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插柳 作者: 公叔度 第18部分阅读

    无心插柳 作者: 公叔度 作者:肉书屋

    无心插柳 作者: 公叔度 第18部分阅读

    障,唯有透白的尸骨可以穿透,但他依旧在动,谢源不知道他还想用这幅身体做些什么,修长的眼睛睁得滚圆,绯色的眼眸却凝成细细得一点,印着那副正在咆哮的骨架。

    “阿嚏!”

    在漩涡带来的巨大风息中,突然传来一声很不适宜的喷嚏声。谢源突然记起这里还有个小荷,回身叫唤:“快过来!”

    黄金王这时已扑到了棺材近处,长而尖锐的指骨狠狠没入棺材板上。谢源在那个女尸腹上一撑,躲到了棺尾。他赶紧探出头去,向躲在崩塌的衣柜后头的一小片衣角伸手:“小荷!快过来!”

    衣角瑟缩,又是一声响亮的喷嚏。

    “该死的……”棺木猛地倾斜,他手忙脚乱地跳上了棺材边沿滚了出去,身后的财宝哗啦啦大响,显然是黄金王一个猛子扎了进去。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瘦死的黄金王也依旧是个无比强壮又沉重的骷髅。

    谢源根本不敢看脚下,这种时候拼命运上真气,在空中迈几步扯住了一小片衣角,结果衣角下咕噜噜滚出来一颗干瘪如桃核的头颅,对着他张大了嘴:“啊……阿嚏!”

    “我去!”谢源吓得一脚把他踢飞,都不及抹喷得满脸都是的唾沫,揪住小荷的头发把她瑟瑟发抖的脑袋别过来。一看还是小姑娘眉目清秀泪眼朦胧的模样,不禁勉强舒了口气,把绯瑞云交到了她手里。他紧紧握着她颤抖的手灌入真气,让鞭尾凝成利刺,“跑,别看后头,躲到那个黄金棺里。一旦那个女人醒来,就杀了她。”

    小荷的眼睛哭得眯了起来,摇摇头。谢源知道摇头是她唯一正常的反应,表示她在听,也不再多话。两个人偷偷探出头去。棺木中的怪物正在大发雷霆——他的四肢与头颅都已经化成了白骨,只有身体还在不断腐朽着,没有腠理的肌肉中爬行着尸虫。两个人看了一眼又赶紧缩了回去:真不巧他的肠子从腹腔里摔了下来……

    “听话,那个棺材才是唯一真实的。”所有的一切都在被时间摧枯拉朽地毁去,只有那个棺材……只有那个棺材!

    谢源深呼吸了一口:“好……我要走了……”

    说着,扑出那个衣柜,没进漫天飞落的房梁巨石中。

    你们都伤不了我。他想。没有一个是真的。

    “你看,你抓不住我。你看不到她在我身体里醒来了,大个子。”

    谢源看着只剩下心脏的黄金王一跃而起朝他扑来,心寒着数着心跳,三,二,一……

    等等!你也该烂光了混蛋!

    在那森森的白骨朝他面上扇过来的一瞬间,他看到了头顶无处不在的——

    灰光!

    谢源醒过来的时候简直想死,他是被活生生疼醒的。全身上下的皮肤都很疼,火烧火燎的,特别是脸,但是他没有力气抬手去摸一摸。他干渴得要命,呼吸引来灼热干燥的气息,刺激着喉咙深处柔软的粘膜,让他不禁咳嗽起来。咳嗽的结果是口腔中弥漫的血腥,浓烈得让他想晕过去了事。

    他看着明晃晃的白日,闭上了眼。

    迷迷糊糊间有冰凉的东西贴着干裂脱皮的唇,他费力地睁眼,看到了背对阳光的一个剪影,看不清面相。黄金的盆钵沁在唇上,很舒服,更不要说还有解渴的水。

    水被贪婪地咽进咽喉里,很快,谢源就停止了吞咽,含着水享受被滋润干粘口腔的快感。

    那个人轻轻笑了一声,沙哑而迷人,放开支持他的手臂,从他的头顶离开。谢源看到阳光中一个袅娜娉婷的背影掩了掩面纱,赤脚踝走向一望无际的荒沙,时不时蹲下身喂那些人水喝。

    那些人躺得横七竖八,有时还要得用手从沙子里刨出来。衣衫褴褛,面上都是被阳光灼伤的可怕燎泡。

    但是他们还活着……

    谢源闭上了眼。

    幸好还活着。

    ……

    再度醒来的时候一如既往的热闹。映着篝火,嘤嘤难得湿润着漂亮的丹凤眼,眼角都耷拉着,想往他怀里扑,却不料她二哥动作极快,仗着谢源睡他怀里,手臂一收就把他捂着用力蹭几下,蹭得谢源鼻尖一股马蚤味,差点没有两眼翻白。嘤嘤见状抽出篝火中的木条就要抽人,陆铭本能地一松手,嘤嘤就如愿以偿地蜷进谢源怀里了。

