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美 朔云飞渡第3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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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耽美 朔云飞渡 作者:肉书屋

    耽美 朔云飞渡第31部分阅读

    多大了还闹?”北堂戎渡一手搭在他肩头处,笑吟吟地道:“从外祖母那儿得了些上好的新鲜肥蟹,方才已经蒸上了,我那里的玉簪也开得甚好,因此才来请你去的。”北堂戎渡自顾自地说着,哪里知道北堂尊越如今既想见他,又不想见他的一腔复杂心事,只管把人拉到了碧海阁。

    早有人把果菜都已摆上,就设在那丛玉簪花旁边,几个半人多高的铜罩灯围在左右,照得四下通明,父子两人在桌前坐了,天上一丝云彩都没有,唯月辉如同水银泻地一般,遍洒大地。

    北堂戎渡叫人送上刚蒸好的热螃蟹,回头见北堂尊越身上穿着一件深紫色交领绸的长袍,腰间挂着一块比目双鱼佩,便笑道:“这玉佩瞧着眼熟,莫不是我七岁那一年,你做生辰时送你的那块?未想你倒还没扔到哪个旮旯里头呢。”北堂尊越见他并没有忘记,心中不觉微微欢喜,面上却是一派平静,只道:“哦?本座倒是不记得了。”

    正说着,一阵风过,把放在桌角用来擦手的纱帕吹到了地上,北堂尊越俯身去拾,却见桌下北堂戎渡一双脚上穿了蓝边平金绣麒麟的夹纱袜,足下趿着一双棠木屐,不觉心中微动,直想伸手在这脚面间捏上一捏,却到底忍住了,拣起纱帕,重新坐正,见对面北堂戎渡正垂着眼,细细剥着一个团脐的螃蟹,眉梢眼角,隐隐有万般风流,穿了件家常的白色暗银团花长衫,除一枚莲花白玉耳钉之外,周身再无饰物,此时看去,只见月光遍洒,美人如画,实是动人以极。

    北堂尊越心中正自百转千回,那边北堂戎渡已经将雪白的蟹肉、金红的蟹膏都一一剔出来,盛在碟子里,洒几点陈醋,亲手递过去,笑道:“虽不是什么稀罕物,到底却胜在新鲜,爹尝尝。”北堂尊越自出生至今,虽是被人服侍惯了,但哪里比得上眼前这个叫他混思百结的少年亲手伺候来得好?只看那笑脸盈盈,便心头也热了大半去,不知不觉,便把那碟子螃蟹吃了下去,满嘴里却没尝出究竟是什么味儿来,可怜他北堂尊越枭雄于世,一生行止无端,却在碰到这一个‘情’字之际,和普通人也没有什么两样,命里生生偏遇见北堂戎渡这个魔星,竟不知到底是给他做儿子的,还是来消磨克制他的!

    一百一 待属花归缓缓,寒轻漏浅

    这边北堂尊越满腔混乱心事,那厢北堂戎渡却是浑然不知,只顾吃酒,一面谈起今日外祖母那里的厨子好手艺,整治得好菜色,又说到可惜了如今天气炎热,不耐烦整顿人手,到外头行围打猎,一时间说得兴起,无非是吃喝玩乐种种家常闲话,并不提及今日遭人刺杀一事。

    转眼酒酣耳热,月亮也渐渐高了,两人便洗手漱口,取了清茶来喝,北堂戎渡顺手拈住身旁花丛中的一朵玉簪花,笑道:“总觉得这花开得比别处要好……咱们月下赏一赏,倒也清雅。”北堂尊越在一旁见他神情悠闲自得,眼中清澈,浑然没有任何人的影子,竟不觉忽有些怅然若失之感,一丝丝地在心底蔓延……这情之一字,自古最是奇怪,尽是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一思及起来,一颗心或是如同浸在蜜汁里,或是如同泡在苦水中,仿佛被生生从胸腔里抽了出来,只攥在那心心念念的一个人手里,喜怒哀乐,都由着人掌握了,可叹北堂尊越虽是平生狷狂桀骜,到头来却也终究免不了如此。

    北堂戎渡把玩了一下花朵,抬眼却见北堂尊越神色有异,似是正在出神,便道:“爹,在想什么呢。”北堂尊越听他出声,遂凝了凝神,却忽然没头没脑地问出一句不相干的话来,道:“……渡儿,你说,本座这一副皮囊,生得究竟如何?”

