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倒春寒第32部分阅读
(网王)倒春寒 作者:肉书屋
解脱吗?”
………………
或许是从我的沉默中知晓了什么,日吉光秀猛地用力将我翻转面对他,垂落的刘海遮挡他此时眼中的情绪,几秒之后他将我推到墙上。
“你同情想杀自己的敌人?”他的语气暴怒,吐在鼻端的声息血腥味十足,“真是以德报怨,戴的项链是信仰?”
我偏离目光,视线定在木架的方向————仲间再一次将玻璃针筒插到男人身上,这一次能清楚看明白那些透明液体如何缓缓进入男子的血脉,和着那人蓦然空茫的表情,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昏乱中腰际的衣服被掀起,布满薄茧的手掌滑入…
“说你不会死,我可以就此放弃报复。”
日吉光秀的指尖摸索着挑开背后的胸衣暗扣,“秋子…”
不知道他急促的语气中几分属于欲∕望几分属于无处发泄的疼痛,只是无论是哪一方面来看…这人其实也错乱了吧?
我可是从他之前的某句话中听出端倪————日吉光秀怕是知道高桥秋子真实的身份,即便如此他也还是…
背部摩挲的手掌滑到前胸,他的指尖…我闷哼一声,闭上热到如同烙铁刺入的左眼,在被撕开上衣的同时放任自己昏过去。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诶~思考方向实在诡异得很,错的又不是我…劳资没力气管了,要怎样怎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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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的时候人躺在房间里,目光四下扫视一番,从熟悉的摆设可以得出自己已经被送回宅邸的结论,嗯~至于有没有发生不和谐的事…
怔怔盯着低矮的承尘良久,我爬起身,摸了摸身上…外出的衣物不知去向,身上穿的是米白纯棉浴袍,除却半掩衣襟露出的几点呃…略深痕迹,其它的好象算是正常。
我拢紧衣领,抬手捂住左眼,整个人都颓废下来。
好吧~我现在深刻体会以前网络上关于这个国家某些很令人诟病的话题————即使换过空间,对于悖德的〖哔——〗…该说是黑暗面吗?越是禁忌越有人忍不住。
目前的情势骑虎难下,只能尽快解决…
按照日吉光秀所说,如今的结局该是那晚。
而高桥秋子留给我的记忆里,那晚本该是开端,原先的历史里日吉光秀在宴会上提出处罚不被允许,长老会顺势与之彻底决裂,他自此孤立无援,然后才有勾结外敌的背叛。
想到这里,我抽了抽嘴角,日吉光秀的生辰宴会吗?记得后天吧?眼一眨就到了,那样也好,我几乎等不及回家。
………………
拉开两重房间隔扇,映入眼帘的是侧身独坐在矮几边的人,少年暗金的发丝几乎融化在昏黄的灯光下,他半仰着头,目光盯着虚空某处,落在我眼中的侧面表情俱是迷惘。
听到声响他回过头,烟灰双瞳静静对上我的目光,两人同时沉默不语;过了很久我慢吞吞走到他身边,坐在矮几另一侧。
他收回视线,搁在双膝的手抬起放在矮几上,轻轻地将桌上的朱红漆盘往我这里推了推,“我想喝你泡的功夫茶。”
朱红漆盘内放着同色的几件器皿,浅浅茶盅围着小小的西施壶,看质地却是朱泥紫砂?我挑了挑眉,颇有些诧异,能看到故土的文明无论如何都令人心生喜悦。
心头缠绕的阴霾瞬间浅薄些许,我起身换个位置,取过炭炉上轻轻沸腾的壶子,用沸水浇烫茶具,替自己泡茶。
喜欢的一直是功夫茶,来自故乡的习惯;中国茶道源远流长,我出生的地方在东南沿海,那里家家都会〖喝茶〗,这个‘喝’却不是动词,是沏泡与品饮的学问。
虽然没有正经茶经里讲究那么多,专心致志的时候却能够静下心。
日吉光秀定定看着我的一举一动,目光肆无忌惮,直到我将七分满的茶盅奉到他手边方才收回视线,拈起茶盅,低头嗅了嗅,眼梢微挑。
“很特别的浓香。”
仰头一饮而尽,沉默片刻象是回味,之后拈在修长指尖的茶盅被放回桌面,抬眼看我时双瞳内似乎有什么异样转瞬即逝。
“同样…很特别的茶道,安藤没说错。”
我眯了眯眼,手不期然僵硬————糟了!电光火石间闪过许多念头,最后归于平静,执起茶海为他重新添上。
时间在一斟一饮中仿佛沉淀下来,直至西施壶内倒出第三道水,日吉光秀静静搁在茶盅边上的食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见我抬眼看他,他嘴角轻勾,半眯瞳眸,似笑非笑,“真是冷静…算了,今天是我的生日,礼物呢?”
