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生活顾问第13部分阅读

    北宋生活顾问 作者:肉书屋

    北宋生活顾问第13部分阅读

    道:“你要绣哪首词?”

    张仲微听了这话,竟恼起来,气鼓鼓道:“这你还来问我?”林依明明没有做错事,却莫名有了心虚感觉,不敢去看他的眼,胡乱应了一句,故作镇定重回麦田,随手捞了把锄头,开始翻地。青苗在旁惊呼:“三娘子,我们在浇冬水,你翻地作甚,把麦苗都折断了。”

    林依慌忙丢了锄头,道:“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歇歇,你在这里多盯着点。”

    青苗瞧她脸上潮红一片,真似病了,忙问:“我去请游医?”

    林依连忙摇头,一路跑着回家,踏进房门,突然有疑惑,若没有张仲微这层干系,杨氏还会不会爽快租屋与她住?抬眼四顾,那床,那柜,都是张仲微雪中送炭,还有桌上昂贵的竹纸,细心装订的字帖……收摘白菘,张仲薇替她拦下偷菜人……泼皮上门,全靠张仲微相挡……她林依如今能安然住在这里,受着张家庇护,能说不是因为张仲薇?但她却一味拒绝,一味将他往外推,美若名曰长痛不如短痛——一面享受着他带来的好处,一面如此姿态,是否有忘恩负义之嫌?是否比欲迎还拒更加可耻?

    林依越往深处想,越发痛恨自己。不知不觉陷入深深迷惑,取了针线来绣鞋垫,更是不晓得要绣甚么词,才能表达自己的矛盾心情,最后索性甚么也没绣,留了一片空白。

    鞋垫绣好时,方才装病结束,开始出房门,四处巡视,林依不好亲自与张仲微送去,只好托了青苗代办。青苏见了那双空白鞋垫,大惑不解,道:“三娘子巧手,为何不绣朵并蒂花儿上去。”

    林依白了她一眼:“诗词你不解意,花儿倒是懂得。”青苗一缩头,忙将包好的鞋垫接过来,拿去送去张仲微。张仲微接过包裹,迫不及待打开,却见一片空白,不仅无他想要的词句,甚至连朵花儿也不见,疑惑道:“三娘子不会绣?”

    青苗一挺胸:“才不是,我们三娘子手巧着呢。”

    张仲微将鞋垫晃了一晃:“那这是为何?”

    青苗摇头:“你读书人都不晓得,我怎么知道。”

    待她离去,张仲微独坐苦思,仍得不出答案,欲去问林依,又无奈方氏盯得紧,只得走到隔壁,向张伯临请教。张伯临正盯着如玉新换的花袄儿出神,想以此为题,作首好词,听了张仲微所问,心不在焉道:“满腹心思,不知如何道得,自然是空白一片。”这便是所谓旁观者清?随口之语,反无意猜中。

    张仲微听了这话,再瞧门外站岗似的任婶,若有所悟,自此以后,无事再不去招惹林依,以免与她添麻烦。

    麦田里浇过冬水,家家户户开始忙年,有钱的宰猪,无钱的杀鸡。地里已无甚么要紧事做,只等来年麦苗返青,林依每日便只去田边查看一遍,余下时间,忙着帮张家大房准备过年物事。

    这日,张家二房杀年猪,照规矩请左邻右舍、相熟亲友吃猪血饭,方家亦在被邀之列,林依本以为他们不会来,不料张八娘却得了王氏特许,由方正伦陪着,回娘家来了。林依喜出望外,不顾方氏也在,朝堂屋坐了,听张八娘言语。原来她已有孕三个多月,王氏这才放了她回来。林依打心里替她高兴,方氏激动得跟着杨氏念起了佛,张梁则不顾重孝在身,在外与方正伦吃了个大醉,直呼闺女有指望。

    方氏心情好,看谁都顺眼,与张八娘讲完话,许她去林依房里叙旧。林依小心翼翼扶了张八娘胳膊,慢慢走着,张八娘笑道:“不过怀了身子,甚么大事。”林依不听,依旧慢慢走,张八娘且嗔且笑,反搀了她胳膊,亲亲热热到房中坐下,互诉别后生活。

    林依瞧张八娘脸上都是笑,便放心先发问:“方正伦如今待你可好?”张八娘成亲不算久,讲起这些,还带些羞意,只将头点了点,道:“自我有了身孕,就不曾去过勾栏,只收了个通房。”

    这叫待她好些?林依张口结舌,正欲“点醒”她,忽地想起在她心中,男人纳妾是天经地义的,这想法放在大宋,确是没错,但她柔弱,又无甚心眼儿,林依很是担心她能否弹压得住,遂婉转提醒道:“你能容人,是你贤惠,但须记得妻妾有别,莫要太惯着她。”

