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插柳 作者: 公叔度 第46部分阅读

    无心插柳 作者: 公叔度 作者:肉书屋

    无心插柳 作者: 公叔度 第46部分阅读

    ,“当然……你看了可能就不怎么喜欢了。你胆子那么小。”

    谢源点点头,非常赞同他说的话:“那就烹了他。”

    “什么?”盗曳侧过耳朵,“你说什么?”

    谢源很乏力地支颐闭目,美得惊人:“我问你鼎里头的水烧开了没有。还让你把他的嘴堵上。”

    “哦……”盗曳惊呼了一声,然后又再次惊呼,“哦!”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这种方法。他不知道杀人术可以和烹饪联系到一起,虽然他也曾经试想过,如果凌迟要割三千六百刀的话,是不是切下来的肉在滚水里一涮就熟,像吃火锅一样。

    云中流一直呆在一旁听他们的话,这时候,他上前一步按在了谢源的肩膀上:“这样不行。”

    谢源慵懒地抬了一下眼皮。

    “事实上每个教主身边都有一个人负责记录他的言行。”云中流用他粗声粗气的嗓音局促道,顺便往旁边迈了一步,露出背后趴伏在石阶上的人,“……会被记下来的。”

    “史官。”谢源脸上闪过一丝惊异,但也仅仅是一丝,“不错,这个规矩不错,还有那么点正统的意思——你是史官?”

    那人把笔尖放到嘴里哈了几口气,在白纸上飞快地记录下来。他大概是高度近视,所以笔尖总是戳到嘴边上,看上去就像好久都没有剃胡子。谢源伸长脖子一看,上头已经在写关于他今天的所作所为。

    一七一、埋葬过去的黑字

    “会被记下来的。”云中流悲哀地重复一句,“别人会说你不仁。”

    “你会记录我说的话么?”谢源和善地问史官。

    史官抬起头来:“比较重要的话……会编成起居注疏。”

    谢源点点头,又问盗曳水烧开了没有。盗曳表示在鼎里头烧水不太可能,所以他们选择把热水直接倒进去。“一小会儿,在一小会儿就满了。”

    谢源看着李家的大小儿子在地下惊慌失措的模样,淡淡地吩咐道:“不用太满,容易爬出来。等会儿把他的嘴堵上,一定要记得。”

    大鼎上不久就升起了白雾,谢源使了个眼色,两个黑衣从者架着李长老飞上了铜鼎,顺便点了他的哑|岤。那上面已经铺好了一架木板桥供人行走。鼎实在是太大了。

    李长老剧烈地挣扎起来,从底下看不到他的模样,也听不到他的声音,所以谢源心安理得地等着。过不了多久,铜鼎上头窜起了一注巨大的水花,巨大到在跳水比赛中会得负数的程度,然后就是弥漫的水汽。在关注这些事的人鼻端弥漫起假象的血腥,或者肉香。史官用他疯疯癫癫的脸看了一眼,默默地趴下来继续书写的工作。

    “他把你记下来了!”云中流性急地跳脚,“你会遗臭万年的!”

    史官无视他的愤怒,对着谢源含糊道:“你有什么想说的么?”虽然他的样子畏缩得像个乞丐,但连盗曳都感觉到他话里浓浓的、审问的意思。

    “三年,王致诸侯,烹齐哀公于鼎。”谢源用血琉璃一般的眼,扫过等待的史官。

    史官一愣,扑倒在地用力哈了哈笔尖,万分激动地记录下他的话来:“三年,王致诸侯,烹齐哀公于鼎……三年,王致诸侯,烹齐哀公于鼎……太妙了,这个用典太妙了……”

    谢源对云中流笑了,“我会流芳百世的,如果这本起居注疏上可以冠上真正的庙号。”

    他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因为仁义。”

    云中流和盗曳彻底不明白了。但是看着欣喜若狂的史官,和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的谢源,他们都觉到了空气里沉浮着的疯狂因子。这个史官原本就疯疯癫癫的,但是谢源不该如此。

    他们开始担心起来。云中流是见识过暴君的,当初谢源不听话的时候,姬叔夜也是那个模样,总是做出骇人听闻的事情来——要想,他是多么训练有素的克制。

    但事实上,谢源也仅只一次放纵了自己的郁闷。正当所有人因为新教主的爱好是把非议者烹了而忐忑不安的时候,他却又变回了温良恭俭让的模样,主持了姬叔夜和金克颐的丧礼。

    他的吩咐是丧礼从简,至于墓碑的事情,他想了很久。

    “也许应该建两个墓……别那么看我,我是说叔夜那个。”

    “把你的也做进去?”盗曳拿笔尖搔搔头。他抓着笔的形象完全可以去参加动物世界的拍摄,拍摄大猩猩模仿人类的那一集。“挺好,”他很中肯地说,“教主的墓地十个风水宝地,全昆仑再找不到更好的地方了,你们俩挤挤,挺不错。”

    谢源点头:“挺不错。墓这个东西还是早点做了好——把碑也刻上。”

    盗曳“啊”了一声:“一块碑还是两块?上头怎么写?”

