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插柳 作者: 公叔度 第24部分阅读

    无心插柳 作者: 公叔度 作者:肉书屋

    无心插柳 作者: 公叔度 第24部分阅读

    ,“我得看看他的情况。”

    “你有办法让他出来?”谢源躺平了又不安地撑起身,“你别是把他弄出来然后赶不回去哦!”

    嘤嘤出离愤怒:“嘤嘤嘤!”

    整个过程就像濒死体验,谢源只觉埋进了不见天日的地底,一切混沌。他想去触摸什么东西,却什么都抓不在手心,想要跑动,腿在虚空中绵软无力。他觉得似乎掉进了时间的裂缝当中,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直到很远的地方出现一道光。谢源被那道越来越强的光芒吸引,拖拉,用力撕扯,黑暗被驱雾拔蒙地拨开,整个人一头扎进了亮白之中……

    他猛地睁开眼睛。

    嘤嘤吓得扑到他怀里:“我流血了!”

    谢源好不容易才缓过神,吓得一懵:“哪里?我看看!他伤你了!”

    嘤嘤埋在他怀里哭得卖力。谢源哪里看过她这个样子,忙把孩子抱过来,“怎么了,说出来!”嘤嘤只摇头,光顾着把他的肩膀沁湿。谢源推她她也不懂,便就着两人想抱的姿势查看她的身体,结果一撩她的裙子,傻了。

    “你……”

    “我不知道怎么……”嘤嘤红着眼埋头,“我疼……嘤嘤嘤……”

    谢源头疼地把她乱抓的手箍住了:“你见着谢左使了么?”

    嘤嘤只嘤咛:“我……我不知道啊……你一睡过去我就流血了……果然老师说得对啊,不能随便用禁咒的嘤嘤嘤!”

    谢源一个头两个大,把月娘叫来,给她做性知识教育,自己则忧郁地在坛中转了一圈,正撞上老宋急吼吼去送信。自从大太太开始千里寄相思,青莲坛里就养了许多渡鸦。“慌慌张张,怎么回事?”

    老宋道,是总坛来信,跟计都商量那个收税和货币的具体事宜,正要回信。谢源扯了扯嘴角,意识到自己被踢出了决策圈,不免更郁闷了。“信是教主写的?”

    老宋看他面色不对,只讪笑。

    谢源郁闷得不知不觉抱了坛酒上房顶。

    “谢左使,你……”他欲言又止,“唉,反正我想什么,你也肯定知道。我们不能这么下去,你知道的。对不住了。”

    没有人回答。

    “谢左使。”

    谢源翻了个白眼:“怎么又是你?活干完了?”

    “入库的黄金他们会点。另外,总坛就要来人了。”青色的袍角在风里一扬一抑,一如海潮舒卷。

    “不冷么,下去披件大氅,省得说我亏负了贤良——顺便取我的琴来。”谢源扬了扬酒坛,“要喝自己取。”

    计都不一会儿就从墙檐爬了上来。他身形单薄,成日又呆在账房里,苍白得紧,看上去怎么都和习武两个字不搭界。也确实,他爬得并不容易。但是谢源总觉得这种不容易是装出来的。一般运动细胞不好的人,如果要从花坛跳上柴火堆再抱住房梁爬一段踩墙翻上来,怎么都会做些无用的、紧张又犹豫的小动作。可是计都一板一眼跟记账似的,每一步都算计得恰到好处,慢虽慢,却很省生物能,像是个熟练工。

    谢源看到那把吉他,一捂脸:“不是这把。”

    “不是?我只看到这个。”然后很中肯地说了句形制特殊。

    谢源心说可不是么,也不接过,只撩手轻轻一拨,清越犹豫的声响划过静谧的夜。计都微微有些惊讶:“很好的音色,这是什么?”

