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钟鼓初长夜第5部分阅读

    迟迟钟鼓初长夜 作者:肉书屋

    迟迟钟鼓初长夜第5部分阅读

    ,什么声音?我好像,好像听见有人在哭。”迟迟突然停住脚步,一把拉住他的袖子。赵靖看着她,原来再胆大桀骜也不过是个十六岁少女。他侧耳细听,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听到。”迟迟蹙眉:“难道是我心生幻觉?”赵靖却反手按剑,跃上屋顶,凝目而眺。迟迟跟上来,见他不过随便站在那里,就有种渊停岳峙的气势,稍觉心安,终于笑道:“也许是我听错了。你说你是个大将军,原来你也怕了。”赵靖松开剑柄,微笑道:“我从不信神鬼,我怕什么?”迟迟瘪嘴:“可是你的样子比我还紧张。”赵靖苦笑,过了半晌方道:“人心之险恶更甚于鬼怪。一切小心从事。”话音未落,一声极轻但是清晰的响声从远处传入耳鼓。迟迟足尖才一点,立刻被他拉住手臂:“等着我一起过去。”

    两人并肩往湖边飞掠而去,湖水仍然清寒幽深,轻轻拍打岸边石块。迟迟往那石块上看去,低声道:“我们来晚啦。”石上并无一人,只有一把琵琶静静的放在那里,赵靖走过去,手指拂过琴弦,只觉冰凉潮湿,不知是露水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涉江寒(五)

    (五)

    胭脂盛在花蕾形状的盒子里,一字密密麻麻排列开来。粉红,妃色,品红,桃红,海棠红,石榴红,嫣红,正红,紫红,茜色,混合着空气中的玫瑰香茉莉香栀子香,寻常女子早就沉醉不可自拔。

    只可惜,今天朱世昭遇到的是秀外慧中天下无双的女飞贼迟迟。只见她笑意盈盈的撑着下巴坐在柜台前,一双眼睛流光溢彩,却半分也不看那胭脂,只玩弄着手掌间一个小小的银色铃铛,注视着朱世昭。

    饶是朱世昭今年二十有七,早就娶妻生子,做这北方一带赫赫有名的花颜坊主人已久,也经不住那样清亮的一双眸子一直盯着自己看。他干咳一声,转过脸去,道:“姑娘一大早光临,难道不是想买点什么么?”

    迟迟不知怎地一捻,指尖竟捻出了一颗明珠来,与她的颊映衬生辉。她慢条斯理的道:“买是自然要买的。这颗明珠给你,买下你的店都够了。不过呢,我这个人有个脾气,我用的胭脂水粉可不许经过任何男子的手。”

    朱世昭忙笑道:“那姑娘就来对地方了。通常胭脂水粉的作坊还是男子为主,只有我们这花颜坊,清一色全是女子调制。”

    迟迟噗哧笑了出来:“喂,你不是男子么?你虎视耽耽的,我怎么挑选胭脂啊?”朱世昭这才明白过来,忙回头唤道:“慧儿,你先过来招呼这位姑娘。”后面转进来一个身材修长的少女,迟迟见她容颜之间有哀戚之色,心中暗自点头,笑着招手道:“姐姐,我一个人初来乍到,你来帮我挑选胭脂可好?”

    少女见了那样的笑颜,如何能够拒绝,走过来微笑道:“姑娘,你挑什么胭脂都会好看。”迟迟笑盈盈的说:“穿什么衣裳擦什么胭脂,甚至心情不同都该抹不同的胭脂,这当中学问可大呢。姐姐你在花颜坊做工,一定比谁都精通于此。”一边拉着她坐下,两人低头研究那深浅明媚的红。朱世昭见没有自己插嘴的余地,本来也对这慧儿极放心,遂摇了摇头,到柜台的另一边算帐去了。

    迟迟眼角瞥到朱世昭走开,随手拿起一盒胭脂,放在鼻间一嗅:“好香。”手上的铃铛轻轻摇晃。慧儿被那银光晃了眼睛,抬起头来,不由啊呀一声:“姑娘,你的铃铛。”迟迟讶异,顺着她的眼光一看,见原本锃亮的铃铛不知为何突然暗淡了下来,上面罩着一层蒙蒙的黑色。

    迟迟脸色一变,低声问道:“姐姐,这盒胭脂是何人所制?”慧儿茫然的摇头:“每日作坊里都制出许多胭脂,如何记得清是谁?”迟迟郑重的看着她:“我这铃铛,名为妙响。为什么叫妙响呢?是因为她吸了天地之灵气,越洁净的地方响的越动听,若是有什么脏东西,她就发不出声音啦。”说着,用力摇了铃铛两下,那铃铛果然没有了声音。