    北堂戎渡听了这莫名其妙的问题,虽说略略有些疑惑,不解其意,但也还是定睛端详了一下面前的北堂尊越,就见月色之下,男人凤目长长,悬鼻薄唇,容色确是盛绝难描,遂点一点头,笑答道:“自然是好得紧,这天下第一美男子的名号,可不是假的,我长到这么大,也没见过能够与爹相提并论之人。”北堂戎渡展颜而笑,回答得毫不迟疑,却哪里懂北堂尊越的意思,那等纠杂的晦暗心思,他原也不会清楚的。北堂尊越听了,面上似是不置可否,但心中这等滋味,却是有别于以往,顿了顿,又道:“那你说,本座的武功修为,又如何?”北堂戎渡嘴角轻抿,微微现出酒窝来,笑道:“爹一身修为深不可测,自二十岁那年毙剑神陆薛人于掌下,带回他从不离身的‘离依’剑之后,这天下第一高手的名头,就已握在了手心里……如此,还用我说么?”北堂尊越眼中无波,呷了一口清茶,继续发问道:“再说权势……你说,本座手中的权势又如何?”

    北堂戎渡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似是不大明白对方怎么忽然说起这些来,但也还是耐心地一五一十地道:“父亲身为无遮堡堡主,堡中弟子遍布天下,一令则应者如云,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能有此等作为,自是无憾了。”

    北堂尊越薄唇微抿,那张英俊得已不真实的面孔上慢慢浮起了一丝难懂的沉晦之色,淡淡道:“如此,那本座的品性为人,可还好?”北堂戎渡听了,立时不假思索地道:“这个么,自然是总有人在暗地里说些难听的,不过谁又理会他们?旁人说你好不好、为人是恶毒还是狠辣什么的,我都不管,我只知道爹你对我很好就是了。”

    这孩子,总归却还是与本座一条心,自是情分与旁人不同!北堂尊越心中顿生欢喜,右手下意识地微微抬起,想要抚摸北堂戎渡白玉也似的脸颊,却又仿佛觉得不妥,因此在半路自然而然地改为拿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他自那一日明白自己的心思之后,连日以来,却是越陷越深,与北堂戎渡相处之际,情绪喜乐等等已然有些难以自控,仿佛那身子和心都有几分渐渐不太受制的意思……北堂尊越一念至此,陡然之间心头一震,脑中清明起来,想起自己平生行事何等恣意,三十一年来都是一向凭心而为,任他什么大事,又哪里曾犹豫迟疑过分毫,却如何眼下牵扯到一个‘情’字,竟就这等拖泥带水,委决不下?管他是亲生儿子还是毫无干系的陌生人,既是对其有意,割舍不得,那便一径攥进手里又如何!

    既生此念,心中顿时一片火热,目光定定止在正转过身去看花的北堂戎渡背上,想到将其剥去衣物搂在怀里,肆意轻薄之时,却不知是什么场景?又忽想起方才在桌下看见的那一双脚,若是将鞋袜脱去,将这一对雪足拿在掌中把玩,又是何等快活滋味!

    正自心头汹涌,几乎欲伸出手去之时,却忽见北堂戎渡回过身来,笑道:“爹,这花开得颇盛,你那里可没有呢。”这一声‘爹’,如同一盆凉水兜头泼下来,顿时就将北堂尊越心头烧起的那一蓬火浇了个透,北堂尊越脸色不定,神情之间有些异样,略顿了顿,便道:“……方才谈起本座品貌修为,手中权势,若照你说来,这天下间似乎倒也挑不出更好的了。”北堂戎渡颇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随口道:“是啊。”北堂尊越凤目微闪,沉声道:“既是如此,你说,本座在这世间,可还有得不到的东西?”北堂戎渡想了想,忽然笑了:“应该没有多少了罢。”男人忽站起转过身,负手在身后,目光闪闪,抬头看向空中的银月,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地道:“也是,确实没有几样是本座得不到的……不过,从前曾听人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想来或许这个,倒真是确实不好得来。”

    北堂戎渡像是有些惊讶,仿佛觉得出乎意料一般地看了看男人,突然间哈哈笑道:“爹怎么忽然想起这个,像咱们这样的人,哪里还讲究这种事。”他顿了顿,从桌上拣起一块点心送进嘴里,满不在乎地道:“唔,不过说起来,确实也真的很难得,比如说我罢,若真有这么个‘有情人’,那这人必须得是知道我的所有喜乐爱好,心里想些什么,要做什么,明白我,相信我,任凭所有人都恼我骂我恨我要杀我,也会永远都站在我这一处……可是这等人,天下间又哪里会有?”

    他说罢,浑不在意地给自己重新倒上了酒,慢慢细品,北堂尊越也没再说什么,半晌,淡淡道:“……许是有的。”话音未落,已重新坐下,与北堂戎渡一起对酌,两人一时间谈天说地,不知不觉间,满天繁星闪烁,银月已渐渐爬得高了。

    ……

    北堂戎渡酒气满身地回到房中,就见沈韩烟正盘膝坐着,兀自闭目打坐,北堂戎渡见了,也不扰他,自己脱了外衣,正欲上榻睡下,却忽想起一桩事来,遂出了房间,一面叫人打水来洗脸,又格外吩咐了几句,一面铺开一张纸,略作思忖之后,用左手拿了笔,慢慢写出一行簪花小篆,吹干上面的墨迹之后,就丢开笔,就着旁边侍女端着的水盆洗了一把脸,然后擦干脸和手,把那张纸仔细卷起,用细细的铜管装了,这才拿过下人已经备好的鸽子,把铜管拴在鸽爪上,自己走到窗边,一松手,就见那白鸽扑棱棱地飞入了夜幕当中。

