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插柳 作者: 公叔度 第37部分阅读

    无心插柳 作者: 公叔度 作者:肉书屋

    无心插柳 作者: 公叔度 第37部分阅读

    …我会做事。”

    谢源拉上手刹飙回去,一路上都没有再说话。看上去是真不高兴了。

    【五百票番外】谢教授的幸福生活(三)

    于是谢老师家就住下了这么个小少年。谢源习惯性往家里拣东西养。从他捡回第一只流浪巴西龟“贼头”开始,就应该预料到这毛病总会有这么一天发展到无可救药的晚期。

    说是流浪,“贼头”其实就是住他楼上的那户人家丢掉的,因为他的品种太横了,见到什么往嘴里吞什么。被嫌弃的“贼头”非常英勇非常利落地爬了一层楼,打算自己找处池塘落草,正在谢源家门口扶着腰喘气呢,刚开门出来的谢源就“呀”地一声,高兴地把它牵到家里,也不管他是只很凶的巴西龟,鸡鸭鱼肉样样都吃。谢源想如果哪天自己密室被杀,肯定也要被“贼头”啃成一堆骨头渣。哦不,说不定骨头渣都不剩。

    谢源有很长一段时间独宠“贼头”,他与它说话,和它洗澡,和他一起看报纸看球赛看车展上的美人。谢源指着《男人装》的封面说,贼头啊,看,这个美人穿得好啊,穿得好啊——明明人家什么都没穿——“贼头”就探出gui头,东张西望形容猥琐,谢源就在冷冷清清的蓝灯下哈哈大笑起来。

    那种时候的情境总是这样的:越过精致的、放满名酒的吧台,房屋的主人穿着真丝睡衣,一个人坐在懒人沙发上对着《男人装》发情。其实他真的和那些女明星约会的时候总是很高贵体贴,扮演着完美情人的角色,口碑颇好。但谁也不知道他的屋子里只他一个人,也全是他一个人的清冷笑声,连那只花绿尾巴的巴西龟也懒得听。

    现在这个从天而降的少年给他很奇怪的感觉。人海中路过你的所有人,你都得绕回去猜,他们的故事在你之前发生了很久,在你之后还会发生很久,你的切入点或久或前,但终将离开。谢源很明白。他可以花天酒地,但是那样无非是个骗局,一个人的一辈子,换另一个人的一辈子,一个人的一颗心,换另一个人的一颗心,这就是游戏规则。其他人会载歌载舞而过,却不会停留。

    但是陆铭像是一张白纸。谢源看着他的时候,有种卑劣的独占欲,暗搓搓考虑着要在他身上用什么字体写什么文章。这个少年跟现代社会完全不兼容,他跟世界的唯一联系,也就他一个,他的单纯使他可以为所欲为。

    因为,陆少侠大概可能也许就是一个传说,传说中……穿越的。

    谢源曾经每天都向他打听他那边的历史啊,地理啊,问过再问,发现陆少侠今天明天说的都一样无聊,一样前言不搭后语。这除了非常真实地展现了一个少侠——俗称打手——的文化水平之外,还表现了陆少侠的认知体系虽然贫乏,却是从一而终的。

    而且再傻的孩子,也不至于对什么东西都好奇。不要说对这个世界,陆铭就算对谢源那套房子,都有着从零开始的十二万分热情。他蹲在浴缸里看水龙头哗哗地流都觉得很神奇,附在谢源耳边偷偷问,是不是人已经强到可以捕龙,把他们藏在浴缸里行云布雨,所以叫做水龙头。谢源严肃道,嗯,其实实话告诉你吧,是龙在解手。

    从此,陆少侠不论怎么给自己做心理暗示,都觉得自来水很脏,洗个蔬菜都偷偷去摁饮水机。

    “好你个小子,怪不得一天一桶都用不够!”谢老师很是恼怒,陆少侠很是委屈。

    他说他是个少侠,要做大事的,即使是龙的嘘嘘他也不买账。

    谢源又严肃道,骗你的,行云布雨哪里有走下三路的道理,龙涎香龙涎香听说过的吧,你现在喝的洗的都是龙涎啊!

