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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致面上什么也没说,知道顾念去向后就再未过问。

    这天上午,他正在公司听几个高管汇报。最近寰合正经生意做得不错,报表都很好看。傅致一项一项听完,抬表看快到午餐时间,正准备让人散会聚餐,他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个陌生号码,傅致毫不迟疑地挂断了。

    但没有几秒,那个电话又锲而不舍地打了过来。

    他接起来,顾念软软糯糯地在电话那头和他问好。

    看傅致脸色忽然一变,说不上是好是坏,正在汇报的那个高管不禁有些不安地噤声。傅致站起来,拿着手机走出会议室,“什么事?”

    顾念趴在游轮栏杆上吹海风,南美这会儿是深夜,他闲得无聊,“想给傅先生打电话了。”

    傅致拿开手机看了一眼,“用谁的电话?”

    他手机里有顾念和平常身边跟着的亲信的号码。

    顾念托腮望着漆黑的海面和天空,答道,“我的呀。”他说,“我自己的。”

    “谁也不知道,只会告诉傅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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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在撒娇撒痴。

    傅致握着手机,看向远处城市边缘的海岸线,正有几条船在进港靠岸。他打算换个话题,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便问他,“事情谈得怎么样?”

    “算顺利。”顾念说。但其实他并没有真的参与到商谈里,知道的有限,说的都是傅致已经在薛谡那听过一遍的东西。然而一个装模作样地汇报,另一个也就装模作样地听。

    顾念一边说谈判的事,一边在和他扯些压根不相干的闲话,“这里有很多向日葵,很好看。对了……傅先生为什么不在院子里种向日葵?”

    “……”傅致其实从来都没有关注过院子里种了哪些花,只是顾念这么一说,他想起来家里确实是没有向日葵的。

    “喜欢?”

    “嗯。”头一次被傅致问喜不喜欢什么东西,顾念答得十分开心,“它固执得很可爱。”

    傅致怎么听怎么觉得这小东西在说他自己。

    说到眼前的花,顾念又想起那些不在眼前的,他斯斯文文地问傅致,“我的玫瑰怎么样啊?”

    “怎么是你的。”傅致并未察觉自己在笑,“是你从花房里偷的。”

    顾念的靴子踢着栏杆,发出规律的噪音,他也不否认,开始和傅致赖账,“小气……几朵花而已。”

    傅致已经下楼坐上车,拿起一支签字笔签着秘书递过来的文件,没有继续和顾念斤斤计较。顾念自己又在那头追问,“傅先生给它换水了吗?”

    傅致信口胡诌地逗他玩,“扔了。”

    他说完电话里忽然一下就没有人声了,连顾念在那有一搭没一搭踢栏杆玩的噪音也一起消失。只有风声呜咽,提醒傅致电话依然还连通着。

    顾念头上的兜帽被海风吹翻,南美正是春末夏初的天气,海风不冷,他的锁骨处白`皙带着几点深红印记的皮肤露了出来,他懒得去扣好衣领,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地回答道,“哦。”

    傅致有点摸不准这个小东西的脾性。有些东西不给他,他偏要一往无前地去撞南墙;有些东西不给他,他又像是伸手去抓糖果被大人呵斥的小孩,乖乖巧巧的,立刻把糖果放回去。

    眨着湿漉漉的眼睛眼巴巴地望着碟子,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非要逼人于心不忍。

    傅致无奈地开口道,“没扔,搁在那。”

    “嗯。”顾念的声音听起来并不信他,又好像有些赌气,“扔了也可以的。”

    傅致缺少哄人经验,也不大喜欢,这回难得有耐心想和他说两句,偏偏听见电话那边隐隐有人在大声叫顾念名字。少年抓着机会,立刻很敷衍地和他道了再见,把电话挂断。傅致捏着手机,竟然一点脾气也生不出来。

    他回到自己书房,那束玫瑰依旧好好插在那,只是不可避免的有些颓败。原本这些养花换水的事情不需要傅致去管,但大概是顾念头一天放在这儿时他丢给打扫的人一句“随他”,唬得佣人也不敢去动了。

    傅致看了半天,自己把花瓶拎起来拿去换水。

    那个不懂花艺的小东西自然不会晓得玫瑰插花前要去刺,傅致拿起来的时候不巧被扎了一下。

    真不知道顾念是怎么放进去的。

    他把换完水的花重新放回窗台,靠着窗台看庭院。

    傅致觉得需要重新请一个园艺师规划规划。

    院子里也可以种点什么别的花。

    刚刚叫顾念的人是薛谡,这艘游轮上有个南美掮客开的赌局,他上去输了个心照不宣的数目后,便出来透口气,等着赌局结束再和对方周旋。

    薛谡耳朵尖,听见他挂断前的道别,问他道,“傅先生找你?”