    慧儿脸色变的雪白,迟疑的说:“脏东西?人的鬼魂算不算脏东西?”迟迟瞪大了眼睛:“当然算。我这铃铛,最不会发出声音的时候就是有鬼魂的时候。难道这里死了人?”慧儿摇了摇头,小心的看了看,见朱世昭没有注意这里,遂带着哭音低声说:“昨天作坊里一位姐妹死啦。我看她的魂魄还没有离去,惦念着这里,所以回来,让这胭脂,这胭脂。。。。”她话没说完,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迟迟自怀中掏出丝帕来递给她,柔声说:“姐姐,你别哭啦,叫你们店老板看见他一定会罚你。”慧儿用丝帕擦了眼泪,羞赧的说:“叫姑娘见笑了。”迟迟温言道:“你们感情很好么?你这样伤心。”

    慧儿点点头:“我们作坊里,大家都情同姐妹。”迟迟叹了口气:“那她怎么年纪轻轻就去了呢?”慧儿把声音压得极低:“都说她晚上出去看游灯撞了恶鬼。”迟迟颔首:“这样好的女子,也只有恶鬼忍心下手。”慧儿眼圈又是一红:“是啊,湘儿她性子是极好的,见过她的人都会喜欢她。”迟迟听见,心如刀绞,忙垂下头:“会不会是这位湘儿姑娘人太好,遭人嫉妒呢?”慧儿沉吟:“湘儿在这里确实是最会闻香辨色,不过女孩子终究要嫁人的,她再能干也不过这一两年,犯不着嫉妒她啊。若是她找了个好归宿说不定有人会眼红。”

    迟迟听到这里,心头一动,一个念头模模糊糊的闪过,但是仔细想又抓不到。见店老板在那边已经颇不耐烦,不住的看过来,只好大声道:“替我把这些胭脂都包起来,一色要两盒。”见朱世昭露出满意的笑容继续低头打算盘,她又低声问:“这么好的姑娘还没有许配人家么?”慧儿一边替她包胭脂,一边回答:“还没有。不过。。。。。”手上一停,甚为犹豫。

    迟迟眼珠一转,试探的问道:“莫非她有中意的人,或者有人中意她啦?”

    一盒胭脂啪的掉在地上,慧儿慌慌张张的去拣,一只纤纤素手已经伸过去替她拣了起来,拉开她的手,将胭脂放在她掌心。慧儿见到迟迟一双如黑宝石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不由道:“哎,刘大哥一直喜欢她,这下一定伤心到了极点。她死了,而跟着她一起出去的刘大哥的妹妹春月也失了踪。你瞧,他本来在这里做些粗活,今天果然没有来。”

    迟迟凝神细想:“刘大哥不来也没有什么出奇的。既然他妹妹失踪,他自然会去找。他不过是作坊里一个小小的杂役,难道还会有人为他争风吃醋以至于杀人?罢了,我还是先去他家看一看。”于是抬头一笑:“谢谢你啦,慧儿姐姐,这些胭脂我很喜欢。”

    她走出花颜坊,日头已经升得老高。春寒似已渐渐消融,已经快到三月。柔木草长莺飞的春日,想来也不会比锦安逊色多少。迟迟抬头,总觉得有看不见的阴霾笼罩过来,想到昨夜湖畔空置的琵琶,不由轻轻打了个寒颤。

    四名轿夫抬着一顶青色的轿子从她身边匆匆经过,里面传来嘤嘤的哭泣之声,哀怨凄凉,好像在哪里听过。迟迟心头好似有道闪电打下,一把抓住身边一人问道:“那轿子里坐的是谁?”那年轻人见这秀丽少女脸色凶狠,一时期期艾艾说不出话来。倒是旁边一个老者接口道:“可不是曹参军的夫人?听说昨天晚上曹参军在郡守府当值的时候突然得急病死了。”

    “死了?”迟迟茫然的重复这句话,“啊,所以她哭的这么惨。难道昨夜那人,也是遇到了什么极伤心痛苦的事情么?”她想起离开锦安的前一个夜晚,自己躲在被子里,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抽得紧紧的,好像立刻就要死去,那哭声因为被压得极低,断断续续,同这位曹夫人的哭声竟然如此相似。

    “天下伤心之人,最后都是这样罢。”迟迟想。却听见被自己抓住手的年轻人小心翼翼的叫了声姑娘。她松开手,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身旁那老者叹了一口气:“这个天鬼节可真不太平,接二连三的死人。”

    迟迟听到这话,心头一紧,一种如芒刺背的感觉油然而生,似乎正被窥探一般。她抬头四下张望。花颜坊地处闹市,周围林林总总的布满了茶馆酒楼商号,人来人往,忙忙碌碌,没有一个人注意她的行踪。她握紧拳头,终于大踏步的朝前走去。

    对面思云楼上,一双如春水般的眼睛正在凝视着迟迟的背影。身后一个小丫鬟也趴过来,凑到窗户缝上往下瞧,语气里透出惊讶和赞叹:“小姐,你说那一晚的蹴鞠状元就是这么个小姑娘?”“是啊。我在台下瞧得清楚,她实在厉害,靖将军那样的人物都栽在她手里。”

    小丫鬟撇了撇嘴:“可是小姐你比她还要美。”

    少女抿嘴微笑:“你不服气什么?”