    陆铭当场就吐了。嘤嘤一看到他的呕吐物,也吐了。谢源看着虚弱状的两个小的,和欢天喜地冲进呕吐物里舔来舔去的“贼头”,很想死。

    更不要说一打开煤气灶,就轰地出来一圈火来;一打开空调,就呼呼有冷气。少侠还总是很想把手伸到微波炉里去体验一下,或者把嘤嘤压扁了装进榨汁机。总之身边多了个少侠,无忧无虑的谢源总是有无数多的事情需要挂心,连一个人精致优雅地哈哈大笑的心思,也都没有了。

    有一天他好不容易寻着空,想看个书,陆少侠非要在一旁研究开关,噗嗒噗哒没事开开关关二三十次,谢源就冷眼看着,看他什么时候能意识过来乖乖认错。结果人家越玩越起劲,越摁越用力,还哈哈对他笑笑,表示这个很好玩,你也一起来吧,把谢源的耐性与面部神经杀死了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谢源起身,去隔壁把衣柜拖出来挡着开关,然后把他关进屋子里。不知道哪里做错的少侠就苦逼地在黑漆漆的小黑屋里关了一夜。

    陆少侠虽然行为处事喜欢“剑走偏锋”,但是看上去倒是挺端庄的,还是少有的寡言少语,很合谢源的意。刚摸清楚房子住下的时候,他陷入了对人生的灰暗思考,对于这个世界的真实性表示极大怀疑,没事的时候就缩在一边抱着嘤嘤,眉头紧锁闷声不吭,导致嘤嘤跟他的感情急剧飙升,时不时朝他晃个尾巴。谢源看到他陷在懒人沙发上那个端庄的模样,就想到了《大宅门》里头的抱狗丫头李香秀。不得不说谢源看人还是有点准的。这李香秀后来就是一家主母,是吧。

    后来谢源花了半个钟头开导了一下陆少侠,少侠被骗得晕头转向,乖乖在自己身上开发出几个额外技能,比如对厨具的适应能力,对自己寄人篱下却啥事不做的负罪感……当然,谢源不太会愿意承认是teplerunner让少侠重拾了生活的激|情。谢源看出陆少侠的一些实用苗头,用切水果、dooblejup等价廉物美的小游戏作诱惑,广泛开发,终于把陆少侠从猿人泰山型调教成居家型的,非常有成就感。

    再后来,谢源就习惯了回家来的时候,看到一个长发过肩的小少年拖着他家嘤嘤、抱着他家贼头,咚咚咚踩着地板上演一出十里相迎。一到门口,嘤嘤狂吠,贼头从龟壳里探出脑袋东张西望,一脸要吃,而陆铭则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换上张奔丧脸。可是少侠被他似笑非笑的眼光一扫,就羞红了,没好气地扭过头去,两只光光的大脚丫子挤来挤去,囧囧的。

    谢源就会道,你这个人……怎么办呢你说。

    小少年不语,接过还带着水的菜,哒哒哒奔进厨房去了:“那你今天给我玩呗……我一分钟能切837,把你的刷了!”

    后来,小少年会在吃完晚饭的时候去下面的花园里溜嘤嘤,时不时扒着别人的车想啃几口,看看能不能吃。

    后来,小少年记得在溜嘤嘤的时候拿上把小铲子,嘤嘤一做坏事,就把小球球铲到报纸里,比一般公民还有公民意识。

    有些时候,那几个苦逼的书生跑到谢源家里蹭吃蹭喝,蓦然发现师傅居然收了关门弟子,不免很是惊讶。这里本来可是师母纵横的地儿啊。谢源对此没什么解释。谢源不解释的事,他们也不敢问,只偷偷指点这个看上去端庄又习惯“剑走偏锋”的小少年怎么照顾傲娇的金毛,怎么照顾那只什么都吃的凶猛巴西龟。

    但是“贼头”已经失宠了。谢源不再与它说话,和它洗澡,和他一起看报纸看球赛看车展上的美人。他调戏一个长头发小少年,在他害羞恼怒的时候微笑,收拾他换下来的衣服扔到洗衣机里,嫌弃他做的饭咸了淡了,教他看书识字,和他一起坐在连着主机的家庭影院前切dota。然后在他陷在懒人沙发里胡乱扭动的时候,把乱七八糟的战局收拾了,温柔地道一声晚安。

    谢三公子养了小情儿的话,就这样传开了。

    谢源和那个圈子里的人,原本并不走动,但是声名煊赫在外,总有人喜欢揪这个年纪轻轻的国学教授的老底。于是,女朋友就推掉了通告,踏着十二公分的水晶鞋啪嗒啪嗒来兴师问罪了。当然,也希望事情说开之后,能赚到一幢皇城脚下的别墅作分手费。谢三公子虽然低调,出手却是素来豪阔的,只是没人知道,他自己龟缩在闹市中一套单身公寓里,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但是很遗憾的,谢三公子欣然地把陆少侠介绍给了她,三言中两语是旁征博引,及其传神。并且乘着陆少侠忙着招待客人的时候,形容磊落、落落大方地醉卧美人膝求欢。名模一边暗骂一边狂喜,当夜脱衣上阵,忙活到半夜。舒爽了的谢老师裸身跑到阳台上抽事后烟,觉得心底里蓦然平静,结果一回头,隔壁阳台上的陆少侠鼓着个包子脸,一手抱着嘤嘤一手抱着贼头放在窗台上,大热天的还把下巴抵在嘤嘤头上,幽怨地望着他,被月光照亮了半边脸。

    谢老师脑海里过电般闪过“行走在刀锋上的月光”这一闷马蚤的比喻句,然后随手扯过阳台上晾晒的内裤,一边穿一边严肃道:稳住,千万不要放手,要稳住!一个都不能掉下去!