哈?!我眼角一抽,手指差点被滚热的壶身烫个正着,“今天?!”不是后天吗?我猛地扭头去看和室纸门…外面的天色看不分明,从室内亮着灯火来判断该是晚上。
“你睡了一天两夜,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日吉光秀淡笑的表情仿佛是陈述,“没想到宴会开始前你能睁开眼睛。”
“随我赴宴之前,能给我礼物吗?”隔着矮几他用极是古怪的目光上下打量我片刻,神情显得慵懒而危险,“说不定是唯一的机会。”
我被弄得满头雾水,这唱的哪一出?呃…卡壳的思绪不知为什么忽然闪过望月鳝事件结束周一那天日吉若的神情,好象和日吉光秀此时有些相似?
也是那天日吉若说他梦见未来的片段吧?关于高桥秋子的…我猛地一僵,该不会日吉光秀收到什么奇怪的启示?
比如说我不是高桥秋子本人之类的…不是我多心,实在是高桥秋子那女人做事不按常理出牌,关键时刻她要是捣乱我还真是没办法。
于是我长叹一口气,伸手点着日吉光秀微敞的领口,“项链给我…”
未曾扣好的领口处锁骨若隐若现,银亮的金属光芒藏在其间,那却是逃出密林前,我交出去他再没还回来的十字架项链。
日吉光秀蓦的沉下脸来,烟灰眸子瞬也不瞬看了我许久,抬手解下脖颈间的项链递过来,“别想我还给你,只是借你看看。”
态度还真是理所当然的霸道,我抿抿嘴角,接过项链的同时低声道,“还有你的刀。”
………………
我也没想过夺回十字架项链,毕竟回到过去时东西该在日吉光秀手上,我不过是想借花献佛。
握着他递过来的木柄军刀,将十字架链坠平放在桌面上,锋锐的刀刃抵紧金属,慢慢地一笔一划铭刻出记忆中的数字。
“是什么?”
头顶的灯光笼上淡淡阴影,却是日吉光秀起身坐到我边上。
“嗯——”我收起刀子,连同项链一并还给他,“最重要的两组数字。”一组是日吉光秀的生日,另一组…
日吉光秀看也不看那柄军刀,只是接过项链,垂眼翻来覆去看了半晌,“我的生日,另一组是什么?”
“很特别的日期…”我笑眯眯的回答,数字包括母女两人,包括…或许是我的死期。
沉默了很久,他冷峻的神情微微一动,“至死不忘吗?”
“嗯呢~”我偏头避开他伸过来的手,“不是要去赴宴吗?稍候片刻,我换身衣服。”
起身返回卧室,拉开隔扇的时候日吉光秀在身后曼声说道,“我做了奇怪的梦…能告诉我那是真的吗?”
我回过头,他的视线直直定在这里,神情似悲似喜,难以言喻,“今晚的节目极是精彩,近卫们包括我都有了觉悟,能告诉我你究竟叫什么名字吗?”
果然!高桥秋子那混蛋是灵力不足导致封印松动还是…日吉光秀离我太近被影响?心头咯噔一声,我眯起眼睛,“高桥秋子,我是高桥秋子…至少现在是。”
日吉光秀神色如常,半歪着头,指尖把玩着十字架项链,“传说只要藏起羽衣,天女就失去回家的法力。”
说话间手腕微动,指尖的链坠被收拢在他缓缓握紧的掌心,“是真的吗?”微挑的眼角眸光掠过紧攥的手掌,仿佛意有所指。
“不知道,那没有意义。”我阖上敞开的隔扇,将他拒之门外。
即使我交出那项链,也不是关键…一切的契机在于高桥秋子是否能改变他的死亡,如果失败时间将倒流,回到我来的那日。
而届时…或许我会烟消云散,毕竟我改变太多历史,时空的反弹或许奈何不了高桥秋子,却绝对会把我压得粉身碎骨。
〖胜者为王〗,这就是法则,即使高桥秋子逆天,她的灵力也决定了时空对她无能为力,相对弱小的我,后果自然堪虑。
所以,我将拼尽全力。
………………
褪掉身上的浴袍,换上一件嗯~很是妖娆的和服,临出门前顺便将从别院带来的一只布包藏进袖子。
然后,我拉开隔扇的门对着日吉光秀微笑,“还来得及吗?时间够的话我们玩个小游戏。”
日吉光秀的神情怔忡片刻,随即不可置否地耸耸肩,“好啊——”
我提起裙角小心翼翼走过去,站到略空旷的位置朝他招招手,待得他靠近,我松开裙角手插∕进袖子取出布包。
扯开包上系的丝带,手腕一转将袋口朝下,叮叮咚咚一阵珠落玉盘般的脆响,两人附近的地上铺满折射灯火的细碎星芒。
“我替你算一卦。”我眯着眼笑得极是神棍,垂落身侧的指尖划出数道线条,落在地上的那些东西依次闪动,片刻之后和着浅淡的光辉慢慢升起。