    张八娘笑道:“我自真心待她,她也定当真心待我,彼此诚心相对,自然和睦。”

    林依经历太多磨难,平素的性子,不自觉带着些漠然,但一到张八娘面前,就急躁起来,恨不得跳起来敲她两下,好把她敲醒。她晓得,有些话对张八娘讲是徒然,遂忍了下来,只问她些孕期趣事,待到她辞去,才悄悄去寻方氏,将方正伦新收了通房的事讲了,又道:“八娘子说她要真心待那通房,若那通房好,倒还罢了,若是个坏的,八娘子岂不要吃亏,有些话,我说了她不听,二夫人劝着她些。”

    第五十九章任婶挨打

    方氏晓得林依与张八娘相厚,所言应是真心话,她欲亲自回娘家与王氏理论,但无奈尚在孝期,不好出门,便招来任婶,面授几句,遣她代行。

    任婶得令,朝方家而去,称她是代方氏来探望张八娘,王氏懒怠见她,直接叫她去了张八娘房里。张八娘才从娘家回来,就见任婶又来探望,虽惊讶,但仍欢喜,拉着她讲个不停。任婶一面搭话,一面留神立在张八娘身后的通房,只见她面儿上表情虽还算恭敬,但一双眼却不甚安分,但凡张八娘要茶要水,她服侍起来总似慢了半拍。

    任婶将这情景牢记在心,回报方氏得知,方氏大怒,顾不得甚么孝期不孝期,跑回了娘家去,指责王氏道:“八娘子怀着身孕,本就辛苦,你既为婆母,又是舅娘,不体谅她些也就罢了,还塞个狐媚子到她房里去,万一惹她动了胎气,如何是好?”

    王氏看在未出世的孙儿份上,让着她三分,好言辩道:“那丫头性子好,又细心,平常只在八娘身前伺候,都不大朝正房跟前去的。”

    方氏家中是个有冬麦的,哪里肯信她的话,不管王氏怎么讲,她反复只有一句话:“卖了那通房。”

    王氏暗骂,给你脸不要脸,气道:“八娘身子沉重,没法服侍正房,我拨个通房与他,不是正理?你既瞧不惯我挑的通房,那就请你们张家送个来。”

    方氏细琢磨,觉得这主意不错,回去与张梁商议道:“反正正房是要收通房的,与其让他娘安插心腹,不如我们自己送个过去,也让八娘有个臂膀。”

    张梁头一回觉得方氏还算有些头脑,赞同道:“咱们闺女性子柔弱,是该送个跋扈的过去,帮着她些。”

    方氏开心笑了,将门外闲站的冬麦一指:“就是她,如何?现成的通房,不消再去花钱买。”

    张梁立时黑面,但他与冬麦交情在暗,不好明说,便道:“冬麦与八娘不熟,只怕不服她管教。”

    任婶也悄声提醒:“二夫人,那妮子狡诈着呢,万一反帮着舅夫人,怎办?咱们还是挑个既信得过,又与八娘子交好的人儿过去。”说完,直朝外丢眼色。

    方氏不瞧,也晓得她所指何人,张梁亦是心知肚明,没有作声,来了个默认。方氏犹豫道:“她与仲微还有婚约在身,送她去通房,是否不妥?”张梁瞪她一眼,道:“哪个叫你去送?咱们怎能做出那等事体。”

    “那……”方氏疑惑。

    张梁骂了句“蠢货”,道:“明明是她自己要去的,她自愿悔婚,去与方家做小,与我们甚么相干,说起来还是我们吃了亏。”

    方氏兴奋起来:“那我们等天黑了行事?”

    张梁莫名其妙:“为何要等天黑?”

    方氏一怔:“天黑才好绑了她去……”

    “蠢货。”张梁终于忍不住骂出声来,“你嫂子又不是不晓得她与我们家有婚约,你硬绑了去,她会敢收?”

    “那怎办?”方氏虚心求教。

    张梁道:“去与她多讲些好处,再诉诉八娘子的苦,她那人,吃软不吃硬。”又提醒道:“莫要蠢头蠢脑自己跑去,遭人诟病,叫任婶去讲。”

    方氏点头,吩咐任婶几句,命她把预备过年的瓜子果子等物抓了一盘子,端去林依房里。

    任婶站在林依房门口,笑道:“二夫人看大夫人并未预备这些,特特叫我与你拿了些过来。”

    林依才不信方氏有这般好心,但依旧笑脸相迎,将任婶让了进来。青苗接过盘子,却搁到柜顶上,另取了一只四格攒盘出来,放到桌上。林依把攒盘朝任婶那边推了推,笑道:“我也备了几样过年吃食,任婶尝尝。”

    任婶一看,却只认得一样五香瓜子,另几样都没见过,经林依介绍一番才知,那一样是杏片,一样是狮子糖,还有一样是香糖果子。

    任婶先前在方家,后来又到张家几十年,这两家都有些钱,因此她一向以大户人家的奶娘自称,自诩见过世面,此时却让这几样果子衬得村起来,于是很不高兴,疑道:“眉山城可没这些卖,你哪里得来的?”