    少侠哼了一声。

    谢老师套完裤衩轻轻地跑到隔壁阳台上去。

    “怎么不睡?”谢老师端出师道尊严,煞气十足。

    陆铭幽怨:“她谁啊,怎么留在家里过夜……吵死了。”

    谢源想了想,摸摸他的头,“好的好的,以后不会了。”

    陆铭不耐烦地伸出大长手,也把他也抱了过来。少年的身体因为出了汗,凉凉的,又黏糊糊。但是谢源没有拒绝。他怀里还有贼头和嘤嘤。而小少年把脑袋搁在他的脑袋上。

    第二天,名模如愿以偿地接到了律师的电话,要将一幢千三百万的小别墅划到她名下。

    而对于谢老师,那只是一个开始,或者说一个结束。因为再后来的事情,很是顺理成章。再也没有人来过他的小公寓,他也不再漫不经心地送别墅。而那之后过了三个月,帝都起冬风的时候,他们第一次接吻。那时候谢源穿着米白色的风衣,陆铭接过他的购物袋轻轻擦过了他的鬓发。那天谢源兜里揣着一张崭新的身份证,上头的陆铭苦大仇深地盯着镜头,预示着从此在茫茫十几亿人里,多了一个少年,父母在遥远的南京,因了是金陵谢三公子的远房亲戚,而狗屎运地把户口迁到他家里头。

    那是家人啊。谢源回吻了有着大眼睛的小少年。

    他发现一些事情,如果不经历,即使是明白,也只会徒留烦恼。但是缘分来临的时候总是让人措手不及,让波澜不平的心平静。

    再后来,谢源发现他对报纸上的数独有非凡功力,把他送到军部去魔鬼训练了番,陆铭回家来都头冒青烟,滚倒在他腿上出大气。没发觉那个照顾他的人前一刻才上上下下打点了回来,身上的衣服还没换。

    低调的谢三公子那年冬天抛头颅洒热血,就这样生生把一个连档案都没有的少侠拖进学校里,放在理院数学系做研究生。那年冬天,谢源名正言顺地带了陆铭回南京。在又红又专的大厅里,他从背后拉出因为警卫兵与将军爷爷而颤抖不已的家伙:“这就是我跟您说的小鹿,我们院数学系的。”然后说您看着办吧,老实人,经不得吓。

    陆铭穿着硬挺的阿玛尼西装,被撑得不得不抬头挺胸接受检阅。

    老将军拨了拨老花眼,不太友好地打量了一番这个把自己三孙子勾走的小年轻,怎么都觉得像个被骗了的好孩子,狐疑地看了看自家宝贝孙子。

    宝贝孙子严肃道,“他现在正在做一个关于发现宋词里的费尔巴哈定理的研究。”

    老将军嗯一声,脸色和缓许多,点点头,“小伙子,都应该多读读老祖宗的东西。”

    陆铭谢源偷偷使了个眼色,跑到小角落里耶了一声。

    那一年,谢源二十八岁。

    他在享受了五十六男人的事业之后,又享受了五十六岁男人的爱情。年老缓慢拖沓没有激|情,但是安平的。

    他本来觉得他没有什么资格。他毕竟年轻,不该妄想太多。所以一直在放赖的。

    但是突然之间,当他发觉他已经很难对什么人感兴趣,也不再愿意跟风,他用一颗老男人的心去和一个纯白的少年相爱,像是刀锋上滚过的月光。

    原来当你愿意跟一个人一起走到五十六、六十六岁、七十六岁,那即使你们再青涩,这诺言也不再青涩。

    它沉重得像是一场倾其所有的豪赌,让你们在赌局中,幸福。

    一三八、我不畏惧可是路却太短

    “哥哥!真的……真的要谢左使死在里头?”

    “机不可失。”

    “可是……哥哥你……”

    “你只需做好你的事。”

    “哥哥!千绝宫的功夫十分诡异,你的人恐怕不是盗曳和谢左使两人的对手!不如让我下去!”