扫了眼浮在周围的辉芒,我用食指点住嘴唇,示意满脸诧异的日吉光秀噤声。
开始了…我用拆掉高桥秋子那些首饰的宝石布的符阵。
最内层缓缓旋转的是圆润的深海珍珠,外一层是五颜六色质地各异的宝石,最后却是数量最多的碎钻。
这些细芒起伏不定,速度时紧时缓,最后象是半沉在水中,以微不可察的速度运转。
〖二十八星宿,观天窥命〗是学到最高深的阵法,据说衍生自推背图,我以前从未用过,一来支撑阵法需要强大灵力,二来还要布阵之人悟性极高方能解出卦象所隐晦的含意。
现在之所以敢用却是我察觉到这身体似乎处于巅峰状态,有源源不断的灵力从左眼流到星阵中,是高桥秋子自己也…心急了吧?
我笑得极是惬意,因为灵力的消失令得脑海中浓雾逐渐散去,被遮挡的记忆正缓缓露出真实,仿佛退潮后裸∕露在空气中的暗礁。
想要我帮忙不是不可以,代价却总是该收的,葛朗台劳资都有本事扒层皮下来,何况是我拼了命…高桥秋子若是认为既定的历史不该影响全新的未来,那么,我只是知道些无关人员的详情,也并不为过。
分出心思贪婪窥视着那些深远的记忆…顺着她的一生回溯,一点点抓住她单薄人生中不属于她的事件,然后映在自己的记忆中。
高桥秋子知道的其实很少,除却几件影响深刻到触动她与世隔绝生活的事件;待得记忆几乎回到错乱人生开始的那夜,我猛地闭了闭眼,调开心神专注于运行中的阵法。
剩下的记忆与我无关,再同调就是侵∕犯别人。
………………
围在身侧的珠玉宝石光芒蕴氲,我极目辨认着缓慢运转的痕迹…
数量一百零八,每颗都代表天空固定的星宿,站在阵眼的是我和日吉光秀,比其它略明亮些的即是代表与我们有关的人,我要问的却是所有人的大致命数。
然后…毫无预兆的其中一颗星辰暗下来,随着它的泯灭,带起周围光芒的明暗不定;急促闪动几息过后,从最内层的珍珠开始,象是被瘟疫蔓延,层层黑暗蔓延开来,几秒不到所有光芒瞬间消失。
我睁大眼睛,满心惊愕————居然…都没办法更改!?
“那个男人死了吗?”我转头看着始终保持沉默的日吉光秀,“那天在牢房我见到的人已经死了吗?”
不该是这样才对!我那么辛苦换来的仍然是全灭结局!?起码最内层代表日吉光秀近卫们的星宿该是亮着才对啊?现在人不都活着吗?!
还有哪里是我疏忽的?高桥秋子让我来不是为改变日吉光秀死亡的结局吗?他没死,她就不用杀掉所有人,今晚结束不是该解开时间封印吗?
我想办法切入契机带走日吉光秀,高桥秋子松开被封锁的时间梅比乌斯环,让不断重复的错误被时空修正…不是这样吗?
怎么所有人都灭了本命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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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问出的结果打击得浑浑噩噩,我毫无抵抗任由日吉光秀牵着走出房间。
室外灯火辉煌,回纜|乳|芙恰9ピ呵叮覆骄嗬刖土磷诺普担饣越恢陪妒墙龅奶焐吵汕城车慕鸹啤?br /amp;gt;
隐隐的有哪里传来丝竹与欢笑,喧哗浮在空气里,呼吸间能嗅到独属于狂欢的气息。
日吉光秀走在半步之遥的前方,身前身后环绕着近卫,明明灭灭的光线里我打个冷战,生生从这些人行进的步伐中窥见肃杀气势。
今晚怕是无法善了。
动了动被制在他人掌心的手指,等到日吉光秀有所察觉的回头,我轻声道,“闲看春∕色长芳菲,我的名字藏在里面。”
“毫发无伤,我告诉你谜底。”
无论想做什么…请别在母亲面前陷入危险,那样她会疯掉的。
………………
一行人穿梭在层层叠叠仿佛漫无尽头的回廊庭院内,最终走到一处最是热闹的屋宇,所有的纸门均是敞开着,里面人潮涌动,衣色华丽的女子依在衣冠楚楚的男子身侧,跪在方几前的和服女子不时弯腰倾倒酒盏,浅笑靥靥向坐在席间众人劝酒。
外面的庭院与回廊下同样摆着酒筳,象是给身份略低些的人使用,放眼看去几乎所有人都带着草莽之气。
黑道大集会吗?