    北堂戎渡眼见那鸽子已经消失不见,这才拍了拍衣袖,回到卧室当中,径直转过几道珠帘,见沈韩烟仍在闭目打坐,虽只是静坐无言,也依旧流露出一股儒雅文和气度,容貌不消说,难得的是那等宁静沉雅的韵味,北堂戎渡正自看着,忽想起今夜自己与北堂尊越说话时,那一句‘可是这等人,天下间又哪里会有’,正想着,沈韩烟却已缓缓睁开眼,绽开一丝温暖的笑意,道:“见你这模样,就知是吃酒不少……让人沏一碗浓茶来喝可好?”

    北堂戎渡安然倚在一架八骏屏风边上,含笑道:“不用,我乏了,还是睡下罢。”沈韩烟闻言,便过来给他解下发冠,服侍他脱衣躺下,北堂戎渡卧在床上,看青年去吹灯,只留一盏悠悠地燃着守夜,便道:“今天的事,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遂将自己受试炼一事细细讲了,沈韩烟闻听,这才清楚了早间受袭一事的来龙去脉,因此一面在北堂戎渡身边躺下,一面微微蹙眉道:“如此,却也总是凶险了些。”他虽担心北堂戎渡安危,心中微有不满,但许昔嵋毕竟乃是外祖母,自己身为晚辈,自然不能多说什么,倒是北堂戎渡笑了笑,不在意地道:“当年外祖母也经历过这个的,那时她还是教主亲女,却也不能免,何况是我呢。”言及至此,困意缱绻袭上心头,再懒怠说话,把头一歪,就偎在沈韩烟肩窝上闭起了眼,沈韩烟见状,给他掖一掖被子,之后亦自合目安睡。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夜幕已临,点点灯火参差亮起,远处有人走近,既而驻了足,凭栏而立,似乎是在等人。

    男子二十五六岁的模样,身形颀长,容貌英逸,穿一身白衣,面色沉静,略站了一时,便坐在栏杆旁,目光微微朝远处环视了一遭,既而又收回视线,仍是静静等待。

    未过多时,有软底珍珠绣鞋踏在地面铺着的砖石上,寂寂无声,青色的裙角上用七彩的丝线满满勾勒出大朵的海棠,一瓣重着一瓣,衣料微一抖颤,便是花叶缤纷舞动,好不婀娜,那人眉目如画,下颔秀尖,青丝长长垂到腰中,眼角微淡含出一丝清丽之色,款款走向远处的白衣人,那人似有所觉,回过头来,随即眉心便登时舒展开去,微抿的唇角亦柔和了下来。

    北堂戎渡走到牧倾寒身旁,只见男子白衣素袖,坐在栏杆旁,肩上有些许落花,依稀仍是当年模样,心中不觉百转千回,只微微一笑,道:“这回我好象没有来迟。”牧倾寒握住他的手,那青色的袖子边上绣着海棠连枝,袖里露出的右手被他握着,如玉般温润的指上套着一枚小小的戒指,上面的宝石触在牧倾寒的掌心里,只觉酥酥地凉。牧倾寒站起身来,满心有绵绵之语要说,诉一诉相思,到了嘴边,却只汇成了一句朴实的言语:“……你一路来此,想必还不曾用过饭罢。”话虽再平常不过,但满满皆是关切,胜似万千浮华的甜言蜜语,北堂戎渡淡红的唇动了动,唇线润和,长睫微掀一下,含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淡淡踟躇在眼底,道:“确是有些饿了。”忽一手指向远处街旁摆着的一些卖小吃的摊子,笑道:“也不必去酒楼,咱们只一路走,一路顺便吃些东西,可好?”牧倾寒自无异议,牵着他的手道:“嗯。”

    两人顺路买了些小吃,此时万家灯火俱明,道旁的酒肆屋宇,茶楼小摊,鳞次栉比,二人走上一座拱桥,北堂戎渡手里拿着一串鲜肉丸子,自己咬了一个,见桥下河中有船只往来不断,水面明净,一弯明月映在水上,银光粼粼,一时间觉得身心颇为轻松,什么事都不去想,只将手里的丸子递到身旁的牧倾寒面前,道:“味道倒还好,你尝尝。”牧倾寒微一凝目,见北堂戎渡笑靥淡柔,明丽似水,星眸半垂着,睫毛如一双小扇轻掩,月色之下,其人如玉,又带出三分隽淡颦颦之意,让人心生怜惜,夜风吹过,一丝带着体温的淡淡香气拂过鼻端,亦幽幽钻进心底。牧倾寒凝目看着,脑中忽现出‘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一句来,心中忽然之间,只觉这一生一世都这样过去才好,一时间情难自禁,忍不住倾过头去,在北堂戎渡左颊上轻轻落下一吻。

