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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啊,我运气一向很好。”白玉堂笑吟吟地说。

    说完他从展昭手中拿回会员卡,也不动刮刮乐的票,直接凑到展昭身旁,手绕过他的胳膊,重新刮起来。

    两个可好看的男人,挺认真地共刮一张刮刮乐票,小店的年轻姑娘也看着他们笑,不忘说一句:“加油啊,刮不到可以再来一张嘛。”

    “不可能,我的运气女神不会抛弃我。”白玉堂半开玩笑半当真地对展昭说,“以前在特种部队,多少次死里逃生,可不就是运气女神眷顾我,舍不得我这张脸。”

    展昭看了他一眼,眼眸很深,没有接这句话。

    白玉堂没在意,继续刮,结果……

    他中奖了。

    展昭托着下巴感慨:“果然你是真的运气女神之子,我就刮不中,非得你来才行。”虽然只中了十块钱,不过嘛,也是运气哦。

    白玉堂扬了扬那张刮刮乐:“就说了我运气好啊,哪像你,从小到大,刮刮乐没一次中过奖,每次都要靠我给你把那五块钱赚回来。”

    展昭低笑一声。

    白玉堂沉静地端详他,半天后展昭才开了口,说的却是这样一句话:“所以从你走了之后,我就再也不买刮刮乐了啊。我怕你不在身边,没人给我赚那五块钱。”

    他又说:“幸好你已经从特种部队退伍,不然我以后都不摸你的手了。”

    白玉堂明明已经猜到原因,还是饶有兴致地逗他:“为什么?我手没以前那么好摸了吗?明明还是一样好看的。”

    展昭跟揉他家的宠物哈士奇似的,乱揉白玉堂头发一把,薅杂草一样的摸法,叫白玉堂哭笑不得。

    下一秒,他听到了展昭的胸腔中传来的声音,他熟悉的久远的温柔:“你的运气值是要留着救命的,我怎么敢蹭。”

    纵然虚妄,展昭怎会拿他的安危冒险?

    运气这种东西,信之无碍。

    白玉堂锋锐的眉梢顿时柔软起来,心中猜想与耳中听到的感受有着鲜明的不同,那愉快也像是被放大了好几万倍。

    “走,刮出了十块钱,请你吃草莓圣代。”白玉堂大方地邀请。

    “我要大杯的。”展昭得寸进尺,“不要小杯,几口就没了。”

    白玉堂似笑非笑:“大杯的十块钱只够买一杯,你一口我一口,照样几口就没了,确定要大杯的?”

    展昭坚定地捍卫着大杯的福利:“就要大杯,小杯免谈。”

    白玉堂含笑感叹:“你啊……”

    推开门,风铃声轻轻吹响,展昭拉开门与白玉堂并肩朝外走去:“白玉堂,别这么抠,你一年也难得有机会请我吃一次草莓圣代。”

    白玉堂戏谑笑:“请你吃圣代,还要被你说抠,窦娥也没我冤。”

    展昭笑得温良恭谦:“说得好像那圣代你自己不吃一样。”十年前一个草莓圣代,通常是你一勺我一勺就没了,分赃也对半。

    白玉堂理直气壮:“我吃得少,你吃得多。”要比吃甜的,白玉堂不过是奉陪,展昭才是真祖宗,南方人嗜甜,在展昭身上表现得尤为明显。

    展昭摇了摇食指:“你吃了,就闭嘴。”

    如此没有营养的对话,亦如少年时。

    回家的必经路有一个南山公园,是五年前才新建成的,白玉堂自然从没见过。反正不赶时间,展昭闲着没事儿,就拉着白玉堂去逛公园。

    喷泉下流光溢彩,少年们跳着街舞,表情轻松,笑声惬意,真年少。

    展昭和白玉堂兴致冲冲地坐在花坛边看了半天,不时咬咬耳朵,窃窃私语,偷偷评价少年们。为免被群殴,两人不厚道地“品头论足”完了,又跑去爬山。

    九十九层的台阶,拾阶而上,顶上玲珑宝塔镇着当年抗日烈士的灵位,花圈绕了几圈,灯火通明,两人站在塔前,双手合十,默默拜了拜。

    初秋天气,白露微凉。山风拂过,胸臆舒畅。

    两人总算是走累了,沿着下山的台阶缓缓踱步朝家里走去。南山公园离他们住的小区很近,不行不过一刻钟,闲闲漫漫说几句话就到了。

    他们在小区门口道别。

    白玉堂伸出拳头,展昭也是,月色下零落稀疏的星星眨眨眼,跟他们说晚安,展昭与白玉堂拳头微触,四目相对,不觉一笑。

    “明天见。”

    “好。”

    “我回去了。”

    “等等,猫儿,你猜今晚会不会下雨?”