    “不符礼制。”史官撅着屁股趴在一边,下了结论。

    谢源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简短地叫了一声喂,史官抬起头来,他知道那是他现阶段的名字:“你说不符礼制……那你觉得我做教主,符合礼制么?”

    史官摇头晃脑地讲起大道来:“一般的继位有两种顺序可以参照,兄终弟及或者父死子继……你这个……你这个是比较罕见的夫死妻继,历史上只有武则天一个人。”

    谢源道:“能给我改成兄终弟及么?父死子继我也不太好意思写……”

    “不行。”史官咧嘴,笑得像只干瘪的猴子,他的领地就是眼前的一张白纸,不容置喙。“或者我可以给你写得好听一点……皇后称制,怎么样?或者太后称制。”

    脸上带着买一送一的j商惯有的笑意。

    谢源恹恹地把脑袋缩了回去:“那还不是一样……”他对盗曳吩咐那就一块吧,一块墓碑,上头写两个人的名字。

    “你大爷的……这样我要准备两种颜色的漆!”盗曳发了火,抓着笔在一张清单上胡乱涂抹只有他看得懂的符号……也许也不算涂抹,谢源觉得用摩擦两个字更为合适。他看着上好的狼毫干枯地擦过纸面,无意识地计算着:当盗曳手臂拖曳的速度达到什么值……设为k好了……这张纸会因为摩擦生热而起火。

    “你可以只准备一种。”得到k值的谢源缓缓道,这样让他的回答显得经过深思熟虑。

    盗曳目瞪口呆。

    墓碑上的字只有两种颜色,黑,或者红。黑是威严的死亡,红是恭敬的生命。一般来说,夫妻合葬的墓,总会在上头写上xxx之墓,夫/妻xxx立碑的字样,当然谁先谁占黑,留着红彤彤的一个人年年清明的时候带一罐黑油漆,把亡人的名字刷一遍。一年年地刷下去,总有一天他老了,爬不了山,也刷不动了,于是换成小的来刷。这多少有点悲哀,不过用不了多久,未亡人就以亡人的身份被抬了进来,永远都不会离开——小的们会把他的红色油漆刷成黑色,就像他们本来就是黑漆漆的一对。

    这个习俗在盗曳的大脑里打了个转儿,没有引起多少感情的波澜,所以随即就误解了谢源的意思:“你是想把教主刷成红色以示他……那个词叫什么来着,永垂不朽?好吧……反正本大爷到现在还没找到他的……”感觉到对面的冷风,他赶紧在舌尖咬住“尸身”两个字。

    “黑色。”谢源言简意赅道,扭头看着一拳头大的窗外。窗外风雨欲来,阴测测的。

    盗曳咽了口口水:“你要殉情?”

    “把我房里的旧衣服整出来,建个衣冠冢吧。”谢源淡淡地说,“反正……也都是衣冠冢。”

    姬叔夜和金克颐落葬的那天,谢源不许别的人与他一道祭祀,所以盗曳等人只能远远地看着,看他袖口上别的那一朵丧章在细密的雨水里飘飘荡荡。

    谢源在姬叔夜和自己的碑之前烧纸钱。纸钱被雨打湿,都黏在了一起,然后被灰烧成了黄黑色的固体。他低垂着眼睫,雨水划过他的侧脸,所以谁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哭。

    “他不舍得你一个人上路,早在底下等你了。”烧完纸钱,他发了一会儿怔,在新碑上刷了第一回的漆。名字变化的时候,他没有犹豫地添了黑漆。

    “你们都舍不得对方一个人过。”

    他拿着香,在前头磕了几个响头,“我欠你们的债,都会一一归还,你们如果愿意等的话,给我一些时间,我会带你们回宗周太庙。”

    说完他莞尔一笑,“我看你们也不在乎。”

    有人说,那天有一阵妖风在墓顶盘旋,是玄龙的模样,然后在教主叩拜之后钻入墓中,雨才小了。

    也有人说是两条。但是鉴于谢源还活着,这不吉利的话自然立马被封了下去。

    谢源后来的时间都花在金克颐的墓前,那不是衣冠冢,所以他看着人把棺材放下去,一铲子一铲子的土落在棺盖上,像是绽放在夜空的礼花。

    盖棺了。有人说。

    谢源点点头,神色复杂地看着墓碑。那里写着父金克颐,还有子谢源,他怎么看怎么觉得不真实。

    这就是父亲了。

    可是他还没有意识到,就已经失去了。

    现在想来金克颐一直很想跟他说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没能说出口。也许是愧疚太多,也许是离别太久,而时间看起来还那么长,总觉得下一次敲开门,还能一起去临冬的寒江上钓一尾活鱼,喝上红泥小酒。