    谢源虚弱地笑了笑,摸摸她的头。陆铭在一旁冷着脸干坐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勉为其难地把两个都圈了起来。

    “哼哼,哼哼,还抱……”盗曳在对面羡慕嫉妒恨地一哧,蹲着身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火堆。下一秒,却被软玉温香撞了一下腰。小荷小鸟依人地依偎在他怀里,很有安全感地一笑,盗曳不禁一僵,只觉得浑身都变得热辣起来。嘿嘿,嘿嘿傻笑着,木条啪嗒落在地上还不知道。

    阿昭皱了皱眉:“这样子不太好吧……”偷偷摸摸搂着小荷抱了一下。小荷转身,狠狠给了他一耳光。盗曳大喜,阿昭郁闷地摸摸脸,“至少说明她把我当男人啊……”

    盗曳挑了挑眉缩手:“本来还想抱你一下,安慰安慰你那颗被踩得稀巴烂的心。”

    “唉拉唉啦,”阿昭郁闷地把手一挥,歪歪扭扭地站起来,走向漂浮在销金河上的木兰长船,像是一个醉鬼。“我以为这是你们的习惯,打算入乡随俗的。我可早就已经有心上人了。”

    盗曳舒爽地往后一仰,躺倒在沙漠上,枕着细沙仰望干干净净的星空,腾起手往脸上浇着酒:“看你这怂样,也大概被踩得稀巴烂吧。”

    阿昭背影一僵,没有反驳就上船睡觉去了。

    谢源跟两个黏糊完,问盗曳:“那个女人呢?”

    “什么女人?”盗曳哗哗浇着酒叫好爽。

    谢源现在对水资源充满感情,一把夺下他的酒囊丢给陆铭:“你们没看到那个女人?那个救了我们的?”

    盗曳脸上也都是水泡,此时被酒精一渍,知道疼了,一咕噜坐了起来:“谁?不是你救得我们么?到底怎么一回事?我们都记得是在那个灶间里被暗算,一醒来就躺沙子上,干得跟个……烤鸭似的。”

    “然后你们就这样回来了?!”谢源气哼哼地扶着陆铭站起来。

    盗曳也跟着站起来,把手一摊:“难道你还想回那个鬼地方?!你知道要把你这么个沉甸甸的死尸拖回来我们有多仗义!”

    陆铭点点头,一脸遗憾:“我差点都不想背你了。”

    “……你可以选择不要说出来。”谢源把狐疑的目光投向小荷,小荷天真地摇摇头,又摆摆小手:

    我什么也不知道。

    说完背着手露齿一笑,很是羞涩:我闭着眼什么都没敢看。

    谢源看着身边平静流淌的销金河,往陆铭身边靠了一靠:“今明两天都好好休息,蓄好力气,明天晚上摸回去看看。”

    “为什么?!”盗曳握拳暴吼,“老子真不想去那个鬼地方了!”

    “有那么可怕么?”谢源斜眼,“漂亮的肚皮舞娘,望不到尽头的黄金……”

    众人捂耳:“不要再提黄金!”

    “觉悟终于变高了嘛。”谢源轻轻一笑,“快去睡吧,明天回去看看。”

    盗曳转头,叫了一声小鹿。陆铭目不斜视,揽着谢源往船上走。

    嘤嘤踮起脚尖,好心肠地拍了拍他的肩:“大伯,阿源回来了,你使唤不动他了的。”说完步履轻捷地跟上。

    小荷亦是踮起脚尖拍了拍他,走了。

    盗曳嘿了一声叉腰,纠结得五官全挤成一团:上赶子这是为哪般啊混蛋……长得漂亮也不能那么任性啊喂!

    直到第二天夜里,他跟陆铭还有阿昭从沙子里刨出那半个黄金棺。

    谢源袖着手从大坑边上跳下来,“就是这个。”

    陆铭把铁锹往沙里一插,喘出来的粗气在冰冷的夜里虬结成龙:“就是这个,我跟他都见过,不会错。”

    “所以?”盗曳拄着铁锹一脸难以置信,谢源陆铭居然对这个棺材起贼心?他自认为也算是头顶生疮脚下流脓的坏坯子了,也没想碰死人财!