    “蠢材,你是不信我?有工夫说些无用的话,不如快去照我的话做,他们不会在下头呆太久。”

    “……是。”

    盗曳挑开一具扑面而来的丧尸,在充满恶臭的口气袭来之前,闪身躲进古塔的石柱后面喘气。他现在觉得,来这里绝对是一个及其愚蠢的错误,回头想和谢源说一声:咱们一起撤!但是背后只有一片黑漆漆的森然。

    他轻轻滑步靠向一边,躲过绕着立柱咬来的利齿,下意识地东张西望,立即发现了抱着立柱往上爬的谢源。

    “喂你别……”

    “要不你也上来?”谢源终于翻上木质的横梁。这个动作他还是可以应付的,不过让他打丧尸……谢左使都没了,他不赶这个热闹。话音刚落,身下突然“啪”得一声!那是强有力的咬肌咬空的声音!谢源一时间吓得魂也没了,失手一个倒栽,要不是盗少凌空接人,谢源大概和落进鳄鱼池的烤||乳|猪一样,早就嘎嘣脆了……

    “他们会爬树的,老大诶……”盗少足尖不点地地朝出口狂奔,眼见那一点扔在地上的明火渐近,却突然看到亮光一闪。一袭玄黑的斗篷从洞口落下,像是死神遗忘在人间的黑幕。

    那一瞬间,劲风扑面,带着骇人的枭响!

    盗曳以野兽般的直觉下意识地侧身,尺半长的铜箭从他身近堪堪划过,胳膊下挟着的谢源短促地闷叫。盗曳一惊,急退几步斜靠到石柱后头,一双三角眼死死地盯着洞口。

    谢源感觉到盗曳身上紧绷的肌肉,捂着渗血的膝盖丝毫不敢出声。

    他们三十步外就是那口通到上头的井,有冷风从井口渗进来,把他们扔在地上的火折子的光吹得摇摇晃晃,也将背后那些死物的低吼渲染得越发骇人。

    火光能照亮的范围内,已经不见了任何身影。但是谁都没有疑义,前头的路被堵死了。

    有人。丧尸不会用弓。

    盗曳只是静了一瞬,就作出了决定。他换了个姿势挟住谢源的肩膀,几个跳纵回到谢源呆过的梁上。

    两人都不敢出声,连捻声成线都不敢,一个屏息看着,一个立刀横封。底下的丧尸开始笨拙却快速地往木梁上窜,寸长的尖爪笃笃地扎在石梁上,腾起一片烟灰。

    谢源将目光从那些灰白的眼眸中拉开,盗曳在,他们可以抵挡很一会儿,这种时候他还是很庆幸那人伤的是自己。他将目光投向深远的井口,那里没有丧尸。可是丧尸会追逐活人的气息。那个活人明明落到底下了,应该会引起丧尸的注意。

    他收回目光。除非他就在这一群丧尸里。

    昏暗的光线下,丧尸都是军人打扮,也有龙骑军的玄氅兜帽,一片混乱中,并不能确认谁是人谁是丧尸。

    盗曳已经半跪起来,准备好了牙刀。刀刃下淌下一滴乌黑粘滞的血,滴答,落在丧尸的脑袋上。

    那丧尸闻到血味,被激发了狂性,张开利齿就朝上狠咬,却不料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皮囊清油。那丧尸呆怔了一刹那,谢源默然地将火折子扔了出去,石柱上立马像盘了一条火藤,狠狠地抽打在它们已经凋萎的皮肤上。盗曳几乎不用他说,便拉过他疯狂地朝井口狂奔。

    一百步。

    五十步。

    三十步。

    十步……

    “嗖!”

    盗曳发出一声惨叫,手腕处瞬刹爆出一篷血花,身形一歪单膝跪倒在地。谢源被跟着甩了出去。但是他很快就笑起来,空旷的空间里满是他冷清的低笑,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盗曳努力扭过头去想拔出那支箭,可是箭路太霸道,钉穿他的手腕之后还狠狠扎进了底下的石蔓地上。他动弹不得。

    “够了!”谢源低吼,看着背后的修罗场。无数的丧尸在幽暗的地底手舞足蹈地低声怒吼,却对焚烧着身体的地狱业火毫无办法。谢源带的是鲸油提炼的清油,本来是想比照北门的邪火,没想到派上了这个用场。

    整条通路中都是滚滚浓烟。

    “我知道先生在里头。”谢源冷冷道,“真是让先生见笑,以先生随随便便废人手腕的眼力,恐怕一开始就能钉穿我们的头颅吧?”

    他撑起身,拔出匕首,青而薄的刀锋贴地划过盗曳手下,把那枚入地三寸的箭簇划断。盗曳只觉浑身一松,身上的毛孔一瞬间涌出无数冷汗,把他浸湿。谢源给他比了个眼色,让他快走。

    “既然一开始取得就是在下,现在就放此人一条性命,如何?先生有何教诲,在下洗耳恭听。”

    浓烟里只有丧尸撕心裂肺的痛吼。

    “快走!”谢源道。

    盗曳畏畏缩缩地低下头去。

    “还轮不到你陪我死。”他突然笑起来。

    盗曳看了他一眼,想伸手去拉他,谢源却捂着膝盖往后一避,大喝道:“技不如人,还待如何?”