    “我听人家说啦,那天晚上靖将军亲自邀请她去同乐宴呢。”

    少女伸手一刮小丫鬟的鼻子:“人小鬼大,你瞎操什么心?”“小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老爷提过要把你许配给靖将军。”少女低头,一抹淡淡的红晕涌上脸颊,一手捻着腰带,一边道:“他每次都行色匆匆,哪里又注意到我了?小秀你不许再胡乱猜测,否则罚你今晚不能吃蜜饯。”小丫鬟吐了吐舌头,站到一边去。

    少女伸手将窗户彻底推开,凝视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眉头蹙得紧紧的。

    “小姐,你是不是在担心老爷的病?”小丫鬟精乖的替她斟上茶,“这个天鬼节过的人心神不宁,小姐你几天就瘦了一圈呢。”

    少女一怔:“是么?”立刻从怀里掏出一面小小的菱花镜来,端详自己的容貌,瞧见自己果然脸色苍白,神色忧伤,心头一跳。

    “小姐,我替你擦胭脂可好?”小秀递过一盒胭脂,少女低头,见那颜色娇艳,和自己心境大不相符,而许多不愿意想起的事情一时也涌了上来,轻轻的盖上盒子:“算了。”

    涉江寒(六)

    (六)

    柔木处于锦安到悠州必经之路上,城中自然布满悠王眼线。赵靖找上一名姓吴名拙的富商,让他借口招呼远方表亲逛柔木,带他到同乐园。和他一同去的,还有一名老者,姓米名政,乃是悠王最得力的幕僚之一,此次跟着赵靖进京,一路出谋划策,赵靖极为倚重。

    那吴拙早等得急了,见一个中年汉子和一个糟老头子冲自己走来,也不理会,只是擦了把汗,转个身继续踮着脚张望。突然有人在他身后咳嗽一声,他回头就要骂,赵靖已经压低声音笑道:“是我。”吴拙认得他的声音,松了口气:“将军您怎么这么个打扮?”赵靖笑道:“我不是早吩咐下去,我这次留在柔木的事情不许让任何人知道,我如何能露出真面目?”吴拙一愣,领悟到赵靖如果公开干涉地方政务,确是件授人以口实的事情,忙不迭的点头:“知道了。是小的愚钝。”

    “瞧这一头的汗。”米政走过来亦笑道,吴拙哪敢怠慢,顿足解释道:“先生你有所不知,同乐园出了大事了。”赵靖与米政对视一眼,齐声问道:“怎么了?”“将军和先生去了就知道了。”

    三人匆匆赶往同乐园,远远就瞧见偌大一个园子狼藉一片,花草树木被砍得乱七八糟。赵靖心头一惊,随手拉了一个人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那人嗨了一声道:“今儿一早,何大人便下令重整同乐园,这不,大人亲自来监工呢?”说着努了努嘴,赵靖顺着看过去,果见何冲笼着袖子立在那里,脸色黑沉沉的。

    赵靖使了个眼色,吴拙走过去攀谈了几句,回来低声回禀:“原来是郡守大人下的命令,大人身体不适,全因这同乐园里鬼怪作祟,为防再起事端,勒令重新修整。”

    赵靖眯着眼,远远看着何冲黑如锅底的脸色,反倒笑了:“这小小佐官也难做。”米政接口笑道:“也不知道马大人心里是怎么想的,是真病呢还是假病。不如这样罢,”他转向吴拙,“你同马大人关系历来甚好,打点一下探病也是应该的。另外,找到那看病的大夫,仔细问清楚了。”

    吴拙既得了命,先行一步告退。赵靖负手对着湖水,若有所思,半晌,才问道:“王爷有没有信儿?”米政微微一笑:“王爷说了,将军既然愿意在这里呆着,就好好休息几天,迟些再回悠州也不妨。”

    碧波万倾,湖面微风吹来,令人心旷神怡。赵靖却无心欣赏,千头万绪在心里,一时梳理不开。柔木城中暗潮汹涌,不由得他不以最坏的打算来揣测整件事情:“难道真有人想杀她?若是皇上的人,只会想带她回去。莫非,是哪位娘娘派出的人?”此念一生,他几乎立刻就要吩咐将驻守在柔木城外的黑羽军调进城内守护迟迟父女,终于狠心压下这个念头,心情愈发复杂,边想边转身道:“牵马过来。”方想起自己此刻身份不同,哑然失笑:“回去吧。”