沿着空出来的路径走,时不时有男子起身大声问候日吉光秀,言语间俱是庆贺之词,日吉光秀一一颔首回应,等站在屋宇回廊外,众人脚步不约而同停下。
室内的喧闹出现短暂凝固,我慢慢地试图挣脱被禁锢的手,却没想日吉光秀的手指紧得如同铁箍…几乎算是被拖着走到屋内中央空出来的位置,我一路低着头不愿意面对落在身上诡谲异常的视线。
寂静中,日吉光秀终于放我一马,松开紧扣的手,他偏过坐姿朝着主位沉声道,“父亲。”
“嗯——”
耳畔传来男子的回答,声线低醇却陌生…我能感觉到有意味不明的视线扫过,其中带着审视与压抑?
我愣了下,抬头对上那人的视线,半晌…嘴角一抽。
岁月有个别名————叫做‘杀猪刀’,还真是精准的比喻啊喂!
慢腾腾抬手,在忍不住想捂脸之前讪讪的放回膝盖上,内心黑线一时排山倒海;不是我个人口味出了什么问题,也不是正位那男人长得不入眼,确切来说对方其实很是有魅力,样貌先忽略,单论形于外的气势已经够女人身心酥软。
我的囧脸是败给岁月…想想吧~真正我认识的是十五岁的日吉若,要让我极短时间内将三十岁男人和少年认作同一人…强人所难了,抱歉心理接受不能。
至于坐在男子身侧那位容貌姣美的年轻女人…自然而然被直接忽略,那什么,我又不是来搞宅斗的,管那做啥。
不多时,席间有人起身开始调起欢乐气氛,于是笙歌燕舞,于是推杯置盏…每一个来敬酒的人都悄悄打量我片刻,眼神含意不明。
日吉光秀想是推却不过,不久即被一位看似颇有地位的男子请到他所在的筵席那里,跟着那人附近的几桌加入谈笑风生,看表情很是融洽。
………………
看了一会儿我就是兴致缺缺低头拈起筷子品尝眼前精美菜肴,顶替日吉光秀空位的却是仲间,他一言不发动作迅速,每次认准我想吃的食物先下手尝过,方才任由我继续。
渐渐的,我的眼里只剩下食物。
厅内的嘈杂出现短暂停顿的时候我还稍微愣了下,还没来得及抬头就听见上方有娇柔的女声说道,“先生…今日组内忙着少爷的宴会,我没来得及见预约的医生,趁着…能不能让他进来,总觉得近来我有些嗜睡。”
娇怯怯的声线弱不胜衣,令人都无法反对,毕竟是孕妇…厅内沉默片刻,上方有人穿过大厅去到出口,招过守在外面的人员低声嘱咐,想是去请医生。
我收回视线继续专注食物。对于之后发生的充耳不闻。
捡着合口味的几样菜慢慢消灭,等盘子空了交给仲间;他收起空碟随即用同样的菜色填补空缺,一来二去我吃得极是欣悦。
耳边的谈笑不知为什么低了许多,正上方的交谈声渐渐清晰,安静中有男子轻松的笑道,“夕姬夫人请放心,您和孩子都很健康。”
“也别那么担心,我保证您的容貌不会因为生育受到影响,想当年秋子夫人生下光秀少爷一样美艳无匹。”
听到‘秋子’,我蓦然抬头,视线恰恰对上正位边上一名眼生的男子:金丝眼镜,样貌温文尔雅,象是不经意转过来的脸上,嘴角噙着莫名的笑意。
“啊——”那人低呼一声,仿佛极是诧异,“秋子夫人…有好几年没见到您了。”
厅内瞬时陷入死寂,那人极是热情的寒暄余音袅袅,而半藏在阴影中,女子的脸上滑过几丝诡异的笑意。
还是年轻了点,这般喜怒于色…我抬了抬手腕,遥遥朝着陌生男子致意,“你是谁?我记得当年的医生不是你。”
“那是家父。”男子神色恭谨回答道。
“哦——”我拉长声音回答道,“你父亲很聪明…想来可以安度晚年。”
………………
将杯中的酒仰头饮尽,我偏了偏头颇是恶意盯着男子瞬息变幻的神情;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不掂量吗?身为医生介入别人内部倾轧…能得到什么好处?