    “六弦琴。”谢源眯着眼睛看了看他,“送给你吧,反正我也用不上。”

    计都这次惊讶足了,坐在他身边看了他好久才收回目光,低声道了声谢,用冷清的声音细细问了些音准、指法。谢源也只知道些皮毛,还是室友念叨的,随便敷衍了几句,就听他绞了弦,用算卦拨起来,从断断续续,慢慢到大胆的流畅。谢源倒不是很惊讶,音乐天分高的人,拿手一门乐器,对相似的乐器接受度就高。他自己小时学的是琵琶,现在随便给一首歌,也能把简单的谱翻出来,这是最最基本的。如果他去学吉他,大概也挺容易上手,看来计都受过这方面的训练。

    “我有时觉得你这个人挺不可思议,”谢源撑着下巴颏,“你这样的人,到我身边来做什么?”

    计都顾自按着弦,但是谢源的额发被风吹到了他的脸上,让他不得不抬头。他对着谢源淡淡地笑了下:“先生,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有很多选择,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他们只是在认真地生活。”

    “你是其中一个么?”谢源笑,在他躲闪之前凑近,对着那一双冷淡的眸子,“你实话对我说,你这一生,有见过多少认真生活的人?——在你学算学,学鼓琴,在上等人中学习谈吐和礼节的时候。”

    他摇摇头:“你没见过那些真正认真生活的人,阡陌上的老农,商道上往来的商贾,背着箱箧战战兢兢的大夫。他们说话比陆铭还要乡土,不会用时髦的话点菜,不晓得大处的利害,斤斤计较,但真诚得可爱。”

    计都只道,自己是一个被调教的家奴。

    谢源嗤笑,“家奴?调教的内容有张开腿伺候人么?”

    计都面色一寒,谢源贴上他的耳垂,“那么现在你逃出生天,自由自在并且认真地活着,是在考虑御剑山庄人帅多金的少庄主么?”

    说罢,指了指他衣衽下不露痕迹的黄金带钩。

    九十二、山雨欲来风满楼

    “说笑了。在下没有谢左使那样的资质。”

    话音刚落,计都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后背重重地撞在瓦片上,头顶星空。吉他滑到一边,系带勾住了檐角,陈雪扑簌簌地往下掉。

    “一个连顺从都不会的家奴……让我想想,秦家,西凉秦家。这是秦家的规矩?”谢源摸了摸他的脸,呵出的热气在空气里虬结成龙。

    “小心了,计都,你不会总是遇到肯纵着你的主子。男人若是生起气来,会有一千种办法折磨你……”谢源的手从蓝布青衫上滑过,滑进衣衫,“比如说,把你变成女人。”

    计都侧着脸,刘海覆着眼,连呼吸都不闻,许是屏住了。拂面是他温浅而平静的呼吸,让人想到那双冷静到恐怖的眼……

    谢源收手,摸出手帕。

    “谢……谢左使很明白?”计都微微喘息着,左眼从发梢里透出冷彻的光。

    “你总是很想激怒我?”谢源只顾擦手,“为什么呢?像你这样的聪明人,还很惑人……还是你一早以为有人能保你?”

    计都转过脸,冷清的眼眯起来,似是难以自禁地望着他,咬着嘴唇。他突然伸手向下,却被谢源一把捉了,压在一边。他凑起身想去咬他的唇,身上却一轻,谢源已经起了。

    “学得很快,但是晚了。那个人是阿昭?啧啧,可怜人。”

    计都散乱着衣襟:“这个,谢左使不是更明白么?感情用事的人,一步一步丢掉他们自己的,将供奉以为是占有,最后都不知情地沦为乞丐。他们把什么都交了出去,供起了一个王,从此疯狂到不识己身,不能靠自己过活,只能靠对方的施舍。”

    谢源抬了抬眼皮:“所以现在是两个王的对话?怎么办,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如果你能更听话一点。如果被我知道你在耍什么花样……”

    他低低一笑,飞身而下,朝他扬了扬酒坛子,“对了,你说话的口气也要改一改,真像一个王。你拴着乞丐,你也同时被他拴住了,不要激怒他,免得那根绳太紧,勒疼了你。”

    计都从屋檐上坐起,系着自己的衣衫,面色沉静如水。

    “王总是有仇必报。”

    谢源自是没听到,摇摇晃晃进了里屋:“honey!”