    应该多问问他的,谢源想,你总是不愿意多管闲事,殊不知那些也许并不是闲事。有很多蛛丝马迹,不是么?你都不愿意想。

    夏天时候他揽到怀里的孝经,秋天的那一次真气逆行,还有前不久去寻神医的路上……或者更古早以前。更古早以前的事情也跟你想象的完全背道而驰。那也是一个初夏,下过雨,他帮你揍了碧瑶宫主一顿,抢了碧瑶珠出来。

    “快吃了。”父亲总是依照自己的愿望独断专行。

    儿子低头看看,接过带血的、据说能救命的东西。

    父亲又吩咐了一次快吃了,甚至僭越了尚未戳破的身份,狠狠催促了几句,然后因为伤重不得不先行一步,临走的时候还嘱托他,快吃了,吃了还能成仙哩!

    儿子大概是没吃。他大概知道一些事情,比如说他的情毒已然解了。但对另一些事情却依旧想不明白。

    比如说:他并不希望那一个对他下了毒手的人……死。

    他握紧了碧瑶珠,好像握住了希望。

    所以他最后大概都没有吃,否则早就成了仙,哪里会坠下悬崖,被他,被谢源有机可乘。

    这大概就是故事的真相了。真相隐在昆仑虚上的那一场雨,和虚无缥缈的妖风里。谢源走近那场雨,就被压得再也直不起腰。

    一七二、兄弟歧路

    谢源就这样当上了官,魔教教主,虽然不太好听,实权却很大。基本上就是他一个人怎么说底下人怎么做,嘤嘤说,诶你不是皇帝么,谢源摸摸她的脑袋,我就是个教主。

    嘤嘤说,“我以为皇帝也就是这样子的……”

    只有谢源觉得这样不太好,他认为,一定是李长老的肉汤把诸位吓到了,于是特别还安抚了一下李长老的家人。不知为什么,李家出来抛头露面的只有妇弱。对付妇弱是谢源的拿手好戏,他在老妇人或者年轻妇人的哭哭啼啼中随她们的叙述一一展现出惊讶、好奇、欣喜、沉痛、悲恸的情状,让她们感受到恍若父亲般的慈悲与怜爱,这个父亲跟她们的心紧紧相系,总能顺着她们的感受给予安慰。一顿话下来,李家有不少未亡人甚至要爱上谢源了。

    谢源很好地把她们安顿下山。然后把长老会里剩下的两个最有权势的叫来:“我上次说的事,你们商量得怎么样了?”

    那两人面面相觑,绵羊一样瑟瑟发抖。他们的祖先大概是跟姬千绝从宫中逃出来的公卿,或者是溃逃的路上保护他的土豪,当初会选择这条路,一定是有许诺的好处存在。但是过了百多年,他们大概都忘记了,谢源看他们也只觉得是一般的豪绅,眼底精明却惜命得很,不像是会拼的人。

    谢源好意道:“大长老的事,你们考虑得怎么样?谁来做?”

    两个人微微松了口气,然后显出喜出望外的强自镇定,显然没有想到这等好事居然真得落在了自己的头上——他们这几日思来想去,都觉得谢源会把长老会整个给做掉,毕竟他与云中流是一气的,现在长老会和教主之间的斡旋者金克颐已经不在了,他们可没有天真到以为,魔头会因为死去的父亲而放过他们。还有那个什么盗曳,不就是他的左臂右膀么?他们这几天可是如惊弓之鸟一般,正往山下偷偷摸摸送家小。

    苍白的长指在桌上敲击了两轮,魔头微微一笑,“没有?太谦虚了,要不两个人一起干?这段时间宫里头委实不太平。你们先干着,到时候看谁比较上手就……哈哈,当然这个都可以以后再商量,轮流坐庄嘛。”

    两人自然是千恩万谢地拜退。

    “千绝宫说到底是个杀戮地,的确不宜带着家小。除了婢子,把妇孺都安顿下山,这件事可以慢慢做起来了。”

    两个人吓得屁滚尿流。

    盗曳从背后撮着葡萄跳出来,“你倒是现学现卖,他们还当我们在宫里头插了多少眼线呢!不过……你这是为什么?大家住在一起,不是更容易控制么?”

    谢源微微阖目:“控制?控制什么?我对他们还没什么兴趣,没打算带出去。”

    “带出去?”盗曳抓抓头,“带去哪儿?”

