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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轿里的方杏儿。

    过了皇宫外的朱雀长街,送亲队伍浩浩荡荡,皇城一时上下锣鼓喧天,人声鼎沸,大红绸布漫天而至,皇家威仪毕现。

    公主生得娇俏,今日凤冠霞帔,绢纱红袍,更将她显得极为美艳。

    她颈套银质项圈天官锁,臂上定手银,冠上明珠熠熠生辉,红盖头下的绝世容颜看不见,只见得白皙的脖颈,以及唇畔为止过的娇笑。

    现下卫惊鸿已想不得别的,他与淮宵、方故炀、以及常尽站在一处,静静地看着他们的女孩儿出嫁,即将作为他人之妇。

    淮宵忽然想起他与方杏儿幼年第一次相遇之时,这般娇俏冷艳的女孩儿比他矮了一个头,气势上却丝毫不让,捏着嗓子说话,眉眼间顾盼都是灵动:哥哥说的,就是你么?

    当时他也没多想太子跟小公主说了什么,只是认真地一点头,伸手捏了一把小公主的脸。

    待到方杏儿与高戬在额驸府邸礼毕结束,众人归退,恭送公主与驸马入房行合卺之礼。

    宴席之上,太子又饮了不少酒,胞妹出嫁,这等喜事在他那儿仍然是放心不下,他这下算是有点儿懂了常尽给他的那一拳是作何心思。

    卫惊鸿私自放淮宵走的事儿,他也没再追究,淮宵一回来他就放了人,当作没发生过,反倒是卫惊鸿还来主动找过他。

    一壶清酒扔过来,方故炀解了那葫芦的红绳,仰头就是一口,一擦嘴角,冷笑道:自作孽。

    卫惊鸿也跟着一笑,臂膀搭上方故炀的肩,语气听不出情绪,只是重重地咬了一句:不可活。

    等入了夜,卫惊鸿又将自己灌醉了,为了安全起见,常尽带他回了常府。

    临走前,常尽心知愧对淮宵,二人真正再次面对面之时,常尽启唇,从腰间掏出一块白玉腰牌,交与淮宵,轻抖落出一句:此等物件,你务必收好。

    淮宵看不真切他眼里的情绪,忍不住上前一步,又伸出手来,与常尽的手握住,同时也握住了他手边铠甲的那笼手的弓蹀。

    不觉冰凉,只觉温热。

    常尽本欲扶着卫惊鸿再走,没想到才转过身去,又折返回来,将卫惊鸿稍后搂了一些,向前一步,揽过淮宵的肩头,轻轻拍了拍。

    常尽低垂着眼,少年眉目已经风霜刀血,不复当年健气狂肆,但仍不减光辉。

    淮宵……

    他伸手,如儿时那般,轻揉捏了一下淮宵的耳垂,苦笑道:要我说,十年太短。

    淮宵一愣,伸手回抱住他,拍了拍他背后厚重的铠甲,回答:要我说……一生也不长。

    淮宵。

    常尽又一次叫住了他,叹息般地,拍了拍他的肩,一抿嘴,往后退了一步。

    淮宵看到他有如儿时每次散学在博雅堂门口道别一般,身后是清风疏叶,眼前飞采星烛,面带笑容,挥手作别,嘴里喊着一句。

    明天见!

    等常尽的背影消失在廊间,天色也彻底暗了下来,淮宵还怔愣在院中,指尖还残存着常尽曾交握的温度。

    入夜之时,风厉霜飞,淮宵几乎是被方故炀推进房内的,连带着脚上的锦靴踢到门槛,一个趔趄没有站稳,被方故炀直接打横抱起来,放到榻上。

    方故炀低头,咬住脖颈间红绳,卸去一身繁冗衣袍,通通褪至腰间,搭成一片。

    他低咬住淮宵的圆润通红的耳,半阖星目,喉间嗓音已略微嘶哑,哄劝一般地,轻声道:淮宵……

    淮宵鼻腔里荡出一句疑问般的音节,伸手去将方故炀凌乱的鬓发捋到耳后。

    方故炀不语,扯过绫罗锦被,将二人轻轻笼罩在被褥之下的空间里。

    那是他们的小世间。

    情潮落了满被,年少爱意,纷骨尽消。

    被帐之内难关春色,声裁浪涌。

    一浅复深,阵暗交攻,待到汗暗沾濡了锦缎被褥,银烛映着二人一倒一颠的影儿。

    几轮毕了,方故炀抬头,去看窗外早已停下的夜雪,低头吻他零落出不少低吟的唇。

    好像你我二人,也是今夜大喜。

    闻言,淮宵缓缓闭上朦胧的眼,喉结上下滚动,不知是忍住了多大的苦楚。

    这些话如万箭穿心一般将他牢牢锁在了一面充满矛刺的墙上,动弹不得。

    那面墙上,有家国山河,有千川万水,有北国飘雪,以及芸芸众生,人间藜藿……

    淮宵侧过脸去,将半边面容都藏进了锦被之中。

    故炀,

    他刚想说话,却不知被什么忽呛出了泪,生理上刺激的眼泪止不住般地流了满面。

    淮宵心中大恸,哽咽道:你放了我。

    方故炀早就料到一般,喉间轻轻松动,深邃的眼紧盯着身下之人,似乎要潦倒于其中,且攻占全部。

    只见太子,虔诚地,将淮宵的手抓起来,一寸一寸地亲吻他的掌心。

    好。

    淮宵任他吻着,闭上眼,也任那眼泪通通落了锦缎被褥之中去。

    终于,彼此失守。

    第四十章

    公主与郡王大喜的旬日后,在太子的安排护送下,路上耗去数日,淮宵一路被送到了离北国边境小镇的一处风雪庙宇前。

    此处已然废弃,残垣断壁,只剩砖瓦滴漏,鸟雀都难相觅。

    雪积了千层,覆于庙前小路之上,太子锦靴往上一踏,濡湿了鞋尖的料。

    方故炀负手而立,转身将淮宵从马车上扶下,也不再在乎周围护送军队的弟兄们的眼光,长长的袖袍之下,两人双手交握,紧紧相贴。

    他已违抗皇命,多送了上百里有余,一路从大裕皇城外的一处关隘重镇多行了好几座山头,护送到了北国的边境。

    而近日路上也收到消息,说北国边疆屡屡有外敌趁虚而入,大裕太子一行人也十分危险。

    双方心中均明明了了,此时尺璧非宝,寸阴是竞,方寸之余,太子南下的路,再多耽搁不得。

    方故炀垂下眼,眉心紧拧,将淮宵拉近了身些,周围将士们都有些骚动,但也只是静静立于原地,大气不敢出,看着他们未来的君主,一举一动。

    两人对面而立,身后山川沉寂,天寒木静,周围行军玄铠,刀光剑影纷纷扰扰,似将彼此的心绪都劈成了一半一半,散落在雪中。

    淮宵透过这一地的雪,都能想起来皇城里那条护城河,如今想必早已是河上凝冰,岸边树木冷寂,一到了夜里,街市上稚儿成群,手执挑灯,掌心儿握着蔗糖,穿梭于人群之中。

    今年冬日多事,他都没有时间上街市瞧瞧,也不知当年他与太子年后听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