    赵靖回到客栈,刚进屋就有人敲门,赵靖开门一看,只见迟迟立在门外,两汪深潭一般的眸子闪动光彩,立刻知道迟迟必有斩获,将她迎了进来。

    “你爹爹呢?”赵靖问道。迟迟一愣,支吾了两句,显然不愿提起此事。

    赵靖微微一笑,并不深究,反而先将同乐园里的事情说了一遍。迟迟想了想,道:“不妨你先听听我这边的情形罢。”赵靖微笑:“花颜坊的女孩子这么容易就被你套出话来?”迟迟抿嘴:“柔木既有天鬼节,此城中人必定对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深信不疑。我略施小计,在手掌上抹了无色的毒药,一擦那银铃就黑了,又用丝线卡住铃舌发不出声响,那位姑娘果然被我吓到,以为有鬼魂附在胭脂上。”赵靖莞尔,继续听她将慧儿的言语重述一次。

    “后来我去了刘家。刘家世代为菜农,冬天无菜可种,刘家大哥就出来做杂役,认识了宋湘姑娘,而刘春月还和她结成了好姐妹。”

    “我去的时候,听见刘家大婶一直在哭,不住骂刘大哥道:‘你还呆在家里做什么?妹妹不见了,也不去寻找。难道你心里只记着宋家的丫头,忘了自己的妹妹么?’刘大哥也不分辩,只一味劝刘大婶喝药,莫哭伤了身子。我听他那语气,分明是个孝子,怎么会不听刘大婶的话?”

    “后来我突然想明白了,见刘大哥拿了食物出来,便悄悄的跟着他,果然见他进了树林,绕来绕去,绕到一个山洞,然后进去。我听见里面有女子哭泣之声,潜了进去,却见一个女孩子缩在地上,头也不抬的哭,刘大哥怎么劝她都不肯吃东西。后来她好容易抬起脸,我瞧见她眼神涣散,早已神智不清。你说这是谁?”

    赵靖微笑:“除了那位刘春月姑娘还会有谁?她定是当日受了惊吓,不过好歹还认得路回家,被她哥哥发现了,藏在山洞里。”

    “可是我却不明白,她既然回来了,为什么刘大哥还要瞒着大家,甚至自己的娘亲呢?”

    “这个你有所不知。柔木素来有信鬼的习俗,若是谁神智疯癫,都会被当作恶鬼缠身,要被乱棍打死的。”

    迟迟打了个冷战,咬住嘴唇。

    “现任郡守马大人,有感于此习俗之残忍,上任之后建了积善堂,专门收容这些撞了鬼丢了魂魄的人。所以若是给人知道刘春月的情形,她要么被打死,要么被送到积善堂去,一辈子大概都见不到家人了。”

    迟迟听到此处,长长的吐了口气:“幸好。”

    “你说什么?”

    迟迟微笑:“我说到刘春月姑娘不肯吃饭,刘大哥只得强行喂她吃,哪知她受了惊之后力道奇大,一大口咬在刘大哥胳膊上,又一推,将刘大哥推得撞在山壁上,撞的头破血流。她竟自行跑了出来,跑得极快,刘大哥自然追不上,我却一直紧紧跟着,见她一路狂奔,也不顾荆棘灌木,怕她伤了自己,便点了她的|岤道将她带了回来,她如今在我屋里。在这里,可比在外面乱跑强些。只是害的刘大哥又要担心了。”

    赵靖思忖片刻,道:“也只有如此了。跟着我的那位米先生,精通医术,我叫他给刘姑娘看看,说不定有痊愈的可能。若她清醒过来,自然会告诉我们前日晚上发生了什么。”

    赵靖请了米政过来,给刘春月开了方子。米政摇头:“这也只是张宁神定心的方子,若要她全部好转,却要费些时日。”

    喝了药以后刘春月果然沉沉睡去,米政先行告辞。迟迟凝视她的脸庞,心下怜惜,伸手替她理了理头发,自言自语道:“你看到了什么呢?你一定没有看到什么重要的事情,否则凶手不会放过你。我也不求能从你嘴里知道些什么,那些都不重要啦,只盼你能好起来,早日和家人团聚。”

    赵靖在她身后,听她语气哀惋,与当日锦安城中怒马之前冷眼瞪视自己的那个少女天差地远,与蹴鞠台上桀骜不驯意气风发的形象更是截然不同。锦安城中两次偶遇不过让他记住了这个女子,其时俗务缠身,容不得他多想,很快就放在一边。而柔木城中蹴鞠台上再次邂逅,令他决定为她破例留下,到了现在,微笑的迟迟,得意的迟迟,可恶的迟迟,和眼前这个忧伤的迟迟重合在一起,竟分不清楚哪一个才是真的她,又是哪一个才是他希望看见的她。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暮色渐浓,他开始看不清她那柔和的侧脸,明明近在咫尺,却见她慢慢隐没于黑暗之中。他到底不甘心,起身点亮烛火,却听见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立刻开门,见吴拙一脸惶急的站在自己屋门前,见到他,松了口气。赵靖皱了皱眉,转头示意迟迟稍等,然后走回房间,问道:“出了什么事情要你亲自来?你见到郡守大人了么?”

