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贵双全第39部分阅读

    宝贵双全 作者:肉书屋

    宝贵双全第39部分阅读

    会会,随即展颜一笑:“好啊。”

    她不明白为何对于这个冷漠的少年,潜意识里居然有一种自然的信任感。

    随着陆离踏进那座院落时,宝龄惊讶之情毫不掩饰地出现在脸上,陆离侧过脸,见她瞪着那些假山、池塘,一脸的不可思议,道:“怎么了?”

    宝龄沉默半晌,才吐出一口气:“没什么,就是觉得这里的变化真大,你真是前几天才搬进来的?”

    “这些,只用了一天一夜而已。”陆离弄清了她的迷惑,简短地道。

    一天一夜就能将一座原本荒废的院落变成这样,宝龄看着陆离,眉心微微一动,脱口道:“你是一个人住?”

    陆离望着她,似乎正要开口,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箫声,一听到那箫声,宝龄脚下顿了顿,再次朝陆离望去。

    陆离抿了抿唇,“顾小姐不是想见那吹箫人么?跟我来。”

    穿过一条蜿蜒的小径,一排古色古香的屋子便映入宝龄眼帘,若她记得没错,这里原本是那仓库所在,可仿佛犹如施了魔法一般,才几天时间,便完全看不出原有的痕迹。

    宝龄所在的这条小径,是用五颜六色的鹅卵石所铺就,她踩着小石子一步步地朝前走,发出轻微的声响,和着那越来越近的箫声,划破满园的静谧,然后,她看到一人坐在梧桐树下一块褐石上。

    他只穿了一袭素白雪蚕丝的家常袍子,宽大的衣袖轻盈的垂下,随着风而轻轻摆动,露出一截修长而优美的腕部,十指间正夹着一只竹箫,翠绿的竹箫然若一枚翡翠扳指,从树枝细缝间洒落的濛濛细雨,落在他的脸颊、睫毛,他恍若不觉,整个人分明悠闲、散淡,却仿佛云一般静缓,月光一般柔和。

    宝龄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那只竹箫上,脸上闪过无数的情绪,最后,化作一片平静,“真的是你。”

    就在刚刚踏入园子的时候,她就猜到了是他。不要问为什么,只是一种直觉,陆离那样的人,只用一天一夜便变出这样一动宅院,不是不可能,只是不太可能。她直觉他身后还有个人,想到她与陆离相识的地点,很快心里便冒出一个人来,若是这个人,好像……一切皆有可能了。果然……她猜对了。

    箫声戛然而止,邵九只是微微一笑,“又见面了。”

    好像是相约好的两个人,说的那么随意,亦没有半点惊讶。

    他搬到她家隔壁,要不见面还真是难。宝龄望着他,心头不知是什么感觉,朝陆离看了一眼道:“看来买下这栋宅子的人是你。”

    陆离沉默地站在一边,面无表情。

    邵九点点头,“这里很好,怎么样,修整了一番,比原来好多了。”

    语调悠闲,面容沉静,唇边带着一丝满足的笑,似乎真如一位刚刚觅到好住处的贵公子。

    “是很好。”宝龄也朝四下看了看,“一点也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不过,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要从邵公馆搬出来?”

    “阿离刚从北地回来,他不习惯与我同住,我想起这里空置许久,环境幽静,所以,便买了送给他。”邵九顿一顿笑了,“他终日埋头研究医术、不喜人干扰,我那里往来的人太多繁杂,这里反而清静。”

    既然上一次她将陆离当作了大夫,那么,他便也顺水推舟,让陆离做一次大夫好了。

    阿离是从北地回来的?宝龄倒是有些意外,不过邵九的话倒是印证了她的猜测,陆离真是个大夫。

    她侧过脸朝陆离笑笑:“阿离,上次,谢谢你。”

    陆离的神情有些古怪,随即轻轻一笑,“我去泡壶茶,你坐一会。”

    陆离一走,偌大的园子仿佛只剩下两个人。

    邵九把玩着手里的竹箫,似乎并不打算先开口。

    宝龄看了他一会才道:“你这几天吹的是什么曲子?”

