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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凑在一起说了半天,间或听到丁兆蕙清唱两句,依稀是“庭花自落无声处,且随沟月赴长流”,曲调清奇深幽,与时下的流行歌曲的审美比起来,大异其趣。

    白玉堂笑了了一声,轻声插了一句:“还挺好听。”

    丁兆蕙脸上露出些洋洋得意的表情来:“能不好听吗?这张专辑的主打曲目之一,词是大神写的,可不容易请到呢。”

    展昭也笑:“那你怎么不请我舅舅编曲?我舅舅也是大神。”

    他舅舅是如今古琴界数一数二的翘楚人物,与哪个词作、编曲的身价比起来,说一句大神中的大神也不为过。

    丁兆蕙做了个鬼脸:“我哪里请得动你舅舅,他是一般人嘛?”

    他这张专辑走的是古典风,格调不低,但毕竟还是流行歌曲,要想请动展昭舅舅那个级别的古琴大师,还是有些托大了。

    白玉堂听了,冷不丁又笑着说了一句:“我家猫儿也不是二般人物,你就请得动啦?”

    丁兆蕙遥遥踹了一脚:“别抠词眼儿啊……”

    丁兆兰端着茶杯笑起来,恰好饭后的甜点端上来了,丁兆兰起身接过,把为展昭叫的甜点送到他面前,顺手多给他那份甜点一把勺子。

    “别闹啦,吃甜点吧。”

    展昭的手指原是在桌上轻轻地敲击,平缓而有规律,在场的几位对音乐或多或少都是个行家,看得出来他在读曲,也不打扰多问什么。这会儿甜点上来了,展昭自己罢了手,捧过他的那份甜点尝起来。

    抹茶杏仁布丁加乳酪,冻得口感恰好,细润软滑,一口咬下去唇齿生津。

    蛮甜的。

    展昭吃得高兴,就送了一勺子往身侧白玉堂的口中塞:“鉴定完毕,好吃。”

    白玉堂倒也不嫌弃是他用过的勺子,张开口吞下去,尝了尝,顺着展昭的心意点了头。这才拿过另外那把勺子,偶尔挖一口尝尝,算是陪着展昭吃。

    他看过菜单,知道还有第二份甜点给展昭预备着。这只猫绝对没那么大的胃口吃完两份,多半是尝鲜,这份甜点展昭能吃完一半,白玉堂都得敬他是条汉子。

    剩下那半份半份的,从小到大,也就只有白玉堂不嫌弃他,次次帮他干掉。

    那头丁兆蕙也捧着自己那份甜点开始吃了。他是个歌手,嗓子是第二生命,吃得太甜容易腻到嗓子,因此一般不会多吃,尝两口算是解馋。遇到再喜欢的甜点,也不过一两口,余下的推给丁兆兰。

    那是他双生的亲哥哥,帮他吃剩下的食物简直是天经地义。

    丁兆蕙一点内疚感和羞愧感都没有。

    展昭咬着甜点考虑了片刻,才点头说:“行,找不到别人就我来吧。最近也不算太忙,帮梁鲜拍个宣传片子,她不急,我更不急。比赛也要在半个多月之后,编录一段曲子还是来得及的。”

    丁兆蕙高兴得很:“必须是你,我不找别人,那就这么说定啦。晚上我让助理把曲子的小样给你,改天我们一起对一对。”

    展昭应下:“好。”

    白玉堂本想说什么,但似乎又想到了另外的什么事情,最后也没开口,颇低调地坐在一旁给展昭解决他那果然被剩下来的半份甜点。

    幸好不腻。

    倒是丁兆兰听了展昭的话,生出几分兴趣:“怎么,你帮你妹妹拍宣传片?展昭,你既然乐意来拍片子,怎么不考虑考虑我的剧。我之前跟你说的那部武侠剧,你到底有没有兴趣啊,来不来?”

    展昭温温和和地笑,还是摇头:“我不拍戏,武术指导你尽管来找我。宣传片也不是我要拍,只是给梁鲜帮个忙而已。”

    若对方不是他妹妹,展昭哪里会跑去拍戏?他既不想成名,且不缺钱。

    这种事展昭没兴趣的。

    丁兆兰显然也知道,只能遗憾地放弃游说他——不过,展昭既然能拍一部宣传片,再拍一部武侠剧又有何难?

    “等回头片子拍好了,也给我一份吧。”丁兆兰心中自有打算,口中却不提了。

    展昭不知道是没看出丁兆兰的心思还是根本不在意,只笑了笑:“是商业片,回头出来了我问问梁鲜吧,或者你自己直接问她也成。”他顿了顿,终究还是说出了口,“你俩都在娱乐圈,还有兆蕙,若是有机会能拉梁鲜一把……”

    他其实不知道这样对梁鲜到底好不好,因此一句话说得犹犹豫豫。

    “多少年的朋友了,我们知道分寸。梁鲜到底是你妹妹,不管是不是亲生的,也当是我们自己的妹子一样,你放心就是。”丁兆兰扶了扶眼镜,笑得斯文:“那宣传片的事情你别管,我直接去找她。”

    展昭点头,算是默认了。

    ☆、Chapter 07 久违了的古琴声

    这一日梁鲜的拍摄接近尾声。

    宣传片其实很短,总共也才不到三分钟,涉及到的场景只有三个,校园,职场,河边婚礼。故事呈倒叙式线索,先婚礼,再回忆校园,镜头收归职场,纯镜头叙事,没有多余的言词,只靠脑补。