    双唇甫一触到那细腻的肌肤,心下忽一凛,才知自己莽撞,此时两人身在外面,周遭不乏旁人,大庭广众之下,怎好如此亲昵,岂非辱没了佳人,牧倾寒想到此处,心中微懊,皱眉低声道:“蓉蓉,我并非有意令你难堪……”北堂戎渡看他一眼,忽然笑了,把那串丸子往他面前凑了凑:“还吃不吃?倒叫我总这样擎着等你呢。”牧倾寒见他并无丝毫不悦模样,心下这才如常,亦微微笑了笑,咬了一个丸子,随后又将竹签从对方手里取过:“我拿罢。”

    两人比肩而行,身后拖有温暖又迷离的影子,牧倾寒看着身旁的人,道:“今夜月色很好。”北堂戎渡抬手紧了紧发间插着的一股玉笄,抬头一看,笑道:“果真好得紧呢。”正说着,桥上迎面走来一对年轻男女,男子含笑挽着少女登上石桥,在其鬓边仔细簪了一朵小花,二人相对而笑,虽衣着朴素,女子遍身只不过有一根银簪为饰,却也依旧说不尽地情意绵绵。北堂戎渡见此情景,似是略有感染,唇边不自觉地亦含起了一丝笑来,却忽觉手上微紧,抬眼看去,只见牧倾寒眉目间有淡淡温柔之色,道:“蓉蓉,此时我心中欢喜得很。”

    北堂戎渡笑了笑,不言语,然后看向那一对情侣,不觉道:“虽是普通小户人家,但于情意之上,天下人却也都是一样的。”牧倾寒听了他这无心之语,再一见他衣着精丽,一丝一缕皆是华贵细工,周身饰物尽是不凡,只头上一支凤凰展翅镶海珠明金步摇,就价值千金,平日里谈吐举止,修养见识,亦可知道决不是平常人家养得出的,但牧倾寒虽早看出他出身不凡,却也不愿违逆他的意思,向他询问身世,只因心中爱极了一个人,其他的便都可以不去问,不去知,不去理……

    两人下得桥去,周围一家家店铺连起,灯火通明,街上不少男女成双入对,在此相携游逛,牧倾寒看见不远处有个卖花灯的摊子,烛火映出灯罩上的各色图案,倒也好看,往来的人中,就有几个年轻女子手里提着一盏把玩,牧倾寒见状,便侧身询问道:“……要么?”北堂戎渡抬头茫然道:“什么?”话音未落,牧倾寒已牵着他的手带他过去,在那处摊位前驻足,略看了一看,选了一个中意的,却是一只海棠灯,淡粉的薄纱所制,雅致且美观,牧倾寒付了钱,将灯笼递进北堂戎渡手里,没说别的,只道:“很配你的衣裳。”北堂戎渡一低头,就见青色的衣裙上,无数海棠正细细绣在裙角与袖口处,说不出地别致,一时间不觉心有所触,敛下眼神,微笑不语,半晌,才含笑轻言一句:“……你竟这样细心。”

    北堂戎渡手里提着灯笼,与牧倾寒继续随意前行,二人正自走着,忽觉身侧似乎是有孩童莽撞跑过,刚转过头看去,就见那孩子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手里拿着的蝴蝶灯笼跌在地上,里面的蜡烛一下就把薄薄的灯罩点着了。那男孩不过三四岁的模样,本已摔得大声哭起来,见灯笼烧坏了,不觉哭得更厉害,一张粉嫩的小脸涨得通红,北堂戎渡再过几个月,也要做了父亲,如今见了年幼的孩子,心中情不自禁地就本能生有一股喜爱之意,眼下见这男童摔倒,便走过去,见其扶起,好言哄道:“别哭了,嗯?”

    那男孩正自哭得抽噎,泪眼朦胧中,却见一个比家里阿娘阿姐都好看得多的陌生女子拿了一条手绢,给他擦了擦脸,不觉便止了哭声,眼睛却看向了那人手里的漂亮灯笼,北堂戎渡见状,就笑了,把那海棠灯递到男孩的小手里,道:“拿着玩儿罢。”那孩子怔怔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里的灯笼,忽然破涕为笑,拿着灯笼跑远了。

    牧倾寒在一旁看着北堂戎渡哄那孩子,见他言语柔和,眉目之间亦是笑意浅浅,忽然间想起若是自己与心爱之人育有一个孩儿,那会是何等圆满快意?及至那男孩跑远,北堂戎渡重新回到他身旁,牧倾寒不觉便执了他的指尖,轻喃道:“蓉蓉,若是我们也有一个孩儿,也不知会何等伶俐可爱……”北堂戎渡听了这话,先是愕然,随即脸上的神情就动了动,有些哭笑不得,牧倾寒见他如此,却只当他害羞,心中也觉自己一时失言唐突,遂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题,牵着北堂戎渡的手,继续信步而行。

