与舟外的江水声相和,红若清幽的歌声缥缈如在天外:“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

    迟迟坐在船舷边,听着她的曲子,冷寂平静的重复着“忧伤以终老。”红若好像特别偏爱这最后一句,一次一次的弹奏,每次都有变化,混合着太多太多的情绪。

    “你真的觉得他从头至尾都是在利用你么?”红若这样问迟迟。

    “其实,他本来有许多机会,更直接更有效。”红若淡淡的说,眼前浮现的,是那个缠绵的夜晚,她初次吻在他的唇上。“红若,我问你。。。。”他的手指抚过她的眉,只要再温柔一点,再假戏真做一点,她就会沉沦,万劫不复,可是他终究是放开了手。

    “我不知道。”迟迟微笑,“我也不想再知道。”

    她把手伸到激流之中,寒冷彻骨。

    因为空柬去而复返的焦灼,因为她中了迷|药关心则乱的疏忽,还有,霹雳雷火弹爆炸瞬间的保护,原来,都是如此的不真实。

    小舟在礁石间灵活的穿梭,颠簸不堪。水流激浪之中,千山已过,不可回首。迟迟自怀中掏出一颗赤红珠子,圆润可爱,散发着清香。 她握起拳头,高高的举起手,用力向前一掷,眼泪终于滑落下来。

    涉江而行,江水寒冷,前路渺茫,然而终究领悟,这世间并无完满。最终能够倚靠的,原来不过是自己的心。

    “红若,我送你和爹到安全的地方,然后我去引开追兵。我要带着阿姨的骨灰,亲自送她回锦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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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鄙视我吧,我最后还是改不动,就这样结束这个部分了。也许虎头蛇尾了,不过我也不知道还可以怎么继续交代(脸红中)

    后记

    向所有被我误导的读者表示歉意?_

    对于一个写故事永远先写结尾的人来说,人物的变化总在一定的范围之内,所以经常的,写不出一个激烈的,荡气回肠的,爱恨都达到极致的故事,十分烦恼。

    涉江寒,最先满足的,当然是作者自己那点小小的对侦探故事的爱好:写一个故弄玄虚环环相扣紧张逼人的故事。至于是否做到了,另当别论。至少这期间大家的猜测让我私底下觉得很开心(读者说:暴打一通,实在太坏了)

    其次,就是写一些我很模糊的想法,比如萧峰如果对阿紫很绝决,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再比如,言情小说里完美男主角的背后是什么。一直很用力的压制自己不能透露最后这个结尾,尤其是在令很多人对我那样不遗余力的描写完美男主角提出批评之后(笑,几次都要投降了啊)。不过当然,我这个人一向很严肃(有人批评我历来写的太严肃),所以最后的结尾不是太颠覆。

    这个故事当然是讲迟迟,我很努力的回想一个这样我向往中的少女,是如何一步一步的痛苦成长的,甚至,在成长当中还会出现退步的现象。

    然后是讲赵靖的故事。我们看到的赵靖,是迟迟眼中的赵靖。赵靖爱不爱她,或者有多爱她,作者自己也说不上来,只知道至少他很尽力的给了他能够让她感觉到的所有的好,只要他愿意,是很容易让人死心塌地的,而对其他人,他当然没有必要去表现完美。可惜,没有人能够看到他内心天人交战的时候,那些心潮起伏,那些矛盾犹豫,作者都省略了,因为迟迟是不能看到的。也许直接的心理独白会更加有震撼效果,让故事更加戏剧化一些,脉络也更加清晰。但是我不想这样做,我尝试从一个有盲点的角度去写,当然写完之后我自己不甚满意,觉得不是太有说服力。只是我想到,不管你多爱一个人多亲近一个人,这个人始终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他的思想意志你永远无法全部了解,而且他很可能做一些不得不伤害彼此的事情,所以我们在发现真相的时候会伤心会失望,年轻的时候我们以为这是可以克服的,实际不是。

    最后,再次厚着脸皮求砖头和评论。两个月写十万字,实在是超出我限度的事情,我居然也做到了,当然是因为大家无条件的鼓励才能坚持的。很想知道大家是怎么看这个故事的,对你们每一个评论我都会珍惜思考的。当作鼓励吧,鼓励我继续写下去。