    盗曳缩手,蹒跚上了井口。

    “好了,现在没有别人了,你可以出来了。”谢源唇边浮起一丝浅笑,“不必再躲躲闪闪,对一个将死之人,你也畏惧么?我早就已经看出你是谁了。”

    “是么?” 那人拈着一把齐人高的巨弓,从浓烟里走出来。

    谢源掩袖轻轻一笑,仿佛坐在高台之上与人品花鉴玉:“只是一点小伎俩,希望先生不要见怪。我只是很奇怪,先生怎么能在死人堆里来去自如呢?”

    那人不语,走到他面前摘下了面甲。

    谢源的瞳孔紧缩。

    “得罪了。”他抽出腰间长刀。

    “哥哥,盗曳已经上来了,只是被浓烟熏得晕厥过去,怎么处置?”

    “不必理会。”

    “……虽然谢左使一死,姬叔夜那个狗贼也会死,但是……”

    “没有但是。走。”

    “现在?”

    “帝都卿使团在五十里外的亭溪驿等很久了。”

    “可是哥哥!我们还没有看到谢左使的尸身!”

    “你是怕我做手脚么,蠢材。他还没有这份面子。”

    陆铭扒着房檐,眼色沉沉。从他的角度只看得到塔尖的火苗。这明明是一座石塔,却硬是被人点燃了。此时,冰冷的石塔像是冲天的火柱一般融在火海里。

    陆铭猜就是这两个人。

    而且似乎跟谢源有关。死……难道说谢源也在里面么?

    他只是回来看看有没有那个黑衣人留下的证据,看看,被他遇上了什么。死断袖离了他能成么?心急如焚的陆铭稍稍找到了一点安慰。

    这两人的声音很熟悉,但是他一时想不起来是谁。这里是逆风,火势把低声絮语扭曲了。

    待两人驾马离开,陆铭轻飘飘地落在塔边,热浪扑面,额发迅速地蜷曲。

    细看,塔基旁竟堆着三尺厚的柴堆,足足堆到两层窗口,黑黝黝的焦柴还散发出一股鲸油燃烧的独有恶臭。

    他扯下袖边浸在水壶里,捂住口鼻,狂奔进去。里头浓烟滚滚,陆铭喊了好几声,没有回答,快要绝望时脚下一绊,只听底下呜咽出声。

    “盗少!”

    盗曳咳嗽了几声。陆铭赶紧摇了摇他的肩:“盗少!阿源在哪里,啊?他在哪里?咳咳咳……”

    盗曳昏迷不醒,丝毫没有神智。

    陆铭看看手边冒出滚滚浓烟的井口,咬牙扯下腰带,一头系在井边,背起盗曳就往外摸索,闭气不息。石塔中有很多木梁,这时候纷纷掉落下来,拦了去路,陆铭也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觉得里头越来越热,汗迷了眼睛,刺痛又昏沉。待走到外头,已经过去了一刻钟,他来不及吸一口气便顺着腰带往回摸,突然发觉腰带一震!

    有人!

    “阿源!”陆铭飞跑过去,只看到浓烟中,一个奇怪的轮廓撑着井口跳出来!

    四条腿!胳膊上长两个瘤!头上长个弧形的尖角!

    陆铭心想妈呀,这他妈是什么怪物,下意识顶剑出鞘,怀人铮然剖开浓雾,朝黑影飞去!

    只听见一声弦崩,短剑叮当落地。陆铭这才发现那个所谓的尖角当是一把背着的巨弓,被攻击的那个高大身影没有办法腾手保护自己,只用巨弓挡他的剑路。陆铭立马意识到,那个四条腿两个瘤,分明是一个人背着另一个人,立即像是发疯的狂兽一般冲了过去!

    那人发出低沉如阴曹的冷笑,缓缓抽出腰间的长刀……

    陆铭欺近他的时候,发现一双血红的眼戏谑地看着他。那不是活人的眼。

    “我是杀不死的,呵呵。”他低声说,被割裂而脱落的下颔一颤一颤。

    陆铭飞跃而起挑落一根巨木,那人一拳砸碎,从飞屑中跳出。看似沉重的铁甲完全没有影响他的速度,他背着谢源与陆铭在房梁中弹跳过剑,居然不输他的灵巧。陆铭的剑快,却因这快而无处蓄力,没有吃到许多好处。倒是那人的大刀,刀刃长达两尺,片片要取他的性命,不多时就在他身上留下不少伤口。

    木梁摇摇晃晃,显然是要坠了。陆铭咬牙,在过肩的一瞬居然硬生生用腹部撞上他的大刀。那人尚有人的感情,不免很是惊讶,就是这一愣神被陆铭乘机奋剑,劈掉了他握刀的手。刀刃接近刀柄处是最厚最钝的,他的剑短,如若不这样自戕,根本凑不到他跟前——现在浓烟如此之大,他根本没有余力用内力灌注剑气。