    陆铭翻身向里。

    谢源有点发愁了。陆铭没有一呼百应,果然还在生气。

    “honey你为什么不原谅我呢?你不爱我,某人就要拉着我爱姬叔夜去了……”他把熊孩子扶到膝盖上枕着,他最喜欢这样。

    陆铭眼皮都不抬一下:“这样就够了?”说着侧过身。

    谢源想了想,一边捋着他的发,一边去床头找挖耳勺,然后小心翼翼地给他掏耳朵。陆员外舒服得在他腿上伸了个懒腰,抬起贵手尊足,谢源帮他剪了指甲,亲了亲他的额头,悄声附在他耳边道:“honey……”

    陆铭勉力克制着,还是冷冰冰道:“没有别的了么?”

    谢源趴在床边:“我错了,我不能老是叫你熊孩子,把熊招来了。我也不能动不动把你送回去,离别苦啊离别苦……”

    陆铭睁眼,突然严肃下来:“谢源。”

    “啊?”陆夫人坐在踏脚上,乖乖地仰头。

    “谢源,我不是不知道。”陆铭的眼睛亮晶晶的。

    谢源笑不出来了,“啊?”

    陆铭挣扎起身,谢源忙扶了他:“坐起来干什么?有话躺着说躺着说……”

    陆铭执意要坐,谢源给他垫了几个靠垫,办得妥妥的,有些不安地坐上床沿:“你现在不能……”

    陆铭摸出妆奁,不知怎么一弄,那个锁落在缎面上。

    谢源忙坐远:“……这个是他写的不关我事啊我可一封都没回过……”

    陆铭手微微发抖,一倾,那妆奁就落到了床上,滚了几滚,素笺铺了满床。

    谢源不语。

    “你每天都跟金克颐出去钓鱼。”

    陆铭的手颓然而落,却执意看着他。“我都知道的……可是因为是你。我也没有什么办法……”

    他抱紧了膝盖,“可是为什么你要这个样子呢……计都说的没有错,我就是乞丐,每天都想着,不知道有没有一天,也和对面的你一样住上好房子……你能不能可怜可怜我。”

    谢源看着忧郁的陆铭。他忘了熊孩子耳力好,听得远,隔着个房顶他什么都听得到。

    “我没有可怜你,我已经给你造了很好的房子,让你住在里面,不要被风吹到,不会被雨淋到。”纤细的手指触了触他的头发,然后摸了上去,“你是最重要的,我只是一时糊涂,还想着你也许不会知道。果然这世上没有侥幸的事。”

    陆铭吻上了面前的手指:“你真的喜欢我么?”

    “喜欢。”谢源顶着他的额头。

    “有多喜欢?”陆铭不顾伤口地一把把他搂上床,绵密地吻着他,“跟计都比呢?”

    “我有直觉,他很危险,但同时很有用……”谢源顺从地仰头,露出修长的脖颈,“那么我只能比他更危险……”

    “那……会不会跟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会不会有一天喜欢上别人?有时候光是想到你,我都觉得我要死掉了。”

    “请给我一个机会……”谢源轻轻地回应着,仰倒在满床姬叔夜的信笺上,帮着迫不及待的他扯开自己的领口,吻上疼痛又热烈的印迹。

    “让我进去……”陆铭低喃,灼热的手从岔开的衣袍里摸了进去,用粗糙的手掌感受着他漂亮的腰凹。

    谢源猛地推开他,抓着他的肩:“哦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这才是正题吧!哎呦喂你这熊孩子!”

    陆铭一时气岔,脸色差劲得要命。谢源以为他伤口裂开了,忙让他睡好,“点评一下,修辞有长进。以前提到我,就是月亮,花什么的,现在会说理了,煽情也有长进。”

    谢源到底余威尤烈,陆铭拉了被子居然也乖,只是眼神忧郁。谢源俯下身又跟他分享了一个绵密的吻,“答应你,不过得等你好了以后。”

    圆溜溜的大眼睛瞬间进化成亚历山大灯塔,精光四射。

    “以后不高兴就说出来,不要憋着,我也是男人嘛,男人最喜欢侥幸了。诶你不是很会撒娇么?怎么碰上正经事就不敢了呢?”