    每天傍晚时分响起的箫声几乎让她渐渐习惯,她自己也没有察觉,每天吃过晚饭,便会不期然地等待那箫声响起,却没有想到吹箫之人竟然是他。

    “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儿时的时候,家父每当一个人独处,思考问题时便会吹这首曲子,我依稀记得这音调,吹着玩。”邵九淡淡一笑,不知是不是想起什么,眉宇间浮上一丝温柔的神情。

    宝龄看了他一会儿,找了另一块石头也像他那般坐下来,踌躇了半晌后开口道:“上次本来想跟你道个别再走的,可是平野说,你出了门,也不知道几时回来。”

    “我去了南京。”

    “南京啊……”宝龄想起那次在南京的经历,眉头细微地蹙起来。

    邵九抬头凝视她,她的发丝被那细密的雨打湿,睫毛亦被压得弯弯的,比起前几次相见,好像……多了许多心事。

    脑海中忽地浮现出那日她站在山顶,迎风而立,因为找不到顾老爷的尸体,她在他怀里哭的颤抖……他的心忽地升起一种奇妙的感觉,抿了抿唇,声音柔和:“家里一切都好么?”

    宝龄回过神,无奈地笑笑:“还好,比预料中好。”

    邵九点点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宝龄看住他,半晌道:“不用。”见他看着自己,她淡淡一笑道:“有些事,必须自己度过,谁也帮不了忙,”这一点,没有人比他更为了解。

    “不过还是谢谢你。”宝龄释然地一笑,朝四周望了一圈,忽然看到远处一只风筝不知什么时候高高飞在天空中,不觉一怔,谁在放风筝。

    “是拾巧。”邵九也看见了那只风筝,笑一笑。

    “拾巧,她也来了?”宝龄有些惊喜,再次望去,便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牵着线朝他们走来。

    见了宝龄,拾巧也是惊喜,“顾小姐!”

    “拾巧!”宝龄站起身,目光便落在那只风筝上,黑白相间的风筝,如两只比翼齐飞的燕子。

    好熟悉!

    就像……

    “拾巧,你的风筝是哪里来的?”

    拾巧笑笑:“是那天整修屋子的时候,在一棵树上发现的,好像挂了很久风吹日晒的,边上有些磨坏了,爷就修补了一下,看,又可以放了。”

    树枝上发现的?难道是……宝龄望去,那角落里新补了一块,那墨迹已看不清。

    邵九目光流转:“怎么了?”

    “没什么。”宝龄目光自那只风筝上移开,“我以前……好像也有这么一只风筝,很久之前飞出墙去不见了。”

    “这么巧?”邵九微微一笑。

    拾巧笑笑,将线递给宝龄:“小姐要不要试试?”

    宝龄迟疑片刻,接过线,雨不知何时已经听了,风筝飞在一片碧澄如洗的天空中, 她仰着头,忽听耳边有人道:“这样,会飞的更远。”

    身体陡然间被包围住,邵九的手拉住那根细线,轻轻一挑,那风筝便又高了些。

    低低的话语,仿佛穿越时光寂寂而来,脑海中的思绪变得恍惚,如空气般一点点抽离。宛若曾经有过这般的时光,有人亦在她耳边低声说:“若你想见我,就放起风筝,我便会知道。”

    是谁?是谁在说?又是谁在听?

    壹佰贰拾伍、比邻而居

    一场秋雨一场寒。

    接着下了几天的雨,顾府天井里的水沟挤满了水,今日总算是放晴了。碧蓝的天空,犹如被洗刷过的瑰丽宝石,闪烁着迷人的色泽。

    宝龄正蹲在水沟边,拿着勺子,一勺一勺地舀那水沟里满出来的水,一旁的招娣却在做祛湿汤。

    因为南方的秋季湿气太重,比不得北方秋高气爽的,所以这几日阮氏吩咐招娣煮一锅祛湿汤,每日给他们喝。

    招娣一边将几碗凉却的汤端出来,一边数着数:“一、二、三、四、五、六……九,好了!”

    宝龄听她数到九,不觉回过神。一共有九碗,她的、阮氏的、宝婳的、连生的,加上阮素臣的……还有那四碗,不知是给谁准备的?

    “招娣,怎么煮了那么多?”宝龄随口问道。

    招娣将四只汤碗放在一只黑釉彩的方盘中,一边道:“我多煮了几碗,是给拾巧他们送去的。”

    “拾巧他们?”宝龄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是啊。”招娣笑一下,“拾巧、九爷、还有平野跟那阿离,正好四碗。”

    宝龄错愕地望住招娣,随即明白过来。

    自从上次春申湖相识之后,招娣与拾巧算是结成了姐妹,那天她从隔壁回来,招娣得知拾巧成了她的邻居,不知有多高兴,加上拾巧这几日做了好吃的也会送过来,所以招娣此次,也算是礼尚往来了。

    宝龄一勺一勺地舀着水,看似专注,心却不知飞去了哪里。

    那日一回来,她便做了一个梦。

    梦中都是邵九与她一起放风筝的情景。她不知道为何会做这样一个梦,难道是因为白天的事?

