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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50:╮(╯▽╰)╭我的主场听我的…

    第38章 谢陵之惧

    日光挂树,斑驳落了一地。

    “小郎君,可慢些,莫摔了。”

    “不会不会。”羡之绕过府上花园,看见了歇亭里的父亲,脚步便停不下来了,屁颠屁颠往歇亭跑去。

    “爹爹!”见歇亭左右无人,唤了这么一声,便往赵祚怀里钻。又蹭了蹭,想给自己找个好位置窝着。

    赵祚见他在怀里,便将那封信笺放到了桌案上,搂了搂他,应了声:“嗯。”

    “父亲在看什么,羡之也要看。”羡之说着便伸长了脖子,看向书案,除了最后落款处五字里还能识得两字“平之”以外,便再不认得旁的字。

    羡之伸手点了点那两字,唤了句:“平之。”又抬头望了望他的父亲,像是在等着父亲夸赞,他眨了两下眼,却并没听到那句夸赞。

    赵祚低头看向了自己怀里的孩子,打羡之从出生开始,便因着他与梁酌的原因,在各家怕是都受不到什么好眼色。

    他也给不了羡之一个父母恩爱的场面,唯一能给的便是让他在自己怀里撒撒娇。

    “以后可不能这么叫。”赵祚说。

    “哦。”羡之听了,眉毛耷拉了下来。

    “羡之,你……”赵祚顿了顿,“你喜欢他吗?”

    “谁?”羡之抿了抿嘴,“美人哥哥吗?”

    “嗯。”自前日羡之见了谢无陵之后,这两日便总在府里提起,别说赵祚知道,便是连守门的小厮都知道小公子有了一个美人哥哥,每天都跟嘴边念叨。

    “爹爹喜欢,羡之就,”和着羡之的两声傻笑,赵祚听到了他的答案,“喜欢!”

    “我何时说了喜欢?”赵祚摸了摸怀里娃娃的脑袋,轻声嗔了句。

    “哈,爹爹就是喜欢,那屋子里还有爹爹的画,画的是美人哥哥,羡之知道。”羡之抬手遥指了那湖畔不远的一处小屋,正是赵祚的书房,除了羡之,旁人没有赵祚的允许还是进不去的,连梁酌都不行。

    羡之回头看着赵祚未展开的眉,方才的欢快又尽数怂了下去。

    羡之低头玩着赵祚的另一只手,他最喜得和爹爹同处,爹爹待他是不一样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爹爹待他比待母亲是要好上许多的。

    “羡之还知道,美人哥哥给爹爹写了信,羡之认识这个字,羡之也要学,要和美人哥哥写一样的字,爹爹会不会特别喜欢羡之?”

    羡之的眼不知道从了谁,一笑便没有了。

    赵祚却抽出了被羡之握住的那只手,在他头顶拍了拍,才道:“这话,不可说与旁人听。”接着又是一声轻咳,叮嘱着,”你母亲那处也不行。”

    “为什么?”

    “说了,你便见不到美人哥哥了。”赵祚说。

    “那不说是不是就能见到美人哥哥?”

    “嗯。”

    “那要拉勾勾,爹爹不能骗羡之。”

    赵祚依言伸出了小指,羡之立马也伸了他的小手去勾住赵祚的小指。而后又痴笑了一几声,倒引的赵祚也笑出了声。

    这大概是赵祚第一次在羡之面前笑,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却让羡之了。

    那时的他,便一直以为,美人哥哥是能让他爹爹笑的

    现在想来,可能这就是缘吧,他那时念着自己的师父,他的父亲却一直爱着这位师父。

    繁华一时的雍国公府,终是躲不过一地荒凉,如今又被付之一炬,只剩一二个花园岫石还立在其间,无动于衷。

    “师父。”羡之跟着谢陵一路走到了一处偏院。

    谢陵却站在一处被烧焦的树下,迟迟未动,良久才出声:“这处,我住了三四个月。喏,”他抬手指着那一棵烧焦的树,“本是一株杏花树。你父亲,曾经就在那株树下等我,我启门,他,回首。”

    谢陵的桃花眸又觑了去,好像看着了树下的那位玉冠人。

    “那时候真好啊,一切都还朦朦胧胧的。”

    “现在也很好的,师父,你回来了,就很好了。”

    “就是啊,山人。你可以一直住在居衡,还有我和羡之陪你,你要不喜欢我,还有观之哥哥。”

    谢陵却只摇了摇头,没答话。可嘴里的一口腥甜却是再压不住了,他当了两个小辈的面,吐了出来。

    躬了身去,正看见羡之先一步挡在了陆岐的身前,这才像放下了心般,抬袖拭了嘴上的血,咳了两声后,又兀自打趣道。

    “亏得这天黑,瞧不见。”

    “陆岐。”羡之替谢陵拍了着背,才将陆岐拉到一边,轻声道,“回居衡找下父王吧。”

    陆岐闻声点了点头,未曾犹豫半分便跑了出去。

    谢陵看着陆岐离去,问道:“他去何处啊?”

