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钟鼓初长夜第6部分阅读

    迟迟钟鼓初长夜 作者:肉书屋

    迟迟钟鼓初长夜第6部分阅读

    骆何又说:“此剑本是大元帅屈海风的佩剑,后来传到赵靖手中。他十二岁封将,将此剑练得出神入化,威震胡姜,为悠王赏识,收为义子,赐国姓。”

    “他为什么能得到这么一把宝剑呢?”迟迟不由追问。

    骆何重重叹了口气:“赵靖原姓沈,其母屈慧仪,乃屈海风胞妹。屈慧仪殉夫之后,屈海风怜惜外甥,不惜将自己最珍爱的佩剑送给他。”

    “姓沈?沈夫人殉夫?为什么?”迟迟睁大了眼睛。骆何温言道:“去睡吧。这些事情你不知道为好。”说完,顿了一顿,又道,“此次靖将军仗义援手,他日你我定将报答。只不过他身份特殊,你我能避就避,此事了结之后,你好好同他道别吧。另外,防人之心不可无,不管这个人对你有多好。”迟迟看着父亲,见他眼中有种不动声色的疲倦,自己却不明白为什么,只得点了点头。

    她躺在地上的被褥里,心里想的却是:“原来他跟我一样没有了娘亲,这般可怜。”转念又想,“刘姑娘有娘亲,可是她娘亲没有了她,一样可怜啊。”闭上眼睛,竟是小小赵靖倔强的抱着一柄比他还高的剑站在那里,后面站的,却是个中年妇女不住哭泣。她长长叹息,用被子蒙住了头。

    城的另一边,有人也未入眠,仰头看见一道奇异的烟火冉冉升起,不由动容:“难道是黑羽军到了?他们明明已经跟着赵靖回了悠州,此刻怎又反转?”随即冷笑,“就算是赵靖又怎样?该死的人还是要死。”不知想起了什么,语调忽然温柔,“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她已经长这么大了啊。”面上渐渐浮起凄凉笑意,“好孩子,你不要牵涉进来,我不想伤了你。我不想跟你爹一样心狠。”

    涉江寒(九)

    (九)

    赵靖敲门进迟迟房内的时候,发现她正安静而专心的伏案写字,听他进来,头也不抬。阳光自树荫后细碎的照进来,正打在少女光洁如玉的额上,赵靖看清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先是想笑:“做什么这般用力?”随后突然觉得口干舌燥,不觉偏过头去,在她对面坐下。然而嗅觉却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那股清冽芬芳的气息缭绕过来,令他避无可避,只得清一清嗓子,问道:“骆前辈呢?”

    迟迟边写字边摇头:“许是找人下棋去了。我爹爱静,整日被我缠着,只怕要疯了。”

    “可是你今天却是安静。”

    迟迟把笔一放,抬头嫣然道:“可不是么?今儿我有正经事要做。”

    赵靖这一日还未乔装过,迟迟看见他浓烈的眉,挺直的鼻子和抿紧的唇,心想:“原来他一点都不难看,看上去也不是那么讨厌。算了,我且饶他一遭,不打那把‘疾’剑的主意。”想着想着自己就噗哧一笑,拍了拍手,将自己写完的纸推过去。

    赵靖接过来一看,只见她字迹极其秀丽,先暗自喝了声采,再看内容,写的却是:一,历万山的下落;二,验查死去参军尸首;三,拜访参军夫人。赵靖心中暗暗纳罕,这少女平日略嫌浮躁,认真做起事情来倒是有板有眼。

    “你说说,我可有什么遗漏的么?”迟迟问道。

    赵靖点了点头:“我能想到的也只这么多。不过历万山和他弟子的藏身之处不是一时半会能找到的,参军的尸首也要等到今夜再去勘验,我们先去他家看看。”

    “嗯。”迟迟答应了一声,身子却不动,表情踌躇,眼睛只盯着赵靖的嘴巴。赵靖想起自己还没改装,哈哈一笑,回房半晌,迟迟再瞧见他的时候,却是个潦倒的中年汉子:“如何?”

    迟迟微笑起身,从包裹里翻出几支模样奇怪的笔和几个盒子:“你坐下,我再给你添一添。”赵靖依言坐下,迟迟挑了一支笔,在盒子里调了几下,细心的在他脸上涂抹。赵靖只觉笔尖所过之处清凉中略带粘稠,却不知是何材料。而迟迟虽然已经小心的站得稍远,芳香柔软的体温仍然扑面而来,他闭上眼睛,嘴角泛起一丝笑容,迟迟已在头顶喝道:“你贼里贼气的笑什么?不要乱动,否则我把你画成一个丑八怪。”

    迟迟画完,端了镜子给赵靖看,得意洋洋的道:“这才叫天衣无缝的易容术。虽然脸上难受了点,但至少不会让人一眼就认出你一个年轻人故意装老头。当然啦,我自己很痛恨在脸上涂这个。”赵靖刚要放声大笑,迟迟就瞪他一眼:“那些皱纹疤痕可还没沾紧,你一笑就掉啦。”说完转过身去,自己对着镜子描抹一番:“上路吧。”

    两人出得门来,街上车水马龙,甚是热闹,与昨夜之清寒诡异截然不同,让人几乎以为不过是做了场噩梦。

    “喂,我们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去么?”迟迟边走边偷偷的问道,“那位曹夫人肯定被郡守大人封了嘴巴,而且我们与她素不相识,她怎么可能透露消息?”