    南京回来一别,已有一个多月,这段日子,她几乎以为不会再想起他,他却又出现了,以一种始料未及的方式,那么理所当然地,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出现在她面前。

    当那日见到他时,她分明应该惊讶,也的确是惊讶的,但在这惊讶里,却又有一丝莫名的感觉。

    还像是……嗯,果然是你。你也在这里。

    宝龄忽地站起来,因为蹲了太久,双腿有些发麻,她站一会儿好不容易将那丝麻意驱散,望着招娣道:“走吧。”

    招娣愣了愣,随即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大小姐也要去么?”

    宝龄装作没有看到招娣神情的暧昧,径自朝门外走去,走到门口,一辆马车正好停下来,从马车上下来的人正好站在她跟前,她脚下微微一顿。

    四目相对,阮素臣也是定住,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她,眼底的清澈化作一圈圈涟漪的水波。

    只不过片刻,宝龄便稍稍移开目光去:“妹夫。”

    两个字,拉开了距离,分明站得那么近,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阮素臣的眸光宛若火苗烧到最后那抹青烟缭绕,良久才道:“出门?”

    招娣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似乎嗅到了一种沉闷的气息,她连忙开口道:“是啊姑爷,奴婢做了一些祛湿汤,正请大小姐陪我一道送去隔壁呢。”

    一瞬间,阮素臣的神情间掠过一丝清冷,看着招娣道:“虽然只是一墙之隔,但毕竟是两户人家,隔壁新搬来不久,很多事我们并不知道,还是谨慎些好。”

    “怎么不知道,隔壁是……”招娣张口欲说,她从来没有看到过四公子如此的神情,四公子在顾府这么多年,素来都是随和温润的,就算是对下人说话,也从来都是带着微笑,没有一丁点的架子,但刚才他在说话时,神情间很明显地冷了下来,那丝冰冷,叫招娣心底升起一股子寒意。

    “我只是闷得慌,所以串串门罢了。”宝龄忽地打断道,“这几日宝婳也总是闷在屋子里,妹夫若忙完了外头的事,不妨多陪陪她。”

    瞳孔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一刹那碎裂,过了许久,阮素臣淡淡地道:“这几日是我太忙了,没有顾忌宝婳的感受,我这就去陪她。”

    说罢,没有再看宝龄一眼,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宝龄怔怔地站着不动,直到招娣出声唤她,她才笑一笑:“走吧,这么大的风,汤进了沙子就不好了。”

    长廊上尽头,阮素臣走得很慢,一步一步,仿佛踩在自己的心尖上。刚才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失控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但,他自己无法控制。

    他有什么资格让她不去隔壁?告诉她,那个人搬进来,是别有用心?他没有任何证据。

    除此之外,他有什么理由牵制她的一切?

    他慢慢地走着,看到那株几个月前亲手种的相思树。那时,他以为一切都能重新开始,他以为她能够醒来,她那叫他惊喜的变化都是上天的恩赐。

    原来,不是恩赐,只是一个……玩笑。

    相思树的枝头已稀疏地绽开了红润的荚果,鲜明的色彩,在一片落叶的青黄中刺目惊心,弥漫着一种悲伤的艳红。风轻轻吹过,吹落一树的露珠,仿佛掉落在他眼底,猝不及防地,眼前的景物一片迷离。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他记得他曾教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她坐不住,一颗心早飞到了圆子里,他明知她心不在焉,却也只是无奈地笑笑:“好了,再念一遍,我便放你走。”

    “真的?”她顿时雀跃,娇蛮的仰起脸颊,笑得肆意:“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良久良久,阮素臣唇边缓缓地显出一抹苦涩的笑意。

    如今,满腹的相思,也只能沉默了。

    慢慢地,他推开了云烟小筑的门。

    吱呀一声,里头的人仿佛也从一片幽暗中惊醒,待看清了来人,她的眼眸腾地一亮,若渺渺烟岚中的一簇火花:“四表哥!你回来了?”

    成亲之后,她改口喊他“素臣”,只是刚才的那一刹那,她的惊喜来的那么突然,几乎没有思考便脱口而出,身子也在一瞬间站了起来。

    逆光而立,阮素臣唇边那抹淡淡的笑容如江南的雨季一般,有些模糊不清,声音是温和的:“雨停了,怎么不出去走走?”