    “没有。郡守大人的府邸守卫森严,连我都不肯放进去。”

    赵靖淡然一笑,也点亮屋中蜡烛:“他不过生病,何须守卫森严?”

    “这个,小人确实不知。但是我听说,昨天晚上,郡守府里死了一个人,也是被勒死的迹象。但是郡守大人下令不得外传,只说他当值的时候得急病死了。”

    赵靖哦了一声,并无动容。

    吴拙接着又道:“我还听说,那人死之前,有人听见琵琶声,曲调很怪,好像,好像与前天晚上的那个恶鬼所弹的曲子是同一支。”他说完擦了擦冷汗,听赵靖没有动静,不由抬起头来,只见烛火映照之下,赵靖的轮廓更如刀斧所凿那样分明硬朗,眉间却有种极安详的笃定。过了半晌,赵靖方笑了一声:“果然蹊跷。知道了,你先下去罢。”

    谢谢醉酹寒香,我改了

    谢谢jase,不知道说什么好。。。

    匪,不要着急啊,有某人大放异彩的时候呢,不过这个部分里,我邀请大家跟我一起玩个惊险猜谜的游戏啊,不能我自己被自己吓到了,别人没有被吓到_

    涉江寒(七)

    (七)

    骆何回到房中的时候,见迟迟坐在桌边,对着烛火出神,要听到推门声才醒觉:“爹你回来啦。我给你倒茶。”

    骆何一脸疲倦的坐下,接过茶,却不喝,问道:“今儿白天又去哪里玩耍了?”迟迟的目光仍旧停留在晃动的烛火上:“爹,你知道前天晚上有个女孩子在同乐园被人杀了么?而她的同伴,被吓的神智不清,现在正在我房里休息。”

    骆何微笑:“你这个孩子,从来心都软,也爱多管闲事。”

    “爹,我不是多管闲事。我亲自检查过那女孩的尸体,我可以肯定,她是被冰影绡丝勒死的。”迟迟抬起眼睛与骆何对视。

    骆何捧茶的手一晃,茶水溅到手上。

    “爹,你之所以留在柔木城不肯走,是不是在暗中查访那个也会使冰影绡丝的人?”迟迟紧紧逼问。

    骆何站起来,踱到窗前,迟迟看不见他的神色,只听见他低沉和缓的声音道:“是。”

    “那么,你心里其实早有线索了是不是?”迟迟跳起来,在他身后恳切的望着他的背影。

    骆何默然。迟迟只觉得心底一凉:“爹,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你知不知道这个人有多心狠手辣?他下手杀死的女孩子,与我有一面之缘,是我带她进同乐园的。她只有十八岁,是个极好的姑娘,若不是因为我,她不会死,所以我一定要找出此人来为她报仇。”

    骆何霍然转身,眼神中隐有怒意:“那个人决不可能是凶手。”

    迟迟再也想不到骆何会为了包庇他人而对自己发火,一时间一片茫然:“爹这是怎么了?到底是什么人还会冰影绡丝?”

    骆何看着女儿,见她露出幼时不知为什么要挨打的委屈神情,心中一软,正要开口,却看见她眼底腾的跳起两簇火苗,倔倔的看着自己:“爹,你如果已经和那人多年不见了,他品性改了你未必会知道。就算他不是凶手,至少也逃不了干系。”她勇敢的看着骆何,手紧握成拳,象一头被激怒的小兽。

    骆何此刻的心情也异常复杂,十六年之后才发现那人踪迹,再也想不到这样一个局面。他叹了口气:“迟迟,你要插手这件命案爹不管你,不过你也不要干涉爹。我答应你,如果我找到那个人,而他真的与此有关,我一定会给你一个答复。”

    迟迟却在此时福至心灵,脱口问道:“这个人是不是跟爹是极亲的人?”骆何神情不变:“是一个老朋友。”

    迟迟从骆何脸上寻不到蛛丝马迹,便高高举起手掌。骆何苦笑,迟迟任性妄为,非要和他击掌立誓,只得用右手与她相击。迟迟终于展颜,搂住骆何的脖子:“爹,我信你。你我父女联手,定能找出真凶,为宋姑娘伸冤。”

    放下一件心事,迟迟回到屋里,另取了被褥铺在地上睡下。月光在地上铺了一层银霜,她伸掌覆在地上,感受那夜凉如水,突然听到刘春月在睡梦中呢喃着叫了一声:“娘亲。”她恻然不已。

    终于自己也迷迷糊糊的睡去。沿着尽枫河入城,过了平心桥,沿着大路往北一直走,然后在那棵桂花树下拐向西,便可以看见塔门。她欢天喜地的跑进去,一推门,塔内阴森幽暗,布满了灰尘和蛛丝,她愣在那里,忽然有人轻轻的唤:“娘娘。”她霍的转身,看见那张俊秀无匹的容颜已经爬满皱纹,衰老不堪,唯一不变的,是他那明净如秋空的眼。她伸出手去,他却冷冷一笑:“娘娘请自重。”袍袖一拂,整个人散化为尘埃,如同那天他亲手捏碎的桂花。