    谢源沉静不语。

    盗曳往嘴里丢葡萄的活儿停了下来,蹲下身仰视着他,“喂,你别这样……心里憋屈跟咱们说说话!我,小荷,还有丫头,四叔。日子又不是不过了。”说着把一颗葡萄塞他嘴里,胡搅蛮缠的,像只猢狲。

    谢源淡淡地笑了笑,咀嚼了几下:“最早在我身边的人是你,想不到最后还是你。”

    盗曳伸手揉揉他的脑袋:“总算看出来啦?!真是够笨!”说着,跳起来回房搬了几坛烈酒,大大咧咧拍开封泥,“你喝不喝我不管,我先干了。”

    谢源笑了起来,和他一撞,小饮一口,烧的眼角眼梢都红:“你这人……你这人……唉,我还没过七七呢。”心里却被暖暖的情绪撩了。盗曳想让他喝醉了好受些。

    “什么七七,哪能让死人牵着鼻子走。”

    “总觉得我欠他们良多。”谢源被“死人”二字勾起了伤心,也没有空去计较盗曳毫无教养的蔑称,捧着酒坛子竟有些呆了。“这些天睡在床上,总觉得叔夜也躺在身边,还在呼吸。迷迷糊糊的时候也会梦到……父亲。”

    盗曳咂舌:“这么可怕!这么可怕!你不早跟我说!我来陪你睡!”

    谢源伸手推了他的脑袋,笑骂起来:“比喻听不懂?比喻!”

    两个男人喝多了,话也多,盗曳劝他,悲恸也就悲恸一阵,哪能就一直悲恸下去呢,变得跟个变态似的,这不划算啊。“再说了,你这个模样,眼看就要做大魔头了,那、那陆兄弟的事儿咋办啊?他要知道了,可得气疯了。”盗曳小心观摩着他的脸色,轻轻嘟囔,“你让小鹿咋办呀。”

    “还没有他的消息?”

    盗曳摇摇头。

    谢源冷哼了一声,“他走的时候想过我怎么办么?”话虽这么说着,眉毛却垂落了下来,那层淡淡的、却看起来坚不可摧的冰封,像是一瞬间被火融化。他举着酒坛子饮了一口,拿袖子擦了擦唇畔,意识到这是陆铭常有的不卫生动作,脑海里那张脸就自动弹跳了出来。眼睛大大的,又干净又羞涩,但偏偏很爱面子,弄得别扭又不坦率了。

    实在很英俊很可爱的男孩子。

    “他是我弟弟。”谢源淡淡道,“我和他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我娘以为我爹死了,改嫁陆家,我爹一气之下就……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盗曳是不知道金克颐和陆铭之间的事儿的,乍一听就从凳子上跌了下来:“那你们……你们岂不是……”

    “是啊,”谢源呵了口酒气,脸颊红红的,“不过连男人这一步都迈了出去,是不是亲生弟弟,好像也变得无所谓了,反正这亲缘……要真说血浓于水,其实各自长到二十多年,想都没有想过对方的存在吧?也成了完全不一样的人……我心里是拿他当情人看的,弟弟不弟弟,我可不是一直在照顾他?但要我因为这层关系放弃掉,我……我只是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他大概很恨我吧。”

    谢源低下头,很失神地望着石头缝外的天,“你说,他怎么就走了。”

    盗曳喝大发了,两手一松躺他腿上,来个醉卧美人膝,不一会儿就高高低低地打起呼噜来。

    “他是恨我身上留着仇人的血么?”谢源翻手,望着手腕上青青的血管,摇摇头,“这别扭的孩子……如果是这样,大概这一生都不会再见面了吧。”

    这本来是句很平实的话,但是谢源没有办法把他说完,他心中块垒太多,顶得他的天都要塌了。他不敢开口,如果开口,他怕他会落泪。“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想。一个人身边的位置能有几个,旧人走,新人来,他会忘记,陆铭大概会更容易忘记,忘记那些没来由的风花雪月,偷来的温柔缱绻。他们都会输给时间,是他们太狂妄了,恍然情多。他是很羡慕姬大教主和谢左使的。他想他现在似乎有些明白了。

    他轻轻地把盗曳放在椅上,挑了个稍大点儿的窗,感受着透着昆仑绝顶终年游曳着的、冰冷的风。

    一轮旧月。

    “你千方百计求我一诺,”白衣公子偏头,“原来到头来却是不要的。”

    从此以后我一个人牵挂,却不会再有回答。

    盗曳醒来的时候谢源与他说:“你成亲吧。给宫里头冲冲喜。”

    盗曳“哦”了一声,浑身上下都战栗起来,像是一只酝酿着打鸣的公鸡,无比警觉地对着东天叫喊道,“娶谁?”