    宝婳摇摇头,低声道:“一个人……也没什么地方想去。”

    阮素臣望着她,见她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如蝴蝶的翅膀,眉宇间笼着一层化不开的忧郁,一双秋水般的瞳眸却因为他的突然出现而焕发出一种卑微的喜悦,他的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感觉,终是微微地一软,柔声道:“你想去哪?我陪你去。”

    “真的?”宝婳仰起头。

    那一瞬间,阮素臣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彼时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女,在他允许她可以去玩耍时,也是如此仰起头,神情雀跃。

    一时间,他不由得拉住她的手,轻轻浅浅地笑了:“自然是真的,走吧。”

    他想起连生问她的那句话。

    ——你难道不觉得,这样对二小姐不公平?

    他无法做到对每个人都一样,他心底的那个人是永远无法替代的,但,他已经娶了她,他至少应该对她好一点,是么?

    ……

    与此同时,隔壁陆府的园子里,却是另一番光景。

    宝龄刚踏进陆府,就被迎面扑来的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吓了一跳,缓过神来蓦然一惊,狼!这是她的第一个念头,随即才松了一口气,不,不是狼,是——一只长得很像狼的狗。

    一条瘦骨嶙峋的小狗,正一眨不眨地望着她这个不速之客,全身黑乎乎、脏兮兮,还有一半身子是湿的,毛都腻在一起,一双眸子却是出奇地明亮,带着一丝寒光。

    “小黑——”一声呼唤传来,宝龄抬头便看见那个叫阿离的少年。

    陆离见了她,也是微微一愣,随即唇边露出一丝浅笑:“进来吧。”

    很自然地一句话,宝龄也是笑了,又见他抱起那条狗,笑道:“你养的狗?”

    那狗在他怀里挣扎了一番,陆离不觉蹙起眉,正要答话,却听一个低沉优雅的声音道:“是我养的。”

    宝龄抬头,便看见那温柔清秀的少年,正微笑着望着她,他平素宽大的衣袖卷了起来,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手腕,手中拿着一只木勺,正往桶里舀水,眉宇间宛若镀着一层柔和的光晕,凝目细看,却又如一个深不可测的漩涡。

    “你在做什么?”宝龄不自然地移开目光,随口问了一声。

    “给小黑洗澡。”

    此刻,陆离已将那只狗抱过去,宝龄才明白,原来刚才陆离唤的是它的名字——小黑。

    小黑被抓住,疯狂地挣扎,无奈身体被陆离双手牢牢地固定住,不得动静。只得龇牙咧嘴,发出低低地、威胁地吼声,面目狰狞之极。

    这条狗,实在没有做宠物狗的潜质,就算拿来当看门狗,恐怕贼没被吓死,自己人已经受不了了,宝龄实在不明白邵九捡它回来做什么。

    只见邵九不紧不慢地站起来,伸出手,离小黑的脑袋越来越近,在宝龄倒吸一口凉气时,他的手却已掠到了小黑后脑勺,轻轻地抚摸。

    奇迹出现了,刚才还暴跳如雷的小黑,只微微一颤,忽地平静下来,居然还微微眯起了眼,仿佛很是享受。

    然后,邵九微微一笑,舀起一勺水,慢慢洒在小黑身上……半响后,小黑沐浴完毕,招娣那丫头早就吓得远远躲开去找拾巧了,远远传来两人的嬉笑声。

    壹佰叁拾陆、谁都有秘密

    下过雨的天气一片碧蓝,邵九就坐在那株梧桐树下,稀落的阳光透过树枝间的缝隙落在他肩头,无论怎么看,他都不像青莲会的当家,反而更像一位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贵公子,觅了个好去处度假来的。

    宝龄注视了他一会儿,半响才吐了口气:“你好像很空。”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帮会里难道没有其他事可做么?”

    她来这里这次是第二次,但他居然又在,虽然他说这栋宅子是送给阿离的,但不论从前几日黄昏准时出现的箫声或她两次来他都在来看,他都像是住在这里。

    “偷得浮生半日闲。”邵九笑笑,无比闲适:“事情是做不完的。”

    “也是。”半响,宝龄目光朝小黑望去,“你从哪里将它捡回来的?”