僵硬的气氛中,女子怯生生看我一眼,随即转头象是惊讶的询问,“秋子夫人您认错人了吧?她不是光秀少爷的…呃~我误会了吗?”
明媚的脸颊仿佛花容失色,女子抬手掩着嘴角,“抱歉…”
打破沉寂的却是日吉光秀,他在众人各异的神情中忽然开口说道,“最近她身体不好,既然医生也在顺便诊断一次,她不喜欢出门。”
淡漠的口吻波澜不惊,烟灰的瞳眸缓缓扫过厅内,刹那间杀意肆虐,“有人送了份礼物,父亲我可以令他们将东西放在这里吗?”
说完也不待正位所坐的男子回答,日吉光秀直起身,双手轻轻一拍,不多时厅外脚步声纷沓而至。
几名日吉光秀被留在外面的近卫抬着一架铁笼走进厅内,在众人倒抽气的低呼中,我看到笼子里蜷着一坨几乎辨不出原形的…身躯?
我立刻撇开视线,眼角余光中女子娇柔的容貌刹那间苍白,随即身形一软,看样子却是要晕过去?
“先生…”女子颤声呼道,探手扯住正位内男子的袖口,“我害怕…”
“别那么早睡着,不想听听他的证词吗?”日吉光秀走到铁笼边上,抬脚踢了踢栏杆,神情蓦然变得凶狠,“他可是什么都说了。”
修长的指尖漫不经心打个响指,他身边的近卫立刻有人从怀中取出a式纸张,漫步走到正襟而坐的那些人身前将资料分送出去。
………………
接下来没什么好说的,因为看着手中资料有好几人神情剧变。
气氛一时紧绷,看不见的危险缓缓在空气中蔓延开来;直到有人挣扎着镇定神色,“可是那女人怀着组长的骨血…”
“所以你们现在还不愿意处置她。”日吉光秀冷笑出声,“即使证据确凿,她将我的行踪放出去引来追杀。”
“至少等孩子出生。”其中一人按下手中的资料,眉梢紧皱着据理力争,“毕竟是少爷的弟弟,等小少爷出世再…”
“再杀掉他母亲。”日吉光秀淡淡的接下对方未尽的话语,“然后等长大了也好挑起更深的争斗,是很好的办法。”
说完他甚至抬手慢慢鼓掌,轻勾的嘴角含着赞赏。
“光秀少爷不要胡说!”被反驳的那人猛地涨红一张脸,狠狠地拍桌,“我们怎么会…”
〖呯——〗一声巨响,我的一侧耳际出现瞬间空茫。
前一秒尚且神情激动的那人睁大眼睛,支起的身体颓然前倾,然后是极混乱的声响,被砸倒的方几翻落一旁,地面顿时狼狈不堪;众人一时间茫然失措。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刺目的血迹从倒下的人身上缓缓奔沿开来。
“呀——!”女人凄厉的惨叫后知后觉响起。
直到此时有人才仿佛如梦初醒,却是迟了,日吉光秀的近卫们已然分散把守住连同出口在内的几个重要位置,手中均是持着枪支,外面有人迅速阖上纸门。
“闭嘴!”
冷声的呵斥与直指的枪口强自压下女子们混乱的哽咽,日吉光秀从怀中抽出小型枪支,慢慢地靠到正位前,语气恭谨,“父亲,我只是希望给永远留在树海的人一个公道。”
举起的枪口对准瘫软的娇小女子,“死亡面前人人平等。”
他背对着我看不清此时的神情,只是语气平淡。
“不要!别杀我!”女子尖叫起来,忙不迭想躲避。
我的视线移到她身侧的男人身上,却见那人…满脸平静?仿佛视而不见。
………………
血腥味蔓延开来,在悄无声息中日吉光秀浅色的衣服肩膀处漾出血花…他的身形一颤毫无预兆的般跪倒地上。
变故突如其来,守在我身侧的仲间豁然起身奔过去,“光秀少爷!”