    眼看那人连着肩膀被削去了一大片,他居然只是轻飘飘地赞了声好剑法,抽出另外一把刀来朝陆铭飞扑而去。陆铭大骇,他腹部的伤口虽然不深却很长,血流得已经站不稳了……

    “该死了。”一直软绵绵垂在那人胸口的手突然暴起,抽出他腰间的刀划出一道完满的青光,噗地没入他的胸口。陆铭看到那手腕轻捷地一转,捣碎了他的心脏。

    那人在他面前一尺远的地方缓缓跪倒……陆铭没有时间看他的表情,拄着剑站起来拉过谢源,奋力跳下房梁,朝出口奔去。

    两人都是重伤。谢源吸入了过多的火烟,杀了那人之后就失去了浑身的力量,连意识都弥散了。陆铭在不停坠落的木石中穿行,因为抱着他而突然生出无畏的勇气。他不怕燃烧的大火,也不怕落石。谢源握着他冰凉的手,让他觉得他们两个很近,他甚至希望这段路永远不要走到尽头。

    门前似乎有人的喊叫,陆铭欣喜地冲出去,他看到了不一样的、温暖而非灼热的光亮。但是这时候,大梁突然松动,像是一匹火做的瀑布,兜头兜脸地淋下来。他根本来不及想就把谢源扔了出去,只看着那越来越近的火光,想着,看,终归还是有终结的。

    “别进去!塔快要塌了!”

    龙夜吟踢开柴堆,按着刀往里走,却见一团黑影突然飞了出来。他劈手抄过:“谢源!”

    “接到人就快出来啊!”嘤嘤在外头跳脚。

    龙夜吟赶忙后退。刚退出一步,整座塔就被火舌摧枯拉朽地毁去。

    “陆铭呢……”

    龙夜吟按住他的手:“没事,我已经差人去追他了,睡吧。”

    一三九、烤熟了的熊孩子

    谢源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死过一场。他一动,旁边的姬叔夜就醒了,俯下身来按了按他的肩膀:“想喝水么?”

    谢源还没有点头,他就转身倒了一海碗的水。大概有平时陆铭吃饭的碗大,跟个脸盆似的。

    “要多喝点呐,否则……”他无奈地撑起谢源的脖颈,喂下水去。谢源看现在的晨光还是半夜,润了润嗓,便忍不住问他怎么在这里,“你身体不好,他们怎么让你守着?”

    姬叔夜勾手碰了碰他苍白的脸颊,苦笑道:“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我哪里还敢不好。”

    谢源看着他黯淡的神色,刚想安慰他,不过是膝盖被射了一箭,谁知一动,整条腿都麻得很。姬叔夜正给他压被角,感觉到他的动作,隔着被子轻轻拍了一下:“是蝰蛇毒啊……太烈了,这里解不了,我只好先点了你的|岤。源,这里总归不是我们的事情了,跟我回宫里慢慢解,好不好?”

    谢源露出一丝迷惑的神情。

    姬叔夜叹了口气,把他的腿从棉被底下抄了起来,放在膝上。谢源吓了一跳,望过去整条小腿都紫青紫青的,血管暴起,伤口皮肉外翻,还流着黄|色的脓水。姬叔夜揣着他的腿弯,露出心疼又无奈的表情:“月姑娘和军医都说,城中缺一味烟水芹啊……市面上的烟水芹,十有八九是假货,就算我们有识货的人,附近的城池也不见得会卖给我们。”

    谢源看着伤口,这是箭伤。那个会说话的丧尸武士一箭射中了他的膝盖,想不到还在箭簇上头抹了毒。“真没想到……”

    姬叔夜正翻开被子想躺进来,闻言摸了摸他的额发:“什么?”

    “他想我死并不需要这样大张旗鼓,那个时候他一刀就能要了我的命……但是他却下毒。”

    姬叔夜将干裂的唇印上他的额头:“别想了……别想了。源,我们这就回去。”

    谢源疲惫地闭上眼睛,他觉得很累,心里也沉沉地压着一块大石头。睡不到一刻钟就陷进了梦魇里,到处都是火,火苗沿着他的腿脚往上窜,周围是一万冤鬼嘶吼,一万枯血横流。谢源低头的时候,那些黑洞洞的眼窝里开出劣质又恶臭的花,但是他移不开眼睛,那张脸是如此地熟悉,绝望地嘶吼着他的名字……

    “等等!”谢源突然坐了起来。姬叔夜咳嗽了几声,爬起来挑明案几上的灯,把他圈进怀里:“不要怕,不要怕……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谢源扭头,惶恐地看着他茶色的眼睛:“可是……陆铭在哪儿……”

    姬叔夜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脊背,让他安静下来:“你不记得了么?他那天和你吵了一架,回去青暮山了啊。已经派人出去追了,过几天就回来,过几天就回来了……”

    “你撒谎……你撒谎……”谢源掀开被子就要下床,“那天是他把我从石塔里背出来的!他回来过!”