    流云乱即将开始。不过我会先休息一段时间。

    用力拥抱大家一下。

    罗嗦的人再罗嗦一句,赵靖之所以急着走,因为他有事情要做,在18节里他暗示过迟迟了。不过这个估计要到下一部分才能明显了。

    再,杜若的新文“水长东”超级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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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再,最近都是看比较细腻的古文,除了阿耐的“好山好水好花儿”。我自己打算填个旧坑换换口味,从一个软科幻变成一篇奇幻,喜欢的人可以到隔壁看看:)

    /bookho/338/33837/33837ht

    流云乱

    流云乱(一)

    (一)碎心

    锦安这年四月,远不若秋日红叶碧天金桂那样繁盛丰美。雨水迟迟不至,秋千外,依旧绿水桥平,东风里,照例朱门映柳,生生燕语呖呖莺歌亦未断绝,只是往年那满城如云如霞盛不可言的花势却减了,朝飞暮卷的,是淡若无色的落樱。高远的天空一碧如洗,每天都是晴朗的,夏天的燠热提早来临,而尽枫河的河水也渐渐落低,堤岸上露出旧年白色水痕。

    少年悠然下马,随手将缰绳抛给小二,径自进去,挑一张偏远临窗的桌子,先叫了壶热茶,咕嘟咕嘟连喝了几杯,分明是渴极了,上等好茶只做牛饮。店小二偷觑着他,见他脸色黑黄,模样平常,只是长了个大大的酒糟鼻子,显得有些可笑,衣着也是普通,或许是连日赶路,一身灰尘,心里不免就有怠慢的意思,慢腾腾的走过去,拖长了声音问:“客官,要吃点什么?”少年抬头看他一眼,店小二与那明澈流波的眸子一对,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打起了精神,陪笑道:“我们这店里可有几道好菜。”少年一笑,打断他道:“给我来一条醋溜鳜鱼,一盘水晶肴蹄,一碟素火腿,一碟鸡汁豆腐干。”店小二一愣,笑道:“原来是熟客。”说着忙下去张罗,一面回头看,却死活也想不起此人曾经光临过。

    少年闲闲靠窗远眺,尽枫河畔垂柳与枫树密密高耸几排遮在眼前,却仍可清楚的看见定风塔塔顶。少年长长的睫毛垂下,眼中阴霾一闪而过。坐了半晌,身后安静得异样,他微微有些诧异,回头又唤小二过来:“怎么没有说书的?”小二苦笑道:“最近说来说去也不过是那些,说多了没的叫人心慌,所以听的人也没心肠了。”少年略一思忖又问道:“可是因为金贺两州叛乱一事?”店小二点点头:“可不是么?朝廷启用王复王大人前往金州安抚叛民平息叛乱,去了已有一月有余,竟泥牛入海,一点消息都没有。今年又逢了春旱,谁都没有心思听书了。”

    少年微一蹙眉,道:“原来如此。”店小二也不想再多讲,唱了喏又下去。少年看着茶碗中漂浮的茶叶,极轻的叹了口气:“兵燹之灾,他倒没有说错。”原来金州地处南方,河流丰富,盛产沙金,因此得名。沙金淘取不易统一管理,所以朝廷从未限制沙金的开采淘取,历年来只是收取二十之一的税。后国库空虚,新皇一即位就加重税收,变为十中取一,引起淘金大户的不满,金州一片怨声载道。去年春天,白一川出任金州刺史。此人为人阴毒刻薄,敛财成性,变着法子的盘剥淘金者。淘金大户联合散户一起,秘密私运沙金出州,被他拦截,竟活活将一姓郭的大户打死。金州上下二十郡俱反,冲进刺史府将白一川乱棍打死,与金州毗邻的贺州也陆续有五郡加入,规模之大,程度之激烈,百年未遇。