还没等跑到近前,仲间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极是可怕的转化,整洁的衣冠猛地变成破烂不堪,身体几处迅速溃烂,瞬息间原本活生生的人化为一摊腐肉。
然后是其它几名近卫,他们连反应都来不及,脸上的惊骇还未散去已经与仲间一样,身体迅速颓落枯萎。
空气中漾起几丝模糊波动,刹那间有难以言喻的刺鼻恶臭泛滥开来…日吉光秀的神情我不忍心看,倒是剩下的人象是骇然到极点的表情很是…嗯~诡谲。
我在呆若木鸡的气氛中慢慢起身,走到挣扎着爬向仲间的日吉光秀身前,跌坐在地上将他抱入怀中。
“对不起,对不起…”我用手按住他不断溢出血液的伤口,不断道歉,“我不知道时空选在这个时候反弹,你做的梦才是真实,而我居然无法改变。”
日吉光秀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喉咙咯咯几声,仿佛濒死的野兽。
我闭了闭眼,抬头盯着逐渐灰浊的空气,“高桥秋子,想做什么随便你,如果救不下所有人就全部死吧~”
死寂的厅内象是此刻才沸腾起来,有人慌忙冲向几处出口,却怎么也拉不开紧闭的门扉,我低头用手盖住日吉光秀的眼睛,低声安慰道,“别怕,这是原本该发生的事。”
“你的母亲封住某段时间…你活下来,她才能彻底安息。”
“看到也没关系,反正时空不会允许你记得。”
是的,原本不该你见到的东西时空会修正一切,包括记忆,你只会记得原本的历史,连同我的到来在内,即使你回到过去也不会想起,这原就是偏离正轨的错误。
伴随着极是惨烈的叫声,空气中时不时传出骨骼碎裂的闷响,我看了眼厅内正被无形之物狠戾撕碎的人体,眯了眯眼。
高桥秋子…她在空气中半隐半现,姣美的神情癫狂狰狞,象是看不到我的存在只专注猎杀四散的人群。
现在才恍然大悟我的改变却是推进时空反弹的步伐。
梅比乌斯环越过几个月直接转到开始与结束,现在高桥秋子处于某个点,日吉光秀也是,明明没有人开枪他还是陷入濒死境地。
身处同样时间不同空间的相关者在此时…不约而同的回到原点。
天命难违…吗?我转头看向造成一切的元凶————那女子双眸瞪得极大,较之安坐在她身边面色如常的男子,两人对比极是鲜明。
“先生救我…”女子哀叫着伸出手,“我怀着您的骨肉。”
耳畔的惨叫此起彼伏,中年男子却置若罔闻,慢慢地扯掉女子似乎求救的手指,微微侧头扫了女子一眼,薄唇漾开笑意,“我的孩子?我只有一个孩子,他叫日吉光秀。”
………………
我猛地睁大眼睛————他说什么?!这句话原没有在记忆里!
男子在血肉模糊的场景中对上我的视线,目光在日吉光秀身上微微停顿片刻,随即移到半空,焦点却是定在高桥秋子身上!
他看得到!?不对!我悚然一惊,却立刻想到另一种可能:日吉30+不该是看得到的人,他别是记得吧?
或许是我的眼神过于惊讶,男子略略收回视线,抬手解开扣到咽喉的衬衣领子从其中拉出一样东西,暗金瞳眸波光诡谲。
那是…我见过的!在他手掌边缘摇曳的物件却是…白泉神社的灵物吗?是那东西保持他的神智!?既然如此为什么始终保持沉默!
混乱的叫声忽然消失,飘在半空的高桥秋子甩开手中的半截肢体,返身慢吞吞靠近一直未曾逃离原位的两人。
女子慌乱的抬头看着空气,双唇剧烈颤抖,从无措的目光焦点中可以知道她其实看不见;出乎意料的是男子的表现。
他正襟而坐,甚至在半透明的高桥秋子探出锐利指尖时抬手凌空抚过她的唇角。
“对不起…是我让你吃了太多苦,你别哭…我会心疼。”低醇的声线在寂静中颤抖。
他说得极是肉麻,我却在刹那间象是被重物哽住咽喉…高桥秋子扬起手,指尖堪堪抵住男子额头时我蓦然抬手五指收掌成拳,大声喝道,“定!”
“够了。”我慢慢转动指间捏的法决,对着刹那间僵硬下来的高桥秋子说道,“不用你亲自动手…他也必死无疑。”
“历史既然是注定,你的手不差那两人的血。”
对着高桥秋子急速变幻的神情,我抿抿嘴角,“还没醒吗?快开始了…被你封印的时间接驳,再不恢复理智单凭我撕不开空间。”
紧了紧臂弯中已经明显昏迷的日吉光秀,我抬手示意渐渐消去阴戾的高桥秋子过来,“你不是看中我的能力才拉我过来的吗?”