    赵靖看她一眼:“我早有准备。”迟迟见他说的自信,先是瘪了瘪嘴,然后又笑盈盈的说:“也好,省得劳烦我去想点子。”

    赵靖心中暗想:“你那些稀奇古怪的点子就留着自己用罢。拜访一个新寡的女子,还要套出她的话,哪有那么容易?”

    越往城中心近了,不知怎的,迟迟竟越有些心慌。远远看见郡守府,扯了扯赵靖的袖子:“咱们过去看看吧。”赵靖点头:“不过你要是见了什么让你难受的事情,可不许当众晕过去。”迟迟脸一红,呸了一声,心情也因他的玩笑而略为放松。

    赵靖想了想却停住脚步,自怀里掏出一颗小小的珠子,递给迟迟:“拿着。以后若是闻到什么腥气,心中恶烦,闻一闻这颗清心珠就不会晕倒了。”

    迟迟接过,见那珠子赤红,圆润可爱,散发着一股奇异的清香,不由问道:“你怎么有这么一个玩意的?”赵靖沉声道:“不是玩意。是我舅舅送我的。我十一岁那年第一次上战场,从没见过死人,心里恐慌,也是几乎要晕过去,他就送我这清风珠。初上战场之人,谁都害怕,没有谁生来就见惯死人,所以行军打仗的兵士,一开始身上总有类似的东西。”

    迟迟从没见他这般严肃甚至极近严厉的对自己说话,怔了一怔,脸色反而柔和:“原来他那么小就去边关打仗吃苦啦。”赵靖意识到自己说话间不自觉的带了对下属的口吻,略为尴尬,正不知如何改口,却听迟迟柔声道:“谢谢你。”他不知倔强的迟迟为何这次没有同自己负气,只是刚好碰到她清澈的眼睛,带着一种了然的怜惜,与她的年纪全不相称,倒象久远以前自己熟悉的眼神,一时心潮起伏。

    迟迟却没有再看他,眼光直直的望前瞧去,只见郡守府前围了一大堆的人。她有些害怕这场景,上一次见到宋湘的尸体就是类似的情景,虽然此次心里早有准备,未免也有些惶恐,夹杂着愧疚与痛楚。

    她挤到前头,果然看见石阶下跪着一男一女,女子怀里抱了个人,正是刘春月。两人却都没有哭泣,迟迟看见他们的眼睛,心头只是一寒,那是绝望哀痛到极处反而没有眼泪的样子,几乎忍不住就要扑上去,然而自己又能如何安慰呢?

    正在此时,郡守府的大门开了,走出一个中年男子,正是郡守驾下佐官之一的何大人。只见他俯身欲挽起两人,那男子却倔强的一甩手:“求郡守大人给我家小妹做主,早日破案。”何冲叹了一口气:“害死你妹妹的,是恶鬼,大人也无法可想。你们再跪也没有用。大人自己也被恶鬼冲撞的病了,能有什么法子。法台山的高僧不日便道,他们定有办法驱除恶鬼,还柔木一个宁静。”后面这两句话,他特意扬高了声音,好让所有围观者都听到。而迟迟听到高僧这两个字,心头砰砰乱跳,手心渗出汗水来。

    那男子怒极,霍的站了起来:“我妹妹明明是被勒死的,你却说是被恶鬼害死。大人为何不肯替妹妹出头?”何冲将手笼在袖子里,慢悠悠的道:“你说她是被勒死的,那么用什么勒死的呢?她脖颈上可没有伤痕。”男子语塞,乞求似的抬头看着众人,期望有人帮他说一句话,然而众人只是默然,竟没有一个敢开口的。

    迟迟的拳握了又握,终于忍住没有冲出去。一咬牙,转身拉住赵靖:“我们快走。”两人挤出人群,迟迟极低又极坚决的道:“我若不找到那个凶手,我就不姓骆。”

    赵靖默默跟在她身后,见她每踏一步都相当用力,哪里象那个踏雪无痕的迟迟,显见得是恨极了,叹了一口气,赶上前去,不动声色的说:“你这样子,如何去见曹夫人?”迟迟瞪他一眼,忽然苦笑:“你说的没错。”绷紧的身体放松下来,神情愈见颓然。