    “所以,你们大半夜的扰人清梦?”棺材板咯噔一下,突然从里头打开,眼见一个女人钻了出来。

    七十、小混蛋们还不给奶奶磕头

    小荷吓得扑到谢源怀里,陆铭却眼疾手快地把谢源拖到了身后,小荷就傻愣愣冲过了头。盗曳本来也想尖叫的,但是羡慕嫉妒恨一上来,活生生连恐惧的心情都没有了。所以当女人爬到高高的棺材顶端坐着时,就拔不出铁锹的阿昭一个人留在那里,傻乎乎的哎呀,哎呀……

    那棺材在月光下像是条经年的沉船,一头深深地埋在沙里,另外一头高高翘起。谢源他们刚跑来这里的时候,就看到一头尖尖角,绘着繁复的花枝连理。现在,那个尖角被女人掩住了。她坐在上头抱着胸,长长的面纱在寒冷的夜风里洋洋洒洒,像是流云一样轻盈。

    穿得却是中原的服饰,裹腰深衣,大袖上是金线缠作的云雷文,端得大气。

    这场面相当诡异,月夜荒郊,四男两女仰着头,看一女鬼在月光下飒飒然吸风饮露。一度没有人吭声,只有阿昭终于放弃他插在棺材板上的铁锹,悉悉索索退到众人身边的脚步声。

    互相之间僵了一会儿。

    谢源看不清她的脸,但直觉她的眼神在笑,轻轻咳了一声:“你是……?”

    她阖了眼,“想问什么就快问,你在里头不是很直接么。”说着一侧身。盗曳看那霜雕雪砌的雪白胸口,眼睛都发直。

    待她再转过来一些,盗曳就发不起来了:她的胸口是一道深深的伤口,晕红了衣衫。谢源对上她的眼光,发觉一点恶质的得意,他太熟悉了,因为他的确有了点愧怍感。

    “这么说我猜对了:活的人全是死的,只有死的人才活着。”

    “那时候我受了很重的伤,他为了救我寻到了原金。”她摇摇头,看着月夜下冷清的荒漠,似乎在打量最绝美的城池,“没过多久,黄金城就因为原金而被屠城——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只是猜。”谢源裹紧了斗篷,“黄金王的解释依旧说不通。时间,他的说辞校准不了时间。”

    女人轻笑,既不清脆也不妩媚。沙哑的,如一条奔流过路途坎坷的大河。她的年纪看样子是很大了,却有一种经年华贵滋润的雍容。她笑起来的时候时间便倒退,让人看到很多年前的花开。

    “他说了谎,因为那是我告诉他的。原金不会让别人带上我的记忆,让我寻到别人的身体,我根本不会再在别人的身上复活,因为我本来就没有死。”她仰着头,看着浑圆的明月,“原金熔炼命数,把人变作黄金,那黄金上附着的是他们自己的记忆。而原金却天生致幻,因为它无法伤害到人,而夺命是一个耗时的法术。它需要一点手段把人留在它的身边。”

    “等等,难道什么都没有么?没有黄金城,也没有金矿,只是原金想让他们看到么?他们只是在沙漠里耗着,就被抽干了命数,还活活晒死了?!”陆铭恨恨地瞪了她一眼,“你说的是这个意思么?”

    她没有什么所谓地一点头。“而幻想的材料是死去的人们的记忆,无数人的记忆。当年屠城之后黄金城就不在了,那一天原金吸饱了命,弥补了我八成的伤。它也刻下了所有人的记忆,在虚幻中复活了一个黄金城。”

    “因为大家的记忆都不一样,所以时间无法统一。”谢源欺进一步,“可是为什么要放过我?”

    “是你救了你自己,”她轻笑了一声,指指胸口,“你让我不得不收手。而那个人,毁了整个黄金城。”

    她抬手,手上承着一个金钵。因为距离,谢源不能很清楚地看到里头有什么,但他看到了一小撮灰发。

    “老头!”嘤嘤不礼貌地伸手指着她,“你把老头怎么样了!”

    女人把黄金钵一倾,那颗头颅噗落在沙地上,“人总有一死。”

    “你知道我问得不是这个。”谢源挑了挑眉梢,“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要放过我?”

    “因为我是姬如若而你是谢源。”女人的声音霎时拔高,既疏离又冰冷,陆铭二话不说拔出剑来把谢源挡在身后。

    她冷笑,“而我们同时都中了刻骨铭心。”

    “刻骨铭心?”他狐疑地看看陆铭,陆铭侧过头附在耳边,“大概是你中的毒。”

    谢源登时紧张起来。

    一旁的阿昭轻吟:“姬如若?姬如若?”

    “姬如若?你是姬如若……”嘤嘤低头絮絮,突然像是被雷劈了似地抬起头来,“武德年间最强秘道家,含章帝姬?!你……你不是未成年而殇,死于非命么?怎么会嫁到黄金城来?!”

    众人都是倒抽一口凉气,惊叹之情溢于言表,谢源看看女人,又看看嘤嘤,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他对这个时空的历史还停留在看演艺的阶段。

    姬如若轻捷地落在地上,面纱飘扬如雾。“这附近埋着许多黄金骨,你们自便。夜深了,送客。”

    “你还要住在这个棺材里啊?”嘤嘤指了指棺材,“我们有船的,你可以住过来,我们很好客!”