抬眼四处看了看,不出意外的看到封闭的空间逐渐扭动,有两种不同的力量相互挤压排斥着,一点点将周围景物化为诡异的曲折。
我屏息目不转睛瞪着空间内渐渐显现的细小裂痕,想伺机从中找到断点。
成败在此一举…若是无法趁隙脱离,我偏头看了眼高桥秋子,“是你杀了我吗?因为我能行走阴阳两界?”
那也叫‘走无常’,我是无意识的,能力无法自控,魂魄却能轻易破开阴阳界限…
高桥秋子将自己死亡到日吉光秀死亡的时间段封锁成梅比乌斯环,空间的扭曲混乱极是容易引发更多诡异,若是因此我落入夹缝也不是奇怪的事。
我的疑问没有得到回答,良久我也只得放弃,“罢了,要我逆天改命,代价是你魂飞魄散,我们扯平了。”
………………
等到空间重压扭曲到令人几乎无法忍受的瞬间,我抬手咬破食指,和着血往最大的那处缝隙急急刻划起来。
绯红的线条定格在空气中,无数灵力自脉息间奔腾而出,高桥秋子的幻影随着我体内的能力减弱而慢慢黯淡。
固定好最后一笔,我和她一同拖起日吉光秀沉重的身体,一步一步顶着剧烈的排斥力靠近那处缝隙。
当左脚踩入缝隙的瞬间,身体象是掉入搅拌机,连半点挣扎也没有属于高桥秋子的身躯瞬间坍塌灰飞烟灭。
日吉光秀失去支撑猛地被吸力卷进乌沉沉的缝隙,高桥秋子猛地追上前用魂魄包裹住他,我回头看了眼身后。
空间内德一切正缓缓褪去颜色,象是浸水的纸张,又象是燃烧后留下的余烬,唯一还保留色彩的是孤零零站在铅灰中的男子。
见我回头,男子微笑着扯落胸襟漂浮的物件,指尖一松,浅浅光晕落在他的脚边。
“生如朝露,幻梦一场。”
唇侧的浅笑尚未消去,男子的身影摇曳淡开…随后空间猛地暗下下来,却是自缝隙汹涌而出的黑暗吞噬所有。
我猛地回身,朝着日吉光秀极力靠近。
七十四章
他见过最美的眼泪,来自亡灵枯槁的双瞳深处,那样无声的悲恸掀起惨厉杀戮;他此生唯一的情话,说在自己女人与儿子相继死亡之后。
原以为他和她还有漫长岁月,变故措手不及,接到电话的那刻,他仿佛听见冥冥中有谁冷笑一声…原来,一旦选择就没有机会。
悔恨吗?痛苦吗?
不…他只看见无限重复的死循环,没有开始没有结束,心底仅余的希望被命运毫不留情一点点撕毁,最后绝望蔓延。
既然无法避免,那么…
既然唯一的深爱无论如何都不被允许存在,那么…消失吧~连同自己在内的世界,就让一切归零,只要她的愿望可以实现,把万物化为尘埃。
————日吉若30+
………………
他在黎明前最深沉的时刻忽然惊醒,昏暗中猛地起身察看四周,室内寂静无声,只余得昨晚陪侍的女人在枕边轻柔的呼吸。
斜倚在枕席间,他点燃一支烟,就着黑暗中猩红光点独自出神,紊乱的心跳无法平息,总觉得…瞬间,象是有什么极重要的东西离开了自己。
他怔怔抱着被子独坐良久,最后按捺不住强烈的预感,他独自去到书房,也不知怎地就此静静守在电话机旁…一直等到几乎天亮。
直等到刺耳铃声划破所有宁静。
听完话筒那头干巴巴的汇报,他不动声色扣掉话机,转身拉开房门对守在外面的心腹下了一道简单的命令————把人带回来。
而后,他关上书房的门,一个人站在窗前眺望天空,待得略略回神,手边的烟灰缸已经堆得如小山般。
分别三年之后他终于等到她的消息,虽然是死讯,然而他的心情平静到连自己都无法相信;或许…他的心意并没有自己所想那般深刻?