    林依笑道:“这是东京果子,大老爷同僚途径眉州,捎带了几样来,大夫人可怜我,便送了我些。”

    任婶不信:“大夫人与二房更亲,稀罕果子怎会只送你,不送二夫人?”

    林依奇道:“怎么没送,还是我陪着流霞去的,难道二夫人没端出来与你们尝尝?”

    任婶不曾想到,林依也会使挑拨离间,立时中招,暗骂方氏还不如林依大方,几样果子都舍不得端出来与人瞧。她腹诽毕,倒还记得此行目的,将林依屋内家什指了一指,装了怜惜口吻,道:“三娘子这屋子,可真够简陋的。”说着又拉过她的手细瞧,啧啧道:“瞧这双小手,都磨起了茧子。”

    林依见了她这副虚假模样,浑身鸡皮疙瘩,唬得直想不逃,连忙不动声色把手抽出来,道:“只要吃得饱饭,苦些何妨。”

    任婶故作鄙视状:“你就这么点志气?我们家冬麦,穿的吃的,都比你强些。”

    林依懒得去猜她用意,无论她如何讲,只是一味微笑。任婶从方家富贵一路讲到帮通房丫头的好处,再抹着眼泪哭诉张八娘苦楚。听得她讲张八娘,林依也是泪水涟涟,但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张八娘若真能狠下心来和离,张梁未必不帮她,不过如今孩子都怀上了,再讲甚么都是无益。

    任婶讲到舌干口燥,瞧林依表情正伤心,暗喜,问道:“你去方家,帮扶八娘子一把,可好?”

    青苗在旁傻傻问道:“三娘子在张家住得好好的,为何要去方家?”

    任婶笑着拉了她的手,打量一番,笑道:“你也是个好样貌,随三娘子一齐去方家,她做妾,你做通房丫头,可好?”

    这话实在是无理,林依正要开口相斥,青苗先跳将起来,猛朝任婶头上敲了个爆栗。这一下儿,声音十分响亮,别说任婶,连林依都懵了。顿了几秒,任婶反应过来,捂着额头大骂:“林三娘,瞧你养的丫头。”

    林依想道歉,可就是愧疚不起来,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瞧她这爆脾气。”

    话是指责,语气却是夸赞,青苗虽迟钝,这个还是听出来了,笑嘻嘻抓了柄量尺,又要朝任婶头上打,任婶到底长她许多,不甚怕她,反夺了量尺,照着她脸上去。

    林依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任婶胳膊,怒道:“在我屋里打我的丫头,无法无天了?”

    任婶是个下人,听了这话还是胆怯,遂收了手,但却不甘心,嘴里不干不净骂着,又道:“我好心与你谋出路,你们反恩将仇报。”

    林依冷笑道:“好个出路,亏你讲得出口。我田里麦子种着,大夫人的屋住着,隔壁屋里堆的还有我的菜蔬,除非油脂糊了心,才到别人家去为奴为妾。”

    任婶并不知她早立了女户,还暗中买了田,嗤道:“不过种了几亩麦子,甚么了不得的事,那田又不是你的,待到来年开春,你卖麦子的钱能过几时?”

    青苗斗嘴,从不肯认输的,听了这话,极想将林依买田的事讲出来,好扳回一局,但她早就得过林依叮嘱,不敢造次,憋得好不难受,欲上去将任婶打出去,力气又没她大,正焦急间,忽见流霞与杨婶经过,忙高声求助:“任婶耍泼,快些来帮忙。”

    任婶气道:“死妮子,明明是你先动手,倒污蔑于我。”

    说话间杨婶与流霞已到了门口,盯着任婶的手,齐声道:“任婶你敢以下犯上?”

    任婶顺着她们的目光朝下一看,原来那柄量尺还在她手里握着,登时百口莫辩,急得面红脖子粗。

    杨婶问道:“出了甚么事?”

    林依与杨婶流霞都交好,又晓得她们嘴严,便将任婶劝她去方家做通房一事讲了。杨婶就站在任婶旁边,听了讲述,将她重重推了一把,骂道:“三娘子是甚么身份,你不晓得?这样的话,怎好意思讲出口,哪个教你的。”

    任婶看她一眼,嘀咕道:“谁教的,你不晓得?”同为张家二房下人,杨婶立时哽住,不好再朝下讲。

    她肯打抱不平,林依已是感激,瞧得她为难,忙道:“饭还未做罢,杨婶赶紧去罢。”

    杨婶没能帮到忙,有些不好意思,应了一声,拽着任婶去了。流霞是大房的人,无甚忌讳,走进来问道:“任婶怎么耍泼了,没伤到三娘子罢?”