    两人走到一条巷子中,到得两扇朱漆大门前停住,赵靖心有所动,微一皱眉,上前欲扣门。门是虚掩着的,只听见一个柔美清婉到极处的声音说:“夫人节哀,若还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这是我的丫鬟小秀,她如今认得你啦,一定会通传的。”一个女子哽咽着接口:“多谢小姐。”脚步声近了,赵靖退后几步,与迟迟并肩,不知道哪里来的香气先蔓延开来,与迟迟身上的清香不同,这香气温暖中带着一丝丝柔媚,似有似无的诱惑无声铺展。

    门内走出三个女子,当中一个一身素缟,年纪约摸二十七八岁,应该就是死去的曹参军之妻,另一个年纪尚小,梳着小辫,丫鬟打扮。最右边却是一个少女,如烟罗似的长裙上绣着淡绿色的花纹,虽然素净却十分考究。

    然而吸引人的却不是她的妆扮,迟迟望过去,见到那张脸庞,第一个反应就是:“是她了,那香气天下再无第二个配得起。”迟迟虽是女子,也忍不住将目光牢牢锁在她身上,心想:“天下居然还有这么美丽的女子,难怪有人说,一顾倾城二顾倾国。”

    那女子见了赵靖和迟迟,先是一愣,而后极轻的对两人点头示意,只是最简单的一个点头,也可以风华绝代,无可比拟。见迟迟目不转睛的瞧着自己,目光里又是惊奇又是欣赏,那女子略一低头,嘴角微挑,说不出的动人缠绵:“那我们告辞啦。”说着,带着那小丫鬟从赵靖和迟迟身边走过,迟迟跟着她的身影转头,看见旁边的赵靖神情平静,也不知在思索着什么,不由替他惋惜:“这个呆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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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假过完啦,无弦真的无闲啦,隔天更新吧,谢谢:)

    涉江寒(十)

    (十)

    曹夫人狐疑的看着台阶下的两人,一个高大有些落魄的中年男子带着一个乡下少女,却不知是什么来头。那男子与她视线相碰,上前行礼:“是嫂夫人么?我日夜兼程赶来,哪想到还是晚了。”语气诚恳悲痛。曹夫人脸色大变,瞪了他半晌,才颤抖着声音问:“你是谁?什么日夜兼程的赶来?难道你早知他要遭遇不测?”赵靖趋前,压低声音道:“嫂子,不如我们进去再说?”曹夫人无奈,只得一侧身子:“请。”

    赵靖与迟迟一起进去,只见里面院落宽敞,前前后后大概有八九间屋子。一个老仆和一个小厮垂手而侍。灵堂就设在正屋,赵靖见了棺木,脚下趔趄,几乎是扑上去的,抚棺垂泪。迟迟见他戏演的真,又联想到方才所见刘春月一家遭遇,眼泪也不知不觉掉了下来。曹夫人看在眼里,信了七八分,心中哀痛更甚,掩面痛哭,几乎晕厥过去。

    迟迟扶着曹夫人坐下,哽咽相劝:“夫人你别太伤心啦。曹大人在天有灵,看见夫人这个样子,一定会很难受的。”这话本是平常,但由迟迟这样一个不解世事的小女孩说来,更添诚挚,曹夫人收泪,见赵靖站在自己面前一揖,也立刻起身还礼。

    赵靖自袖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迟迟,迟迟领会,忙塞到曹夫人手里:“夫人,这是我们,我们兄妹两的一点心意。”曹夫人一瞥,见奠仪丰厚,心中稍安,吩咐那老仆道:“快给两位上茶。”

    三人坐下,曹夫人缓缓道:“这位先生,不知怎么称呼?跟我家相公又是怎么个结交的,妾身深居简出,竟不知道我家相公有公子这样的至交。”赵靖点了点头:“小姓吴,名成,当年曹大哥在京城任职的时候,我们常常一起喝酒呢。”曹夫人凝神想了一会:“我似乎听相公提过先生的名字。可惜,今日我竟不能同相公一起招待贤兄妹了。”说着,又滴下泪来。

    待情绪稍微平复,曹夫人又问:“方才吴先生提到,日夜兼程赶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呢?先夫得急病突然去世,难道他自己早有预感?”赵靖自怀里掏出一封信来:“半个月前我收到曹大哥的一封信,嫂子你看了就明白了。”曹夫人深为纳罕,接过信来,见那字迹确实是曹斐的,连忙展开来看,只见上面字迹凌乱,写着:“现有古怪之事发生,心中惴惴,恐性命有忧,盼速来商议。”