    仁秀帝自然震怒,他年少气盛,接报之日就欲起兵,奈何满朝文武大部分持反对态度。盖因和飏帝即位之前战乱频繁,国库早已入不敷出,现纳税大州金州一反,无异于雪上加霜。何况此事朝廷官员白一川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以华庭雩为首的老臣苦苦相劝,欲采取怀柔安抚政策,平息叛乱。朝中只有寥寥几个官员如殷怀珏等人力主出兵,但殷怀珏乃仁秀帝之姑父,又是殷贵妃之父,说话颇有分量。仁秀帝一时犹疑不决,延误了时机,贺州十八郡被叛军攻下。此时叛军势大,连州,江州,和肃州待命大军兵力亦嫌薄弱。值此为难之际,仁秀帝终于启用籍籍无名的小官王复前往金州。他只带了百名侍卫上路,孤身犯难,消息久不传来,锦安一片人心惶惶。再加上雨水不至,春耕延误,这一段明媚春光中隐隐有不安的气息涌动。

    少年想到此处,在心底暗叹。却听见有人叫了一声:“云堆得厚了呢。”众人忙往外望去,果然见不久前一丝流云也无的天空里竟层层卷卷的积起了云,压低下来。有人道:“听说皇上今儿召见大名鼎鼎的隐龙仙,想来是大仙做了法,这雨也指日可待了。”另一人接口道:“隐龙大仙到了锦安这许久,才得见圣颜,真是可惜。”有人嗤了一声:“听说头先是盼着观影琉璃珠祈雨,未想到却无成效。”众人倒不敢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看着云欣喜了一回,各自散去。

    少年低头专心用饭,酒足饭饱之后方得闲抬头往外一看,刚好一滴雨滴落到窗边,晶莹溅开,外面街市传来阵阵欢呼。不一会,细密的春雨如丝般洒下,少年抿了抿嘴唇:“正好,省了我不少事。”

    到了夜间雨仍淅沥未停。管事的太监把门关上,仰着下巴用力的看着黑沉沉的夜空,嘴角渐渐拉起了笑容,又长长吐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多下点补够了雨水,大家的日子都好过。”想到近日来皇帝种种举止,心有余悸的摇了摇头。旁边的小太监已经撑着伞挑着灯过来,他回头又看了看酬勤厅,树影微微摇晃,里面漆黑一片,周遭除了雨声一片寂静。他终于确定一切无恙,抱怨着裤脚湿透,慢慢走远。

    一队禁军亦正朝这里走来,巡视了一圈,为首那人点了点头:“妥当。”树叶上一滴雨水啪的落下,正好被风吹到他的脖颈蓑衣未罩之处,他吃了一惊,伸手一抹,冰凉的雨水让他打了个喷嚏,不由骂了声娘。后面一人笑道:“罗大哥,早些回去换班吧,兄弟们准备了好酒就等着咱们了。”这姓罗的统领哈哈一笑:“可不是么,这鬼天气,早早喝酒是正经。”几人说笑了几句离去。

    梆子声极响亮的穿透蒙蒙雨雾,回荡在夜风里,已是二更时分了。酬勤厅前的大树树顶悉簌作响,一条纤细的身影从上面掠下。那人在廊下站定,看着那层层叠叠的宫檐在夜色中伸展到不知何处,目光不由一寒。他胆子极大,未戴面罩,正是白日那个少年。

    伸手推开门,他一眼就看见自己要找的东西,轻盈的脚步也不由一滞。他合上门,黑夜里一双明亮的眼睛如同燃烧着火焰一般。他在那东西前面站定,眼光渐渐朦胧。长入云鬓的眉,挺拔小巧的鼻子,俏皮妩媚的唇,与真人无异的人偶,那么熟悉,好像就在昨日,少年温柔的抚摸过那脸颊:“有她陪着你在那冷冰冰的地方,我也就放心了。”手指触到那袭红的耀眼的裙子,冰凉的丝绸滑过,如同脸上曾经的泪水。往事在寂静的黑暗中突然震耳欲聋的扑来,掌间散落的粉尘,转过身绝决的背影。他眼神骤黑,霍的转身,刚好碰到案几。案上堆满了奏折,每一日,皇帝就在此披阅公文。他后退一步,在衣襟上用力擦着方才触到案几的手背,厌恶的看着前面,突然又笑了,做了个鬼脸:“我才不会让你天天对着她呢。就算你是皇帝也无法随心所欲。”