    陆铭骂将谁有撒娇,谁有撒娇,谢源充耳不闻地掀开被子,解他的裤带。

    “你……你要做什么?”某人立马老实了,乖顺得跟猫儿似的,含羞带怯。

    “装!”谢源一拍他光溜溜的屁股,“憋着你今晚上还睡得着?”

    陆铭当场幸福得要走火入魔,两人后又闹腾了好久才睡下。

    第二天,老头儿站在陆铭床前,对两个人念叨:“年轻人……我说你们什么才好……”

    陆铭顶着一胸的血很是骄傲,二得要死:“多给我开点药,我能当饭吃,没关系的。我有急事,要快点好起来才行。”

    谢源在一旁写信给金克颐,表示因为某些原因从此山高水长相忘于江湖吧。至于姬叔夜的情诗,从此都喂给了急需要国学教养的陆铭。

    “喂,我不要再呆在这里了。”陆铭揪着素笺一脸纠结,五官皱得跟个包子似的。

    “快了。”谢源把信装好递给老宋,“想去哪儿?等这儿的事完了,我们就走。”

    “要到什么时候?”陆铭愤愤。不是他太小气啊,是这大太太实在忒讨厌了哇,一上来就什么卿卿见信如唔……大男人有什么可卿卿我我的!哼,还是偷别人家的汉子。再待下去可不行,可不行,夫人他最喜欢这种小黄书了!

    “开春。”谢源笃定道,翻开听风楼送来的卷宗。西凉今年可过不了好年,刺史儿子和州牧斗得天昏地暗,城里的势力差不多瓜分了个干净,却依旧谁也掰不到谁,便开始伸手军政。西凉城中有金吾子,千把人左右,认钱不认人,吃着秦家的米粮高高挂起,两方便同时把眼光投向五里之外的西府大营。那可是实打实的武人,上阵见仗开过封的,足足两万人马,谁得在手,西凉便有。这两万人马本来隶属龙家,有左龙骑右西府之称,上头再压个武威卫,加上龙家将血那就是朔北铁驷,大杀器啊。只是龙家出事的时候,武威卫被解散了,龙骑军跟着龙家出走朔北,留守的西府军连啥事都不知道,便被划归王域大司马辖下,至今驻扎在龙泉河对岸。大司马起先也极为笼络西府军,只是原先的都统领与高层都是龙家的亲信,这笼络便没有什么效果。现在十年已过,多少新人换旧人,就有点向王域示好的意思,但大司马因前事心有罅隙,居然不冷不热的,西府军中想要提携与晋升都及其困难,粮晌也只是刚刚够发。所以说,西府军可算是政界的一枚游军,两方自然不肯放过,王域这时候又急忙想掺一脚挽救挽救——一旦新的西凉之主握牢西府军,那恐怕又是一方诸侯,这可不是王域想看到的结果。是故这斡旋已经牵扯到整个中原的格局谋划,各诸侯国的鸿胪寺卿如过江之鲫地往西凉跑,其中利益较量牵扯繁多。谢源觉得此事拖不了多久就会有结果,毕竟西凉系北门锁钥,乱起来容易被不花剌那种蛮子钻空子,到时候整个中原诸侯国与王域,都将变成朔北人的跑马场。

    九十三、【番外】野史外传

    当各位看客看到人物编的时候一定会有坑爹之感,好的好的让我们换一种说法,如果说这些人是记录在《皇宬镜明史·名家传》、《刺客列传》、《将军列传》当中,你大该会原谅我今天不挤肉来骗更。