    展昭一回头,他没有说话,那双眼睛却好似会说话。说了什么,只有白玉堂能明白,他站在原地笑了笑,这才与展昭背身而去,各自归家。

    初秋是多雨节气,到了凌晨两点多,果然下起了雨,起先还是淅淅沥沥,不一会儿雷声渐响,那雨声也越来越大,成了倾盆之态。

    瓢泼声不绝于耳。

    展昭慢慢睁开眼,他的意识还留在被窝里,身体却已经习惯性苏醒。自从父亲在雨夜牺牲之后,展昭就有了雨夜惊警的毛病,不管睡得多么沉,只要夜里下起雨,他一定会醒来。除非雨停,否则他再也不能睡着。

    从前也看过医生,后来试了很多种方法都没用,医生说生理上查不出什么病症,可能是心理方面的原因,展昭也就由着去了。

    反正也不是什么影响生活的疾病,顶多是雨多的季节睡不好罢了。

    下起秋雨的夜里寒气大盛,南方的天气偏又很凉爽。展昭随手披了件外衣,朝阳台那边走去。这个家里只有一个人和一条狗同居。人自然是展昭,狗是他养了十年多的哈士奇,白玉堂走的那年送给他的,蠢笨又惫懒,叫做葫芦,展昭却很宠它。

    葫芦睡得香甜,好梦正酣,蜷缩着身体睡在客厅里。这家伙随性得很,哪儿哪儿都能倒地就睡,也不挑剔,比展昭还容易养活。

    展昭经过客厅,借着雨夜中昏暗的光瞧见了葫芦的身影,怕它着凉,就去浴室取了条干净浴巾给葫芦盖上了,顺手摸一摸它蓬松柔软的皮毛。

    葫芦的毛色是棕黑色的,温暖可爱。

    展昭揉了揉,手感软和得一塌糊涂,叫他舍不得松开。葫芦似乎被吵到,懒洋洋地睁开眼,目光瞧着温顺机敏,其实整条狗还是呆呆的,看了半天甩了甩尾巴到展昭的手上,像是摸一摸他,要问问他这么晚怎么还不睡。

    没多会儿,葫芦的耳朵侧了侧动,听出了雨声,就站起来了。

    展昭笑了笑,揉了揉它的毛,声音在静静的夜里听起来很温柔:“你睡吧,我出去看看,说不定今天有人陪我呢,不用你啦。”

    葫芦哀怨地瞧他一眼,又躺下去,悠悠地睡去。

    哈士奇真聪明,或者说他家的哈士奇与众不同?

    展昭笑得开怀,又给葫芦理了理浴巾被盖,这才起身出去。他打开阳台的推拉门,转身将自己和冷风一起关在阳台上,不搅扰到葫芦的安眠。

    是有点凉的夜晚。

    展昭深呼吸一次,朝前走了走。阳台上有许多盆栽,绿色的影子在光下若明若暗,淡淡的草木气味很好闻。展昭向前走几步,手碰到了阳台的栏杆,便轻轻扶住。铁质的栏杆上雕着繁复精美的纹路,触感却凉得吓人。

    毕竟是铁质,冷热都太鲜明。

    展昭侧耳去听。

    风雨声里夹杂着幽幽细细的笛声,模糊而不分明,就算是这样仔细地去听,多半也听不出什么来,有那么一瞬间,展昭曾疑心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出现了幻听。

    但当他极目眺望的时候,他就笑了。

    对面楼栋里的阳台上站着一个人影,展昭家是六楼,对方家是十楼,哪里看得清楚面目,只能瞧见雨中一道飘摇的身影,笛声是从那里传来的。

    两栋楼之间直线距离大约四百米,风雨交加,雷声隐约。

    谁家清笛,似有还无,似真似幻。

    展昭轻轻阖目,修长玉白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铁栏杆,动作规律而平稳,像是在敲一支曲子。

    与那笛声遥相呼应。

    展昭知道,那是白玉堂。

    从他与白玉堂成为朋友后不久,那个少年就发现了他雨夜惊警的秘密。白玉堂从小学长笛,这不算是什么特别热门又受欢迎的才艺,白玉堂学这个,谈不上好恶,纯粹是他妈妈喜欢,所以才学的。

    哪知道后来这本事,成了专属于展昭的福利,陪伴他渡过了数年不眠的雨夜。

    邵家房子隔音好,关上阳台门屋里人兀自睡得好眠,更何况风雨雷声掩饰住了一切,因此过去的数年里,邵家人从未发现过,这属于两个少年的秘密。

    展昭侧耳倾听,唇角含笑。

    其实什么也听不到,他能听到的是来自过去的,想象中的,从前那幽幽细细,又清清越越的笛声。可只要闭上眼,笛声就回来了。

    再没有什么时候能比这一刻的感觉更加鲜明,甚至比重逢还要鲜明安然。

    是白玉堂回来了。

    他最好的朋友,最知己的兄弟,最亲密的伙伴,那个会在每个雨夜中为他吹笛的少年。展昭十年独敲栏杆的遗憾与孤寂,在这一刻,被白玉堂的笛声消解干净。

    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