    外面隐隐有闷雷滚过。黄豆大的雨滴突然噼里啪啦砸下来,愈来愈响,仿似天地间只有暴雨的声音。他往腰间一抽,一抹淡虹的影子在黑暗里也脉脉的流动生光。他面对人偶,死死盯着胸口那个地方,嘴角慢慢浮起微笑,长剑缓缓递出,抵在那里。人偶突然动了,长袖盈盈甩出,边舞边唱道:“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是少女清脆甜美的声音,当中尽是温柔缠绵之意。他心头剧恸,长长一叹,长剑往前一送再向后一拉,歌声戛然而止,而他莹白如玉的掌心上,正正躺着跌落下来的粉红色的心,晶莹剔透的,七窍玲珑的心。他反手握住自己的胸口,也正是心脏跳动的地方。湖畔的拥抱,苍河边疾剑的冷光,和更远的前尘往事重叠又分开,竟分不清什么先发生过什么是后来出现的,只记得这颗心碎裂的声音是一样的。

    一道雪亮的闪电骤然劈下,整个酬勤厅被照得纤毫毕现。黄|色的龙椅,黄|色的软榻,一片流金的黄中绣着的龙张牙舞爪似要扑出来。他眼中的情绪也在刹那间达到了极致,双手一合,七窍玲珑心碎成千万片,在轰隆隆的雷声当中洒了一地。手袖一拂,人偶散开,少年决然转身,再也没有回头多看一眼。

    行到庭院之中,又是一道闪电当头砸下,黑沉无边的天空被那巨大的雪亮劈成两半,庞大的宫宇被映得通透,愈显狰狞阴森。随后只听一声闷响,脚下地面似乎震动,少年似有感应,立刻抬头往后看去,只见高逾千尺雄伟庄严的定风塔塔尖竟燃起了熊熊烈火,在铺天盖地的茫茫雨幕和夜色之中显得分外诡异。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下意识的咬住嘴唇,浑然忘了雨水砸在身上引起的剧痛,更多的雨水不断流下,视线已经模糊。他用力仰头,手只一拉,整个人凌空飞起,迅速消失在黑夜当中。

    流云乱(二)

    (二)豪雨

    雨越下越大,瓢泼如注,丝毫没有减小的迹象。已到了黎明时分,那点惨白的天光被雨幕遮着,天地间一片阴沉,三尺之外就什么都看不清楚了。管事太监撑了把偌大的伞,还是禁不住那雨水猛烈的扑来,浑身都湿透了。他在廊前站定,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转头看见跟着自己的几个小太监也是淋的精湿,抖抖梭梭的站在那里,心下没来由的一阵厌烦。他将伞掷在地上,命人拿垫子来,仔细的把鞋底擦干净了,又将衣角拧干,这才敢进厅。刚一推门,暗淡的光线下隐约瞧见什么伏倒在地上,心里咯噔一声,忙趋过去看,一边叫人点上烛火。脚下不知踩了什么,卡喳几声,他愈觉恐惧,蹲下身子一看,脑中登时轰的一声:“哎呀,不好了。”尖利变调的声音传得极远,门外的小太监们打了个冷战,探头进去,只见烛火照映下,一个红衣美女伏在地上,身体支离破碎。冷雨被风吹打进来,一股阴寒之气由脚底窜入脑门。“鬼啊。”几声惨叫长长的回荡在风雨声中。

    因放下了桩心事,皇帝这夜睡得尤其的熟。哪知到了大清早,就被人匆匆吵醒,先是说什么闹鬼,而后又说自己最钟爱的人偶居然被打碎了。他眉头一拧,猛地一掀被子,坐了起来,阴沉着脸就欲发作,瞥眼碰到华贵妃盈盈如秋水的眼眸,蓦的想起什么,强压下怒气,伸手替她掖好被角:“小心着凉。”到底也不许她起身伺候,匆匆梳洗了一番便离去。