    谢源刚想嘘她一声,阿昭也站出来是啊是啊,盗曳很难得地拿刀鞘撞了撞他,使了个颜色。谢源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使眼色别人总是一副不知所以的模样,他现在也不之所以中。

    “不必了。”姬如若一闪,黄金棺就紧紧地闭上,只留下月辉在繁复的花枝连理纹中流淌。

    众人面对着冷漠的黄金棺愣了一会儿,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嘤嘤突然握着拳头一蹦三尺高:“传说中的含章姬!”

    “她谁啊?”谢源嘴角抽搐地问陆铭。陆铭肃然地看着他满地乱蹦的便宜妹妹,抽着嘴角,“武德年间最强秘道家,武帝一系的最后传人。”

    盗曳骂了句娘,把铁锹一踢背在肩上,“我告诉你啊这个人可跟咱们千绝宫有点渊源,我们最好是听她的话……”

    “嗯?”

    “我们应该挺她的话,赶紧刨金子,否则大概后果会很严重……走走走走走走别愣着了!”

    “……”

    阿昭小心翼翼地上前,一脚撑在黄金棺上,双手握紧铁锹往后拔,最后拔出来根木棍。乘着众人都没有发觉,他赶紧把棍子扔了,快步跟上盗曳:“我听说你不是看不上死人财么……”

    嘤嘤追了上去:“我跟你们一起!我每天都来挖黄金!我力气很大的……”

    “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跟这个女人都很熟么!”谢源将散发勾到耳后,被陆铭拖着爬上了坑。陆铭乘他转身,眼疾手快地把小荷拉上来隔在身边。

    “她一个一百多年前的公主殿下,是个术数大家已经够奇怪了,还活到了现在,几个人还赶趟似地犯贱——为什么?”

    “人家总不能倒豆子似地全告诉你啊!”陆铭白了他一眼,“你就这么想知道啊?去问啊!”

    谢源抖了抖,“不是……她说的好像跟我很熟似的。什么我是谢源她是姬如若,所以她放我一马。还有什么,都中了刻骨铭心什么的……”

    陆铭身形一顿,“‘刻骨铭心’是什么毒?”

    谢源支吾,给他打了个眼风。陆铭会意——这厮儿忘了,继而转身黑着脸问小荷,“你在魔……千绝宫,听说过‘刻骨铭心’么?”

    小荷只低头不响。

    她越不响,谢源和陆铭越不安,愁眉紧锁。两个人心情都不好,跟他们几个打了声招呼就回了船上。

    那一夜谢源睡都睡不着,陆铭亦是翻来覆去。船舱不算大,囤货的底舱占去了大半,小小的上舱分了四个隔间,都是半封闭的,彼此的床边隔了一道墙,中间却是步道和往下的楼梯。

    谢源正烙煎饼,熊孩子就哒哒哒跑过来,顶着一头乱发往他床前一站。

    “你干什么!”

    熊孩子站了一会儿,一咬牙,掀了被子以最快的速度钻了进来。

    “小荷还在隔壁!”谢源嫌弃地掐了他一把,咽着嗓子呵斥。

    熊孩子死过一回胆气渐长,死掐也不放手,滑溜溜热烘烘的年轻身体直往他身上粘。谢源恨起来不由得抽他屁股:“你不是要跟阿昭一间么?不是不要同我睡么?回去,回去!”

    熊孩子搂着他的脖子发出软软的“嗯、嗯”声,表示他不是。谢源眼看被八爪鱼了,赶又赶不走,把被子拉上来一些与他盖。

    “我差点以为以后都见不到你了。”陆铭梗着嗓子轻轻道。

    耳后被小心翼翼的气息灼到,谢源缩了缩脖子,触到了温热柔软的嘴唇。陆铭细细啄着细腻的肌肤,慢慢往脸颊边游移。

    谢源情不自禁地仰头:“你死了……还知道什么?”

    “我看不到你了……”陆铭的双手溜进他的衣袍里,裹挟了纤细又紧韧的腰肢,带有剑茧的手指肆意地上下抚弄。皮肤在冰凉的空气里瑟缩,又在渐渐升温的摩挲中欢畅地打开了每一个毛孔。陆铭没有继续做下去,只是不断地抚摸他,亲吻他,好像在确认他还在不在。

    少年的唇抵在他后仰的下巴上,舌尖绵软的,像是小蛇,轻而试探地点了点他的下唇:“我不要……我不想死,我不想去没有你的地方……”

    七十一、别以为半面娇就不够做少侠你的对手

    “呵呵,”谢源低笑起来,“你是说,你死前还要捎上我垫背?”