    姬叔夜要拦他轻而易举,但是谢源执拗地掐着他的肩膀,像只狂躁的野兽,不肯听他的任何一句话。他突然觉得疲累。疲累只这么一瞬间,谢源早已甩开他冲出门外,跌跌撞撞的。

    姬叔夜咳嗽起来,胸腔像是破旧了的风箱,发出令人心惊的声音。他对着他的背影苦笑,突然想起陆铭说过的一句话:你只有一条绯瑞云,拿它救了他,又拿什么来救我。

    他想,哪里是绯瑞云呢。也许有什么更深的东西,在他们之间摇摆不定。

    嘤嘤揉着眼睛从房间里跑出来,傻子尽心尽责地跟在她左手边,袒露着上身,也是刚下床的打扮。“大教主,你怎么把他放跑了!”

    姬叔夜笑起来,白色的亵衣衬得他更加苍白,只一双眼睛温温浅浅的。

    “他总会知道的。若一直瞒着,他恐怕又要怪罪我。”他叹了口气,“陆小兄弟说不定比我这个半条腿迈进棺材里的人更早见阎君。可见这世上还是有些公平的。”

    嘤嘤不高兴地说你别咒他死嘞,牵着傻子往她二哥房里赶。刚走到半路就听见一声惨叫,前头守门的盗曳瑟缩了下脑袋。

    “你也不拦……”

    盗曳指指自己吊着的绷带:“再这么折腾我可就真废了……我上次的伤还没好全呢。”

    龙头头不知何时扒着门张望,隔着帘子,里头的谢源伏在陆铭的身上,一口一个“你怎么就烤焦了”、“你怎么能烤得十成焦”、“你怎么丢下我一个先熟了”,嚎得闻者落泪的。那些念叨像是一对在灶间的难兄难弟,突然遭遇了大厨毒手。

    谢源真没想到熊孩子能整成这样,浑身都黑黄黑黄的,用绷带缠成个木乃伊都遮不住那惨烈的颜色。连脸都缠了起来,只露出一只眼睛。门外的三个人石头剪刀布,最后自然是向来运气不好的龙头头去报信:“我们找到人的时候压在房梁底下,没多少地方是好的,重度烧伤……一只眼睛也被房梁砸得……”谢源说别说了别说了,人救不救得回来。龙头头沉吟了一会儿,“这里大概治不好,缺医少药。军医也都是些赤脚大夫。”

    谢源低声道那我要带他走了。

    盗曳吊着手探头:“江湖上有个廖神医,包治百病,死人都能医活!就在药师谷!”

    谢源扫了一眼,敲了敲自己的腿:“索性有病的都跟去吧。”盗曳果断地窜了出来站在他身后。

    龙头头微不可见地皱眉:“药师谷远在南疆边境。你带着他,车马劳顿,会不会不太妥当?就算是你受得了,陆兄弟也不一定吃得住。他现在连醒都醒不过来,一路上必须得有人照顾,烧伤又不比其他,快要入夏了,这么长的路,恐怕还没到药师谷,就要感染败血。”

    谢源哑声道,原来醒都醒不过来啊……伸手摸了摸熊孩子的脑袋。头发都烧光了,露出疙疙瘩瘩的头皮,包在涂着药膏的白纱布里,颜色乱七八糟的。谢源看着又红了眼眶。

    嘤嘤冷不丁说,其实也未必就动不了,咱们青莲坛里有个老头儿,不是能做那什么“回生”么!骨头都能补回去,一张皮嘛,有什么难的。谢源现在是有什么稻草抓什么,回魂似的哦了一声,跑到龙头头房里拉开舆图的帷幕。西凉到南疆,如果直穿王域,有两千多里路,从西域蚩尤海绕过去,路程大概要多一倍。谢源算了算彼此的距离和脚程,赶忙让盗曳传个信:老宋带着那老头从青莲坛出发,往东边走个七日,两路人马在潼关附近的小汤山回合。

    谢源回头问龙头头借了个军医,“知你这里人手紧张,但是我……”

    龙头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了几句,不声不响地让最好的军医回营去收拾包裹。

    “这里的烂摊子,以后都要你自己应对了。”

    龙夜吟耸了耸肩膀,一脸无所谓。

    谢源道,大概我一走,城里会消停不少。“这些事,大概都是冲着我和叔夜来的。我在牢里的时候有人想狸猫换太子换下我,这次大火里,那个丧尸武士明明能杀我,却带我走;同时,又在箭簇上涂了蝰蛇毒。我猜大概是想带我去见他的主人。如若任务成功,他可以和我面谈什么交易,以解毒为筹码;如若任务失败,那么我就是一条死路。可是我偏偏不是什么大人物……”谢源顿了顿,哑声道,江湖上都知道他和叔夜中了对毒,两人羁绊很深,大概是想对叔夜不利。“我一走,大概他也不会再留在这里,你这里就清净了。阿昭和计都我去问一问,愿意留下的话就帮你处理城中事务,两个人干得久,也都是熟识的。不愿意留下的话……”