    两人不知不觉一路走到了湖边,只见岸上游人如织,湖面烟波浩淼,画艇游舫往来似梭,风清月明,水色点点,令人心旷神怡,不远处的一些画舫上,尚有女子袅袅的歌声传来,岸上也不知怎地,聚了许多男子,竞相朝水面方向观望。

    二人站在人群后面,直至听了几句众人只言片语的议论,才知原来按照规矩,今夜会有花魁当众挑取入幕之宾,但凡有运气之人,倒是可以不费分文便一亲芳泽。牧倾寒见周围人颇多,不少男子目光粘住也似,痴痴看向身边的北堂戎渡,不觉微微皱一下剑眉,侧身将北堂戎渡护在近旁。

    两人正自低声笑语之际,突有一物从半空中直撞过来,牧倾寒想也不想,转首间一把将此物横截在手,不令其砸到身旁的北堂戎渡,只是当定睛看清手中的物件时,却发现竟是一个大红绣球,便在此时,忽然间哗声喧喧,人群分开一条道来,只见岸边一条绣舫中走出一个侍女模样的清秀女子,脆生生地笑道:“哪位接到了绣球?请上船罢。”

    连说两遍,却无人应声,有人眼尖,窥到地上唯有一只大红绣球孤零零地搁着,红艳似火。

    两人沿岸徐行,北堂戎渡取笑道:“旁人抢着要而不得,你不要,却偏偏得了,岂不叫别人气恼。”牧倾寒牵着他柔软的手,温声道:“你若抛此物,我自是要接的。”刚说完,却忽想起此言岂不是将心上人比做了那抛绣球的花魁,遂改口道:“……任有何人觊觎于你,我自是必抢了你来。”北堂戎渡‘扑哧’一笑,忍俊不禁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把我当什么宝呢。”话音未绝,不经意间往湖面上一瞥,却不知见了什么,顿时脸色一变。

    湖上一条游船雕梁画栋,四角悬着琉璃灯,照亮了船头一人的面容。那人身形极高,一袭暗红色的锦袍,黑发垂腰,北堂戎渡一见之下,想起身旁的牧倾寒,不觉心中叫苦:怎地今日却有这等运气,偏叫他两个有旧仇之人碰上了!一时间再不作旁的想头,扯了扯尚不知情的牧倾寒,不动声色地笑道:“那边似是热闹得很,去看看罢。”牧倾寒自然顺着他,微微点了一下头,两人便朝着西面走去。

    一百一十一 一任风雷挽不住

    “……既是见了本座至此,还要走?”

    两人刚走出几步,就突然有一道声音沉沉传来,北堂戎渡乍听之下,心中顿时暗暗叫苦,牧倾寒曾在北堂尊越手中受辱,虽说牧倾寒为人冷静,考虑到宗门家人等种种方面,应该不会真的动手,但毕竟其身为男子,又生性骄傲,蒙受这等奇耻大辱,不可能真正心平气和,因此两人到底还是不要见面才好,可今日运气偏偏就坏到这般地步,却正正碰上了北堂尊越!

    北堂戎渡脑中才只是电光火石地一转,那厢牧倾寒却已霍然回过身去,看向了湖面方向,北堂戎渡心念电转之间,正欲开口,牧倾寒却已忽地握紧了他的手,柔声道:“……蓉蓉,你先回去罢。”北堂戎渡闻言,微微一愣,一时间倒没马上反应过来,他此时满心想的一是北堂尊越性情不羁,可千万莫要言语之间把他的身份给拆穿了,二是冀望牧倾寒不要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事来,却不知身边牧倾寒此时所生出的念头,只是一个——怕波及到了心爱的女子。

    正值此时,一道高大的暗红色人影已站在不远处的岸上,潋滟清幽的月色照亮了那人冷峻的眉峰,宽敞的衣袖在风中翻飞着,一头未束的黑发随风猖狂飘动,身上的暗红外衣间绣着张牙舞爪的狞恶金龙,长眉淡挑,眼底却并无丝毫笑意,此时岸边花木微微摇曳,几朵落花悠悠飘飞,在夜色里染出一缕暗香,又很快随风而散。

    男人并不去看神色冷然的牧倾寒,只是盯着对方身旁的北堂戎渡,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只被牧倾寒握在掌心里的雪白手掌,忽然间冷冷嗤笑起来,整个人看起来危险而无情,如同墨染的张狂双眉兀地一抬,两只晶黄的眸子泛着冷意,慢慢开口道:“……你倒是过得悠闲,嗯?”