    陆铭干净的眼睛一暗。

    谢源在狂风暴雨一样的热吻里听到他的轻吟:“我会的……”

    有一个人,纵使死了,也不得想忘。

    解不离,放不掉,分不开……

    最疯狂的情热,最偏激的愚执。

    绯色的眸子眯了起来,形状妖娆的眼角在深沉的夜里,透出一点不解的默然。

    “唔,唔……呜呜……”

    谢源是被小荷摇醒的。他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脑海中闪过昨天晚上的荒唐,吓得差点没蹦起来,慌慌张张拿棉被去盖陆铭。谁知那小子已经不见了,还算识相。

    小荷不解地看他左转右转,趴在床边急切地比比划划,谢源甩了把满头冷汗,终于明白过来她有话要说。

    他随便靠在船板上,顺了顺气,让心跳得不那么烦乱:“怎么了?”

    小姑娘又是兴奋又是焦躁:你的刻骨铭心大概是解了!

    谢源想起那种毒,手一撑床坐了起来:“慢慢说。”

    小荷仄歪着头:你不高兴么?

    谢源疲惫地按了按眼角:“不不,只是有些来得太突然……”

    你以后可以想爱什么人就去爱什么人,再也不用顾忌他,也不用承受非人的疼痛,不用祈求他的血,这不好么?

    小荷伸手攥紧了他的亵衣。

    难道,你……你还是喜欢他么?

    谢源讶然,刻骨铭心是对毒,他早该想到的。

    对毒,多半是情毒。

    他和姬叔夜。

    听起来很可怕啊,又疼又要喝血,还不能爱上别人……

    古人真牛逼,这种东西都做得出来……

    “刻骨铭心……我不知道,我差不多已经把它忘了。听她话里的意思,我早就已经解开了……毒。”

    小荷很驯顺地伏在他床边,开心地比划着“太好了”,然后说她好不容易乘着陆铭不在来告诉他。

    “为什么?”谢源面上笑道,攥紧了背面的指节却发白。他虽然不介意,但是如果小荷告诉他她昨晚上看到了这个听到了那个……是个人都会崩溃一下的。

    你难道希望小鹿知道你和……他之间的事情?

    “被你这么一说,似乎我和叔夜很不堪一样……”

    谢源能怎么说,也只是试探性地问问,结果小荷闪烁着眼睛,别过头去看着舷窗外。谢源内里泪流满面:谈恋爱谈到何等份上才够得上不堪!这还是亲妹子呢!

    你忘记了么,刻骨铭心不解,你都不能爱上别人。小鹿知道了,一定可伤心了。

    小荷大概是看他脸色不太好,有些讪讪地拉起他的手搭在唇上,偷偷摸摸地说。

    万一真的没有解,你们怎么办啊……

    谢源叹了口气,摸了摸善解人意的小姑娘。这个他还真没想过。

    对陆铭,他自然……

    自然,想得少极。

    他很少把陆铭考虑进感情的事中。在他心目中,真正需要解的心结,是姬叔夜和谢左使的过去。过去,过去,这个占据了他的所有思维,因是他最大的威胁,也是未来的根基。而陆铭在这个未来里有多重要?

    谢源没有想过。

    完完全全没有。

    他觉得他和陆铭也就是八字不合凑一块闹腾上了,他承认,他们的确是,即使他再想回避这件事。

    陆铭在某种程度上还是得逞了,硬生生地挤进了他的生活,他的房,他的床。

    但这些都无所谓,说到底也都是些小打小闹。也许日后陆铭年纪渐长,会懂事,会娶妻,会生子。

    他也会。

    而现在陆铭的追逐反而让他惶恐不安。

    从起先的无所谓,到惶恐不安。

    他说爱,他说要一起死,他不给他喘息与说话的机会,狠狠得予求予取。

    拥抱得再紧,都无法填满的爱欲,他不知道陆铭是否会从中醒来。

    但他只明白,他自己醒着。

    一个做梦的人和一个站在外头俯视着他的梦的人。他已经不清楚陆铭会把他带向何方,走到多远。

    谢源爱的是习惯,只有习惯可以给他带来安全感。对陆铭,说到底也是因为习惯,习惯有那么一个人,面冷心暖,站在身后一直看着他。如果哪一天陆铭不在,谢源会伤心,也许一个月,也许一年,也许更久。但是没有陆铭,将成为新的习惯。

    但是陆铭不喜欢他的规则。

    他对他百般得好。

    为了换一个可能。

    如果他离开,谢源便永生永世,都不得安生。

    对于太过颠簸的未知,谢源从来都深深深深地厌恶。无疑在他和陆铭的关系中,他拥有绝对的权力,他可以让陆铭哭,让他笑,让他飘飘欲仙或者生不如死,陆铭是他手里的一张琴。但是他和这张温顺的琴,眺望着不同的方向……