    “你想哪个?”谢源笑。

    他这一笑就是寻常的模样了,不单云淡风轻,一派心如流水,还很是妩媚。盗曳心想,莫不是好事终于轮到本大爷我了,脚下画着圈圈,不经扭捏道,“这……这你说了算呗……寡妇二婚什么的……本大爷也认了。”

    “嗯。”谢源点点头,“那好,我就择个良辰吉日叫人准备下去。长老会里的事应该不会再出差了,我让最大的两家并任大长老,现在两家应该只顾着互掐,没有这个空来对付我。”

    更重要的是,千绝宫满打满算就这么点儿人,经历过一次不太血腥的政变,差不多也够了。那天还收了好几条尸呢,谢源心里是不大舒服的。他怎么都觉得自己是大材小用了。他比较愿意去教化教化顺民,对这种生在西域长在西域,没什么见识成天就知道打的,实在提不起兴趣,这几天正准备给正在训练的“刀”添一门文化课。盗曳和云中流觉得这是脱裤子放屁:“人都煮了……还教化呢?”嘤嘤推荐直接严刑峻法嘛,她很想愿意研究研究拔下来的人皮。

    谢源呵斥他们屁都不懂:“法家那一套拿出来人心就坏了,现在还不够坏么?!我这可是日后起家的基本盘,崩盘了带不出去了。”

    云中流不解:“你老讲带出去带出去,你这是带去哪儿啊?”

    谢源又是但笑不语。云中流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问不出来了,把其他人喝退,神色凝重地告诉他:“我有一个坏消息。”

    谢源一愣:“那好消息么?”

    云中流“啊”了一声,“好消息?我不知道,谁告诉你的?我只有坏消息。”

    谢源有些蠢蠢欲动,他觉得有可能是陆铭在哪里调皮捣蛋。他杀伤力比较高,一调皮捣蛋,传到他这儿就该变成了xx分坛惨遭烧杀抢掠……

    “你的确可以名正言顺地上位了。”云中流按住他的肩膀。“其实……其实叔夜有个儿子。”

    谢源讶然。

    云中流慌忙解释:“他并不知道这回事。他就算知道,也不敢告诉你……他不会。他不会让个女人爬到你头上。”

    谢源微微一笑,“那这应该是个好消息。孩子多大岁数,在哪儿?”

    “不,”云中流局促起来,四下望望,仿佛周围有什么可怕的东西,“那个孩子……保准是个坏消息。那是棵蔫秧子。”

    一七三、寡妇儿子

    云中流本来什么结果都猜到了,谢源会暴跳如雷,谢源会以泪洗面,谢源会跑出去刨开姬叔夜的坟伏在他身上大哭:你这个死鬼居然在外面生了个小畜生……就是没想到居然是欢喜的模样。这不符合常理。他郁闷地想,莫非真是看了大道理、学会后妃之德了?像那什么歌里唱的,两只野鸟儿隔着沙洲啾啾地叫,好身材的阿妹,阿哥等得心里好心焦……于是阿哥他老婆就帮他把阿妹娶来什么的……

    可见云中流还是有点文化的,至少把流行音乐歌词集《诗经》翻过一遍,虽然被理学家给荼毒了。

    谢源还细细地询问了这件事的经过,云中流咳嗽了两声,害臊道,“就是那个那个……然后随便生了个呗。”他心里还当谢源是小孩子,小孩子,就不该对生育过程的细节了解太过——他心里的成熟期大概是人类五十岁以后。他也不想一想,谢源做过的爱比他见过的女人都多。

    原来,当初姬叔夜饱受“铭心”之苦,谢源又整天甩着他懒得理,可怜的教主大人一发作起来,满地找不着人,实在忍不了就胡乱招个幸。然后凄惨地被谢源撞到,形象一天比一天黑暗。姬叔夜有时候觉得,自己如果哪一天掉到臭水沟里,在谢源眼里大概还会稍微干净些。

    在姬大教主的形象不断腐化的漫长岁月里,他也考虑过生育的问题,觉得自己似乎是应该准备一下,毕竟他的身体不算太好。但是听说,南疆有种蛊可以让男子生育……姬大教主又瞬间觉得自己时间还挺多的。虽然现在和谢源的关系不太好,但也不能为了一时的安生就埋下家族的祸根。他姬叔夜的嫡长子,是吧,怎么都该让谢源生是吧,反正那蛊也不是太贵,以他的面子要取到还不是易如反掌。若是先生个备胎,以后谢源被个女人排挤怎么办?他就这么一个千绝宫,可经不得分家了。

    谢左使如果知道他在想什么,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但造化弄人,姬大教主还没有陪着谢左使迈出生物学上的伟大实践,两个人就双双故去了。