    第一个要说的人自然是后世史称“文华公子”的立朝八柱国之一,谢源。

    作为养育了“八百年第一袖手皇帝”的白衣帝师,从外廷到市井的所有人,都习惯将贞观年间的河清海晏归功于他。但其实,此人终其一生都呆在一个并不怎么大的清闲职位上,做他不起眼的祭酒,每日从太学中小小的院落中骑一匹坏脾气白马,在马背上摇摇晃晃睡不醒地往宫禁中行走,上朝十有八九迟到,凡遇雨雪大风天气还不大愿意去。他的马极有意思,是一匹西凉进贡的龙血马王,马王自落在他手里就不再有可能撒丫狂奔,是故每日梗着脖子在街上歪走泄愤。

    众所周知,太学祭酒可是出了名的好皮相,怀袖如水襟如月,是玉山一般的贵公子,在他那一群稀里糊涂胡子拉碴的兄弟中非常出挑,长年荣登帝都金龟榜第一——虽然帝都销金窟中买卖男倌大多依照他的画像——是故帝都之中上到世妇姝丽下到酒肆中的帮佣浣女,都每日早起,挤在太学所在的承恩街到皇门正对的朱雀道,就等太学祭酒出来抛头露面,顺道扔个香帕。谢源很顺应民心地每日接三块,所以每当皇城中敲响了晨钟,朱雀大街上就是一片齐刷刷的玉臂纵横,非常威武,即使据说那些香帕都送给了对门期门宫的督管擤鼻涕。再加之那匹坏脾气又爷们的白马,帝都阔百丈的主道堵塞起码两刻钟左右,可见大龄未婚金龟婿的实力之强悍。据说这绮靡盛大的场景也是当年的帝都十景之一。长安九御史总想为此掺谢祭酒一本,都被年轻的皇帝一挥手挡下了。

    谢祭酒是这么居高临下地威胁九五之尊的:你敢让他们参我,我就告诉奉常卿你成天在后花园掏鸟蛋,完了把《帝伦释典》让太学弟子加厚三倍。

    天子大萎,临他出门,愤愤地举起小弓要射他,被大袖一卷就不见了箭矢。

    所以说,天子亲政后如此懒散放赖可以说是得他真传,毕竟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坊间甚至有传言小天子便是帝师大人的亲生骨肉。贞观这一响亮的年号,就因这帝师喝醉了,趴在桌上说了一句“示天下以正”,毫无威严可言。若不是谢源每日对天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会有这么个对装修房屋、规划下水道爱之至极的皇帝。可见帝系上梁不正下梁歪。但偏偏是这么对成日飞鹰走狗的师徒,让兵燹百年的中原得以修生养息。只不过天下人只看到了后一点,是故市井中多有说书人讲一段《贞观英雄传》,极言八柱国之大能。搞笑的是当时八柱国皆在世,有时携手去酒肆里听别人瞎编自己的故事,总不免听得津津有味,而后摇摇头说一句:胡说八道,我若真能夜斩朔北万余人头,我还在这里做什么……然后从袖中摸出价值不菲的银铢,贼笑着打赏。

    此可见所谓天下信从不过是一种盲从。

    不过正史中对谢源的记载寥寥,《皇宬镜明史》言其美姿容、好笑颜,然后便笔锋一转,四字曰“思虑过重”。史家对定鼎之人往往有抑扬涂饰,但即使如此,都无法让后世清醒的人相信他只是一个无害的贵介清流。据说,左拾遗曾问羽林上将军西凉旧事,上将军言简意赅,知无不言,但唯遇涉及谢祭酒,则闭口不谈,最后道,谢祭酒,不可说。

    谢源的心计让自己人都觉得害怕。

    然终其一生未曾婚娶,时天下之人莫有不怪且疾此者也。

    言及此,便不能不提另一个人。此人就住在太学对面,与谢祭酒的小院落隔了一条承恩街,成日穿一袭洗旧了的蓝布青衫,腰配两口快剑,清晨买两个承恩街口淋着葱花的烧饼小跑着去期门宫,然后在拟建的武誓台前发一天呆。愣是谁也想不到这个年近三十还一脸清秀的布衣会是年轻军官心目中的守夜明灯,帝国军塾期门宫的督管。其剑名怀人,概纯炉古锋也,阔二指,长五尺六寸,隐带双锋。又传有一弓逐月,七箭流鸿,领御前金箭队。