    青苗扑哧笑了:“我哪能让她碰着三娘子,她头上的那个包,还是我敲的呢。”

    流霞方才不曾留意任婶头上,笑问:“左边还是右边,与二夫人先前那个,配不配?”

    这二人都是爱幸灾乐祸的主儿,你问我答,讲得极开心。聊了一时,流霞抬头道:“三娘子,她们欺负你,你与大夫人讲去。”

    第六十章  方氏道歉

    林依暗道,若方氏时不时指使任婶上门来闹,够让人心烦的,不如真向杨氏诉一诉苦,就算她不愿替自己撑腰,帮忙讲两句话也是好的。

    主意打定,遂命青苗锁门,主仆二人跟着流霞,到杨氏房里去。杨氏坐在佛龛前,一手捻佛珠,一手敲木鱼,见她们进来,便叫田氏来接手,自去与林依讲话。林依将方才之事讲了,道:“我独自一人,身边只有个半大丫头,任婶这般来闹,真叫人害怕。”

    杨氏神情严肃,虚词一句未讲,便答应与她出头。林依没料到她这般爽快,喜出望外,谢了又谢才辞去。杨氏待她一走,就吩咐流霞:“去请大老爷来。”

    流霞领命而去,寻到张仲微房里,将张栋唤了回来。张栋有些不悦:“何事火急火燎,我正教二郎写文章呢,莫要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叫我,耽误了二郎前程,如何是好。”

    杨氏道:“她的前程,就快被他娘毁了,你教她写再多文章也无用。”

    张栋晓得杨氏不是轻打诳语的人,连忙问缘由。

    杨氏便将任婶劝说林依去方家做通房一事讲了,又道:“二房两口子太过糊涂,这样的馊主意也想得出来,二郎未过门的媳妇去方家做通房丫头,我们张家还要不要脸面了?”

    “方才?可是方睿家?”张栋与方氏的哥哥方睿同在官场,打过交道,知晓他是个怎样的人,急道:“此事若被方睿晓得,必要拿来做文章,若被他宣扬得人尽皆知,我还有脸再出仕?”

    他气得胡子一阵乱抖,不消杨氏出主意,自去寻了张梁,好一通斥责。张梁再三打包票,称方睿不知此事,才让他稍稍消火。张栋道:“你张口闭口儿子的前程,真牵扯到时,万事不管不顾,再这般下去,我看这科举也不必考了。”

    张梁不以为然,道:“林三娘自毁婚约,愿去方家做通房,与仲微前程甚么相干?就算我们退了亲,别个也说不起。”

    张栋气道:“你要退亲,就正正经经地退,为何要做这些个龌龊事?万一有人一口咬定你逼良为妾,就等着吃不了兜着走罢。”他一想到张梁差点毁了自己仕途,忙向张栋赔礼道歉,恶狠狠道:“都是那无知妇人惹祸,看我骂她。”

    张栋瞧他这般,还真以为那是方氏主意,他不好去弟媳面前责骂,只得叮嘱张梁对方氏严加管束。张梁连连点头,将他送到门口,转头便唤了方氏来,真把她痛骂一通,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贱妇,我是叫你去劝,不是叫你去与林三娘干架,这下可好,让她一状告到大哥大嫂那里,叫我被大哥好一顿骂。”

    方氏正准备为任婶头上的包,去找林依讨说法呢,还未出发,却听见这话,道:“此事与大房甚么相干,他们管的也太多了些。”

    张梁将张栋讲的厉害关系,转述与她,道:“不论是林三娘,还是你哥哥,只要咬定我们逼良为妾,大哥的仕途和儿子们的前程,就全让你给毁了。”

    方氏择轻避重,嘀咕道:“我哥哥怎会是那样的人。”

    张梁没搭理她,闷坐吃茶,过了一时,道:“你亲自带任婶,去与林三娘赔礼,就称方才之事,是下人不听话,擅自作主,与你无关。”

    嫁祸任婶,方氏不是头一回所为,无甚话讲,但叫她亲自去与林依赔礼道歉,她哪里愿意,道:“家里事情一堆,我分不开身,让任婶自去领罪便得。”

    张梁突然觉得,与此人讲话,真真费力,还不如板凳好使。果然,他将个凳儿一举,方氏就飞也似地出去,唤来任婶,叫她扮作哭丧脸,一齐朝林依房里去。到得房门口一瞧,林依正在教青苗剪窗花,一张吉祥福字,一张“年年有余”,红艳艳着实可爱,她以此起了话头,扯着嘴角笑了一个,道:“三娘子手真巧,与我家也剪几个?”