    于是,做了漏网之鱼的某个女人就突然伟大起来。她是千绝宫的一个婢子,被送给了酒醉的教主,然后非常聪明地乘着教主还醉,偷偷跑下了山,在某个旮旯里给姬家留了种。这件事,她也非常聪明地只告诉了云中流。除了年纪大、心慈手软的云右使,千绝宫中还有什么人可以依托呢?想想教主吧,明令侍寝的婢子事后灌汤净身:他已经过得很凄惨了,可不想再弄出个儿子来让谢源握住把柄分家。再想想谢左使,虽然是个不着家的,但一回来,就在教主门外阴森森地缠刀,整一个吕后啊,非被他切成|人棍不可。

    云右使自然很对得起他妇女之友的名声。他作为两人的四叔,从姬叔夜一出生,就开始愁苦姬家要绝后的隐患——之前他在为老教主生不出姬叔夜而愁苦——这种时候就欢欢喜喜地瞒天过海,把那个孩子送给一家猎户照看。

    果然,现在派上用场了!

    谢源跟着云中流在甬道里穿梭,怀着无比的好奇和希望,就觉得连冷硬阴森的石壁也显得可爱起来,更不用说面无表情瑟瑟缩缩的婢子。

    姬叔夜的孩子,会是什么摸样?一定是个软绵绵又听话的小少爷!眼角耷拉着,奶声奶气,聪明又好脾气,还很温柔的……

    他乐颠颠地想着,脚步如飞。

    他很清楚谢左使的立场,名声不好,长得太好,又孤僻又阴冷,靠着床事爬上了最高的位置,怎么看都不像是能镇住场的,一般来说都像是炮灰。他要洗白,恐怕得过许多年月,他一时间没有什么办法改变这种形象。但是有个人挡在前头就不一样了,他可以痛痛快快地太后称制。以谢源的审慎,无论如何都不能站在最前头挡风遮雨,这是非常危险的事情,何况他名不正言不顺。名义上有个人挡一挡,能提供足够的条件供他紧急时刻和稀泥。

    而且,这可是姬家的嫡系!他再神通广大,断了的血脉也续不上。这一来,突然有个小子能让他养养,武帝一系可算没有断了香火。“他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喜欢吃什么?”

    云中流道:“这我哪能知道。都等着你给他起个名字呢。”

    谢源讶然:“叔夜不知道,他娘亲也不给他取一个么?”

    云中流摇摇头。

    到了云中流房里,门一开,嘤嘤就笨拙地奔了出来,手上拿了串糖葫芦,一边跑一边往嘴里塞,不一会儿就跑得没影了。随之而来的是一团黑影,黑影以一百八十迈的速度滚上了谢源的胫骨,谢源嘴一歪,痛得五官移位。

    “龟儿子敢挡劳资的道!起开!“黑影在地下跳脚,非但不是软绵绵,反倒还踹了他好几脚。

    谢源觉得这不对啊,说话的强调怎么这么耳熟啊,不像是姬叔夜的儿子,反倒像是秦煜他儿子,这不会是当年妇产科抱错了娃吧?!赶紧把黑影扯起来一瞧。啧,乍一眼看过去,五官都找不着,就看到乌漆麻黑跟刚出锅的焦茄子似的。再定睛细视,一双眼睛精光贼亮的,一看就不好收拾。

    黑影只顾着拳打脚踢,小胳膊小腿的,又抓又咬又踢又打,没一会儿就抓到机会,往他主母手上狠狠咬了一口。谢源娇生惯养,穿过来又被他爹和他后爹宠得不像样,十指不沾阳春水,半点苦都没吃过,这一下嗷地出声就把手给松了,只顾得上查看两排又小又尖的牙印。那乌漆麻黑的一团立马稳稳地落在地上,小短腿跟个飞轮似地要往外去追嘤嘤。

    盗曳眼疾手快地把他捉回来。云中流一拍他的头,“没规没矩,还不见过你……你叔。“

    “狗日的!”姬家儿子狠狠骂道,“陪劳资的糖葫芦!”

    谢源没两下就被他撩火了:年纪轻轻满嘴喷毒气,跟个巨型垃圾箱似的,居然是姬叔夜他儿子,太可耻了!一时间“寡妇儿子、儿子还不争气”的感受发酵膨胀,气起来就想撩他一耳光。谁知那泼猴颇为机警,一个激灵钻到门外抱着立柱,“狗日的!狗日的!窝爹死了就把窝个没依靠的拖过来打!大清早的还不给糖葫芦吃!”