    曹夫人呆呆的看着那几行字,好像立刻要昏过去。赵靖低声道:“曹大哥真的是得急病死的么?我总觉得不妥。”曹夫人茫然的抬起脸,喃喃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说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迟迟连忙握住她的手:“夫人,别哭啦。你要是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我大哥一定会为你做主的。”曹夫人死命摇头:“谁也做不了主。谁也做不了主啊。”迟迟柔声劝慰:“夫人,我知道你有难言之隐,不如这样,我大哥问你些问题,你只要回答就行啦。我们自己猜到的事情,可跟夫人你没半点关系。”曹夫人泪眼朦胧的看着两人却不说话。赵靖点了点头:“曹大哥既然叫我来了,就是信我。夫人你大可放心,在下定不辜负大哥所托。”

    曹夫人默然。迟迟看了赵靖一眼,赵靖问道:“大哥死前是不是有什么异样?”曹夫人点了点头。“那,怎么个异样法呢?”赵靖试探着再问。

    “他整夜做噩梦,一直叫什么弹琵琶。”

    迟迟与赵靖对视一眼,赵靖又问:“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大半个月前吧,有人送来一张帖子,我当是请他赴宴的,哪知他看了一眼,突然脸色就变了。”

    “那张帖子呢?”

    “他早烧了。”

    “不知嫂子你看过帖子上写什么没有?”

    曹夫人摇了摇头:“他没有让我看上一眼。”

    迟迟颇为失望,赵靖看她一眼,以示安抚,又继续问道:“后来还发生什么古怪的事情没有?”

    “没有啦。只是天鬼节那天晚上他回来以后,喝了好多酒。他平日都不怎么喝酒的。”

    “嗯,那么大哥是在府中去世的么?”

    曹夫人凄楚一笑,却不回答,反而盈盈起身,向两人一拜:“我真的不能再说了,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要活下去呢。”

    迟迟将她搀起。赵靖见再也问不出什么,安慰了两句,便提出告辞。曹夫人幽幽的道:“难得两位有心啦。我家相公不过是个小小参军,也有人这么惦记着,千里迢迢的赶来。”赵靖心一动,迅速在心里盘算了一番,问道:“曹大哥这么多年一直跟着马大人,竟没有升迁么?”曹夫人淡淡低头,却不答话。那老仆已经进来,曹夫人摇了摇头:“妾身亲自送两位吧。”说着,让了一让。

    迟迟与她并肩而行,突然问道:“对了,夫人,刚才那位小姐是谁啊?”曹夫人见她天真浪漫,便不以为忤,答道:“是郡守大人的侄女红若小姐。”

    迟迟哦了一声。曹夫人却对赵靖道:“先生什么时候离开柔木呢?”赵靖一愣,随即意味深长的道:“还有几日才走。”曹夫人张了张嘴,似有踌躇,赵靖反倒不便再问。迟迟轻轻拉住曹夫人衣袖:“夫人,我们也是第一次到柔木来,不知道有什么有趣的地方有趣的人,让我去看一看呢。”曹夫人叹了口气:“好孩子,你真是。。。。”顿了一顿,又道,“我虽然没有见到帖子,但是我隐约听到他当时揪住送帖子的人问‘这帖子真的是从积善堂送来的么?’”曹夫人声调本就较高,此刻模仿曹斐恐慌紧张的语气,更是尖利。

    “积善堂?”迟迟想起什么,心里打了个突。曹夫人缓缓推开大门:“两位请。”赵靖与迟迟走下台阶,看着她又缓缓合上那朱漆大门,一张苍白的脸消失于门后。

    “你曾经说过,积善堂是郡守大人专门建来收容那些疯子的。”迟迟最先忍不住开口。

    “没错。”赵靖笑笑,侧头看着迟迟略显紧张的表情。

    迟迟瞪着他:“你是说,有个疯子从积善堂写了张帖子给郡守府的参军?为什么?”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赵靖淡然道。

    迟迟摸了摸下巴,老气横秋的颔首:“没错。明日我们就去这个所谓的积善堂。不过我还想到要做一件事情。”

    “什么?”

    “我要召集全城的乐师,谁要知道那首古怪的琵琶曲是什么,重重有赏。”

    赵靖赞许的看她一眼,又道:“其实刚才一到曹家,我就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奇怪的感觉?”迟迟眨了眨眼,“我不觉得啊。只有那红若小姐出来的时候,我觉得有些不同。”

    赵靖见她眼波流转,不由好笑:“我觉得奇怪,是因为曹斐不过是个小小参军,多年未见升迁,为什么俸禄如此丰厚,够住那么好的房子呢?”

    迟迟一愣,答道:“郡守大人赏识他。”想想自然知道这个答案却是矛盾,蹙眉苦思,“奇怪啊,为什么呢?”