    才指使下人来闹过事,转眼就来讨窗花,青苗不明白这是甚么逻辑,不招呼,不倒茶,只坐着不动。林依仰头笑道:“瞧我这丫头,被惯坏了,二夫人快请坐。”

    方氏狠瞪青苗一眼,强按着没发作,朝桌边坐了,将张梁所教一一讲述,又叫过任婶,让她向林依道歉。任婶这才晓得为何要她扮个哭丧脸,大恨,又不得不开口,含含混混讲了几句毫无诚意的道歉话。

    林依晓得她们是做样子,懒得深究,点一点头,此事就算揭过。方氏见她没有不依不饶,想到在张梁那里得以交差,轻松起来,面露了笑容,和善讲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带着任婶离去。

    青苗朝门边啐了一口,问林依道:“三娘子,你瞧她们这样儿,哪里有一丝诚意,你为何不许我告诉二少爷,叫他与二夫人理论去。”

    林依严厉道:“二少爷正苦读备考,怎能让他分神。”

    青苗不敢再提这茬,但嘴却撅了老高,忿忿道:“那她这般欺负咱们,就这样算了?”

    林依道:“惹她作甚,能离多远离多远。”

    这话青苗赞同,点头道:“她就似条疯狗,逮谁咬谁,的确还是绕着走才好。”

    林依笑着拍她一下儿,道:“休要胡说,小心被人听去,我可救不了你。”

    青苗冲她扮了个鬼脸,又道:“大夫人好本事,竟能让二夫人上门道歉,我先前可是想都不敢想。”

    林依重执了剪子剪窗花,暗道,这就是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虽说杨氏护她用意不明,但也顾不了那许多了,能挡一时是一时罢,再者,杨氏与她之间,既无矛盾,又无利益争夺,相必内里藏的,不是害人之心。

    窗花铰完,青苗送了一份到杨氏房里,杨氏见后十分喜爱,忙命流霞去厨下熬糨糊,贴窗花。青苗趁机也讨了一碗,端回来与林依两个也把窗花贴了。

    送林依去方家的计划失败,方氏在家看了一圈,再挑不出合适人选,此时又近年关,只得先将这事儿按下,待过完年再作打算。

    过了几日,除夕至,张家大房二房一商议,觉得虽已分家,但年还是得在一起过,杨氏提议两家分头做菜,再拼作一桌,方氏正不愿与大房共厨房,便点头应了,各自遣了下人去忙活。

    大房厨下,流霞与田氏齐齐上阵,林依带了青苗也为帮忙,他们这边四人,隔壁却只有任婶与杨婶两人,声势高低立现。任婶瞧了不爽快,故意提了条腊肉到门口显摆,装作惊讶状问流霞:“你们怎连腊肉都没得?”

    大房腊月二十八凑足钱买了块猪肉,来不及熏,自然没得腊肉,流霞气不过,还嘴道:“你这肉倒是好肉,只不知有几多能进你嘴里。”青苗最爱与人吵嘴,忙走出来帮腔:“咱们肉虽不多,下人却能分到一半哩。”

    自张家二房少了田,方氏确是变得小气,任婶说不起嘴,讪讪回了厨房,又是生气,又是抱怨,讲个没完。

    流霞与青苗站在门口放声大笑,林依道:“你们也消停些。”田氏也道:“当心她去向二夫人告状。”流霞道:“三少夫人胆子也太小,我们是大房的人,二夫人管得到我们头上?”

    田氏觉得她语气不甚恭敬,欲斥责,又不敢得罪杨氏跟前的红人。林依见她眼角开始泛红,忙打圆场道:“大过年的,一团和气,一团和气。”田氏勉强笑了一笑,称去烧火,藏到了灶后去。

    青苗心实,忙道:“三少夫人,哪能叫你烧火,快放着我来。”林依猜到田氏是要躲着去抹眼泪,连忙拦了青苗,遣她去河边洗菜。

    流霞撇了撇嘴,悄声与林依道:“三媒六聘来的正室夫人,却胆小如鼠,不怪大夫人瞧不上。”

    林依不肯讲他们是非,没有接话,自走到砧板前把肉切了。待青苗回来,她瞧见那些菜蔬水灵灵,又想到都是自己所种,一时手痒,抢过流霞手里的锅铲,炒了个黄瓜肉片,烧了个麻婆豆腐,又拿白菘打底,做了一大碗水煮肉片。

    流霞与青苗瞧得直流口水,待她一做好,就忙忙端了上去。林依极有成就感,除了围裙,也去堂屋吃饭。不料因通房一事未成,方氏对她怀恨在心,指使任婶将她拦在了门口,道:“你如今并不在我家寄养,只不过是个租客,怎好与房东一起团年。”

    杨氏不悦,但考虑到林依身份特殊,还未成亲就与夫家一起过年,确是不妥,便没作声。

    张仲微急道:“娘,何必计较这么多,也不是外人。”

    方氏道:“怎么不是外人?”