    皇帝走后,华贵妃静静躺在床上,墨玉一般的长发流泻下来,愈发显得脸色苍白。她只默默望着窗外出神,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滴清泪自眼角缓缓流下。初荷在旁边见了,心中也是酸楚。华樱不久前小产,自那之后,整个人愈发沉静,有时单薄安静的如同一个影子,许多事情也放下不理,一切都是淡淡的,只是此刻,昨夜缱绻温存还在枕畔,皇帝却已经为了另一个女子离去,不,甚至只是那名女子的木像,华樱此时心中滋味可想而知。

    过了一个时辰左右,门口有条身影踟躇着没有进来,初荷知道那是出去打探的太监回来了。即便华樱不问世事,这样的角色亦不可少。初荷与华樱贴心,这种事情通常都由她处理,所以她看了看华樱,见华樱阖着眼睛,便欲悄悄的走出去,私下听那太监禀报,不防华樱幽幽的道:“叫他进来吧。”初荷无奈,只得唤那人进来。那名小太监甚是机灵,跪下来口齿伶俐的将事情讲得清清楚楚。原来昨夜酬勤厅不知发生了何事,皇帝最钟爱的木偶碎了一地。皇帝大发雷霆,将昨夜巡值的禁军和当差的太监都一律处罚,险些打死,怒气犹未消去。恰巧殷贵妃也过去,自动请缨要为那女子画像以慰皇帝相思之苦,皇帝知她素善丹青,方才稍稍平和。初荷听到此处,暗自点头,殷贵妃平日骄横跋扈,做事倒也大方妥帖,知道吃醋亦是无用,索性顺着皇帝的性子,还落个贤惠的名声,到底是殷如珏的女儿。殷华两家在朝上分庭抗礼,女儿在宫里也是平分秋色,只是如今华樱性子更淡,只怕将来要受制于人,皇后之位迟早要被殷家女子得去。初荷难免担心,偷觑华樱,却见她嘴边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容,心思早不知道飞到哪里去,初荷不由默默叹息。

    华樱回过神来,见初荷紧紧的皱着个眉头,倒笑了起来:“傻子,你想什么呢?”一面坐起来。初荷忙叫人端水进来伺候洗漱。华樱自水面照见自己的容颜,神色微微一黯,这样失态却也只是片刻之间,很快就再看不出端倪。

    雨声极大,反觉安静。华樱披着羽氅坐在廊下,注视着这少见的豪雨,隐约瞧见蕴莲宫的门开了,似是有人进来。她略微诧异,这天气还有谁会过来。等来人近了,她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来人到了廊下,将伞放下,又将蓑衣递给初荷。饶是撑了伞披了蓑衣,他仍是全身湿透,一袭紫袍沾了泥泞滴着雨水。这样狼狈,也让人觉得风姿优美从容潇洒,几缕黑发湿嗒嗒的垂在耳边,愈发衬得面如冠玉俊美异常。

    华樱微微一笑:“这天气你怎么倒来了?”口气极是熟稔亲热,原来这年轻男子正是华樱胞弟华煅。华煅接过初荷递来的丝巾,一面擦着头脸一面道:“本来是来上朝的,不过今天陛下身体不适,没有早朝,我顺便过来一趟。”华煅眉宇间尽是冷倦之意,只有看着华樱方露出少许温和。

    华煅在华樱身边坐下,姐弟两一起看着前方白茫茫一片。华樱闲闲问道:“南方的事情如今竟是怎样?”华煅一晒:“连观影琉璃珠都看不出来的事情,我如何知道?” 接着又说,“堂堂国事,倒要一颗珠子来定夺。爹爹他们上了不知多少折子劝皇上派人安抚,最后还不顶一个和尚的一句话。”华樱摇头:“你有所不知,这位圣僧前些日子不知怎么惹恼了皇上,皇上本来根本不肯听他说话,他坐在大殿之前三天不吃不喝,日晒雨淋,方打动了皇上。”华煅沉吟:“出家之人,何至于此?”“到底是慈悲心肠,这番战乱一起,不知又要如何生灵涂炭。”华樱说着,微微一笑,“你原本不关心这些事情的。便老老实实做你的算盘珠子,拨一拨动一动罢。”华煅转头,怜惜的望了她一眼:“你原本也不关心这些事情的。”华樱神色不变,浅浅笑道:“闲来无事,随口说说罢了。”华煅却看见她手腕微微颤抖,知她内心极苦,牵挂一人,终究无望,锁在这不见天日的深宫之中,无所爱之人,亦无爱己之人,一生寂寂,其中凄凉连血脉相连的自己也无法体会万一。他低下头去,抚摸着手上的玉扳指,眼眸更深更黑。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突然有个宫女冒着大雨赶来有事禀报,华樱唤她进来,只见她雪白了一张小脸,容色哀戚,一见华樱就哭了出来:“娘娘,张才人,她,她只怕不成了。”华樱略微一惊,立刻收敛了情绪,淡淡的问:“不是早就打发人请了御医么?”那宫女垂泪道:“请是请了,药也吃了好多,到底还是熬不住。”华樱叹了口气:“你糊涂了。如今殷娘娘执掌六宫,有什么你同她说去,到我这里也无济于事。”那宫女不住叩头:“才人也没什么心愿,不过想再见一次老母,已经禀了殷娘娘,可是。。。。。”