    因为云中流的好说话,他的屋子属于千绝宫少有的热闹地,前头有不少和他相熟的少女少妇老妇洒扫庭除,还有像盗曳这样年轻的“刀”来找他说事。因为谢源的缘故,这些人本来都打算告退的,这孩子炸地一闹,有不少人就停下来,十分惊诧地看着这边。谢源这辈子没那么丢脸过,一把将孩子抓过来推进房间里,把门轰地关上。

    孩子贼精,一看要关门打狗了,蚂蚱似的在房里窜来窜去,开始呜呜地讨饶,满嘴“爹啊泥死得早”“爹啊留下苦命的二”,要不是谢源早晓得姬叔夜都不知道有他这么个儿子,还要以为父子情深呢。好不容易把这死煤球给拎到眼前,煤球跟着小狗儿似的,两手频频作揖,就是两只眼珠子噌地睁大了。他呆愣了会儿,嘿嘿嘿笑起来,流下一串黏哒哒的口水:“美人啊美人……”

    “教主的种!”在一旁喝闲茶的盗曳一锤定音,“绝对的!错不了!”

    谢源又气又恼。不过近距离那么一看,孩子真跟姬叔夜长得极像,那鼻子那眉眼,俊秀温润,连瞳孔的颜色都是淡到像纯金的茶色,要谢源说这狗玩意儿不是姬叔夜生的,他都说不出口。只可惜他咸湿的表情太过让五官遭罪。

    谢源不太高兴地把孩子甩在一边,孩子立马滚桌子边上蹲着,一副眉眼弯弯很讨喜的模样,就是那双眼睛贼溜溜的。谢源不经想起姬叔夜来,要把这小孩儿培育成姬大教主那样让人如沐清风,他颇有些吃不消。

    “叫什么名儿啊?”

    “没名儿!”四五岁的孩子,一条小舌头亏他能转得那么顺溜,“俺叔俺婶都叫我小五!”

    云中流怂恿谢源取一个。小荷在一旁想了想,打着手势说,家谱里没说下一代是什么字辈。

    “就叫狗蛋儿!”盗曳大大咧咧地喝着茶,“名字叫得贱,好养!狗蛋儿好!”

    孩子不太高兴地瞪他一眼:“俺村有十七八个狗蛋儿!”

    “那就狗剩儿!”盗曳干脆道。

    谢源道什么狗儿狗儿的,像话么,你自己还正儿八经盗曳呢。

    “什么正儿八经,”盗曳翘了个二郎腿,“我小时候专门倒夜香,所以他们都就叫我倒夜香,后来觉得一大老爷们不能这么香,就把最后一个字去了,叫盗曳。”

    谢源喷出一口水,赶紧起身把孩子托付给小荷带,小荷捧起桌子上的面,小孩就蹲椅子上啪嗒啪嗒吃起来,像个地里蹲的老农民。谢源头痛不已地回身想去翻翻什么大学礼记,给孩子找个好名字。谁想这倒霉孩子还黏上他了,跟个蚂蚱似的黏着他的裤缝,一蹦一跳。

    谢源看着烧焦版的小姬叔夜口里哼哼着不入流小黄调,心中又蓦然升腾起寡妇儿子的诡异心情,憋屈得简直要死了。

    正当他计划把小姬叔夜培养成他爹那样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公子哥的时候,一个人突然出现在千绝宫,给他以无比巨大的威胁——姬叔夜的真寡妇,姬小五他亲娘。

    一七四、武林正道顺藤摸瓜

    好不容易被他揍乖了的姬小五凑在一边,“叔,泥还给窝寻了个亲娘诶?”

    谢源瞪了他一眼,姬小五知道他是在嫌自己口音难听,再这么说大概要被揍了,赶紧凑到他脸上吧嗒亲了一口。谢源与他讲:“那大概是你亲娘,你要不要去认认看?”

    女人抬起了头,姬小五显得很没有兴趣的模样,非常垂头丧气。

    “你不认识她?”

    姬小五满不在乎地说认识,怎么不认识:“她每年都来看窝两回,给窝带些桂花糕。”然后嘀咕,那时候就穿得稀奇古怪见不得人,不像现在这样……叔我能去揪她的裙子么?

    谢源揍了他一下,说那挺好。姬小五骂了句狗蛋儿才稀罕,一点都没有发觉,要不是谢源还有点良心,自己也差点成了狗蛋儿。

    谢源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心软在不适宜的地方。他养了个小公子,小公子是那个叫素馨的女人生的,他就莫名觉得矮人家一头,稀里糊涂就答应了。不能不说素馨捉的机会极好,大庭广众,谢源刚谦虚地撂挑子,她立马就窜了出来,一秒都不浪费。

    素馨当天晚上就把小泥猴给接了过去。姬小五被谢源丢到大木桶里头狠狠刷了个遍——他每天都要这么刷上几回,只可惜到现在洗下来的水还黑乎乎的——然后被裹上精致的小袄小裤。谢源在他身后推了一把,去吧。

    姬小五没心没肺地说叔,窝回来泥备好糖葫芦呗。

    他叔唉了一声。又挥挥手,靠在门边看他被人牵走了。

    谢源心里难过得厉害,总觉得自己儿子被人抢走了。盗曳说你这就是标准的鸠占鹊巢,你天生是女人吧?!然后非常慷慨地把自己的肩膀借给他。

    谢源于是非常爽快地就把纯爷们儿盗曳收做了倒插门,当然,是收给小荷姑娘。盗曳刚听到这一消息的时候简直像被雷劈了一样:“你说……娶小荷?”