    他曾官至京畿营都统领,赐号御殿羽将军,赐紫绶金章、剑履登殿。

    此人陆姓,单名一个铭字,身后追封清河王。

    陆铭是八柱国中及其低调的一个,据说是因为他的年纪比谁都小,所以在决策圈中几乎没有任何影响力。但是这并不影响他在民间的人望,因为他是八柱国中唯一一个从来没有吃过败仗的将军。没有人会想对上陆铭,如果说龙夜吟是一骑绝尘如钢刀般楔入战场,陆铭就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在惊涛拍岸之前也未必会动一下。然后等你筋疲力竭之时,他便在永远想不到的时候、想不到的地点拖着他庞大如蚁群的中军把你碾碎。龙夜吟永远是先锋中的先锋,而陆铭则是中军中的中军。陆铭会把所有的东西考虑到,在他面前不存在漏算,更可怕的是,他会将此写成一堆布满衡平式的行军草稿。这份机密纵使被偷窃,也丝毫不能影响军情——因为看到的人永远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让人哭笑不得的是,他后来出仕帝都,总有天南地北的算学家要来和他比个高低。

    后世评论孝武一朝中诸将高低,三军都指挥使龙夜吟与御殿羽将军陆铭往往是争议最大的人物。

    但是此人会如此出名还不止因为将才,市井流言,他是帝师的面首。

    当然,也有人说帝师是他的面首。

    还有人说他们都是龙将军的面首。

    或者都是黑衣羽林的首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道大人的面首。

    总之市井流言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东西,它将一个兵戎烽火波诡云谲的时代翻花似地变成一个充满着面首的时代,好像八柱国的袖子都断了一样。

    不过陆铭和谢源的关系还是可以从正史中看出蛛丝马迹的。在《贞观历志·骁将列传》里特别多,如果感兴趣的人可以去翻一翻。最明显的一点就是陆铭永远做着中军。

    八柱国起事之时正值中原三十六诸侯七十二烽烟,有人曾做过统计,八柱国大战十六小站上百。在这种兵荒马乱中的年岁里,兵机绝世的陆将军从来没有被允许单独出战,一次都没有。其他人,甚至于黑衣羽林的组建者道曳,都有被调遣单独应战。似乎决策帐中的军事谢源并不愿意放他远行,即使随军出战,也会将主力尽数拨给他。

    期门宫众自然不同意这种说法,他们英明神武的督管怎么能和对面太学的那个笑面虎扯上关系。期门宫从前是大长公主的苑囿,立朝之初被改建成了帝朝军塾,全称期门宫国士府,专门培养未来的中高层军官。而对面太学是国学壁雍,专为朝堂输送言官清流,一文一武相当不对付,后门只隔了一条街,常常聚众械斗,械斗的结果当然是期门宫胜,然后被京尉百里昭拖走喝凉茶。治防司不知堆积了多少期门宫犯事卷宗,按照律法,事满三宗便要除军籍,陆铭却从没有因此开除过一个学生,与期门一众魔刀形成鲜明对比。犯事的学生往往被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从治防司领回来,有时候还会去他住的地方歇一歇,换下一身乱糟糟的铠甲。至于有八卦的人问及陆将军房里是不是真有谢祭酒赢来的香帕,学生们也就红红脸,不敢说他的不是。

    每当陆铭徇私舞弊,谢源就会出现在壁雍的香鼎前,白衣素带,展开一副长长的手卷,对座下三千子弟严肃道:来来来,今日我们停课,一起来写《讨期门檄》。当时太学中小有名气的名士国手的檄文可以在黑市上卖上百金,更不用提谢源传世的竹骊体。