    赵靖负手抬头,见日头已经落下,染得长街一片金红。“天就快黑了。这一日,过得可真快,夜却是长得很。”

    那一夜,赵靖派人在乱葬岗上找到曹斐的尸体。紫荨的气味相当强烈刺激,即使尸体的腐臭也掩盖不住。

    赵靖对迟迟道:“你还是回避一下。”迟迟却将清心珠放在鼻端,蹲了下来,只见死者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身材壮实,脸上长满了胡须。因为他皮肤黝黑,更不易瞧见颈上伤痕。

    赵靖将火把凑过来,光亮之下,曹斐那瞪得极大的眼睛愈发显得吓人。“你瞧,他简直象被吓死的。”迟迟轻声道。赵靖用白布缠手,扳开他的下巴,看见里面的舌头,点点头:“勒死的。”伸手往下一摸,到了喉咙处,不由道:“喉骨都碎了。”说着抽出一把雪亮的小刀,却不下手,再吩咐迟迟道:“你到一边去。”

    迟迟不再争辩,退得远远的,见刀光一闪,赵靖仔细的凝视着伤口,过了半晌道:“气管已经断了。这人下手一次比一次狠。”说着站起身来,命人替尸体脱去衣服。

    米政走上前来,用袖子掩住鼻口,乍然见到那人□身体上遍布了纵横交错的伤痕,不由骇然:“这人死前受了这许多折磨。”赵靖点点头:“你先看他的嘴巴,嘴角撕裂,分明被人塞了硬物入口,阻住呻吟之声。”然后又蹲下去,看着那些伤口:“这些伤口无一致命。”米政俯身,见伤口之所以让人觉得触目惊心,并不是因为大,而是极深又极细,细到如丝线一般,深入皮肉,有些地方几可见骨,鲜血溅得一身都是,喃喃道:“什么丝线居然能把人打成这样?”赵靖却不回答,只是叹息:“曹夫人没有亲眼见到尸首也是好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尸体左手抬起拉高,米政咦了一声,也蹲下来,见尸体手臂内侧近腋下处有两个乌溜溜的黑洞:“不是新伤。”

    赵靖没有反应,只是死死的盯着那两个黑洞,脸上的神情沉静得几近可怕。跳动的火光在他眼里燃烧,仿佛随时要蔓延开来。米政心头打了个突,忽然有些念头涌了上来。却听赵靖低低的笑了两声,站起来:“回去吧。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谢谢大家的厚爱。应该是满一个月下榜了。其实下榜也好,省得我觉得有压力啊。慢工出细活啊

    涉江寒(十一)

    (十一)

    重剑名‘疾’。

    手掌抚过剑身,每条剑纹都好像长在掌心那般熟悉。手腕一沉,剑锋划过暗夜,林间枯叶残枝呼啦拉被卷起,刹那间被剑气搅得粉碎。奇异低沉的啸声回荡在林间,树身微微摇晃,簌簌之声与之相和。

    剑身黯黑,比夜更深,迅疾无伦的斩断如水流泻的月色,似片片雪花漫舞在空中。翻走之间,雷霆震怒;扬挫之际,酣畅淋漓。电光不可追其疾,怒潮不可拟其势。

    一声长啸之后,重剑脱手而出,刷的插向一棵两人合抱方能围住的大树,然而势仍不可挡,击穿树身,夭矫破空,最终插入一块巨石,直没入柄。

    “好剑。”有人鼓掌,自远处一棵大树上跃下,一头的碎叶,当即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立刻又补充道,“但是剑法更好,简直,”眼珠转了两转,终于不情不愿的承认,“简直比我还好。”

    “这么晚了,你躲在这里做什么?”赵靖抽出长剑,背对着她问道。

    迟迟披一身月光立在那里,也不走近,笑盈盈的反问:“你呢?这么晚了还舞剑,又是为了什么?”

    赵靖把剑插回剑鞘,转过身来,神情已经镇定平和:“这把剑许久没有出鞘,怕要生锈。”

    “是不是和今夜的事情有关?”

    “何出此言?”

    “接连三夜死了三个人,你眉头都没有动一下。但是今天见到了那尸首之后,你整个人就不一样了。”

    “哦?怎么个不一样法?”

    “我说不上来,可是我就是知道。”

    月光正好映在迟迟脸上,那神情有一点点倔,一点点怒,一点点霸道,还有一点点温柔。

    赵靖的目光停留在她眉间,很久很久之后才说:“尸首的手臂内侧有两个疤痕。”

    “我听见你们说啦,是旧伤。”

    “很久以前,我父亲审讯过一个犯人,他的身上左臂内侧穿了个小小的金环。”

    “这个伤痕位置如此古怪,应该不是巧合。”

    “没错。曹参军虽然将金环取出,终究不能消去疤痕。”

    “那么那个犯人是谁呢?”

    “我不知道。审讯当夜,他就死在狱中。”

    迟迟打了个寒颤:“他犯了什么了不得的案子?”