    她悲不可抑,痛哭失声,一双温暖的手扶在她肩上:“迟迟,迟迟。”温暖而熟悉的香味包围了她,她抬起头,看见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庞,然而偏偏想不起是谁。

    “迟迟,我的孩子,你已经长这么大啦。”那人柔声叫着,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嘴里哼着歌谣,好像要哄她入睡。

    “娘。”她想也不想,大声唤道。刹那间一片冰冷,她猛地睁开眼,只见依旧是一地的月光,哪里有什么人。恍惚间,她坐起来,心里空荡荡的。她起身推开窗,轻轻的跃了出去。

    这一夜,赵靖也正与米政倾谈。

    “马原为官多年,官声一向不错,决不至于错乱昏聩至此。”米政拈了一颗花生扔到嘴里,又喝了一大口酒,满意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对赵靖道。

    赵靖微笑:“在此地他只手遮天,要不是你我也在调查那宗命案,有谁会注意到他的反常。其实,”他顿了一顿,笑容仍在,眼神却倏忽黑而凌厉,“那日我就觉得不妥。以马原如此精明的人,在那同乐夜宴竟会吓成那样,而后居然不截住宾客一一询问,反而胡乱用个闹鬼的借口搪塞过去,着实古怪。”

    “将军可是有了什么头绪?”

    “暂时没有。不过他藏头掖尾,府中参军死了亦密而不宣,倒叫人非盯着他不可。对了,此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米政对朝中个官员的来历背景可谓了如指掌,他眯起眼睛,缓缓答道:“他早年也曾官拜二品。后来财物上的事情交代不清,惹怒了先帝,被贬到柔郡,已经有将近七八年没有升迁了。”

    “早年?这么说,他是先帝的人了?” 和飏帝即位之时,朝中局势混乱,他即位之后雷厉风行的肃清异党,手腕之残酷狠厉前所未闻。按照马原的年纪推算,他官拜二品之时应该正是和飏帝即位不久,能够存活下来并且显赫一时,必是早早就依附于还是皇子的和飏帝,所以赵靖有此一问。

    米政颔首:“其中因由我却不甚清楚,只知道他确实是由籍籍无名一跃成为重臣。”

    赵靖微笑:“这事情愈发有趣了。”

    米政接口:“我已着人去调查那死去的参军。”

    “我听说,尸首是偷偷送出去烧了的,连家人都未曾一见。既是郡守的意思,他们也不敢声张,只能忍了这口气。”

    “可不是么,”米政拊掌而笑,“还好一早已经吩咐过,郡守府中有人机警,换了尸体,把真的尸首扔到乱葬岗。他已经在尸首上做了记号,涂上紫荨。紫荨几个时辰之后才会散发一种特殊气味,之后经久不散,到时叫他们去乱葬岗一找就好了。”

    两人商议既毕,各自歇息。

    半夜里赵靖听到外面有轻微响动,推窗一看,只见到迟迟的背影,想也不想,披衣跟了上去。

    只见迟迟走的不快,好像在想什么心事,一路行到湖边方停住,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抱着膝盖,对着湖波千顷默默出神。

    赵靖走过去,刚好见到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她的颊上滚落,映着月光,跌入湖中。

    “你跟着我做什么?”迟迟也不回头,轻声问。

    “柔木城现在乃是非之地,你不该独自一人出来。”

    “我睡不着。”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那个刘姑娘一直在说梦话的缘故吧,在梦里面,她一直在叫娘亲。我迷迷糊糊睡着了,好像也见着自己的娘亲,然后就惊醒了。”

    “你娘什么时候过世的?”

    “我生下来没多久。我从未见过她,不过在梦里,她同我长的一模一样呢。”迟迟说到这里,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神色温柔。月光如轻纱一般笼罩下来,她轻轻的哼起一首歌,整个人似跌入梦境一般。

    赵靖凝视着她秀丽的身影,寒冷的露水浸透了衣襟也未察觉。突然间他眉头一跳,跃上前去,一把握住迟迟的手:“你唱的这首歌是什么?”

    迟迟茫然的抬起头:“啊?怎么了?我不过是突然想起一些曲调而已。”

    赵靖肃然摇头:“你自己听听,你哼的是什么?”