    华樱看了华煅一眼,见华煅漫不经心的吹着茶,只得摇头道:“你跟我说也没有用。到底是于礼不合。”那宫女求了许久,华樱仍不松口,只得抽噎着退下。

    见她走了,华煅才问:“这位张才人,可是上几个月跟皇上出宫不慎落水的那个?”华樱黯然:“真真可怜,熬了这么久,皇上一次也没去看望过。还招得那边恨透了她。”华煅点点头:“皇上私自出宫已是不妥,她还跟着,不遭人嫉恨才怪。”华樱微微笑道:“凉薄本是人之天性,原也怪不得别人。若要我说,她早早脱离了这苦海,期待下一世也没什么不好。”华煅这样冷的人,听见此话,亦不由觉得心头掠过一阵寒意,抬头看她的面容,一如既往的平静,倒是似曾相识一般。

    “在哪里见过呢?”华煅苦思。突然想起三年之前的某一日,华樱知道自己要进宫,神色亦是这般平静异常,毫无新嫁娘的欣喜,只是不经意间,他看见她臂上一道道刺出的血痕。华樱长长的裙裾无声拖过庭院,那人站在树荫之下,微风拂动,吹过她的唇边,又掠过他的掌边。一转身,已是关山万里。

    华煅回忆至此,猛地一惊,也顾不得什么,拉过她的手腕一看,只见上面深深浅浅的血痕,分明是新伤。他低低的厉声问:“这是什么?”华樱与他对视,澄澈明净的眼眸里渐渐浮起哀伤。雨滴阶上噼啪溅开,她的声音愈发清冷:“没什么,我不过在记着日子。他走了有二十天了。”华煅看进她眼睛里去:“你怎么这么傻?”华樱抽回手来,轻抚自己小腹,笑容凄苦:“我还剩什么?不过是些回忆罢了。”华煅一凛,想到那人此去凶多吉少,若是噩耗真的传来,不知华樱会如何自处。然而却找不到半分安慰的话,那种木已成舟千帆过尽的疲倦,已分不清是自己传染给华樱还是华樱感染了自己。

    下午时分,眼见得雨一点停的意思也没有,华樱只不再挽留华煅。华煅行到永年殿侧,走在廊下,伸手抹着脸上的雨水,前面转出一队人来,为首的正是当朝太师,自己的父亲华庭雩。

    华庭雩早瞧见华煅被淋得狼狈的样子,眼皮也不抬一下,目不斜视的从他旁边走过,倒是身后跟着的几名官员,陪笑行礼:“华大人。”华煅略点了点头,侧身而立,等一行人都走过去,俊美异常的脸上才挂起一丝讥诮的冷笑。

    流云乱(三)

    (三)赌局

    雨连着下了七天七夜,终于停了。天一晴,春天柔和的暖意就扑面而来。

    玛瑙缠丝的碟子里用冰镇着凉茶,喝了几口才觉得舒爽,华煅伸了个懒腰,斜斜的歪在榻上,闭目养神。琴心见了,手上的扇子也扇的渐缓,华煅却突然睁开眼笑道:“难不成见我睡了你就躲懒?”琴心脸一红,笑着啐了一口:“公子,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到了夏天,你可真得进冰屋子里躲着了。”华煅一把握了她的手:“从前不也过来了?你现在倒操心,”他含笑睨了她一眼,“到底是不同了。”琴心飞红了脸,却也不舍得抽出手来,只任由他握着,寒意丝丝自掌心渗上来,她低头凝望他,想起下人们偷偷议论的话,不由把脸贴到他的手背上,好似这样就能温暖他一般。

    “公子。”她低低的唤了一声。华煅重新合上眼,另一只手不经意的拨弄着她的耳环:“怎么了?”