    此言一出,那语气竟活像是当场抓到妻子在外偷情的丈夫,北堂戎渡此时光顾想着不要被拆穿才好,倒没留意到这一点,但牧倾寒直至此时,却已察觉到了一丝诡异,看向北堂尊越的目光之中,已微微生寒,身体略略一偏,已将北堂戎渡护在近旁:“……北堂尊越,你今夜如此,是何意。”

    北堂尊越冷笑不语,原本从前北堂戎渡去见牧倾寒时,他得知之后便心中不悦,如今既已清楚了自己的心思,再听到北堂戎渡却与旁人相会,哪里还能忍得住?虽知道自己不应来此,却到底还是耐不得,略一转念,就做出了决断,亦且至此,方才在船上见到北堂戎渡与牧倾寒两人谈笑融洽,举止亲近,心中那一股火早已烧了起来,眼下再瞧见牧倾寒对北堂戎渡这等毫不掩饰的呵护关切之态,哪里还忍得住,冷笑着对牧倾寒道:“本座之事,与你何干!”话音未落,身形突然一动,眨眼间已到了北堂戎渡面前,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手攥住了北堂戎渡的胳膊,一拉一扯,就已将人拽进怀里:“……还不跟本座回去!”

    牧倾寒万不曾想到北堂尊越竟会对自己的心上人动手,登时厉喝道:“……北堂尊越!”右掌反手劈出,直取男人的咽喉位置,北堂尊越则一手揽住北堂戎渡的腰,飘身后退丈余,脸上微现怒色,右边嘴角轻轻向上扯起一丝冷寒的弧度,依稀杀气腾腾,野兽般的一双幽暗金目看着不远处的白衣男子,眼神中有着不动声色的杀气,森然道:“姓牧的,你最好立即从本座面前消失……”话音未绝,怀里的北堂戎渡已用只有他们父子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咬牙低低道:“……你干什么你?!”北堂尊越闻言,心中发恼,只当少年维护那人,一时间更是妒火中烧,大声骂道:“还不闭嘴!”

    此时此刻,牧倾寒若是再看不出两人之间有所关联,便是傻子了,他向来也是心思慧利之人,方才只是关心则乱,此时见北堂尊越那等怒意,偏偏又挟持着北堂戎渡不放,满脸嫉色,一时间心中竟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却根本无法接受!

    可他越不肯相信,心中就越发扔不去这个念头,再一串联从前至今种种,却是豁然开朗,一通百通!自两人多年前相识之初,北堂戎渡向来穿戴所用之物就俱是极尽奢华,眼界谈吐亦是不俗,平日里所处的环境可想而知,决不是平常人家,而其又从不肯谈及家世,甚至两人都不能够时时相守,连见面一次,都颇费踌躇,而前时两人多年后再次相见,北堂戎渡言谈之中也流露出二人无法携手一生之意,万般言辞皆是拒却,字字绝情,更从不肯提及婚事,如今想来,竟怕是满腔的苦衷,却不得说出!饶是牧倾寒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自己猜到的那个答案,可事实却处处都对得上,由不得他不信!——

    他心爱的蓉蓉,只怕在多年之前,就已是这北堂尊越的禁脔!

    思及至此,牧倾寒心神巨震之下,随即而来的却并非是心如死灰,而是汹涌的愤怒与怜惜——北堂尊越他怎么敢!自己心爱的蓉蓉数年前还只是个孩子,却遭人这般对待!自己曾受北堂尊越侮辱也就罢了,他一个男子,只当是一场噩梦便是,可他心爱的人还只是年轻的少女,却要经历这等遭遇!他愧为男子,竟连平生唯一所爱之人都护持不了,想来两人每一次见面,大约都不知要费对方多少心思,才能脱身出来一见,他每每相见之际,都是满心喜悦,可只怕蓉蓉却是心中郁郁,强言欢笑!

    及至此时,牧倾寒如何还能再耐住半分!但见银光一闪,腰侧长剑已然出鞘!北堂尊越眼中浮现出一丝狠绝,眉心一动,已将怀中的北堂戎渡松开,悍然迎了上去,北堂戎渡眼见他眸中凶光连连,知道男人已动了杀心,不觉失声道:“……别!”

    声音顿起,北堂尊越似是微一犹豫,眼中敛去了嗜血之色,只是不待他有所反应,一道凛冽的剑光已挟着风雷之势,直逼近前!

    北堂戎渡眼看着两人动起手来,一时间心中大乱,竟不知如何是好,但他到底心性坚稳,转眼之间就已冷静下来,眼神一凝,既而也不说话,只朝着岸边快步走去,而北堂尊越与牧倾寒眼下虽是厮斗,却仍然察觉到北堂戎渡已经离开,便见北堂戎渡大袖翻飞,一掌击出,将牧倾寒逼退一步,自己则飞身亦朝着岸边而去,眨眼就已一手抄住北堂戎渡的腰,纵到岸边那条来时所乘的船上,却见身后白影闪动,牧倾寒也已随之而来,北堂戎渡眼见不好,只怕北堂尊越当真将牧倾寒打杀了,牧倾寒虽是武功极高,却毕竟尚自不及北堂尊越,念及至此,便清叱道:“……你别过来,回去!”

