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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念听见那个噩梦一样的声音对他说,“112号,又见面了。”

    握着短刃的手极细地颤抖起来,顾念全身的肌肉都绷得死紧,他毫不迟疑地一刀割断被他压制的人的喉咙,刻意没躲开,让温热的血溅了不少到自己脸上,仿佛这样他才有回头的勇气。

    沾着半身血的少年站起来,转身面对那群人。为首的那个正是之前他在南美游轮上遇见的男人。

    顾念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人,极力控制自己有些晃动的身体,冷冷道,“z?你怎么还没死啊。”

    他说着拿起自己的枪,顶上膛,向他们冲过去。但剩下的这几个人显然比刚刚那些训练有素得多。两人闪身避开了顾念打出的几枪,直接贴上来和他肉搏。顾念只来得及抽出靴子里藏着短刀捅倒右侧的一个,就被人直接锁住胳膊,一刀扎进右肩,摁在了地上。

    雪水和泥水混合着沾满他半边脸,顾念叫也没叫一下,吐出一口脏水,仰头看着蹲下来看他的人。

    那人还有心情点评他的身手,“112号,看来你不管接受什么调训都是最出色的。”

    z拉起顾念受伤而难以挣扎的右臂,捏着他的手腕让他轻轻抚摸自己脸上那道疤,语气是和他外表不太相符的阴柔,“也是。我可还记得这道疤你是怎么给我弄上去的。”

    半张脸上都是污泥的少年悄悄扫了一眼被打落在不远处的枪,一字一顿道,“不是没有弄死你吗。”他说着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插在自己肩头的那把刀,头也不回地一刀结果了那个锁着他左手的人。z比他反应更快地捡起那把枪,枪口指着持刀而立的少年,语气依然是轻松的,“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胆大。”

    顾念听见他说“小时候”这三个字,胃里不可避免的涌起一股剧烈的恶心,那种生理性的作呕欲让他头晕目眩,或许也因为身上几处伤口失血,他有些站立不稳。z看他这个样子,得意地笑起来,“想起什么了?哦对……是不是想起那次我们要给你的胸前上个漂亮的小环……”

    那股恶心感更加汹涌地泛上来,顾念疯了一样拿着刀冲过去,被对方轻松制住。z顺手拿出一副手铐锁住他。顾念闻到他身上那股曾经闻过数年的、腐锈金属一样的味道,终于吐了出来,倒在地上蜷缩着呕吐。z嫌弃地踢了他一脚,像是很不满自己的衣服被他弄脏,拖着他往巷口的车子走。

    但他刚走出几步,巷口就开来数辆大车,亮起晃眼的远光灯。顾念的视线被呕吐导致的生理性泪水弄得模糊不清,只能看见有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又被扔回地上,雪水泥水和他吐出来的秽物弄得他脸上脏乱不堪。

    顾念觉得自己的头很沉,昏昏欲睡,听觉和视觉都有些失灵。

    他身边似乎有人在打斗,发出拳脚打在人身上的沉闷声响。

    顾念努力地眨眨眼,看见有一个男人向他快步走来。

    这个人影影绰绰的轮廓他很熟悉。在意识陷入如潮水般的黑暗前,他感受到了那个男人的手在慌乱地擦着他的脸。

    他也听见那个人好像在叫他。

    “念念。”

    13

    这晚傅宅里灯火通明,傅致几个不常露面的心腹进进出出不知在忙些什么,弄得佣人也有几分惶恐,纷纷自觉远离楼上的主卧。

    “孙医生人呢?”傅致一边给顾念擦着脸上的污秽一边问薛谡。

    薛谡在门外飞快地打出几个电话,又伸头答道,“他马上到。”

    躺在床上的少年这会儿又呕吐起来,但能吐的东西早就吐干净了,再呕出来的都是胃里的酸水。傅致皱着眉,颇不熟练地拍他的脊背,想让他稍微好受一点。

    顾念一直昏昏沉沉,不停地发着抖。他的意识不大清晰,大概认出在旁边的人是傅致,便用他那只没怎么受伤的左手抓住他的尾指,怎么也不放开。

    薛谡偷偷望了房间里一眼,看见老板跟哄孩子似的安抚人,觉得有点头皮发麻,心里盘算一圈,走开两步按了按耳机对那边道,“快点审,问清楚今晚他们把顾念引开打算做什么。”

    “问完之后呢?”

    “绑好了沉海喂鱼。”

    刑讯的人麻利地道了声好。薛谡挂断电话,把傅致的私人医生引进房间,又识相地退了出去。

    检查过顾念身上的伤口,说是除开肩上那道严重的刀伤,其他都没有大碍。

    等伤口处理完,顾念也慢慢平静下来,额头上虽然还在一层一层地出着冷汗,但至少算是睡了过去。

    “他刚刚一直在吐。”傅致站起来,刻意压低音量道。

    孙医生看了顾念一眼,“不是生理上的问题导致的。”他收起自己的东西,礼貌地向傅致告辞,“您或许可以找一个心理医生来。”

    傅致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顾念不知何时又蜷缩成一团,整张脸都深埋在被子里,好像又在做什么噩梦。

    他把今晚的事情回想了一遍,发觉顾念从叶文厉送那个莫名其妙的盒子开始就显得很反常。

    叶文厉——

    总觉得今晚的事情都跟他有关。

    傅致走到窗边,打给正在公司善后的方译,问他那边事情处理得怎么样。

    “只有和烟草船有关的东西被拿走了。”方译刚刚从大楼出来,简明扼要地汇报自己的判断,“有点太刻意,不像赵家的行事风格。”

    方译是傅致真正的心腹,但很少出来走动。大部分傅致不能在明面上办的事情,多是由他处理。方译对a省各家势力的动向十分敏锐,听他这么说,傅致更加深信今晚公司的事不过是虚晃一枪。

    “叶文厉在哪?”