    赵靖没有说话,低头凝视自己手中的剑,剑鞘由青铜铸成,朴实无华。“过去之事,无须再想。自此以后,你是我悠州兵马统帅,几十万大军尽在你麾下。”长剑刷的抽出,指向青天,台下将士齐齐跪倒,兵甲如墙,冷光闪动。

    然而,无须再想就等于可以不想么?温热的鲜血喷得自己一头一脸:“靖儿,你是好男儿,不可流泪。”宽厚的大手抚摸在脸上,拇指与中指上粗糙的茧划得他的脸微微有些疼痛,他单腿跪下,解下自小练习所用佩剑,撑在地上,一手握剑,一手抓住那只大手,仰头朗声道:“爹,终有一日,他们统统都会后悔今日这样对你。”

    终有一日。

    “你怎么啦?”迟迟温暖的香气笼罩住他。

    他微微一笑:“没什么。不过记起许多年以前一些事情。”

    “许多年?你很老么?”

    他望着她,点头道:“是啊,至少有人还未出生。”

    “呸。”她狠狠的退后两步,“就爱故弄玄虚。”

    “本来我是要说的,你自己打岔而已。”他一本正经的道,见她眉毛一挑就要发作,立刻又道,“虽然不知道那人的身份,不过我爹曾经说过,这个标记属于一个极隐秘的组织,而这个组织人人都是旧太子的死士。”

    “咦?太子还有什么新旧之分么?”

    他近乎怜惜的望着她:“别问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没什么意思。我不过是要告诉你,这个曹参军,很可能与这个组织有关。但是这个组织许多年前已经烟消云散了,所以未必和这一次事情有牵连。我也不希望真的和此事有牵连。”

    迟迟没有追问下去,伸手拉拉他的衣袖:“不如我们去喝酒好不好?”

    “酒醉误事。”他摇头微笑,虽然知道迟迟是因为自己才这么提议的。迟迟顿足:“你这个人,就是爱煞风景,本来想叫你不醉不归的,哼,那就算了。”说完往前自顾自的走了,突然又转过身来,做了个鬼脸,“你也别拿着那把剑想东想西的啦,明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

    赵靖经她提醒,突然想起来:“明日我可能要搬出客栈。”

    “为什么?”

    “我想亲自去见见马郡守。如果不亮出身份,怕是难以见到他。”

    “这个郡守行事鬼祟,你不怕打草惊蛇?”

    “我这叫敲山震虎。”

    “可是你去而复返,人家难免起疑。”

    “就算有人起疑又如何?”他淡然道。

    “那么,我们兵分两路吧。嗯,对了,你是不是会搬到郡守府去呢?”

    “很有可能。怎么了?”

    迟迟暗笑,不敢看他的眼睛:“没什么。不过你既然去郡守府,就不用打扮成现在这邋遢的样子,别人也会看你顺眼些。”说着挥挥手,“我真的走啦。”

    赵靖凝视她的背影,轻笑出声:“人小鬼大。我没记着红若,你倒上心。”

    次日一早,一队人马肃然进入柔木城,骑的都是高头大马,甚是威武,后面跟着一辆马车。除了几个侍从模样的人以外,大部分人着一身墨色袍服,式样简洁,倒象改过的战袍,若是仔细看,会发现那墨色还略有不同,其中几人的服色中隐隐透着金色光芒,原来是绣了暗金花纹。当先那人却是普通布衣打扮,身形高大魁梧,两条浓眉格外引人注目。

    早有守城将士来报,何冲心中惊异不定,柔木正处多事之秋,赵靖居然又回到柔木,无论他给什么理由,都只得姑且听之,连忙命人布置迎接。府内如今是红若姑娘管事,也不得不即刻去禀报。

    赵靖进府的时候,红若正坐在廊下亲自给郡守煎药,见了他立刻站起来,衣袖拂动之间,身上的馨香与药香混合,扑面而来。赵靖见她盈盈下拜,弱不胜衣,不由微笑道:“姑娘不必多礼。听说大人病了,不知可有帮得上的地方?我身边这位米先生,你应该听说过,医术高明。”红若侧身而立,不知怎的,晕生双颊,低低的道:“既是如此,有劳米先生了。”说着亲自带着两人进去,里面已经有人通传,早将帐子掀开。马原挣扎着起身:“下官何德何能,倒叫将军费心了。”

    红若过去,侧坐在床边,扶住马原,又吩咐道:“快给将军和米先生搬椅子,上茶。”赵靖上前亦搀住马原:“大人定是操劳过度。我叫米先生为郡守把把脉,米先生更有一套针灸之术,当助大人解除病痛。”

    红若见如此说,柔声对郡守道:“伯父,您躺下罢。”马原强自笑了笑,终于躺下。已经有人搬了椅子过来,米政在床前坐下。赵靖微笑:“米先生看病,不喜人打扰,不如我们先出去。”红若点了点头,与赵靖一起带着丫鬟们退了出来。

    红若将门轻轻掩上,转头道:“将军到厅里歇一歇喝口茶。”赵靖摇头,径自往廊下一坐:“我就在这里等会。姑娘近日诸多操劳,就不用拘礼费事了。”红若也知道他一贯豪迈大度,点了点头,重新坐到药炉边上。炉里的火焰照得她一张脸嫣红,然而眉宇间却始终有挥之不去的郁色。