    “人家都说,你是冰雪雕出来的,一丝儿热气都受不得呢。”

    华煅微微一笑,那笑容虽然仍旧没有温度,却眩目得令琴心心头一跳。只听他悠悠的笑问:“我冷不冷,你自己还不知道么?”琴心颊上更热,正要说什么,却听见外面有人报道:“公子,老爷来了。”

    华煅嗯了一声,却不动弹。琴心知道不妥,连忙直起身子,要站到后面去,却被他死死的拉住了手。琴心急的低声喊:“公子,到底是老爷。你不怕,我做下人的以后怎么办。”华煅听她真的急了,方松开了手,脚步声已经近了。

    来人跨进屋里,见华煅正慢悠悠的坐起,不由皱眉道:“大白天的,你这个样子,成何体统?”华煅懒洋洋的给他请安:“爹,您老来了。”又转头吩咐道,“琴心,快给老爷沏上昨儿薛真送来的茶。”华庭雩听见薛真这个名字,心头怒极,愈发厌恶,转过身去冷冷的说:“尽枫河水暴涨,锦安附近房屋农田冲垮毁坏无数。人人忙得焦头烂额,明儿你给我进宫面圣去。”华煅眉头一跳,却仍是漫不经心的应了。华庭雩看他一眼,拂袖而去。父子两人数日未见,交谈不过三四句。而华庭雩的眼神,同从前一样,疏离中又带着些许哀痛。华煅已经放弃揣摩。

    见华庭雩去的远了,琴心吐了吐舌头:“公子,你是故意的吧,抬出薛真的名字来。”华煅眨了眨眼:“你说的什么?”琴心给他揉着肩膀笑道:“你明知道老爷最厌恶薛公子这样的人,还要我沏他送的茶,老爷不发火才怪呢。不过公子你现在也是朝廷重臣了,老爷一向注重礼仪体面,不责罚你,你就仗着这点气老爷。”

    华煅一笑:“琴心,你怎么这么聪明。女人太聪明了可不好。改天我带你去薛真府上,瞧瞧他的可人儿,你就懂了。”琴心知道华煅对女子历来宽容,这话看似责备,实为调侃,于是笑嘻嘻的问:“听说薛公子花了千两黄金买了个小小美人,可是真的?”

    “连你都听说了?那可人儿真是不同,才这么高,却是绝色,依我看,一百个正常的女子里都挑不出一个似她那么媚到骨子里的。”

    琴心听他赞不绝口,到底有些恼了,撅着嘴道:“原来公子喜欢这样的,下次可不能叫薛公子拣了便宜去。”

    华煅听见此话,不知为何,瞳眸更黑,好像忆起了很久远之前的事情,琴心语气里那遮掩不住的醋意也没放在心上。“我喜欢什么样的?这个,可真不好说。”他自嘲的一笑,转头唤琴心,“过来让我瞧瞧。”

    琴心听他语含调笑,羞得低下了头走上前来。华煅见她今日打扮素净,淡白色的衫子上绣着浅粉的花,只梳了双髻,戴了副小巧的珍珠耳环在颊边一荡一荡,脂粉施得也极淡,不由目光柔和起来:“你这个样子最好看。”琴心抿嘴微笑,过了半晌才道:“公子出去了一趟,回来口味就变了。以前你可最爱娇艳的颜色了。”说着似笑非笑的瞟了华煅一眼,许多话尽在不言中。华煅面不改色,躺回去:“再过来给我扇扇。”想了想又吩咐道:“今天晚上把我上次叫她们绣的东西备齐了,我要去薛真那里。”

