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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门外两侧灯火通明,宫内在各类金碧辉煌的陈设中央摆着一顶炭盆,而当今的太子殿下正坐在那炭盆旁边看着手中奏折,神色一丝不苟, 很是入神。

    东煜国的帝王因闭关迟迟不出,近十几年尚出关一次,却在听闻帝后兰素心已死的消息身子骨是日渐消瘦, 气色阴郁,才出关没几天又回到了石室,这一次不知待到何时才会出来,即平日里的政务让身为储君的太子荆思远代劳。

    日复一日, 宫内诸如“再过几年,太子殿下登基, 成为新一任帝王”的流言已是老生常谈。

    太子殿下天生性子温和,与其生母兰素心的性子截然不同。百年来修为虽然没什么长进,书却是读了不少,朝中政务处理得井井有条。纵使平日对待百姓有些优柔寡断, 拿不定主意,但看在态度谦和,严于律己,以直报怨, 姑且也算是一名明君了。

    而在如今,我们的太子殿下为了能符合众人心意做到最好,每日宵衣旰食,奏折批完之后堆放在桌案上,由专门宫人来取。除了紧要事务外,几乎不会踏出东宫门一步。

    兴许是批阅奏折批阅地过分入神,此时此刻,荆思远连门外宫人的禀报声也没听着。

    “太子殿下。”

    “……”

    “太子殿下在里面吗??”

    “……”

    “太子殿下,大皇子殿下已经回来了。”

    荆思远的思绪在那声“回来了”过后几秒,终于飘回来了。他翻页的手指顿了顿,才稍微睁大了眼,似乎是以为自己听错了,立刻冲门外的宫人道:“什么?”

    荆无忧一百年里来皇宫的次数两只手都掰得过来。门外的宫人再次道:“大皇子殿下回来了。”

    佳音传来,荆思远也顾不上手中的奏折了,将之合上放于桌案上后,走出了殿门。

    几位宫人在那抹纹着金边的非富即贵的霁蓝色身影映入视野后,忙着颔首示礼,荆思远眼下却不需要再看此等繁文缛节,见状后忙着招手道:“不必了,快带我……孤去见见皇兄。”

    宫人听了对视一眼,一脸为难的样子,保持着低首:“殿下,现在的话恐怕不太合适。”

    荆思远眨了眨眼,不理解他这是什么意思,问道:“这是为何?”

    宫人的表情更窘迫了,强颜欢笑地道:“这个嘛……大皇子殿下他事带了一个人回来的,那个,嗯……虽然是位男子,但是……”

    荆思远书读得不少,思维却不怎么灵敏,这么一听竟没听出半点端倪,他挑眉问道:“但是什么,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

    宫人仍旧支支吾吾:“但,但是……”

    那宫人当时也只是在门外听了一小会时间,很快就溜走了,里面所发生的事与他所想是否一致还不能确定。

    若不是,太子殿下去了没关系,可若是的话,倘若这种事因太子的到来而打断,有人封不住嘴,无意将此事给传了出去,那无论是对大皇子还是对太子而言,影响都是非常大的。

    但是身为身份低微的宫人,“断袖”一词,万万不可将其用在身份显贵的皇子身上。

    最后,宫人还是没熊心豹子胆开口,荆思远望他“但是”了半天都支支吾吾没肯说出来,便不再过问,倏然迈开步子,往荆无忧所住寝殿走去。

    而这一路上,身后跟着一群宫女太监,嚷着喊着让他“三思”。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太子殿下想不开要去寻短见,才值得那么多人跟在他屁股后面,叫的要死要活。

    绕是个性沉稳的荆思远在此时此刻,眉头是越拧越紧,他骤然停住脚步,不耐地回头说道:“孤可以暂时不去见皇兄,但你们好歹是说一个理由给孤听啊。”

    一向来就管不住嘴的小宫女大声嚷道:“大皇子殿下带来的人是个美人!!他们现在或许是在……哎呀不敢说,太子殿下你懂的。”

    荆思远:“……”

    众人:“……”

    几片雪花飘进楼阁,安静得有些诡谲。

    荆思远像是联想到了什么,脸色蓦地一白,随后才问道:“你们不是说那是位男子吗?”

    那小宫女乘胜追击:“正因为是位男子,殿下才不能去看啊!”

    荆思远:“……”

    荆思远沉声低喝道:“胡说八道也要有个限度。”

    宫中许许多多的流言蜚语八成就是有这些人肆无忌惮地流传,才会生出那么多祸人性命的谣言。

    这位小宫女年纪不大,胆子却大得很,还有勇气满脸委屈地反驳:“殿下,我,我没胡说八道啊,是姚姐姐告诉我的。”

    望荆思远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那小宫女身旁的太监忙不迭地撞了她一下,示意她闭嘴,笑眯眯地对荆思远道:“殿下消消火,等半个时辰再去也无妨啊,到时候您可以亲自问问大皇子。”

    望着小太监的那张嬉皮笑脸,荆思远气得笑了:“若孤没有猜错,你们这是认为孤的皇兄是位‘断袖’咯?”