    羡之正要答话,却听谢陵又抬手摆了摆道:“走了也好,总不能让他瞧着我一直吐,这孩子啊……倒是听你的话。”

    却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陆岐的身世,羡之是知道的。羡之眼里的情意,也不止当初谢无陵所估计的那般,反而要深得多,就像……就像谢无陵当初看赵祚的眼睛。

    活得太清明总是不好,人若能一直不听不看不闻,该多好。

    谢陵本来该说的后话并没有说下去,他又大喘了口气,压下了喉咙的痒意,正色道:“你呢,要问什么?”

    月光落在谢陵一身黑袍上,倒显得他的脸色更苍白,苍白得令人心惊。未被拭去的一道血还留在嘴角,倒更像是这残垣地的一缕游魂。

    “雍国公府里的事。”谢陵抬眼看向了羡之,也正对上了羡之的眼。

    当初在雍国公府的这段,羡之并不知晓,谢无陵和赵祚曾经都未同他解释过,现在自然也不必知晓。

    只是谢陵回绝的话还没出口,便被羡之抢了先。

    “师父自进府,手便在抖。我以为是冷,可方才我替师父顺气,师父的后颈,是汗。羡之没有祁先生的眼力劲,不知师父得了什么病,但羡之跟着师父十年,还是猜得出,师父现在是惧这国公府。”

    羡之向谢陵逼近了半步,轻声惑了句,倒是把曾经谢无陵的模样,学得了十成十:“师父,究竟在怕什么?这国公府,有什么可怕?”

    “有。这府,吃人啊。折了所有人的傲,我师兄当年啊,倒真是煞费苦心了。把一盘死局,盘活,如今呢。”

    谢陵轻哼了一声,道:“又自己给自己找了个死局待着。唉,莫说莫说。”

    谢陵摆了摆手,又迈了步子,朝院里的石凳去,同是夏夜,却是物是人非了。

    “你听?”

    “要听。师父的那件戏服,师父肩头的伤,羡之都想听。”

    “那便得由王丞相乞骸骨时讲起了。那时,你也不过四五岁模样?”

    “是,那时羡之尚幼。粗识几个字,还在跟着父王和母后来国公府时,专门带给了师父看。”

    谢陵抬首,四顾了这满庭的月华,若不是身后是化为灰烬的屋舍,或许他还当以为自己是曾在这里住过那个风流郎君。

    “王丞乞骸骨,折子递上去的当夜,先帝便召了他入宫,彻夜长谈。后两相之位悬空。御史台曾被王丞一直压着的几道折子,一夜之间到了先帝桌上,先帝一月之间,先后罢黜了六部官员共十位,缘由多是贪赃枉法罢了。”

    “羡之曾在上朝起居注里看过这段,可听旁人说罢得都是问王党,树倒弥孙散,也是意料之中。不过皇祖父仁厚,于是未要他十人的性命。”

    “非也,六部官员十位,四位出自工部,其余各部不过一二人,雍国公当初受圣上旨意,行走的是哪个部,羡之可还记得?况十人之罪,岂是帝说赦就赦的。”

    “工部。这是拔的……大皇叔的牙?”

    “不,是警告,到底雍国公是他的长子。他是王,却还是父王。”

    人呐,总是偏心的,饶是先帝,也亦然。他把他所有的宽宏大量都给了他这个嫡长子,一分都不肯施舍给别人。

    若是当初谢无陵选的是雍国公,可能他的这条路好走许多吧。

    “之后呢?”

    “个中权术,你自幼便在我身边学,你还猜不到吗?”

    “所以师父来扶风,是让大皇叔站到风口,王丞相离朝,是让先帝的那把刀悬在皇叔头顶。而我父王才是最后那根压死他的稻草。可是父王却被罚了。中间生了差错?”

    惠玄人在昭行,算得尽这盘棋的结局,却算不尽人心。

    人心带来的变数,总是骇人的。

    “不,不只中间,从开头,便错了。错得离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