一时的混乱很快在看到盘旋在宅邸上空的直升机那刻消弭无踪,他漠然转身走出书房,以最冷酷的姿态迎接即将到来的震荡。
空气中似乎有谁的低泣袅袅不息,当他回头,却…什么也没有。
………………
他去看了遇袭的继承人。
在日吉组专属的治疗部门,他看到他的继承人满眼空洞,出发前往秘密基地训练时登上直升机的少年似乎一夜间死去,连同他所带的近卫葬身于青木原树海,回来的只是躯壳,怀着意欲毁灭一切的怨恨。
他的继承人在特殊病房内无声恸哭,室内的满目疮痍一如他坍塌内心,那些无处发泄的恨毒;守在病房外走廊上的人则神色各异,看似感同身受抑或愤慨…实则…
过了没多久他转身离开,一如来时般悄无声息。
深秋的阳光透过巨大玻璃窗打在脚下,影影绰绰间他仿佛看到蠢蠢欲动的兽群————山雨欲来;也罢,终是要继承关东第一黑道的銮舆,既然如此…
他将袖手旁观,让她的孩子提前领略血雨腥风,也无不可。
然后…然后事情一如他所料发展。
暗潮汹涌的内宅,态度不明的分组,出尔反尔的长老,加之始终听之任之的自己,所有因素叠加成为他的继承人蓦然蜕变的结局。
他承认自己过于冷血,只是不这样又能如何?他的世界是兽笼,血腥、残忍,除却不择手段往上爬再无路可退,如果她的孩子连第一关都过不去,死亡才是慈悲。
………………
等到不可挽回…他看到她的孩子生生被乱枪打死当场,心头猛地一跳,身体深处蓦然升起的却是解脱般的轻松,为什么?
他的疑惑尚且来不及自问,地面已经被血迹淹没。
仓猝间筹谋的计划破绽百出,自然比不得浸滛黑暗数十年的群狼,他的继承人掀起的叛乱来不及动摇什么即被瓦解,空气中俱是杀戮过后的余音,他站在重重护卫身后满脸冷漠。
之后…胜利者脸上的笑意来不及展露,最靠近战局的几人已被无形力量撕得粉碎;残肢、内脏、血液…喷得到处都是。
猝不及防的人群惊慌失措,无数枪口始终寻不到该阻击的目标,而他…则缓缓眯起暗金的瞳眸,眸光死死盯着半空的某一点,淡漠的神情蓦然变得温柔。
他看到她了。
姣美的容貌一如初相遇,甚至在猎杀人群时也丝毫未曾改变。
整个宅邸不久死寂一片,他躺在冰冷的血腥里,艰难地转头看着她…一直看着,目不转睛,被取走心脏的胸口暴露在深秋凛冽的风中,他却不觉得冷。
然后,他看到此生所见最美的眼泪。
她将失去生机的孩子抱入怀中,神色间的狰狞缓缓散开,她轻轻摇动臂弯中僵硬的躯体,嘴里哼起歌,眼神无比爱怜。
他的视野一点点黯淡下来,世界化为灰烬前他看到漫无边际的铅灰色,最中央有一处银蓝的光芒…极力睁大眼睛看去,他才发现却是自己胸口处漂浮着一物。
婴儿指骨大小,想是上衣被她撕裂的缘故,他挂在胸前的东西露了出来。
那是…白泉神社的圣物,他曾经装作漫不经心扔给她的护身符,她不惜触怒他离开之后,他清理她的所有物时唯一留下的东西。
………………
原来…是这样。
电光火石间,他如同醍醐灌顶,所有一切蓦然想通。
却原来,他的见死不救不是为他自认为的考验继承人,他的冷漠除却无法避免的历史,还有心头最深处的怨恨。
为什么她死了,他的孩子活着?
刚开始他是这般怨恨,和他的孩子一样,即使他知道不该怪罪,他也还是不肯施以援手…除却想剥去继承人心头的柔软,他不否认有恨意在其中。
他的世界是兽笼,她的身边是栖息地;虽然他从不说,虽然她从不问。
到最后,她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他以为他和她还有漫长岁月,只要她的孩子长大到足以在满目血腥的世界里拥有一席之地,他就可以毫无顾忌,谁想到结局竟是如此。
命运居然不允许…甚至一再破坏。
他想起来了,此时却是无数次重复的结局,命运再次取得胜利,她仍旧无法解脱。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那天他始终不安,原来潜意识里他知道会发生的事。
他艰难地抬手攥紧胸口漂浮的灵物,张着嘴咯咯几声却有温热的血液倒灌入咽喉,他始终发不出声音。
………………
她还在哭,无声的哀恸,狰狞的疯狂,半透明身躯在空气中若隐若现,有乌黑的血渍自她柔媚的眼角蜿蜒滑落。
见过亡灵的眼泪吗?
那样悲凉与不甘,挟着仿佛永生无法平息的怨毒。
她对孩子的爱衍生出无限的力量,却无法违逆既定的命运;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任由她一再痛苦?
想提醒她,想告诉她…最后,他闭上眼,满怀不甘。
秋子…秋子…秋子…
对不起。
………………
他不后悔所做的一切,无论是强自将她禁锢抑或用无数美∕色迷惑众人目光,他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