    “一条巷子里。”邵九淡淡道,“当时一共有三条狗,另外还有一公一母,应该是一家人,我见到它们的时候,它们正在被一群人追打,那条公狗为了保护小黑,将它驼到了附近的纸盒里,最后……”

    “最后怎么样?”宝龄接口道。

    “最后,那条公狗被那些人活活打死了。”

    动物,也是有父爱的。

    宝龄忽地想到前世的父亲,又想到了顾老爷,不觉幽幽一叹,随即又问道:“那小黑的娘呢?”

    邵九的神情在瞬间变得古怪,片刻,才不紧不慢地道:“那群人或许见母狗可以下崽卖钱,所以丢给了它一块肉,结果——它跟着那群人走了。”

    “走——了?”宝龄眉头一凝,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半响才将怜悯的目光投向小黑。

    小黑的命运也悲惨了些,它爹为了保护它光荣牺牲,它娘却跟着杀它爹的仇人走了,幸好它只是一条狗,若是个小孩,幼小的心灵中该留下多大的阴影?

    那阴影,恐怕无论过多少年,都无法磨灭吧?

    她这么想着,不经意间抬头,却看到邵九不知想到了什么,仿佛陷入了沉思,漆黑的眼眸深不可底,仿佛平静的湖面,细看之下,湖底却是暗流汹涌。

    这本来只是小黑的故事,但不知为何,当宝龄看到邵九的神情时,心头却莫名地涌起一种古怪的感觉来:“你……怎么了?”

    只不过一瞬间,快得宝龄几乎以为刚才那种感觉是错觉,邵九便已敛去了眼底那丝波动,不着痕迹地微微一笑:“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些往事。”

    往事……么?宝龄看住他,沉默半响道:“你的心里,好像有很多……事。”

    宝龄原想说的是另外两个字,话到嘴边却变了。

    他却一语点破,眉目间没有一丝惊讶:“你是说——秘密?”

    宝龄滞了一下,随即点点头,既然他先开口,那么,她也没有必要装傻。

    她舒了一口气道,随即露出一个坦然的神情:“是。”

    邵九从容笑道:“谁都有秘密,顾小姐难道就没有秘密么?”

    宝龄一怔,答不上话来,的确,她也有秘密,她的秘密,或许比身边的任何人都耸人听闻。

    “做为交换好不好?”良久,她抿了抿嘴,忽地笑了。

    反正她的秘密就算说出来又何妨?有多少人会相信?只要她没有说谎就好。

    他望着她,唇边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好。”

    宝龄原来不确定他会同意,此刻理了理思绪,开口道:“从第一次见你开始,你便对我隐藏了身份,不,用你的话说,是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承认,后来……后来,你帮过我许多次也救过我许多次,那么巧,你总在那个时候出现,所以——”她微微一顿,才道:“有时我在想,那些好像偶遇的情节,究竟是真的偶遇,还是有谁在安排?”

    目光直直地望着他,宝龄不想错过他神情间的一点变化,可是叫她失望的是,他的神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依旧轻轻浅浅的,与她对视,片刻,沉着地道:“不算安排,但也不算真的偶遇。”

    他们之间的关系,在外人眼里是秘密,就连青莲会中,也只有四个人知晓,除了他,自然还有陆离跟平野,另一个便是开车接送的忠伯,连拾巧也并不晓得,拾巧直到现在还认为,突然消失的陆寿眉是去了北地。

    之前她用风筝、信鸽传递消息,哪怕两人见面,也是心照不宣。所以,那些遇见,自然不是偶遇,在“她”出现之前,他与她便一直保持着联系,可也不是安排,只是——一种相处多年的默契。

    第一次见面,他是听到她自尽却又醒来的消息,他以为她会主动联系他,却没想到等了几日都没有音讯,所以,他连夜出现在顾府,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却未想到,她问他的第一句话便是——你是谁?

    仿佛从那时起,这种关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从“她”出现后,一切就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没错,的确是翻天覆地,直到现在,他想起她那日无意识下说出的那番话,还是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宝龄眉头微微地动了动,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邵九见她目光充满迷惑,目光流转,似笑非笑道:“你知道我最初是为了什么目的接近你父亲,我也说过,那桩亲事,是顺水推舟,所以一开始,我对你,的确是有心去了解,去接触。”

    宝龄眸光一点点沉淀下去,良久才道:“那么,后来呢?”

