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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戏台子还在否,那条至喜桥下,是否还有少年在那处投掷钱币,祈得来年好兆头。

    他静静站在原地,看着方故炀沉着的眉眼,抓紧着最后的机会,将这人的面容尽数描摹进心底。

    方故炀前些日子以护送质子淮宵回国为由,耽误了回朝的路程,被皇宫里的人快马加鞭过来通报了几次,来一个他绑一个,全捂在行军的队伍里,谁都别想回去。

    他把淮宵扶下马车之后,同在马车里的卫惊鸿也跟着下来,一身墨绿长袍,肩上围着圈儿银狐绒袄,绸缎带子散落在颈间,缀上的金珠轻晃,手里握着一卷长轴,臂膀上绑有包袱,看着沉甸甸的。

    卫惊鸿垂着眼睫,这一路与淮宵说了不少话,谈及北国将来,淮宵闭口不提,倒是眼神飘忽,看向前方骑在胡马之上的青年,玄甲红披,一如当年在宫外时潇洒自如。

    方故炀将手中三尺青锋拔出一寸,又用力扣回,朗声喝道:众将士听令!

    被喊到的一行将士立马齐刷刷地俯身半蹲于地,神情肃穆,手中刀柄长枪均深深插入雪地之中,头盔上的红缨十分显眼。

    方故炀将手中之剑拔出,掷于白雪皑皑之上,剑穗散乱,惊得跪伏的士兵们纷纷侧目而视。

    只见太子冷着脸,眉梢都似乎覆盖了层霜雪,寒声道:不吉利。

    说完,他接过卫惊鸿递过来的包袱,挎于臂弯之间,抖了抖身后暗红披风,转身入了那风雪庙之中。

    卫惊鸿像是知道太子想做什么似的,面色一沉,拉住了向前一步想跟着进去的淮宵,轻声道:等会儿再进去。

    所有将士得了卫惊鸿号令,排成双列,围在那处风雪庙外,手中端着缨抢长剑,屏住了呼吸。

    稍等了片刻,淮宵满腹疑窦,黯然着神色,被卫惊鸿一步步带到那处风雪庙里,提起蔽膝跨入门槛,就见那包袱大开,方故炀略有些紧张地站在这破碎的厅堂之内,手中攥紧了一块别致的大红绸缎。

    淮宵走近了些,与方故炀对面而立,还未来得及说话,眼前一黑,被这块红布给盖了头。

    他浑身一震,一瞬间明白方故炀这是想做什么。

    一瞬间,他就想起来孩提时期,方故炀身后那块红披风被人恭送着迎到太子府上之时,说是西域进贡的佳品,皇帝赐予太子殿下年岁稍大些方可用之。

    那会儿淮宵不懂,拿着那一大块铺在太子床榻之上的暗红披风一整端详,想看看内里的纹路,便掀起一角去看,没想到太子正巧入室,惊得淮宵手腕一抖,那披风便落了头上。

    太子好奇地看着把披风盖在头上不说话的淮宵,笑着拔出腰间之剑,以剑尖挑了那披风下来,露出淮宵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

    那日太子收了佩剑,站在房中,手上的巾帕擦拭着额间才练武而出的细汗,说:淮宵这是快成小新娘子了。

    回忆止了,淮宵咬着下唇,从红盖头下面的空隙,看到方故炀面对着他,一身铠甲光亮炫朗夺目,双手放于身前,倾身屈膝,缓缓跪下。

    待到淮宵也沉默着双膝着地,头上大红盖头边缘的金线滚边流苏轻晃之时,这颓垣断壁的风雪庙中,倒真真盼来了一场飞雪。

    满天而下,霁白皑皑,好似有那天人,剪水作了花飞。

    卫惊鸿侧过脸去,此般场景他不忍再看,往后稍退一步,从包袱中取出卷轴来展开,哽咽道:良辰始届……嘉礼观成。

    方故炀领着淮宵对面跪着,也不顾膝下被碎粒土石磕得生疼,转面儿朝了大裕国土的方向,遥遥一拜,俯身磕头。

    手中卷轴一颤,卫惊鸿被眼前的一幕堵得是生丝气咽,清了清嗓,道:奏琴以叶和声,合乐而鸣天盛……

    他话还没说完,又见方故炀带着淮宵,换了个往北的方向,双双躬身,齐齐磕拜。

    从此鸳鸯福禄,订姻好于百年。

    两人又回到初始的对拜姿势,伏跪于地,面色不改。

    淮宵的手藏于袖袍之下,都快要掐出了血。

    他拂手衣摆,白玉粒落下,在脚边堆积成细小丘陵,胸腔翻腾的颤动之意藏不住,全都化在了心坎里,那些话语,恐怕是今生都无法再道尽衷肠。

    卫惊鸿一直在观察二人,自然看到了淮宵死死掐着的袖袍边角,不忍再看,颤抖着嗓音道出最后一句:玉帛相传,蒙坚金之一诺。

    坚金之诺,此生亦只为一人所说。

    婚誓之词对证完毕,卫惊鸿收了一卷长轴于袖口之内,看着久久对拜不肯起身的两人,眼眶泛热,一口想相劝的话语全咬碎在唇齿之间,尽数吞了腹中。

    这十多年一路走来,他深知方故炀为了淮宵所做的一切努力,淮宵为了方故炀所背负的一切隐忍,到头来终是抵不过家国天下,以及男儿在世的身当重任。

    天下南北,兴亡盛衰,都在这二人肩上。

    卫惊鸿得了方故炀的指令,一步一步地,退出了庙宇之中,关上了庙门,转身守在门前,入目是列队成肃的太子麾下将士,个个意气风发,明了庙中之事,却也无甚惊疑。

    早就不是秘密。

    卫惊鸿看着这些人的队列,雪落纷华,忽觉肌骨寒彻,想起方杏儿出嫁那日,满城的皇家禁卫军,以及铺天盖地的庆贺,天下喜悦。

    寒风散了如睡冬山,岁月亦负了情忠。

    风雪庙内。

    方故炀与淮宵仍对跪着,谁也没去看谁,只是盯着放在地上的手。

    沉默了半晌,淮宵听到太子沉着声在说话:淮宵。

    此去一别,万重山过,关隘险阻。

    你多加保重。

    淮宵心都被抓紧了,一言未能断了他的话头,咬紧下唇,继续听太子说话。

    他听到方故炀说,今日的盖头,他就不掀了。

    此去北国余下的路程,我不再相送。

    余生我许不了你。

    但这青庐合卺之礼,定要与你完成一次。

    隔着红布,他依稀能看清方故炀的动作,正在缓缓起身,于是淮宵也跟着起来。

    等两人面面而视,都站稳了脚,淮宵调整好情绪,淡淡开口:我听说往往不尽人意的因果总让人记得更深刻……

    倘若如此,我宁愿被世人所忘,也想让你心中有我。

    淮宵咬着下唇,这剩下的半句话不能出口,努力调整着呼吸,强忍下眼里的酸意,睁大着眼睛去看红绸布外方故炀的身形,不住地咳嗽着,掩盖住自己粗重的呼吸之声。

    只见方故炀交握在身前的一只手伸了过来,牵过淮宵的,放到他的胸口前。

    淮宵都能感受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