    张仲微欲道“这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又怕当着众人的面,林依会害臊,急得直朝张伯临使眼色,央哥哥救场。张伯临正欲出声,林依自己转身离去,青苗跟在她后头,边走边回头骂道:“谁稀罕你们家的年。”

    第六十一章 一壶暖酒

    二人回到房内,林依托腮发呆,青苗犹自气愤:“二夫人真不像话。”林依道:“是我自讨没趣,不过这年,还是要过的。”说着起身,带了青苗重回厨下,把方才做的几盘菜,原样做了一份,端去房中摆了一席。

    青苗年小,见了满桌子的菜肴,立时又高兴起来,忙着摆筷子,搬凳子。林依指了个座儿与她,道:“就我们两人,不立甚么规矩,你也坐罢。”青苗应了一声,与自己拿了个碗,在下首坐了,主仆二人同桌过年。

    房内到底只有两人,任青苗如何讲笑话,说趣事,还是显得冷清,最后越讲越显得无趣,就变作二人默默吃菜,侧耳听远处的鞭炮声。

    突然有人轻叩窗棂,将二人吓了一跳,青苗朝林依那边缩了缩,大着胆子问道:“谁在那里?”

    张仲微的声音自外传来:“是我,三娘子在不在?”

    青苗看了林依一眼,见她轻轻点头,便走去将门打开,道:“二少爷怎么来了,快过来说话。”

    张仲微连连摆手,道:“快些把门关上。”原来门一开,就有灯光漏出来,容易让方氏瞧见他在这里,因此只敢躲在暗处,隔着窗子唤林依。

    林依见他多了个心眼,晓得防着方氏,很是高兴,走到窗边,轻声道:“天冷,你们又还在吃年饭,跑出来作甚。”

    张仲微盯着窗纸上的剪影,眼睛一眨不眨,道:“我来瞧瞧你,你把窗子打开道缝。”

    林依依言,把窗子稍稍打开些,就见外头递了个酒壶进来,她伸手接住,入手温暖,原来是烫过的酒。张仲微道:“天冷,吃些酒暖暖身子。我娘她……”

    林依只知道谢,后头那句,就不知如何去接,青苗在旁插话道:“罢了,二夫人就是那样的人,我们都晓得,三娘子不会怪到二少爷你头上去的。”

    林依嘟囔道:“你倒晓得。”

    张仲微在外听见,立时觉得飘雪的天也不那么冷了,全身暖烘烘。他朝窗边贴了贴,低声道:“你放心,我一定考取进士,谋个官做,带你出蜀,就同大伯与伯母一般。”

    若林依未曾听过杨氏的故事,这话定能让她欢欣鼓舞,但如今讲来,已无法轻易将她打动。不过他能有这份心,不再做那婆媳和乐的幻想,倒是难能可贵,林依笑道:“我等你金榜题名。”

    张仲微咧着嘴笑了,自在外乐呵一阵,望见任婶出来,连忙讲了一声“我走了,再来看你”,随后藏在屋檐暗处,一路小跑奔回堂屋去,接着吃年饭。

    林依将窗推开一道缝,站着望了许久,直到青苗提醒她酒快冷了,方重回桌边坐下,亲自满斟两杯酒,与青苗干了。

    青苗一杯热酒下肚,身子暖起来,话也多了,单手托腮,嘻嘻笑道:“三娘子,二少爷真乃你良配。”

    林依一愣,笑骂:“你晓得甚么叫良配,哪里听来的。”

    青苗朝外一指:“听如玉讲的,她总说她与大少爷是良配。”

    林依教导她道:“莫要听她混说,她一个丫头,讲出这话,实在不够尊重,你别跟她学。”

    青苗连连点头,又道:“二少爷待三娘真好,等你将来嫁过去,咱们就不用冷清清过年了。”

    林依不是大宋小娘子,一听见嫁人字眼,就要藏起躲起,只是觉得奇怪,问道:“你才骂过二夫人,转眼就盼我嫁过去,作何道理?”

    “三娘子怕到二夫人面前立规矩?”青苗又一杯酒下肚,已有些醉意,摆着手道,“任你嫁到哪一家,都有婆母在,二夫人这还算好的,至少知晓根底,还有大夫人护着你,若嫁个不知明细的,那才叫苦哩。”她一气讲完,趴倒在桌上,睡了过去。林依望着她稚气未脱的脸,不得不承认,这话也有几分道理。她将青苗扶到她房里睡下,再将碗筷等物事收拾了,送到厨房去,路上远远儿地朝正房方向望了一眼,堂屋里还是热热闹闹,不时有猜酒拳的声音传来。

    除夕夜,照例是要守岁的,林依不愿独自静坐,想了想,包了个红包,走去放到青苗枕边,再回来擦了擦脸,也上床睡了。

    初一大早,她是被青苗惊喜的叫声吵醒的,待得穿好衣裳,一开门,青苗就冲了进来,高举着那只红包,叫道:“三娘子,你看这个。”林依笑着看她,青苗乐了一时,才反应过来:“是三娘子放的?”