    “后来……”邵九目光莫测地看着她,唇角微微弯起,好一会儿,眼底才浮起一丝狡黠,慢慢地道:“了解一个人久了,便变作了一种习惯,你的消息,我会特别留意。”

    其实,还有一点,他没有说出来,那便是——与宝龄一样,一开始她的变化叫他迷惑,那种迷惑只是维持了一会,又觉得很有趣,但接着,却渐渐地变作了探究,直到最后,他越来越想知道,在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也是便是这样,一点点,除了正事之外,他会对她的消息格外留心。

    习惯?宝龄盯着他看了许久,才忽地笑了:“那我真要感谢你这种习惯,否则,每一次我遇到危险,谁来救我?”

    这句话,不知是发自真心亦或是自嘲。她期望知道,但知道之后,还真的是……不舒服。

    邵九随手采摘下一片树叶,那青黄在他指尖绽开宛若一朵妖冶的花朵,他没有接宝龄的话,却是忽地凝视她,目光有种吸人的深刻:“你还想知道些什么?说吧,我会告诉你。”

    宝龄原本是想知道,但被他这么一问,却忽然不知该要从哪里开始问起,该问些什么,想了许久,她才道:“你小时候的事。”

    要了解一个人,是不是得从小的时候开始?

    一个人的性格、处事原则,应该是从小时候便养成,或是受到小时候某件事的影响吧?

    她很想知道,他那表面永远温柔散淡、却对自己也毫不留情的性子,究竟是由什么造成的?

    邵九微微一愣,仿佛也没想到她会问这么一个问题,他以为她接下来的问题会与最近发生的那些事有关。她最想了解的,难道不是关于顾老爷的事,难道不是他对她是不是别有用心,怎么反而是……

    心里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他深深地看着她:“这个么?”目光忽地投向远天深处,“青莲会的老帮主,并不是我的亲生父亲。”

    过往的时光蜂拥而来,人也仿佛沉溺在了那一段流年回忆里。

    “我五岁那年,从山崖上滚落,昏迷不醒,幸好被一只母狼所救,它将我拖到山洞中,给我喂奶,我才得以活下来,后来被青莲会的老帮主找到,他带我回帮会,教我习武、写字,也教我——如何杀人。”淡淡地说着,邵九的目光晦暗不清,唇边却犹然挂着无所谓的微笑。

    但此刻那丝微笑在宝龄看来,却是那么触目惊心。

    他……竟有这样一段过往,所以才变作了今天的样子吧?

    心里不知为何涌起一股无法形容的酸涩与疼痛,她低声道:“那么——你亲生父母呢?”

    “与小黑的父母一样……死了。”

    宝龄被之前他的遭遇震惊,没有看到他在说那两个字时,流落出一种奇怪的神情,像是——温柔中带着冷酷、悲伤中带着一丝嘲讽。

    “对不起。”良久,宝龄轻轻地道。

    “不要紧,都过去了。”他的神情已恢复一贯的从容淡静,手指轻轻碾碎指尖的叶子,轻轻抛去,那一抹淡绿便随着流水消失不见了,“沉浸在回忆里,只会叫人看不清前面的路。”

    “你是这么想的吗?”不知何时开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园子里除了两人便是一条狗,宝龄低下头看着那缓缓飘去的落叶,“我倒不这么认为。”

    目光轻柔地看着他,唇边浮起一抹笑:“沉溺在回忆里固然不好,但忘却也不是一个好的办法,关键,是看怎么去对待。”

    见邵九的目光移过来,她接着道:“刚才我挺你说了小黑的故事,便在想,若小黑是个孩子,亲眼目睹自己父亲为了自己而死,而母亲却跟着杀父仇人走了,会是怎样的感觉。”

    “会是怎样的感觉?”邵九重复了一遍,眸光变得深沉。

    “会有三种人吧,第一种,什么都不记得了,选择失忆,浑浑噩噩活着,逃避一切;第二种,心中充满了对仇人的仇恨,对母亲的复杂心情,为了报仇而活;第三种……”她轻轻一笑,“记得父亲的好,记得他为了保护自己而失去最宝贵的生命,在父亲看来,他比他的生命更宝贵,所以,他更应该好好地活下去。”她目光轻柔地望住他,“邵九,不是要忘记不愉快的事,只是要更记得那些宝贵的回忆,好好地、不遗余力地爱自己,因为——在那些为你死去的人眼中,你的生命是世间最珍贵的东西,你有什么理由不去珍惜?那才是比仇恨更强大的力量。”

    壹佰贰拾柒、花园的话题

    人要向前看,但回忆中的美好也是让人更加温暖,强大的动力。

    微暗的光线下,少女的瞳眸一闪一闪,仿佛也陷入了回忆,眸中却没有浓郁的悲伤,只是悠远的恬静,望着天空,目光不知落在了哪里,那个遥远的、不可触摸的世界。

    “邵九,你知道么?失去的亲人总会再次相见,因为我们在同一片天空下。”

    纵然相隔几百年的距离,我们终是在一起。

    轻柔的话语,犹如在心间飘落一根羽毛,并不激烈的震动,却荡开一圈圈的涟漪,邵九侧过脸,静静地凝视她。

    她是在想家么?