    他满面急色,牧倾寒看在眼里,却只当他忧心自己被北堂尊越所伤,一时间心中又是欢喜又是苦涩,喜的是心爱之人明显担心忧虑自己,孰近孰远,一看便知,苦的是自己枉为男儿,平生亦是矜傲,如今竟却连唯一所爱之人也保护不了,令其受人挟持侮辱!一想到眼下两人之事被北堂尊越所知,此番回去,蓉蓉还不知会受到何等折磨,心中登时血性上涌,什么宗门家人等等,统统尽皆暂时忘怀,满心只剩了一个人,豪气顿生:只为了天下间这一个叫‘蓉蓉’的女子,纵是一死又何妨!但教自己拼了性命,也要与这北堂尊越同归于尽,自此放了蓉蓉自由,若能如此,又怎惜这一身!

    思及至此,眸中一片清明,面上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与淡淡冷冽,提剑飞身纵上船头,目光定定看向北堂戎渡,眼底温柔之色毕现,兼有不舍之意流转,道:“蓉蓉,他既辱你,我自要他偿还……”说罢,依旧凝凝看住伊人如花容颜,想起自当年初识之际直至今日,两人之间每番小事,一桩桩,一件件,都尽数涌上心头,一时间心中百味交杂,深深看着北堂戎渡,柔声道:“你有心事,怎么不跟我说……蓉蓉,你虽委身于他,可牧倾寒在你心中,莫非却是那等迂腐之人么。”

    这一席话听得北堂戎渡莫名其妙,但他何等聪明,心念急转间,又见了牧倾寒反应,略略转念之际,一时间猛地疏通了来龙去脉,顿时哭笑不得,心中直呼误会,但见了牧倾寒此时眼中满满的痴心之色,那一腔深情,却又令他怎笑得出!忽想起当初那一句‘我心中唯有你一人……无论你做过什么’,顿时好似心底一方软处被烫得一缩,翻翻滚滚,满心仿佛有话欲出,却脱不出口,脑海中忽浮出牧倾寒曾说过的‘我不信你心里,连半分情义都没有’的话来,一时之间,竟是吐不出只言片语。

    蓦然间腰中一紧,却是北堂尊越一手揽紧了少年的腰,森然皱起眉头,冷冷道:“……再不走,就死。”他亦是极通透之人,此时自然也猜出了大概,又见北堂戎渡面上神色复杂,眼波不定,就知其对牧倾寒决非毫无半点情意,心头不由得妒火连天,愤怒无以,倒果真像是属于自己的禁脔被旁人动了一样,眼中隐隐择人欲噬。

    牧倾寒听闻,却连看也不看北堂尊越一眼,只是凝目望向伊人,道:“蓉蓉……”北堂戎渡心念一动,面上同时做出一副隐隐的哀求之色,忽道:“你但凡若想要我安然无事,便走罢。”牧倾寒微微一顿,随即想到若是自己无法与北堂尊越玉石俱焚,北堂尊越恼羞成怒之下,只怕要变本加厉地折磨自己的心爱之人,他对于自己的生死并不看重,却舍不得心上人受半点痛苦,想到此处,着实委决不下,满心乱得几乎炸开,半晌,终究薄唇紧抿,深深看一眼北堂戎渡,突然间白影闪动,已飞身离开了此船。

    眼见白衣人终于渐渐消失在夜色当中,北堂戎渡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却突然间又皱起了双眉,看向身旁的北堂尊越,没好气地道:“爹你做什么啊,好好儿的,怎么——”

    他话只说了一半,就被打断,北堂尊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森然道:“怎么,本座打断你的好事了?”北堂戎渡听着这话诡异得很,再仔细一看,却发现自己的影子深深映在男人幽暗的眼瞳里,他不知怎地,从心中忽生出一丝仿佛不大好的预感,好象那是什么令他畏惧的东西,甚至会有可怕的事情要发生……北堂戎渡本能地觉得不应该继续这个话题,遂蹙了蹙眉头,低声微微不悦道:“我不和你吵架。”说着,转身就要离开船头。

    一只有力的手猛然攥住了北堂戎渡的右手手腕,北堂尊越冷峻的面孔上如罩寒霜,怒笑道:“好,本座今天就叫你知道……索性一发说开了便是!”

    一百一十二 情咒

    一只有力的手猛然攥住了北堂戎渡的右手手腕,北堂尊越冷峻的面孔上如罩寒霜,怒笑道:“好,本座今天就叫你知道……索性一发说开了便是!”