    真够迟钝的,旁边能进到她房里去?林依白了她一眼。青苗连忙爬下磕头,讲些恭喜的话,又自嘲道:“我越长越回去了,竟忘了一进门就要磕头的。”

    林依被她情绪感染,笑得欢快。青苗磕过头,打了水来,服侍她洗过脸,主仆二人到杨氏房里去拜年。杨氏受过她的礼,开口先道歉:“昨日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

    林依忙道:“不怪大夫人,是我鲁莽,本就不该去。”

    今日元旦,不好讲些不开心的话题,杨氏便不再提,只微不可闻一叹。林依与田氏相互拜过年,流霞捧上一只五辛盘,一壶椒花酒,那五辛盘,乃是五样不同的辛辣菜蔬,拼装在一只大盘中,宋人认为,食用这五种菜蔬,能散发体内五脏指气,有益身体健康;那椒花酒,则是在除夕夜,取三七粒椒,并柏叶七枝浸酒而成。

    昨晚张仲微送来的,便是这椒花酒,林依接过流霞递过来的杯子,饮了一口,觉得还是昨日的味道更好些。

    杨氏道:“这酒本该除夕夜里吃,但昨日总寻不到机会与你送去,只得留到今日。”

    林依暗自微笑,昨日,她已经饮过了呢。

    乡间正月里,除了走亲访友,聚众赌博,别无其他,转眼过了元宵节,在林依观念中,这便是工作时间到了,这日,她正准备去田边转转,才出房门,便瞧见方氏站在屋檐下,指挥任婶与杨婶拆猪圈。她见冬麦在一旁看热闹,走去一问才知,原来自分过家,张家二房田地少了一半,担心今年粮食不够开销,不想再养猪,索性就将猪圈拆了。

    林依瞧着心痒,顾不得与方氏有旧怨,走过去道:“别忙拆,二夫人这猪圈,卖不卖?”

    方氏只听过买屋的,没听过买猪圈的,她还以为林依没得户藉,买不得田,嗤笑道:“你能养得起猪?别仗着卖菜赚了几个钱,就张扬起来,我劝你还是省着些花,不然等几亩地租约到期,就等着坐吃山空罢。”

    林依懒得与个蠢人置气,将问题又重复了一遍。方氏暗道,自家的屋,才不要卖与她,但她既想养猪,自败粮食,为何不成全她?于是答道:“不卖,租倒是使得。”

    林依问道:“租金怎么算?”

    方氏答道:“一年十二个月,共两千文钱,一次把足。”

    一头猪养成,也不过卖个三千文钱,方氏的猪圈要价两千文,真是狮子大开口,林依价都不愿还,扭头就走。

    二房下人的待遇,如今是一日不如一日,任婶与杨婶巴不得家中能有进账,忙齐齐上前劝方氏:“二夫人,猪圈空着也是空着,租与林三娘,赚几个租金,多好的事。”

    方氏道:“又不是我不租,是她自己不愿意。”

    杨婶叫道:“那般贵,她哪里租得起。”

    任婶帮腔:“会拿钱出来租猪圈的,恐怕仅她一人了,二夫人千万莫放过赚钱的机会。”

    方氏被她两个唠叨到不行,只好遣了任婶去与林依谈价钱。林依见到任婶,冷声道:“又想把我说与哪家?”

    任婶是揣着小心思来的,可不敢得罪她,陪着小心道:“那都是二夫人指使,我一个下人,哪里敢反驳,三娘子体谅则个。”这也是个无事献殷勤,非j即盗的人物,林依瞧她一眼,问道:“所来何事?”

    任婶将方氏叫她来谈价的事讲了,又道:“三娘子,我帮你说服二夫人,将那猪圈五百文租与你,如何?”

    价钱一下降了四分之一,林依将信将疑,道:“你有这本事?”