    他不清楚这种感觉,他想这个世间所有的人都不清楚这种感觉,在那么遥远之处,有那么一个地方,从此不复相见,相隔的不是距离,而是时空。

    然而,她却说得那么坦然,仿佛破茧重生的蝴蝶。

    ——好好地、不余遗力地爱自己。

    他想起她说过的话,心中忽然泛起微妙的iqngxu,像是冰硬的山棱一角被雨水浸湿,有种潮湿的感觉。

    两人各自望着黄昏的天空,沉默,不知过了多久,邵九低沉的声音传来:“现在我说了我的秘密,为了公平起见,你是不是也应该告诉我你的?”

    “我……”宝龄回过神,忽然想到什么,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这几天我一直觉得有些问题想不通。”

    她轻巧地避开了关于秘密的话题,同时,她所说的也是不随便说笑的,而是,这几日她心里真的有许多悬着的事。

    “哦?”邵九眼角微微弯了一下,“不妨说不来听听,或许,我能帮得上些忙。”

    那些事,是关于她心中的那些迷惑,她确定他帮不上什么忙,因为——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究竟为什么,心里会那么隐约的不安,但闷在心里的事暂时无法解决,如果能找个人说出来,也是好的,她犹豫地看了他一会儿,终是道:“譬如说,一个花园……一个花开的很好,草也很绿的花园,突然之间其中最大一株树枯萎了,那株树是整个花园的灵魂,原以为这个花园都要败落了,可没想到除了那株树不见了,其余的花草好像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依旧开的很好……”

    宝龄含含糊糊,尽量斟酌语言来说,但自己也觉得说的玄乎了些,只好停顿下来。

    没想到邵九脸上却并无惊讶的神情,只是有些若有所思地笑一笑:“这样,不是很好么?”

    “是很好……”宝龄怔了一下,点点头,“原本是很好。只是……”她又顿了顿,“仔细想想,如果那座花园像表面看来的那样,那株大树又怎么会莫名其妙的枯萎?现在,这座花园表面看着挺好,但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再出现第二棵树。”

    一株老树,根基深厚,盘根错枝,突然间被人连根拔起,或许是树本身的原因,但那座花园,那些泥土,或者那些围绕在大树周围的花花草草,便真的没有一点关系么?

    宝龄说出了那番话,便静静地看着邵九。

    邵九手心随意地搭在身下那块巨石的一角,慢慢地摩挲,良久良久,微微一笑:“世间万物,事情的形成与发展,必有因果。至于那座花园将来会如何,那么,便要看园丁的意思。”

    “园丁的意思?”宝龄不解地抬抬眉。

    邵九平静地眨了眨眼,黑瞳中闪烁着一丝水泽,仿佛明白了她别有所指,又仿佛根本不知道:“若园丁只想维持花园如今的繁茂,便无需在意那株已经死去的树;若园丁想要彻底弄清那棵树的死因,那么,或许会使得周围的那些花草都受到波及,要知道一株根基稳固的树,它的树根延绵至地底,与周围的一花一草、泥土、河流,都息息相关。而园丁,或许会因为一株树而失去整个花园,这样——他也愿意么?”

    ——园丁,或许会因为一棵树而失去整个花园,这样,他也愿意么?

    邵九的话轻缓而沉重地打在宝龄的心头,她直直地看着他,良久良久,深深吸了一口气:“是,园丁想要的是一个真正健康的花园,而不是表面花草茂盛,底下却早已生满蛀虫、根茎糜烂。”

    表面的平和下有不为人知的黑暗,如同一片森林,白天看起来风景优美,但夜晚却迷雾重重,这并不是她想要的家。

    而最重要的是,她想要自己、想要一家人好好地活下去,若那些迷惑无法解开,她根本不能担保,什么时候又会发生什么事。

    “既然如此——”邵九笑意温柔,“那园丁便要了解她花园里的每一棵树、每一朵花、每一株草,不是从表面看,而是从心去感受,甚至……要抛开一切情感区感受。花园不过是死物,那些东西,才是活的。”

    宝龄一时带愣住。

    花园里的每一棵树、每一朵花、每一株草,她都了解么?