    北堂戎渡薄唇紧抿,回头看过去,仿佛被这满是怒意的声音所慑,又仿佛是依稀品出了那声音之下所藏着的危险味道,也可能是因为手腕被粗暴攥得生疼,总之北堂戎渡盯着面前的男人,盯着对方那如同野兽一般锐利而满是攫取意味的漆黑幽深眼眸,平生竟然第一次感觉到了微微的畏惧,他两世为人一共三十余年,哪怕在无数次生死一线之间,也从未有过这种隐隐的惶恐之感,就好象男人一开口,就会发生什么令人万劫不复的可怕事情一般。

    然而北堂尊越却已经忍无可忍,那一腔焚了多日的火已经烧得他难耐以极,今夜更是如同一个引子,使得这满心噬人的火焰尽数爆发了出来,他再也不想压抑,也无法再压抑,什么血缘亲情父亲儿子都统统滚开,此时此刻,北堂尊越只想狠狠抓住这个勾引得他起卧难安的妖精,叫他也尝尝这百爪挠心,吃睡不香的滋味!——

    凭什么让本座一个人担着这个秘密百般掩饰,如今,你也跑不了!

    北堂尊越此时的心神被一种矛盾又混合着异样快意的情绪所左右着,他冷冷地笑起来,那只紧紧抓住北堂戎渡腕子的手略略松了点儿力道,让北堂戎渡既不会觉得疼,但也绝对跑不了,然后就这么一手钳制着少年的手腕,另一只手慢慢抬起来,就像他早就想做的那样,抚上了北堂戎渡的脸,缓慢且又温柔,但动作之间却又透出不容拒绝的强硬味道,冷冷地笑得平空生出几分阴郁与残忍,奢俊得一塌糊涂的面孔上,终于再也没有掩饰地渐渐露出一种优雅而森冷的狰狞,眼神里透着欲望,可又仿佛讽刺一般地同时混合着一丝近乎于诡异的慈爱之色……北堂戎渡双目微凝,只觉脸上的那只手冰凉而滑腻,令他情不自禁地汗毛直竖,就好象面前的这个男人突然陌生起来,不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父亲,而是什么危险的野兽一般……他本能地有些紧张起来,头一次露出了一个还不到十五岁的少年所应该有的无措模样,略略缩了一下手腕,仿佛试图挣脱那只禁锢着他腕子的大手:“……父亲?”

    这一声‘父亲’似乎是刺激到了某一处的神经,北堂尊越眼神一厉,看着北堂戎渡仿佛有些微惧之意的目光,脸色不禁阴沉下来,可又很快重新露出了笑容,嘴角也勾起了含有讽刺味道的优雅冷酷弧度,手指慢慢抚摩着北堂戎渡的脸,甚至暧昧地滑到那唇边,流连不去,像是在刻意等待着什么一般,低低笑道:“……父亲?这个时候,你可真不应该这般称呼本座……”他说着,微微逼近了北堂戎渡,带有龙涎香味道的温热吐息喷在北堂戎渡的脸上,他握紧眼前人的手腕,慢慢拗向少年的身后,缓慢地,用力地,不容拒绝地,另一只手也同样如此,最终将北堂戎渡的两条胳膊都反拧在身后,然后用一只手抓住那雪白的双腕,真真正正地将少年禁锢住。北堂戎渡一开始还欲挣扎,但北堂尊越的眼神充满了威吓意味,大手如同铁钳一般,北堂戎渡在男人那危险的目光注视之下,终于选择了屈服。

    北堂尊越盯着少年,突然间低低地笑了,伸出那只空着的右手,暧昧地抚过北堂戎渡白瓷一样的脸颊,目光幽深,声音魅惑且低沉,微微地笑:“不愧是本座的儿子,知道审时度势……”北堂戎渡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父亲,那张近在咫尺的脸被夜色与船上的灯光交互映照出明暗交错的模样,衬得容貌华美而邪恶,如同鬼魅,勾勒出令人极度不安的效果,北堂戎渡心中混乱至极,脑海中隐隐有一个模糊的念头,他略微偏过头,避开男人轻佻的手指,勉强道:“爹……?”

    “本座已经说过了,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再这般称呼……”北堂尊越的语气更加低沉而温柔,他嗤嗤笑了几声,不以为意,把脸更近地凑过去,低头将嘴唇贴在北堂戎渡的右耳边上,暧昧地把热乎乎的温暖吐息故意喷在少年精致的耳廓间,看着那薄玉一般的耳朵明显地一颤,轻笑着道:“本座不想做你的父亲……比起这个,本座更想……”

    他顿了顿,眼底最深处的踟躇缓缓褪去,眼中恶狠狠地压下那几分残余的惘然,低低笑了一会儿,随即仿佛抛却一切该死的不舍和那见鬼的犹豫,果决而冷酷地一字一句道:“……本座更想,做你的男人!”

    这一句话仿佛石破天惊,北堂戎渡瞳孔剧缩,脑中轰然炸响无数惊雷,胸腔中却如同死一般地寂静,好象连心跳都被强行止住了,他站在那里,紧抿着薄唇,努力睁

    耽美 朔云飞渡第3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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