    迟迟定下神,仔细回想方才从自己口中哼出的曲调,脸色骤变,反握住赵靖的手,肩头微微颤抖:“是,是那首琵琶弹的曲子。”

    赵靖抬起她的下巴,望进她眼睛里,那两汪流动的清泉此刻似乎凝滞了,隐隐带着雾气。

    他弯腰捧起一抔湖水洒在迟迟脸上。迟迟打了个激灵,与赵靖对视,眼神渐渐清澈起来,而自赵靖的手上源源不断传来的一股热流更让她有种苏醒的感觉。

    “怎么回事?”她喃喃的道,突然想起什么,扣紧赵靖的手:“快,快回去。”

    黑夜里两条身影如暗色闪电一般划过,迟迟一边往前飞奔,一边觉察到冷汗涔涔而下。什么人轻功与她不相上下,居然能够用迷|药令她神智恍惚?她忧心骆何与刘春月,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流出血来。

    两人到得客栈,迟迟推开骆何的门,低而忧急的叫道:“爹。”然而窗户大开,夜风冷冷的不断吹进来,哪里有骆何的身影?

    迟迟奔到窗口,脚步太急,几乎摔倒,赵靖一把拉住她,同她一起往外看去,却什么也没有。

    “快回你屋里。”赵靖沉声道。两人立刻转身奔进迟迟房里,只见月光惨淡的映在床上,照得刘春月的容颜愈发苍白,她的嘴微微张着,似乎在控诉什么。赵靖怒极,一掌拍下,桌子应声而碎。

    涉江寒(八)

    (八)

    如此稠密的市井,房屋鳞次栉比,放眼望去,只见灰黑的瓦上铺着一层如霜的月光。灯火稀疏,夜色已深。突然之间,一条淡得不能再淡的身影自极远处一个街角闪过,迟迟眼角瞥到,眼波中冷光一闪,不假思索飞掠而出,片刻之间背影就变成小小一个。

    赵靖远远跟在她身后,虽然赶不上,但是至少不会让她脱离自己视线之内。隐约间听见迟迟一声清啸,从屋顶消失。赵靖心头一紧,发力狂奔,行得近了,听见兵刃相击之声。他按剑跃下,只见一片开阔地带当中,六个脸色惨白身着灰裳的男子正围住骆何与迟迟。赵靖定睛瞧去,见这六个男子兵器古怪,是一把金光闪闪的钩子,一剜一刺之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寒之气。

    而骆何一柄长剑舞得密不透风,无论对方怎么攻击都无法进入剑光之中。这情势看似滴水不漏,赵靖却暗暗忧心,手按在剑上,只待稍有不测便加援手。原来骆何武功虽高,但是走的是轻灵飘忽的路子,此刻他只守不攻,更无进退挪移,分明是旧伤未愈,若与人长期耗斗下去,必然不支。

    迟迟的情况却要好得多,冷虹剑如电一般穿梭,招招凌厉诡异,步法又神出鬼没,与她交手的三人渐落下风。

    赵靖知道迟迟性子高傲,所以只是在一旁静观,并不出手,一面苦思这六人来历。眼见这六人面上白得隐隐发青,眉毛都极稀疏,几乎没有,突然想起一个人来。然而立刻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这人虽然擅长邪术,武功路子阴毒,但是决不至于近了迟迟的身而不让她发觉,更惶论他的弟子了。”这当中有个大关键,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这时只听嗤的一声,他霍的看过去,只见骆何不住后退,胸前衣服已被钩子划开一条大缝,幸而骆何步法了得,这一钩竟没有伤了皮肉。那人一招得手,欲再前逼,却觉眼前一花,只看见月光下竟有七彩光晕流转,诧异之际,却听自己同伴暴喝:“小心。”两把钩子同时挡到他身前,他一低头,刚好看见迟迟那柄薄利的长剑自胸口堪堪而过,正暗呼侥幸,脖子上却是一紧。他的同伴就在他身侧,只见他颈下皮肉有极细一圈深深陷了进去,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好像被一条看不见的丝线勒紧,不由骇异,长钩只得胡乱挥出,却听迟迟一声轻笑,钩子不知被什么东西一弹,倒向自己钩来,却是冰影绡丝反震之力,迟迟力道不大,但是胜在无形,颇建奇功。

    那两人抬眼,见少女明媚如春花的脸庞上绽放冬日肃杀之意,奇异的对比令她更加美得惊人,而她身后,另三名同伴已经扑上,少女听见,手上不松,身子以一种常人难以想象的姿势箭一般弹起,三把钩子竟扑了空,又无法收力,同时插入那被冰影绡丝勒住之人的前胸。

    滚烫的血顺着衣襟一滴一滴流下,执钩的三人呆了一呆,随即狂怒,也不顾同伴痛苦,同时抽出长钩,鲜血喷涌而出。骆何早知不好,没命的往前一扑,将迟迟搂在怀里,自己用背迎过去。然而一声极低沉的奇异啸声响起,随后是当的巨响,赵靖手里的剑生生挡住了三钩,反将三人震了回去。

    三人后退几步,与剩下两人比肩,惨白的脸上都是一般怨毒的表情:“三爷,昨天让你走了,今天居然找来两个帮手。”正要再攻,忽然见到赵靖手中的长剑,心中惊惧无已:“好,好,三爷您真是厉害,竟然有这么一个人替你出头。”五人又惊又怒又恨,见赵靖威风凛凛的站在那里,宛若天神,立刻心意相通,互相手一握,竟在原地凭空消失不见。