    任婶笑道:“有没有本事的,反正包在我身上,不过……三娘子可得与我几个辛苦钱。”

    原来在这儿等着,既是有所求,林依反倒放心了,问她要几多。任婶伸出三根指头,道:“三百文。”

    林依走到门边,笑道:“我也不是非租猪圈不可,不如拿这事儿去讲与二夫人听,兴许她一高兴,打发我几个赏钱。”

    任婶跺脚,急忙把她拉回来,道:“两百文,不能再少了。”

    林依砍掉一半:“一百文,爱租不租,我在屋后搭个茅草棚,一样能养猪。”

    任婶道:“茅草棚,你也不怕猪被偷走了。”

    林依道:“偷了也与你无关。”

    她口气极硬,任婶也无法,装了样子要走,偏她真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最后只得应了这一百文,去方氏面前当说客。方氏听了五百文这价钱,大幅摆手,连声道:“不租,不租。”

    第六十二章 冬麦告状

    任婶与杨婶丢了个眼色,突然转了话题,道:“杨婶,我家孙子病了,借几个钱与我。”

    杨婶马上接口,叫苦连天:“上个月月钱还没发呢,哪有闲钱来借你。”

    方氏这才想起月钱拖欠这回事,脸上表情僵硬起来,任婶又好言相劝,讲些错过这村就没这店等语,杨婶也在旁帮腔,两人好说歹说,终于把价钱谈了下来。

    林依等到回信,大喜,先与了方氏五百文,再悄悄塞给任婶一百文,又听说杨婶亦有帮忙劝,也想与她一份辛苦钱,但杨婶坚辞不受,只得罢了。

    青苗与流霞听说林依租了猪圈,一起来瞧,帮忙收拾,将已拆掉的圈栏重装装回去。流霞一边干活,一边担忧:“养猪要花费粮食,你地里小麦还未收呢,怎么养?”

    林依与她讲过猪草的事,无奈她总不信,只得胡乱答道:“先养着,到时再说。”

    青苗却是对林依极为信服,道:“三娘子连我都养得活,养猪自然不在话下。”哪有人将自己与猪相提并论的,林依与流霞听了,笑作一团,她自己却恍然不觉,也跟着笑了一气。

    猪圈收拾妥当,林依谢过流霞,与青苗两个回房,道:“明日咱们进城,去买猪仔。”

    青苗却道:“不消去城里,我那日与户长家的婆子闲话,听说他们家猪仔养多了,恐粮食不够吃,正想卖呢。”

    林依笑道:“你倒是消息灵通。”

    青苗得了夸赞,十分欢喜,连声催着林依快走,免得去迟了,猪仔被人买光了。村中养猪人家,掰着指头数得过来,哪有那许多人去抓猪仔,但青苗兴奋,催得紧,林依只好依了她,立时动身朝户长家去。

    正月里拜年时,林依才与户家娘子送了份大礼,以作封口费,因此她这回见了林依,极其热情,拉开引路的婆子,亲自带她去猪圈瞧。猪圈里正巧有个婆子在喂猪,几只小猪争抢着朝食槽里拱,林依见有一只争抢得最凶,便命青苗抓来,看其四肢,听其叫声,最后满意点头,与户长娘子谈价格。

    户长娘子是晓得林依底细的,心知她卖菜赚了钱,肯定是买了地,指不定来日就是村中另一大户,她由此高看林依一眼,报价时就十分公道,连青苗回去时都称赞户长娘子人好。

    林依抓回猪仔的头一件事,就是给猪圈门上了锁,此举本正常,却引来张家二房众人不满,因为乡间猪圈里面就是茅厕,这一锁,叫他们到哪里方便去?因此事事关重大,方氏亲自来与林依商量,道:“没听过谁家猪圈门还上锁的,你这是防着谁呢。”

    林依一笑:“又不是防着二夫人,你急甚么。”

    方氏哽住,强辩道:“我只租了猪圈与你,没租茅厕。”

    林依地里正需要农肥,多个茅厕,少花多少钱,才不听她这番强词夺理,道:“我租的那间偏屋,不是猪圈。”说着叫青苗拿她们的租契出来瞧,上头果然写的是偏屋一间。

    方氏语塞,忿忿回房,遣任婶去耍泼,任婶才拿了林依一百文的人,哪里肯去,道:“又不是甚么大事,咱们还有偏房空着,叫冬麦取锄头,再挖个茅坑出来。”

    方氏本不愿吃这亏,但她正愁无处折腾冬麦,听了这话,面儿上虽还没表情,心里却乐开了花,遂将冬麦挖茅厕一事交与任婶去办,叮嘱道:“须得挖的深深的,莫叫她偷懒。”

    任婶领命,去寻冬麦,交待差事。冬麦没得钱贿赂任婶,只得向张梁求助,但任婶道:“挖茅厕是大事,咱们都要上阵,并不是只有她。”

    冬麦到底没有明路,在正经事上,张梁不好公开护着她,只得好言劝了几句,叫任婶领她去了。冬麦握着锄头,有气无力地抡了几下,却发现只有她一人做活,忙问:“不是说你们都来的?”

    任婶道:“杨婶要做饭。”做饭亦是正经事,不做就要饿肚子,没得说道,冬麦就把任婶一指,道:“那你怎么只站着不干活?”

    任婶笑道:

    北宋生活顾问第1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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