    她以为她了解了,那么多日子的相处,她以为她是了解的,但此刻被邵九这么一问,她竟回答不上来。

    是啊,家只是个虚幻的名词,家里的每一个人才是真正在在的,他们有血有肉、有思想,一个人的举动或许便能改变一切。

    邵九的话竟让她忽然想起那日在园子里,蒋氏说过的那些疯话。

    杯盖与瓷碗。

    分明是两样东西,却被蒋氏下意识地要合在一起。蒋氏是疯了,但那些正常的人呢?会不会也因为先入为主的固定思维,而忽略了某些事?

    ——不是从表面看,而是用心去感受,甚至——抛开一切情感去感受……

    渐渐地,宝龄唇边扬起一抹笑:“你说的没错,园丁若想拥有一个真正健康的花园,必须如此。”

    无论如何,她都要尽一切力量保护自己,保护自己这一世的家。

    仿佛心中几日来的阴霾被风吹散,她深深地吸了一口秋日凉爽、舒适的空气,转眼见到小黑不知何时凑到她跟前,一双狼崽一般的湖蓝色眼睛正盯着她。

    长得虽真不怎么样,但那双眼睛却太漂亮,像是沉静的湖水一般,虽然颜色不同,但猛一看,倒像是……某人的眼睛。她瞥了那树下悠然自得的少年的一眼,又移过目光与小黑对视,忽地起了玩心,伸出手去。

    小黑警惕地盯着她的手,喉咙深处发出警告地低吼,她一愣,便听到邵九道:“从它脑后伸过去,尽量别让它看到,这样,它才不会害怕。”

    听了他的话,她缩了缩手,绕到小黑脑后,小心翼翼地,轻轻地摸上去,果然,小黑只微微一颤,便不动了。

    停顿了半响,她的手才开始有所动作,摸着小黑的顺毛,一下一下,小黑真的很瘦,手指触碰间,都能摸到骨头,仿佛会嗑疼人的手。

    她就这么看着看着,忽然轻声道:“你收留它,是因为它长得有些像狼吧……”

    轻轻地一句话,邵九指尖微微一动。

    他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仿佛是一种下意识地动作,素来沉静、强大的心竟在这一刻,微微一颤。

    宝龄没有抬头,却感觉到此刻的沉默,她的手也是微微一顿,就在这个时候,小黑大约对她突然的停顿表示抗议,身子大幅度地抖动了一下,蓦然间,宝龄一惊,身子已被小黑抖落的一身水溅湿。

    “你……”她气呼呼地看着它,随即却扑哧一声笑了。

    阳光透过树影洒下来,在她脸颊上投下明媚的光影,她浑身被水溅湿,分明那么狼狈,眼睛却眯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容那么灿烂,叫人一时不可逼视。

    “哈。”良久良久,邵九竟也笑出声来,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那抹笑意缓缓到达眼底,如同初雪融化,明艳潋滟、温柔纯粹。

    听到那陌生的笑声,宝龄下意识地抬起头,蓦地凝住。

    他在笑。

    她不是第一次看到他笑,相反,每一次见面,他都是在笑,笑容温柔而完美,如高山上纯净高雅的白雪,但这一次,他的笑又是那么不同……

    感觉到她的目光,邵九深深地望住她,半响,轻轻地开口道:“有件事,我想你或许会有兴趣。”

    说完,他已站起来,朝屋子里走去。

    宝龄愣了半响,才跟上去。

    屋里的陈设极为简洁,与邵公馆一样,邵九从一只雕花书桌的抽屉里取出一张纸条递给她。

    她迷惑地接过来,待看清那张纸条时,微微一愣。

    从纸上所写来看,这是一张相当于银票的东西。她恍惚地抬起头,目光中流露出问询的意思。

    邵九淡淡道:“这是一千大洋。持有这张纸条的人,可以去指定的钱庄兑换,只要——有客人的亲笔签名。”

    这大概相当于现代的支票,有了这个凭证,可以去银行取客人存在那里的钱财,而纸条落款处,也果然写着“圆真”两字。

    圆真……宝龄皱了皱眉:“我知道这是什么。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是之前从玉面虎身上找到的,因为钱庄对客人的资料一向保密,而且,每次去存钱又是不同的人,我当时也没查出来使谁给了玉面虎那么一大笔钱,所以便暂

    宝贵双全第3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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