    顾念把手机收起来,继续一下一下地踢着护栏玩,“我找傅先生。”

    薛谡站在他旁边一时没有接话,傅致和顾念的关系有点不同寻常,他大概有感觉。老板私事他既不该也不便过问,就是顾念——

    他的眼神里带上一点怜悯,意有所指地说,“傅先生不太喜欢被人麻烦,不管是下属还是别的什么人。”

    顾念抬头看他,立刻明白他想说什么,微笑着摸出烟盒套近乎,“薛哥抽烟吗?”薛谡不客气地接了,两人凑着火点完烟,薛谡悠悠道,“徐小姐算跟的时间长的,三个月?还是四个月来着?”

    “最大的好处就是听话不麻烦。”薛谡说。

    顾念跟着点头,让人觉得他仿佛真的听进去了。薛谡看他的样子,更觉得可惜,委婉地劝道,“少惹麻烦,总不会亏待你。”

    他说罢又补充道,“傅先生的脾气算好的,蒋少爷那样的玩一个扔一个,什么也捞不着。前两年听说还有人为他闹着自杀呢……”

    顾念失笑,一针见血地说,“蒋少爷不像吃这一套的人。”

    “当然。当时立马就让人把枪架上去了。”

    薛谡说着看他,显然瞟见了顾念锁骨处那些痕迹,微微叹了一口气,“你自己多顾着自己吧。”

    顾念回身半支着栏杆抽烟,他的背微微躬起,单薄的衬衫被海风撑得有些鼓。见他不说话,薛谡也不再多言,拍拍他的肩便要侧身回去。

    顾念跟他往船舱里走,正好和一个眼熟的人擦肩而过。

    “怎么了?”薛谡看他停下,低声问他。

    实在是因为顾念难得有脸色这么难看的时候,一点血色都没有,像是被人一气抽干了血,整个人木了几秒,薛谡叫他他才回过神。

    “……我出去一下。”顾念匆匆往刚刚经过的那个人的方向去。那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脸上有点不太显眼的疤,应该也不是善茬。薛谡皱皱眉,叫两个人跟着一起过去,他自己回去跟那个南美掮客继续交涉。

    顾念追上游轮的三楼,看见那个人闪身进了某个房间,周围还守着几个人。他装作是走错的游客跟绕了一圈,模糊认出房间里的人是叶文厉的人。

    顾念没办法再靠近,只好退下来。他在甲板上发了会儿呆,后知后觉地想起要去提醒薛谡,叶文厉的人也在这条船上。

    薛谡知道后也有些意外。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老掮客坐在赌桌后喜笑颜开,面前筹码都堆成一座不小的山。他有点烦躁地说,“叶文厉手伸得够长的。”

    顾念心不在焉地点头,状态很紧张,不自觉地摸着腰间藏着的枪。薛谡看出他有些不对,“你怎么了?”

    少年没答话,过了许久才模棱两可地说,“遇见了一个熟人。”

    11

    因为叶文厉的人横插一脚,薛谡提前结束了南美之行,第二天一早就带人返回了a省,马不停蹄地把消息报给坐镇老巢的人。

    傅致听完来龙去脉后打了几个电话,周旋商量大半天,说不上焦头烂额,但整个傅宅里的气氛都有些紧张。折腾了两天,他才有点心情问起顾念。在门外靠墙待命的少年,听见书房里的人叫他,推门进来道,“傅先生。”

    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顾念看起来脸色不佳。傅致以为他还在为电话里那句扔了生气,便朝窗台微抬下巴道,“既然回来了,自己给它换水。”

    顾念顺着他的话去看那束他之前插好的花,花瓣已经开始变软卷边,他走过去碰了碰,就有两三片花瓣掉了下来。

    “要谢了。”他说。

    顾念的情绪不知道是通过哪种微妙的渠道影响着傅致,让他心里也跟着泛起一丝沉闷。

    傅致怀疑这又是眼前人什么欲擒故纵的小把戏,但顾念的低落并不是装出来的。

    这反而更叫他堵得慌。

    “……那就换一束。”讨人欢心傅致不怎么做得来,他盯人侧脸盯了半晌,话说得不大自然。

    “以后随你去挑。”

    顾念闻言想了想,回头对他扬起一个笑。虽然有几分勉强,但比刚刚做什么都兴致缺缺的样子要好了许多,“嗯!”

    得到主人首肯,不再是偷花贼的少年兴冲冲地拎着花瓶下楼,钻进花房里折腾他的插花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