    每年三月初七,期门与太学都会在承恩街上摆擂,期门演武,太学从文,以底下女子的尖叫为彩头,搏个输赢。

    而素衣的帝师就和陆将军坐在街口的小车上:啊……当年你比他们还愣头青。

    据说他们俩的私事在帝都交游平台上并不是什么秘闻。不光八柱国,整个士族对他们俩的私情也都心知肚明。谢祭酒若是进宫,一定会在黄昏前赶回承恩街,在期门宫的后门等陆将军在点完卯,两人就一同去东市晚归的小贩摊上买些时蔬鲜果。若是当日有闲心,便一同回谢祭酒的院落里做个晚膳,然后等到亥中准时灭灯。没有这个心,便随便钻进一家小酒肆,喝点小酒,据说谢祭酒知晓帝都所有酒肆的招牌菜。下馆子总是吃得撑,谢祭酒便邀陆将军沿着芙蕖消食,春看梨花冬看雪。

    两人一马,在帝都熙熙攘攘的繁华黄昏里,似是要走到海角天涯。

    ……贞观十三年,帝亲政,谢祭酒左迁货殖府平淮令,平调九州物价。

    ——《贞观历志·货值列传》

    ……贞观十三年,御殿羽将军辞辕,帝留骥不从,后竟不知所踪。

    ——《孝武帝起居注·御殿羽将军传》

    九十四、还愣着干啥快进来和谐

    在谢源那一声开春,除夕不经意便到来了。陆铭吃了各种十全大补丹,伤却还是未好全,谢源便与坛中人一道将整个屋子洒尘扫灰,然后一起挤在卧房里,点燃了地龙一道吃喝玩乐。即使老大下令大家罢工吃个年夜饭,老宋也还是狗腿地窜进窜出,一会儿去外头加煤,一会儿搬个熏火腿,忙得不亦乐乎。搬着搬着突然跳到谢源身边,附耳低声道:“谢左使……那些去听风楼的力夫,怎么都回来了!”

    谢源笑,挥挥手,“今天不谈正事。”

    阿昭和计都两个人则席地而坐,并肩靠着那张大书桌,跟难得微醺的谢源一起玩一种类似于牌九的骨牌。计都显然不精通此道,时常给下家的谢源赚点甜头,阿昭那个怂货就受不了了,动不动凑过去看一眼:“你这个不能打掉啊!”“打这个打这个!”或是大剌剌拈着他的牌换个位置。

    谢源乐呵了,这自来熟的,很殷勤的倒插门嘛。计都脸上的万年冰盖则咔嚓裂出一条缝。众人第一次发现这厮表情竟十分生动,平日里平淡的眉目与平淡的声音在一刹那被表情帝附体,非常传神地表达了无奈烦心痛心疾首等等丰富的内心感情,那一声“唉”的长叹,与扭头朝向谢源的动作,也十足十的流畅,十足十的嫌弃,使得陆铭竟然一看就治愈了大半年来的心酸:哈哈,这天下有比我更遭人嫌的!阿昭好惨!

    计都看到陆铭幸灾乐祸的样子,顾自挪开些,和谢源开始一段关于江南的话题,阿昭便只能讪讪地坐回去,喝口闷酒,拿筷子去拨那个早已煮沸的火锅。

    嘤嘤抱着疾风忧郁地坐在窗台上,晃荡着一双赤足,无意识地去搔那只枭鸟尖利的喙。月娘开怀地坐在她脚下,捧着一杯蒸得热气腾腾的梨花酿,眉舒目展地逗弄着对面箱箧里探出脑袋的绯瑞云,逗小狗似的,还夹了一块肉放在手心里诱它过来,显是很高兴。绯瑞云大概感受到今天很热闹,软趴趴地顶开它的小房子,一路盘曲地摸到谢源手边,求抱求亲求盘在怀里摸摸。谢源微醺,它就只能委屈一下去找嘤嘤玩。嘤嘤好久没有舞刀弄枪,看到绯瑞云不禁悲从中来,不高兴地伸手撩一撩月娘的长发。月娘意识到忽略了这个刚长成大人的女孩子,抱歉地回身:“漏了也没有什么大关系,不要紧的,前几次每个人都很不顺的……不过反正今天是不能喝酒的,我给你泡一杯红糖水?”