    谢源抬了抬眼皮:“不愿意?”

    盗曳喜上眉梢:“愿意愿意,哪有不愿意,嘿嘿!她愿意么?”没节操的人永远都能有一颗接受飞来横福的心。

    谢源哎呀一声,忘了问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结果小荷居然真答应了,谢源觉得这太神奇了,他本来还以为要费许多口舌,但是小姑娘居然非常爽快。小姑娘说盗曳人挺好的,除却老喜欢杀人之外。

    盗曳就欢欢喜喜准备当新郎。那段时间是千绝宫里最安生的时候,长老会势衰;谢大教主忙着疗养他治不好的心伤,无为而治;西太后忙着养熟儿子,因为没有什么进展而顾不得其他。再加之整个千绝宫搬空了家眷之后就少了一千五百多号人,其余的五百多号人完全处于无政府状态。爷们没了家眷就每日开开心心地与婢女搞在一起,那个时候穿行在千绝宫的甬道中,随便都能闻到荷尔蒙的气息,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终日盘旋在昆仑绝顶。谢源都开始着手计算十个月之后的婴儿潮需要用多少资金来照拂。

    谢源见过盗曳和小荷凑在门槛上,傻乎乎的,跟当年的他和陆铭一样。

    盗曳:“阿源说咱成亲的时候,他要送你一对镯子,是你哥床底下那窟窿里头祖传的!”

    小荷(绣着花):我今天寻到一张菜谱,上头说有一道雪||乳|鲢鱼。

    盗曳:“啧啧……祖传的东西你说该有多值钱?到时候你会有不少嫁妆吧,咱们去山底下置地,好不好?我听说朔北那儿的地老便宜,一大片一大片,都是草场!中原就不行了,城池中央的都老贵。我去过西凉,啧啧,那可是繁华的地方!”

    小荷(继续绣花):我总想下山买一套绣针。我的绣针掉完了,寻起来像是在沙漠里找沙子,嘤嘤说用磁铁可以把它们吸起来,可是……我到哪里去寻磁铁?

    盗曳:“等咱们成了亲,置了地,就做地主,生好多娃儿,名字我都想好了,狗剩儿,狗蛋儿,狗尾巴草,狗洞儿——都好养活!到时候门前再养几只鸡……”

    小荷(绣花):我最近还在练天竺传过来的一套叫瑜伽的东西,练到七十九式了,我能把腿拗到头顶后面。

    谢源:……

    谢源确定盗曳和小荷完全可以相处融洽。男人跟女人相处最为融洽的时候,就是他们各说各的时候。只是男人再怎么样都会有一定的逻辑在里头,而女人可就不一定了。不过幸好,他们都不怎么在乎对方在说些什么,所以也没有这方面的互相攻讦。这是非常好的一对,谢源很满意自己的第一桩红娘美差。

    但是天不遂人愿,盗曳公子成亲的那天,久别的阿昭居然匆匆忙忙赶到了。阿昭一看宫里头在拜堂,转身就走,盗曳还以为他暗恋自个儿又没有抢亲的勇气,被伤透了心。新郎官怕好兄弟想不开,追了出去。

    阿昭哎呀一声:“你真是阴魂不散啊!我都不喝你的酒席了,你还追着我要礼钱做什么?”

    盗曳赶紧把他拉到一边:“你他妈还御剑山庄庄主,我都替你羞!对了,等会儿遇到阿源千万别他妈提金克颐的事儿!”

    阿昭苦了一张脸:“我没寻到他……”

    “他早回来了,他……他是阿源他爹,总之这事有点玄妙。”盗曳皱眉,努力做出最为沉痛的表情,提醒他大事不好。“总之别提,嘴巴给我闭牢一个字都不准提,喝酒去喝酒去!”

    婚宴上突然多了个人本来并不扎眼,但是如果那个人比平均身高多了整整一个头,强壮的胸肌比平均胸围宽了半个身,还一眼能看出来是个陷在土匪窝里的贵族,那么就算谢源眼神再散,也动不动要聚焦到他身上。聚焦了几回之后,谢源激动了,把风尘仆仆的阿昭叫到房里。

    “我虽然不能提,”阿昭脸上显出最为痛苦的表情表示哀悼,“不过我表示遗憾。”说着,低头,默哀。

    谢源被勾起了伤心事,口气想变得冷硬起来,但却没

    无心插柳 作者: 公叔度 第4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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