    所有人在下一刻一致摇头称不敢。

    荆思远喊道:“断袖就断袖了,断的又不是你们的袖,关你们什么事?非要在这吵吵闹闹,喧不喧哗!?”

    宫人们:“……”

    太监们:“……”

    ·

    床幔将床上二人衬得若隐若现,凤迟龄盘腿坐在床上,背对着荆无忧,眉头紧蹙,嘴里嘶嘶叫痛,斥道:“你到底能不能轻点!?”

    荆无忧盘腿坐在他身后,双手有条不紊地在那如玉的肩上揉捏着,或成拳锤打腰背,或成掌揉捏肩膀,冷着脸回答道:“轻轻轻,都喊了半天了,你看我有轻过吗?快别喊了。”

    凤迟龄谩骂道:“神经病!”

    荆无忧淡声道:“你嚎成这样才像神经病。”

    凤迟龄继续谩骂:“闭嘴吧你,小王八蛋!”

    荆无忧瞥了一眼碎了一地的白瓷花瓶,无声地叹了口气,道:“你不是浑身乏力吗,好心帮你揉揉你还要骂我,光是骂也就算了,还乱砸东西……喂,你会赔吗?”

    凤迟龄侧首骂道:“你觉得呢?也不知道是谁害的,我没戳死你算不错的了,你还一天到晚叽叽歪歪。”

    “……”荆无忧都没话讲了,“谁一天到晚叽叽歪歪了?”

    须臾,他又道:“我又不是不想轻,可我手劲就是这样,天生的,改不掉。况且若是下手得轻了,也起不到任何缓和的作用,你不明白我那个香药有多猛。”

    说这些话的同时,语调微微上挑,蕴藏着一股难以觉察的洋洋得意。

    凤迟龄都不知道他在得意什么,心里暗骂了一声吼,肩膀倏地一阵酸痛袭来,身子前倾,嘴巴半张,差点把一声“啊”叫了出来,忙不迭要从床上站起:“行了行了,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你就……”

    忽感肩上的手一用力,凤迟龄刚站要起来就被对方沉沉按下,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别着急起来啊,我还没给你擦拭身体呢。”

    凤迟龄眉间情不自禁地一抽,一转眼便瞥见左边那呈满着热水而热气腾腾的木桶,厉声道:“我自己可以,你滚。”

    他知道自己的毒已经彻底清除了,只剩下一丝丝的药效让他行走不便。但是看荆无忧的样子,像是一定要让他洗一桶热水澡才肯罢休。

    而且还是帮他洗。

    果不其然,荆无忧笑得很有威慑力,不容置喙地道:“不滚,我帮你。”

    凤迟龄凝视着他,猝然将剑架在他脖子上,笑容僵硬:“臭小子,你到底想干嘛啊?”

    荆无忧临危不惧,几乎将脖子上的肩当做不存在,道:“只是想帮你洗干净点儿,别无他意。莫非你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不妨和我说说,兴许我会考虑考虑。”

    凤迟龄强压下心中怒火,不动声色撤回剑后,他深呼吸一口气,使自己在胸口乱跳的心勉强镇定下来。

    不就是洗个澡吗,又不是女子,到底有什么好顾及的?如此抵触岂不是会显得欲盖弥彰。

    凤迟龄用杀人的眼神瞅着荆无忧,半晌,后者被他瞅得挑了挑眉,含笑问道:“想好了吗?”

    正在凤迟龄要开口的时候,门外传来有一阵没一阵的脚步声。修仙者听觉灵敏,自然轻易就能察觉得到,并且能分析出来者何人。

    凤迟龄与荆思远曾有几面之缘,得知他很快将要前来此处后,面无表情地对荆无忧说道:“你弟来了,真是可惜了。”

    这来的太及时了,百年前没白救这小伙。

    不料,荆无忧仿佛无所顾忌般冲他莞尔道:“不可惜,我皇弟很好说话的,我就算当着他的面强|奸你他都不会说半句不好。所以该洗的,还是要洗。”

    后面的一句话他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出来。而此等污言秽语听得凤迟龄的脸瞬间黑下。

    荆无忧兀自道:“况且他都一百多岁了,居然连个妃子都没纳,问他何时纳妃也总是有始无终的。若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帮他启蒙启蒙?”

    凤迟龄大嗤一声:“呵。”

    ·

    门外,荆思远在原地徘徊踌躇,原本跟在身后的一大帮子人都被他赶了回去。

    他说是那么说,对断袖的确也没什么偏见,可在见面后第一句该说什么也着实伤脑筋。

    总不能说:“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了,孤只是前来问候一下,应该不介意吧?”

    那他应该会被他哥削死。

    冷风瑟瑟,荆思远一个人端立在原地,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什么来,突然后悔没听小太监的话,等半个时辰过后再来。

    “等等,好像也没有什么声音啊?”

    ……莫非是,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