    到得薛真府邸,华煅见下人正将两个大瓮搬进屋来。他一边擦手一边道:“这又在闹什么呢?”薛真笑眯眯的说:“我特意命人收集了雨水,将来泡茶喝。”

    华煅略一皱眉:“小薛你也越来越不长进了,跟人学这个玩意,只学个皮毛,真是效颦之举。我跟你说,这头遭的春雨最要不得,脏。何况今年雨水来得晚,雨势又猛,不知道憋了多少脏东西,你就这么接了,将来泡出来的茶非但不如寻常井水泡出的味道,只怕更糟。且等上几天,春雨如油的时候雨水才是清香净透。”

    薛真顿足道:“前几天叫你来你又不过来,否则我自然要请教你。”连忙吩咐着将那些雨水倒了,才转头问华煅:“以为你要来吃晚饭,没想到这么晚才来。我给你留了热汤,你要不要?”华煅点了点头:“千万不要太烫。”薛真笑道:“我知道,热气儿越少越好。你在什么上都留心,偏偏这吃饭,最要滚烫鲜香的,你又怕热,享受不到这当中的好处。”

    正说着话,门边探出一个脑袋来,一双乌亮的大眼睛滴溜溜的直转。薛真微笑:“云珠,你来了,还不过来拜见华公子。”门口立刻站了个身形不过六七岁样子的女子,那容貌却是一等一的绝色美女,媚入骨髓,眉宇间却带着一种天真。她甜甜一笑,奔上来,对华煅行了个礼,见华煅深黑的眼眸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脸上一红,躲到薛真怀里,埋住了头。

    华煅与薛真见她可爱,都笑了起来。

    “你请我过来不是为了喝碗汤罢?”华煅只喝了小半碗,就放了下来,漱了口擦了脸,慢条斯理的问。

    云珠突然脆生生的接口道:“今天可有好玩的呢。”边说着边偷看薛真的脸色,暗自吐了吐舌头。薛真一笑,抚摸着她的秀发道:“我得了一个人,可了不得,据称打遍天下无敌手。”

    华煅见他说得郑重,不由莞尔:“你也信这个?”那股克制不住的倦意再次浮上来,他揉了揉眉心,又道,“天底下人总说无敌,天下第一。世间这么大,哪里会真有什么人强过所有人呢。”云珠离他不远,竟觉得丝丝点点的凉意从他身上渗透过来,再看看他浓密漆黑的睫毛垂着,在白玉一般的脸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俊美倒是俊美,却让人心生疏离之感。

    薛真觉察到云珠打了个冷战,将她搂紧,大大咧咧的笑道:“你就是爱较真。反正他说什么我就信什么,不过是图个乐子罢了,白操那么多心做什么?就算他吹牛,死了伤了也是他自家的事,我就在旁边凑个热闹,不好么?”

    华煅倒笑了起来:“是,是我迂腐了。不过你找了什么人跟他比试呢?”薛真一笑:“我叫了老朱老周他们来。他们手底下伺候的也有几个了不得的人才。今晚的赌注可不小。”华煅挑了挑眉:“难道你要把云珠给赌出去?”

    云珠扭了扭身子,薛真搂着她的腰哈哈笑道:“你就爱吓唬小孩子。我今晚压的可是十万两银子的东西。怎样?有没有兴趣?”见他兴致盎然,华煅只是微笑:“等你真赢了他们两再说。”

    薛真早命人收拾了大厅,除了四张几案其余一概不设,案上放着精美小食各色果品和美酒。朱凤山和周紫青坐了左右最边上的位置,中间是华煅和薛真

    不消片刻,只见门前进来一个精瘦的男子,一身短打显得格外干练,冲四人抱拳行礼。朱凤山就坐在华煅旁边,连声称此人一看就与众不同,而薛真面有得色,瞟了华煅一眼。华煅嘴角微挑,照例冷而散漫,心想这人一副护院保镖的模样,也能给吹得上了天,不由索然无味,当即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朱凤山倒有些尴尬,忙着给华煅敬了杯酒,薛真却不着恼,连声呼喝着要周紫青先出人。周紫青笑道:“人我倒是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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