    “姑娘真是孝顺。”赵靖温言道。

    红若低头一笑:“我无父无母,幸得伯父收留,三年来关照爱护,对我如对自己的孩子,红若做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水汽渐渐浮上眼眶,泪水顺着玉石一般的脸颊流下来,立刻又举袖拭去,“叫将军见笑了。”

    赵靖一时无语,也不知如何安慰。

    炉火毕剥轻响,药罐热气蒸腾而上,她明艳到极处的容颜里有股氤氲的沉静之色。两人一个漫不经心的靠在廊上,一个对着炉火。赵靖刚好可以看见她白得几近透明的耳朵慢慢红透。

    噗的一声,药沸了出来,红若一惊,伸手去抬药罐,刚一碰到边缘,就烫的缩回手,药罐倾斜,眼看就要洒到她身上,一只手已经伸过来挡住,药只泼出小半,全落在那只手上,毕竟是血肉之躯,手背登时红肿。

    红若啊了一声,立时起身:“快拿药膏来。”一面说着,一面咬住嘴唇。赵靖哈哈笑道:“不碍事。行军打仗,什么伤没受过?姑娘不用惊慌。”红若抬起眼,默默的望着他,赵靖突然再也说不下去,只得笑笑,转过脸去。

    药膏送到,红若打开盒子,用丝帕沾了药膏,抬起赵靖的手,轻柔的涂抹上去。赵靖颇为尴尬,见她脸上红霞飞起,却仍落落大方,更不好抽回手,索性放松了,任她悉心为自己涂伤口。两人此刻靠的极近,红若一缕发丝散落,轻轻的扫在赵靖臂上,赵靖低头,恰好看见她鸦翅般浓密乌黑的睫毛和酡然如醉的颊。

    初见之时未尝没有惊为天人。她虽名红若,却永远着最素淡的颜色,淡烟急雨中,撑一把油伞缓缓走来,行到近了,方抬高了伞,露出明媚晴好的容颜。唯有素色才可以把炽烈逼人的美丽稍稍调和。无疑的,她是他此生见过最美的女子。只不过,上天另有安排。

    门吱呀开了,赵靖不动声色的往后一退,微笑着问从房内走出来的米政:“情况如何?”米政摸了摸胡子:“我施了针,应该没有大碍。我再写个方子吧。”红若问:“那么现在煎的药还用不用呢?”米政凑过去,嗅了嗅:“这方子中规中矩,养神定气的,喝了也好。下午起再用我的方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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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预告一下哈,我憋了很久的亲密接触终于下章就到了:p

    另外,真的写的比较乱吗?因为有点侦破性质,所以把线索都埋伏进去,可能造成了一些困扰。大家多提意见吧。已经写了7,8万字啦,好像还米有人真的拍砖评论呢,是不是与读者共鸣比较少?

    最近也有在看碧甃沉,女皇神慧,北落师门,和斛珠夫人,确实羞愧的感到了差距。只是希望,还是有一点点不同和自己的风格的

    再另外,在旧作集里放了几篇以前写的古代文,也许可以看到自己的进步。以前好像有时太注重文字有时情节太诡异。

    再次深深的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打分,晋江现在打分不容易呢:)

    涉江寒(十二)

    (十二)

    何冲安排赵靖所居住的院落,正是郡守府最好的听潮园,临湖而建,景色极佳。尤其月圆之时,更是赏月的绝妙之地。

    那一夜还未到十五,赵靖却颇有兴致,命人拿了几壶酒,与米政一起坐在亭中对酌。

    亭子所处地势甚高,视野开阔。左右伺候的人退了下去,米政方笑道:“可便宜了老夫,听说马大人藏的酒都是极品。”赵靖哈哈一笑,将酒壶推到他面前。原来赵靖平时从不饮酒,只有统军作战的时候为鼓士气才与众将痛饮。这番假意安排,不过是避开郡守府众多耳目罢了。

    “郡守大人这次吓得真不轻,决不可能是假装。”米政饮了一杯之后慢悠悠的进入正题。

    赵靖毫不惊讶,只是调侃般笑道:“何至于此?”

    “从他手上的老茧可以推断,他从前必定练过剑。至于武功深浅,只有将军您自己才试得出了。”米政接着道。

    “你施针之时有没有看过他左臂内侧?”