    展昭看剧本的时候,觉得这就是个平平凡凡的爱情故事。校园青葱之恋,职场搭档默契,两情相悦,最终步入婚姻。

    大抵爱的本相也不过如此,第一眼是投缘,第二眼是默契,第三眼就是缘定终身。

    梁鲜对他的想法表示认同,宣传片的本意也并不多么惊世骇俗,所思所想便是返璞归真。爱是如何模样的,同性之爱就是如何模样。

    爱就是爱,男男女女没有什么不同。

    本着这样平和温情的心态去参与拍摄,两人的镜头感相当好,加上展昭和白玉堂本身外形的优势,连同二十年情分的加持,连后期都可以省却不少事。

    梁鲜料到这次拍摄会极顺利,但没料想到会顺利到这样的程度,不到一个星期就收了工。

    拍完散伙,时间还早,梁鲜带着她工作室的小伙伴赶剪辑去了。因为整个片子没有对白,展昭和白玉堂都同期声都不需要录,算是彻底完成任务。

    “接下来呢?”白玉堂陪展昭送走了梁鲜,“去哪儿?”

    天气太好,暖洋洋的光线照得人简直不想动弹。也许是晴光太美妙,又或许是方才拍摄的镜头感还未完全褪去,那种执手凝目的清浅笑意让人感觉到了幸福的实质,展昭突然发出一句慨叹,十分温情脉脉:“这样的好晴光,真想谈恋爱啊。”

    天气这么好,你要来爱我吗?

    少年时读过的情话像一颗可爱的小糖球在舌尖慢慢融化,渗出蜜糖的味道,唇齿生香,无端端叫人心情特别好。

    白玉堂瞧见展昭眉梢眼角的笑意,心中一动:“难道你没谈恋爱吗?你要是敢把这句话散播出去,愿意来找你谈一场恋爱的姑娘大概可以从旧城门口排到机场去。”

    旧城门口在最东面,机场在最西面,绕过去得一圈。

    这话说得有点夸张啊。

    展昭轻轻碰了碰白玉堂的胳膊,没接他的话跟他贫嘴,只问他:“现在还早,我要去琴室看看我舅舅,你要一起吗?”

    白玉堂挑眉:“当然要。”理直气壮地说完这句,他又补了一句,“下午我陪你去看你舅舅,晚上你跟我回去,陪我外公吃饭。”

    这样才叫有来有往。

    展昭伸出拳头,小孩子一样与他触碰作约:“成交。”

    琴室坐落于市区闹中取静的地方,那地方是单独被圈出来的古街,依旧保持着许多古色古香的建筑,还算是一处风景区。

    白玉堂少年时也陪展昭来过这里,时隔十年,故地重游,此地居然几无变化,还如从前。他心中惊讶,但转念想到,既然风景区打的是古城怀旧的招牌,想来也不会轻易动这块地区的建设,否则哪里来的怀旧?

    雪窗斋也还一如从前,俏丽的绿藤萝垂下来,纤秀的兰草摆在琴案上,香炉里燃着幽幽细细的檀香,夹杂了一点冷梅的香气,闻之清心静气。

    白玉堂不由笑了笑:“十年了,这香气还是那个味道,真好闻。”

    展昭也笑。

    外间有学徒在帮着照看,展昭的舅舅段雪窗是从来不在门前待客的。那学徒姓王,叫做王元之,是段雪窗的入门弟子,年纪比展昭还小点。王元之跟随段雪窗有三四年了,自然是认得展昭的。

    “师兄。”王元之叫了他一声,“来找老师吗?”

    展昭看见了白玉堂眸中的讶色,于是笑道:“我就是沾了血亲的便宜,以我的资质,算不上是舅舅的弟子,元之,你叫我名字就行,叫‘师兄’我心虚得慌。”

    王元之也笑,摇摇头,说得一本正经:“那不行,不管什么情况,先入门的就是师兄,这就是规矩嘛。再说了,我叫你‘师兄’不好吗?多亲切呀。”

    两人回回见面就称呼的问题都要闲扯几句,展昭早就习以为常。这次为着给白玉堂解释,还特意多说了两句。

    说话的功夫有客人上门看琴,王元之就忙去了。

    展昭是自家人,白玉堂也不是外人,两人冲王元之挥挥手,自己踱步去后院的琴室里找段雪窗去了。

    “这个不算是正经的师弟呢,一口一个‘师兄’叫得甜,反倒是你,”展昭斜睨一眼白玉堂,戏谑道,“明明是正儿八经的师弟,偏总不叫师兄,真不可爱。”

    白玉堂听他旧话重提,故意做出吃醋的孩子样儿,笑话他:“要可爱的师弟?转身出门右转,那正厅里的那个就是你可爱的师弟。”

    想要听我叫你师兄?

    等着吧。

    斗了两句嘴,琴室在眼前。展昭不再玩笑,领着白玉堂进去,琴室里端坐着一个中年男人,眉目冷峻严肃,却生了一双弯弯的凤眼,撩起长睫看人的时候,凤眼如春冰融化的长川,竟有潋滟之色,似雪山银狐,当得起一句“美”。

    “小白来了啊,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段雪窗笑吟吟地问了一句,滚水开了一沸,他取了茶壶,问的不是展昭而是白玉堂,“喝绿茶还是红茶?”

    他语调温缓平淡,好像白玉堂不是离开了十年,只是出去玩了一趟似的。

    段雪窗不笑的时候,端方肃谨,一笑起来就令人感觉到可亲可敬,他是展昭和白玉堂从小就非常喜欢的一个长辈。论及在小辈中的人气,大概只有邵家老爷子能与之比肩。

    白玉堂与他十年未见,心中依旧感到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