    “谢谢你提醒我,我……我其实并不擅长这种事。”谢源自嘲地一笑,“我知道,我知道的,我在这方面很糟糕,非常糟糕,我都知道……我不太适合谈感情,我太胆怯,又太自我,很多人说过我只爱自己……我和陆铭的事,我们自己会商量。”

    “喂,要跟我商量什么?”陆铭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船舱外,年轻英俊的脸映着阳光,有那么些少年游侠的味道。那种因为有所期许而正在成长,在努力学着担当,连周身都闪闪发光的少年。

    他拿着一块手帕在摆弄一把匕首,努力朝谢源笑得坦荡一些,可就是掩不去的羞涩:“你醒了也不叫我,我以为你还在睡。快出来吃饭。”说完,快步奔出了船舱。空气里满满的烤鱼香。

    其实他们昨晚上也没怎么样。

    但是谢源肯留他夜宿就已经是大事了。陆铭一点也不怀疑,自己如果强势一点的话,他肯定守不住,必将打开城门受之。只是两人身体都还没好全,陆铭舍不得。

    谢源没太多劲头,吃着喷香的烤鱼也心不在焉的模样,陆铭凑过去把他的长发勾到耳后,“要跟我商量些什么?”

    谢源格掉了他的手,“等我想好了再与你说。”

    小荷痴痴笑着看两人,却被陆铭怨恨地瞪了一眼,不知所措地赶紧低头吃鱼。

    陆铭心说都是你干的好事,你对我夫人说了什么事啊他好不容易才大开城门啊!

    “他们回来了没有?

    陆铭摇摇头,“拣着呢。”

    “啧,好了伤疤忘了疼,昨天还信誓旦旦以后再也不碰黄金了。不靠谱。”谢源看日头渐高,只让陆铭爬到桅杆上看看几个家伙是否平安,又头疼脑热地回房去睡。一觉睡到太阳下山,起来的时候几个家伙正在外头狼吞虎咽。

    “拣个够本哦。”谢源斜眼看看甲板上零零碎碎的黄金,什么骨头都有,还有几个头骨,无端看得人发毛。“这么点儿东西,还真准备带回去啊?”

    阿昭安慰他:“这个重新熔铸一下就是金块,谁都分不出是什么做的嘛,就是黄金嘛!而且我听说朔北人可喜欢用战俘的头颅做酒杯,我们可以卖给他们!”

    盗曳一拍大腿,一双三角眼简直亮得看哪儿烧哪儿:“我们明天晚上接着去!”

    “一整天就拣了这么些,还上瘾了!我提醒你们啊,吃的东西不多了。”

    “陆师傅在,有肉吃!”

    盗曳却生气地踱了几步,走到船尾:“这么点儿?这么点儿?”说着把黄金棺一踹,“看,全是!”

    谢源看着一整棺的黄金都傻了:“喂!喂!你们没东西兜也别把人家的屋子搬回来啊!人呢!”

    盗曳拍拍胸:“了解!我们不做那么曝尸这种缺德的事!”说着,伸手去黄金堆里头刨人……

    “你们本事大的!本事大足了!”

    不一会儿女人就从黄金中显露了出来,陆铭凑到谢源身边:“她怎么不像活的,动都不动一下……”说着一推盗曳,“你们别是把她闷死了!”

    阿昭蹲在盗曳身边,比了个嘘:“给你们看个东西。”伸手,小心翼翼地解开了女人的面纱。

    “她……好美!”谢源低叹。陆铭不高兴地附和一声。

    阿昭盗曳对视一眼,叹了口气:“两位大哥,你们走到这儿来看看,来看看。”

    谢源狐疑地抬步,走到夕阳正对着的那一边。

    “我的天……”

    谢源一派纠结,陆铭则兴高采烈:美啊,美啊,美死你个死断袖……

    “她到底活的死的?”

    阿昭熟练地替她围好面纱:“唉……看看她什么时候醒过来,我们问问她呗。”

    “去,一看你就没经验,女人最喜欢漂亮,肯定讨厌别人戳她的痛处!你是她,你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半张脸都没皮,跟个鬼似的?!”

    陆铭搂着谢源笑得那叫一个和善:“其实我们可以跟她做个交换,比如说她老实交代,就给她打一张黄金面具……”

    “准。”姬如若撑起身子,“用晚膳了么?”

    ……

    “我有时候真想把他们都毒哑你知道么,”嘤嘤摸摸小荷的脑袋,小荷驯顺地望着她,让嘤嘤觉得她实在逗一只小小的长毛狗儿。“真不知道一群大男人为什么动不动就尖叫……”

    七十二、爷爷的爷爷的女朋友

    姬如若伸手,将金钵递给陆铭,上头有一条细细的裂缝:“原金这些年来积攒的命数,大部分已经用来修复我的身体,最后从你们身上吸取的寿数也被你们的术士毁掉了,现在的原金里头什么都没有。我大概不可能再长回另半张脸。我用原金换你的面具和回去的船票,何如?”