    “无妨。”龙夜吟短促道。谢源叹了口气,“这个城是你的了,你得把它放在心上。别总是不耐烦的样子,龙骑军和西凉城里的人,都是你的子民。”

    龙夜吟皱了皱眉头。他显然偏好前一种。

    “城中有位老先生,以前是守文庙的,你去流民中找一找,可以拜托他执掌文教,处理政务文书。秦煜这个人也可用,但是要好好护着,他是现在唯一的线索了……”

    龙头头牛头不对马嘴道凑合,不过等你回来。谢源指了指自己的膝盖,摇了摇头。“我也是半条腿迈进棺材里的人了。”

    当天夜里,谢源就让几个人收拾了点细软,大车龙夜吟打点,加上傻子和军医,六个人两辆车,一车载人一车载些吃用。龙夜吟也知道,现下王域对西凉来的人查得紧,谢源他们大概会有不少时候抄小道,到时候几天遇不上一户人家。他也不敢与姬书夜说,匆匆去看了一眼睡着的人,就抱着陆铭走了。

    他们上车的时候,姬书夜就掩在窗帘后头望着,静默得像座雪白的雕塑。

    “这个……不去追真的好么?”阿昭在背后吞吞吐吐地问,抱着自己的朴刀,“姬大教主,我们留个几天,等水火退了,也要追他们去。您的身体……不如也去药师谷调养调养吧?”

    “我不怕死,从来都不怕,大概是惜福,总觉得一觉醒来就是赚了。”他摇摇头,“只是现在突然觉得,赚也好,赔也好,没什么意思了。我与他这么多年,现在看这个人,觉得很陌生。我以前觉得他傻,总想着有一天他会明白,现在看来他是瞎的。你说,他会记得回头看我一眼么?”

    底下辚辚的马车声传来,他离窗子有十几步,自然看不到结果。阿昭抱着朴刀,很郁闷自己为什么搭话:“那我走了?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

    姬叔夜背对着他轻轻道:“谢谢你啊。终于能把心里话说出来,很痛快。”

    阿昭不知为何感到一阵寒气,皱着眉头快步走过。

    谁都没有看到那揪着窗帘,骨节发白的修长五指。

    一四〇、三个沮丧的人

    车马辚辚,天上压着一层一层的浓云,越堆越高,直到填满穹庐的任何角落。偶尔的天光从浓云深处偷来,落在这两辆奔行在大道上的马车顶棚,也还是驱不散沉沉沌沌的死气。

    谢源放下了窗帘。西凉到帝都有直道,以前是为了快速派兵遣将去往北门锁钥,现在可说不好了。况且帝都卿使占了道正在往西凉赶,谢源不敢再走,只微微让盗曳选一条与直道平行的路走,以求安平。但是除了直道之外的道路都坑坑洼洼的。前几天刚下过雨,道路底下都是泥泞,有半个车轮那么深,走了半天,轮辐陷在里头都看不出原来的木质。但是路的上头却相当干硬,像是鳄鱼脊,磕得车里的人屁股长疮。

    谢源原本是很追求舒适的人,这时候却低声问盗曳能不能快点。盗曳没有回答,脸上显出无奈的神色。谢源就没有办法了,只隔着纱布摸了摸熊孩子疙疙瘩瘩的脑袋。

    熊孩子烧伤得很厉害,能够上三级,若是现在有穿白大褂的,早就把他推进无菌室准备植皮了。谢源看着茫茫的郊野,第一次想念原来那个世界,也第一次觉得快速度的现代社会的确有可取之处。他多么想保住他熊孩子的性命。

    不止是烧伤,谢源更担心他的眼睛。他现在都怕得不敢给他换药,嘤嘤也没难得没有对此冷嘲热讽。但是他隔着纱布吻过他的左眼,那不是圆润的形状。被燎伤的右眼到现在为止,也没有睁开的迹象。谢源把他捧在膝上,有时会觉得这个不是陆铭,他太安静了。陆铭本也因为淳朴而显得比同龄人安静,但不是这个样子,他原来静得很让人安心,现在却怎么都不像个活物。要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谢源都会以为他已经……

    想到这里谢源鼻子又酸起来,忍不住俯下身去轻轻贴着他,密实了所有线条:“你说你救我干什么呢?我要你救么……”

    外头的两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里头的谢源顿了一顿,问这是到哪里了。盗曳没有正面回答:“老大,你这一上午都问了五遍了。急也没

    无心插柳 作者: 公叔度 第3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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