    “晚宴结束后去了一家俱乐部,据说王先生也在。”方译答道。

    这位王先生是a省官场的空降兵,背后靠着老牌势力,轻易不好开罪。新到任的人总要探探各方虚实,傅致还没来得及见他,倒是被叶文厉捷足先登了。

    但眼下傅致暂时没心情去想这些错综复杂的人情往来,他又和方译大概商量一番后续如何试探赵家,便挂断了电话。

    他刚结束通话,薛谡轻声叩门进来,样子很有几分头疼地低声道,“傅先生,那个抓回来的……”

    一提起那个在他面前踹了顾念一脚的男人,傅致的脸色愈发难看几分,“谁的人?”

    薛谡硬着头皮道,“是王先生的,据说是……调训师,那方面的。”他刻意加重了语气,“他说他今晚还要给王先生服务,让我们立刻放他走。”

    其实这种肆无忌惮又挑衅意味十足的话,薛谡连转达都不想转达。但这事儿沾上一尊新到任的大佛,他委实不敢私下决定。

    傅致没有立刻发话,他沉默片刻,走到床边,拨开一点柔软的绒被,摸了摸顾念的脸。睡着的人并没有被人扰乱清梦的烦躁,反而格外温驯地磨蹭了两下他的掌心,皱着的脸总算松开一些。估计再安抚几下,这小东西就能枕着他的手睡觉。

    清醒不清醒倒是一点儿不妨碍他撒娇。

    傅致重新给人掖好被子,站起来快步向外走,冷声道,“人在哪?”

    薛谡赶紧关好门跟上,“东侧暗室。”

    傅致出了主楼,绕过中庭,走进院子东侧一栋不太起眼的小楼,径直上了二楼。走廊里装着很好的隔音材料,他走过几个房间,一点声音也没听见。走到尽头的房间,薛谡替他开门,昏暗的灯光下,z正偏头吐出一口血沫。

    “傅先生。”虽然被绑在椅子上,不得不以维持着一个极其僵硬的姿势,但他依旧十分倨傲,“快到我和王先生约好的服务时间了。”

    傅致微微笑起来,他之前听说过那位王先生的确有些床笫间的特殊爱好,不过——

    说到底也就是个玩物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z盯着他,仿佛看穿了他在想些什么,“傅先生也尽可以拖下去。”他脸上有大片的青紫肿起,说话有些呲牙咧嘴,“拖到王先生来亲自跟你谈。”

    傅致坐在靠墙的一张破旧沙发上,冷声道,“你对你的专业水平很有自信。”

    z笑了笑,舔舔自己还在流血的唇角,“当然,傅先生应该也见过我的作品。”

    “112号,哦——你们管他叫顾念?”z露出十分回味的表情,“他真是我最喜欢的调训对象。”

    傅致瞳孔骤然收紧,尽管人还是靠在沙发上,但每一块肌肉都像忽然被针狠狠刺痛一般,猛然充血。他从牙缝里挤出那几个字来,“112号?”

    “是啊。”z稍稍抬起自己的脸,“这道疤也是他给我弄上去的。”他说着又嗤笑一声,“真有意思,他当时几岁来着?居然就能抢我手里的刀。”

    “不过烈马驯起来才有味道——他现在长大了,比以前更棒。”z的眼中满是一种诡秘的兴奋,他看向傅致,“傅先生不想看看他能被调教成什么样子么?”

    傅致垂眼看着水泥地面,眼皮也没抬一下。他脸上的表情被低头的阴影遮住,让人难以揣测。薛谡进门把新拿到的资料递给他,他便一页一页地翻下去。

    这个调训师辗转服务过多位政商要人,为他们调教玩乐的对象。十多年前,他服务于那个傅致亲自带人解决的老毒枭。

    他为那个老毒枭,在顾念身上做了什么……

    “啪”的一声,傅致重重合上文件夹,不再看下去。

    傅致享受了太久顾念的“理所应当”,从来没想过顾念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不怕疼,也不怕受伤,好像除了傅致不喜欢他,全世界没什么能叫他皱皱眉。

    他想起顾念那副对自己身上的伤口十分无谓的表情,忽然觉得有些痛苦难当。

    “先生。”薛谡又急匆匆地进来叫他,“有人找您。”他犹豫地扫了被绑在椅子上的男人一眼,躬身在傅致耳边小声道,“是那位王先生。”

    傅致猛然站起来,一言不发地大步向外走,到楼下另一间小密室里回电话。

    对方似乎很确定z就在他手上,说话绵里带针的要他放人。傅致自然不可能承认,打太极含糊了许久,从密室出来的时候,脸色更阴了一分。

    薛谡大概猜到了电话内容,小心翼翼地问,“要不要先放人。”他顿了顿,斟字酌句道,“毕竟今晚的事情……”

    他还没说完,楼梯口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傅致和他一同回头望去,是脸色苍白的顾念拿枪站在那。

    傅致没料到顾念还能有精神跑到这儿来。那个单薄的身影站在门口,背后还飘着点点雪花,穿着不知从哪随便找来的一套浅色绒线衣服,像株在风雪里活不过几个小时的娇气玫瑰。

    傅致走过去,要拿走他手里的枪,“怎么不好好休息。”

    顾念脸上血色稀薄,但持枪的手却很有力。他头一次真正意义上地反抗傅致,“我要杀了他。”

    不是疑问句,语气很笃定,显然无所谓傅致到底同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