    陆铭看看谢源,谢源看着他。他有些不知所措:“我……我不是管事的。”谢源在后面不轻不重地推了他一把。

    姬如若擎着手,左眼沉静如水。

    陆铭红着脸捧过金钵:“嗯……好的。”

    盗曳给阿昭使了个眼色,把黄金钵从陆铭手中一抽,肆意摆弄着:“这就是原金啊……好像也看不出多少区别啊。”

    说罢,回身把黄金钵塞到了谢源手里:“嘿嘿,你拿主意,你拿主意!”

    谢源眯了眯眼睛,看看姬如若,又看看黄金钵:“嗯……”

    盗曳眼珠子咕噜噜地转:“我们要不要给嘤嘤去看看?”

    “嗯……好像不用设术,原金自己就能……”阿昭定定看着金钵,越说越轻声,然后突然抬起头,哎呀一声,“我什么都没说啊,我可没想要它,你们的东西嘛……”

    盗曳嗤笑,一拐胳膊搭上谢源的肩膀:“我跟你说啊老大,我们又不要那什么劳什子夺命术,又不会要人命。你想想啊,扔点什么鸡骨头牛骨头进去,出来就是黄金啊!一辈子就有着落了!”说罢横了横背后的陆铭,“人大侠可不好养,要吃要穿要宝马要兵刃,还都要好的,嗯,养不起……”

    盗曳看他沉默不语,只用修长的食指摆弄着那玩意儿,不由得狠狠一拍他:“怎么样,还有睡不完的美人!”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劈来一阵剑风,盗曳勉强一闪,就看到谢源手里的黄金钵“咔”碎成两半。

    陆铭气呼呼地站在一丈之遥的船舱边,剑已入鞘。

    “……这有什么可想的!”说完,大踏步地走了。

    盗曳看着谢源一手一半的碎片,气得一跳三尺高。阿昭亦是可惜地摇摇头。

    谢源转身对姬如若笑了笑:“不小心弄坏了,不介意吧?”

    姬如若淡淡一抿唇。

    谢源将碎片远远掷了出去。那晶亮的金片在阳往阴来的天色中划出一道夺目的光,然后咚一声沉进蔚蓝的销金河中。

    没有溅起多少水花,那一座城池,那一场梦,便消失不见。

    “此处简陋,还请殿下海涵,我们此行远去枫山,殿下想好要同去么?”

    姬如若一颔首。

    “尽请自便,这里没什么是殿下不能碰的。”

    从此,船艏上的吉祥物便换了一个。姬如若话不多,总是喜欢站在那里吹风。她的身材窈窕,蝴蝶般的肩胛抽紧,站直的时候便像一挽弓,却比一挽弓更悠然容与。

    陆铭趴在看不到她的船沿,撅着屁股,听到谢源的脚步声便猛地站直:“你讨厌我么?”

    谢源把外衣披在他身上,“夜里这么冷,你又不是她,在外头冻着干什么?”

    “你是不是怪我?”陆铭直直望进他的眼里,“是不是?”

    “她把金钵给你了,那是你的事。”谢源避开目光,伸手去捉他的,却被他打开了。

    “好吧……的确有点可惜。”谢源索性也趴上船沿,“要知道钙和金中间隔了三十九号元素,那钵造成的已经不是单纯的化学变化,完全是不可思议的核聚变……你却把它毁掉了。”

    陆铭垂下眼睛,很是难过:“对不起……但是……会害人的东西就是会害人的,不论有什么道理,它都是坏东西。”

    “你是对的。”谢源摸到了他的手,“你没有错,你比我们都勇敢。”

    说着,他抚开他额头上的碎发,吻了吻他干净的眼睛,“我想你不要变。”

    陆铭傻乎乎地摸了摸眼睛,既不湿润,连灼热的温度都没有。

    似乎他只是感觉到一阵轻微的呼吸,煽动了什么细微的东西……

    刚才的事情是真的么?

    谢源吻他……

    陆铭跑到桅杆底下朝嘤嘤大喊:“刚才你看到了么!”

    嘤嘤哼一声随手扔了颗石子下来。

    这么说,是真的!

    要说有什么可以来比喻自己的心情,那就是拉上刑台的最后一瞬间被告知皇帝大赦了还纳他进后宫……

    盗曳则郁闷地抱着胸,看谢源提着风灯弯腰走进船舱。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抢着关上舱门,只是忧郁而哀怨地说:“我就知道你靠不住……”

    “这种法子赚钱太傻了,现在已经有那么一大堆……”谢源踢掉脚边的黄金手骨,脱下外套铺在床上,“你们今天还要去?”