    赵靖本欲捉住其中一人仔细审问,见此情景不免一愣,刚踏前一步,却听骆何低声道:“不要再追了。这种障眼法后面往往布下厉害的迷幻阵,要与追兵同归于尽的。”

    赵靖转身:“前辈,你没事吧。”眼睛却往他怀里看去,只见迟迟已然晕了过去,雪白的脸上两滴鲜血触目惊心。骆何苦笑:“这孩子,外强中干,见血就晕。武功再高也是枉然。”说话间眼光掠过赵靖手中的剑,不由喃喃道:“难怪他们会突然逃走,此剑一出,莫与争锋。想不到迟迟竟交了公子这样的朋友。”赵靖拱手行礼,也不自谦,心里想的却是:“原来昨夜他们就交过手了。这帮人又是怎么牵扯到这事情里来的?”

    迟迟慢慢醒转过来,一把拉住骆何的袖子:“爹,你怎样啦?”骆何伸手替她抹去血迹,微笑道:“我没事,幸得这位公子相救。”迟迟眼光一转,与赵靖目光相碰,心中未免有些不服,而自己晕倒的样子更加丢脸,于是噌的跳了起来,立刻顿足道:“为什么不去追他们?他们杀人灭口。”

    骆何惊问:“谁死了?”迟迟追击酣斗之时什么都忘了,此刻想起刘春月躺在自己床上的惨状,不由怔怔的流下泪来:“爹,就是我今天跟你说过的那个姑娘啊。”

    骆何听见此话,心中惊疑不下于迟迟,面上却愈发波澜不兴。迟迟抬起泪眼望着他:“爹,今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骆何缓缓摇头道:“爹真的老了,发觉有人潜入,竟然追不上他。我一路追到这里,刚好遇到这六人从中截杀出来。”

    赵靖不由问道:“前辈,从你发觉有人潜入迟迟房中,到你追出来,究竟隔了多久?”骆何皱眉:“应该只是片刻之间。”他说完这话,心头一阵气血翻涌,脚步虚浮,迟迟忙上前扶住他,三人往回缓缓走去。

    “这么说,此人片刻之间就勒死了刘姑娘,给迟迟下了迷|药?”赵靖推想这情景,大惑之下寒意顿起。迟迟看着骆何,没有出声。她本来有许多的话想问骆何,毕竟赵靖在场,迟迟不欲他知道父女两之间的协定,只得沉默。骆何如何不知她的心意,悄悄对她摆了摆手,自然是告诉迟迟,因为隔得远,中途又发生变故,他没有来得及认清那人。

    父女两眼神交流之际,赵靖恍若未察,又问道:“前辈,今夜伏击你的这六人,是否是历万山的弟子?”骆何颔首:“应该没错。”迟迟啊了一声:“爹,你说的这个历万山是不是那个无恶不作的盗中败类,独脚大盗历万山。”

    赵靖听到盗中败类四个字,看了迟迟一眼。

    骆何微微一笑:“正是,这个历万山是个杀人无数,贪得无厌的贼,在西域学了些妖术,更是横行无忌。后来受了重伤,躲在山里不敢出来,原来是调教了一帮弟子。”

    迟迟冷笑一声:“难道柔木城里有什么财物他们要劫的?若是落在我手里,我一定,一定叫他们生不如死。”赵靖见到她咬牙切齿放下狠话的样子,忍不住暗自微叹:“这个傻丫头,要不是为了她,我怎会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原来关心则乱,竟是真的。

    ――――――

    依旧是舌头乌青,上有齿痕,双眼下脸颊处隐有淤血,而颈上那道细细的血痕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

    骆何察看过尸首,坐下默然不语。赵靖早已发觉父女之间微妙而紧张的气氛,只佯做不觉,低声道:“在迟迟房里有尸首,终究不妥。我会着人将尸体送到郡守官衙前,明日一早他们发现尸体,自会通知她的家人。”迟迟再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轻轻的点了点头。

    见赵靖起身去抱起刘春月的尸身,不由道:“等一等。”说着走过去:“你替我抱好她。”一面自怀里掏出一把玉梳,将刘春月的头发解开。乌黑柔顺的长发还有光泽,不似主人已经全无生气,迟迟将梳子梳到底,又细心的替她挽上发髻,方退开:“你带她走吧。”

    等赵靖走了,骆何抚了抚她的头发:“不要担心,你先去歇息一会。他既然肯出手,就不会有事。”迟迟挑眉:“爹,你知道他是谁么?”骆何微笑:“傻丫头,除了靖将军,天下没有人会使那把剑。”

    “那把剑很稀奇么?”

    “重剑名曰‘疾’,晦暗无光,上有剑纹,宛若剑身裂,纹名‘龙吟’,剑气鼓荡,龙吟声起。”

    迟迟啊的叹了一口气。

    迟迟钟鼓初长夜第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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