    “大人只脱了一半衣服,我也不好勉强。”

    赵靖站起来,凭栏眺望,神态甚是悠闲。倒是米政问道:“要不要派人保护?”赵靖一笑:“我是来调查宋湘刘春月的案子,并非来保护郡守大人。郡守府高手众多,何须你我操心。”

    他深黑的眼眸沉静无波,米政立刻醒悟,不知怎的,突然想起悠王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有子若此,幸甚。”幸甚两字里包含着多少复杂的情绪,竟要今日才体会得出来。

    赵靖转头微笑:“先生的酒凉了。”说着亲自从炉上倒了热水替米政温上酒。却听见远远传来一阵悠扬的箫声,婉转清雅,令人悠然神往。米政听了半晌,赞道:“红若姑娘的箫真是越吹越好了。”赵靖沉吟片刻,起身道:“我过去瞧瞧。”

    他顺着箫声一路缓缓走过去,只听那曲调先是低回婉转,而后渐渐升高,激越中偏带着一股排解不去的郁结压抑之意,两股力量互相牵制,本来一首朗阔清旷的出塞明月,被她吹得暗涌流动,不由暗自皱眉。

    箫声越来越近,他见到红若独自坐在水榭前,对着一池幽光,脸上神情看不真切。他走过去,红若听到脚步声,并未抬头,只是停止了吹奏,将箫放到身边的石块上,低声道:“是我吵的将军睡不着么?”

    “姑娘的箫声妙绝天下,即使赵靖是个粗人,也深觉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红若抬起脸来,展颜微笑,脸上有种温润的光泽,那是全心全意的喜悦和信赖。

    “姑娘可是为了郡守大人的病情而烦恼?”赵靖温和的问。

    红若凝视着他,笑容仍在,眼眸里却涌起凄伤之情:“我知道伯父这次的病非比寻常,他一直睡不好,康复得就更加慢。红若只恨自己无法为伯父分担。”

    “姑娘如此悉心照顾,已是尽心。不过,喝了米大人的药,仍是睡不安稳么?”

    红若站起身,仰望天上半枚月亮:“好是好些了,不过仍然不能听到任何响动,什么茶盏相碰之声,水盆触地之声,都会让他烦躁好久,方才才睡着。”

    赵靖暗暗一笑,这些声音都颇清脆,与琵琶声有些类似,难怪马原会害怕。

    问道了他想知道的事情,赵靖点头:“夜深了,姑娘早些休息吧。”

    红若恍若未闻,幽幽的问:“将军,你说这世间真的有鬼么?”赵靖微笑:“我是从来不信的。纵有恶鬼,也逃不过我手中这把剑。”

    红若轻叹:“要是我有将军半分本事就好了,可惜我身为女子,手无缚鸡之力。”说着,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对月祝祷:“求上苍垂怜,保佑我伯父早日康复。若有恶鬼怨灵相缠,红若愿为伯父顶受一切。”

    赵靖见她说得诚挚,心中不免一软。红若祝祷完毕,放下手来,长长得呼了口气,象是卸下心头一事,轻松了几分,转头正要对赵靖说句什么,脚下踩到青苔,登时向池中跌去。

    赵靖一惊,立刻跃上前去,拉住她的手臂往回一带,顺势扶住她的腰,后退两步,站得稳了,方问道:“姑娘没有受惊吧?”

    红若自他怀中抬起头,闻到他身上的男子气息,大为羞涩,脸涨得通红,又窘又惊,猛地把他推开,又觉自己行止太过无礼,站在那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夜风暗送,一股极微妙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涌动,赵靖不用看也可以想象红若此刻含羞带怯,如芙蓉带露的样子,心中怜惜,低低的咳嗽一声,欲出言劝慰,突然止住。红若望到他眼睛里去,见一丝奇异的情绪不经意流露,转瞬即逝,正讶异时,见他拱了拱手道:“赵某先走一步,姑娘保重。”转身离去。

    赵靖一路回去一路暗自心惊,方才情形正是旖旎,自己却为何没来由的一阵烦躁不安?他猛地收住脚步,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莫非迟迟出事了?”也顾不得掩饰行踪,即刻命人牵马过来。那小厮刚把马拉出马厩,还没来得及牵到他面前,眼前就一花,原来他已经跃到马鞍上,双腿一夹,打马狂奔。

    夜已经深了,客栈周围一片安静。赵靖翻身下马,并没有立刻进去,黑暗里已经有人走出来:“将军。”赵靖沉声问:“骆姑娘呢?”那人恭敬答道:“早就歇息了。”

    赵靖稍觉心安,又问:“今天她做了什么?”

    “骆姑娘整日都在寻访柔木城的乐师,似乎并无收获。”

    赵靖一时踌躇,迟迟奔波一整天,一定是累了,本想悄悄上去看看她,但是她极为警觉,只怕还未靠近窗户冷虹剑就已经在那里等候。他历来果断,此刻倒有些拿不定主意。

    却见手下那人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身后,露出极为吃惊的样子,赵靖猛地转过身去,只见迟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不远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却又好像没有看见自己,眼神茫然而散乱,脸色苍白,发簪斜斜的插着,一把长发如瀑布般披散下来。

    赵靖大骇,

    迟迟钟鼓初长夜第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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