    “本大爷要装到这船装不下!”

    谢源翻翻白眼:“随你随你。来,说吧,那女人跟咱们千绝宫有什么渊源。”

    盗曳抱胸,斜睨。

    “我告诉你你别学我家小孩啊,”谢源把被子往后堆一堆,腾出一块儿地来,“我是想让我抽呢,还是想让我抽?”

    盗曳叹了句命苦啊,一一招来:“听说咱们千绝宫的那个第一代宫主,跟她有一腿。”

    谢源蹭地从床板上跳起来:“真的?!”

    “真的假的……我也就是从几个烧饭大妈那儿听来的,不好说。”盗曳偷偷摸摸看了他几眼,“可是你想啊,她不是说,你是谢源她是姬如若所以要救你么?别是你长得像她老情人啊……啧啧,很有可能啊,你想啊,她老情人……不就是你老祖宗么!”

    “老祖宗叫什么?”

    “谢千绝啊!”盗曳一脸你傻啊的表情,“你跟清风派的搞一块儿了就祖宗都忘了?!”

    谢源扶额,当真不该问的,这苦逼名字……

    “啊……也是一位有情有义的奇女鬼啊。”盗曳坐下翘起二郎腿,抖发抖发地感叹,“这么多年还记着旧情人,旧情人的孙子的孙子来了,还分点儿糖……”

    “那刻骨铭心呢?”

    盗曳收敛了满脸感叹,眯起三角眼:“你怎么啥都不知道啊?”

    下一句:“我还想问你呢!我老早想问你了!你那什么玩意儿啊?”

    谢源意识到自己太性急,不禁狠狠瞪他一眼,“姬叔夜给我吃那毒药还会跟我解释一下?!”

    “他给你吃的?”盗曳一脸神奇,“我怎么听说那是你给他吃的?”

    谢源心说不好,篓子越捅越大,赶紧挥挥手让他拣骨头去。盗曳不依了,“我早想问你了!兄弟我成日为你两肋插刀的,你还遮遮掩掩,太不够意思了,是吧?!说说说说……我还会笑话你不成!我坚定地站在你一边!”

    “然后把我干了什么都统统给姬叔夜打报告,哦?”

    盗曳梗着脖子:“你不成气候我也怨啊!兄弟我含恨埋名,在你家大太太的压榨下辛苦度日,你都不为我美言几句!”

    “滚。”

    两人方要再吵,陆铭跟小荷进来了。看到盗曳坐在谢源床上,陆铭老大不乐意地甩着眼刀子,把床铺拆得噼啪作响,盗曳不禁偷声道:“齐人之福不好响啊,大太太二夫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走不走了啊大伯!”嘤嘤在船舱外头大喊,盗曳一股奴才样,“来了来了……”套上靴子,跟阿昭他们挖黄金去了。

    “嘤嘤最近很古怪啊,你们知道为什么么?”谢源敲敲船板。

    陆铭在那厢整理被褥:“她要拜那个女人为师。”

    “为什么?”

    “她是武德年间最强秘道家啊!嘤嘤不就是干那个的么,她喜欢呗。”

    谢源莫名有点感伤,女儿大了,泼出去了……

    “你有没有特别想干的事情?”谢源靠着床板,小荷吹熄了等,船在水上轻轻地漾。

    陆铭静了很久,含糊道以前有。

    “……现在呢?”谢源犹豫了很久,还是忐忐忑忑地问出了口,既怕知道,又有些凌迟的快感。

    陆铭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跑过来钻他被子里头。

    “以后我再也不自己拿主意了。”陆铭在他脸上蹭啊蹭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做坏事,我也跟你走。”

    “嗯?”

    “嗯什么嗯?!别想我说第二遍!”

    为了掩饰自己的红脸,把人家也弄成大红脸,可是他的拿手好事……

    待到木兰长船吃水到极限的时候,盗曳终于肯扬帆回程。陆铭再也不用在狭窄的底舱里干苦力,他只要每天在热锅前头,把骨头丢进去炼成金块就可以了。盗曳阿昭看到零零碎碎的骨头变成金砖,整整齐齐地砌在底舱,划起来那个卖力,简直像磕了药一样。所以即使是逆水行舟,居然速度也很可观。

    姬如若从船艏挪到了船尾,眺望着西边。她的黄金面具贴合又生动,陆铭锻得相当完美。但是她本身却比面具呆板得多。

    谢源背靠着船沿指指她面上悬停的蓝蝴蝶:“是一百多年前帝都的花式?”

    “是黄金城里的。”

    她拢着袖,眼不曾一瞬。

    谢源顺着她的眼光望去,一片茫茫的荒漠。不知何时下起了雪,他们离那个干燥的高地已经很远了。

    “我想问你一件事……

    无心插柳 作者: 公叔度 第1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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