    陆铭躺在床上,跟她遥遥一望,明明是同病相怜,却同时哼得一声别过头去。陆铭有伤在身自然也不能碰酒,谢源不知从哪里给他找来个椰子,又摸给他一根芦苇杆,让他捧在手里自己吸,像只捧着坚果的松鼠。对嘤嘤则说太冷了女孩子不要吃。嘤嘤气得当场就要发飙呢,指着鼻子骂他偏心,为什么陆铭可以舞刀弄枪砍人像砍菜瓜受了伤也吃这吃那,她就只能痛得在床上滚来滚去不能吃香喝辣,还要学这个规矩那个规矩……反正统统都是谢源不好,谢源是个大烂人,没有谢源她就不会流血了!

    谢源道我要是真怀人你就流不成血了,你就流不成血了好么,赶紧让老宋再沸一锅清汤火锅。陆铭梗着脖子非常得意地帮腔:就是!气得嘤嘤一把揪了绯瑞云甩过去,阿昭正捧着饭碗想吃颗鱼丸,碗凭空噌就飞掉了……

    在吵吵嚷嚷中,谢源倚着床铺,迷迷糊糊地仰头望着书桌前的那窗。正下着大雪,雪沫子在窗上印得影影绰绰,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远远近近的声音都遮得不见,好像这世上只剩下这么一间小小的屋子,微醺的,蒸着暖腾腾的雾气,里头挤了这么些人,被尘世遗忘,却永远也不会分开。

    ……

    “你醒了?”陆铭坐起身,居高临下地扶着他的双颊。他的喜好是从不同角度来欣赏内人的美貌,现在这种迷迷糊糊霞飞双彩的样子,真是太诱人了!

    谢源晃晃脑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室如春,地上却干干净净,汤水不洒的,不符合那群人瑞吃到哪儿丢到哪儿的德行。没有人声,外头的风声渐紧。

    “居然睡了过去……我有睡很久么?”谢源嘀咕着,找热水洗了把脸。还没洗完,就听到背后陆铭道,“没有很久,不过恐怕晚上不容易入睡,要不今天晚点睡?我也要擦身,你给我擦擦?”

    “别麻烦了,以前也没见你有多爱干净。”

    陆铭吸了口椰子汁,两颊鼓鼓的:今天除夕嘛,今天除夕嘛,不要脏兮兮到过年,还要穿新衣服。

    谢源烦躁道:“过了年就十八岁的人,都要做爹了。再撒娇,再撒娇把你扔出去。”

    陆铭脸红了。他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连撒娇这么可耻的事情都做了,可是这么明显的暗示夫人怎么还是听不懂呢?刚起床的夫人真是太愚蠢了!他想赖账么?难道他应该再直接一点么?

    夫人,我那里痒,你给我抓抓?

    陆铭打了个寒噤,这样说真的会被丢出去的,阿昭刚才还在外面大呼小叫呢。

    正想着呢,手边床铺一低,谢源翘着二郎腿坐了上来,不怎么温柔甚至不怎么友好地拉高他的袖管,那温热湿润的布巾用力擦拭着。幸亏陆铭皮厚,也只是红了红,还觉得被他抓着手腕感觉甚好。谁知他突然冒出一句,“臣以为,皇上您是在利用职位之便,行大不雅之事。且臣又以为,自北疆归,皇上您对在下的心思猥琐日笃。圣心不净,有恐世风不古。”

    陆铭大喜,入洞房之前还来个考量么?

    “爱卿不是说了么,近身宫女里出了刺客,此事不宜经他人之手。且朕以为,爱卿不属‘姑娘家’之列,故不必多虑世风之语。至于圣心一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何求世人解。”

    谢源耷拉着他的手搓得更起劲了:“你说的近身宫女是那头熊么?小小年纪就敢自称朕啊,拖出去咔嚓了你。”

    陆铭指着他鼻子:“大逆不道!”

    谢源回去搓搓毛巾,让他自己把衣服除了。他会不知道陆铭那点小心思,瞧那下三路的德行。不过他虽然寡淡,还不至于如此不知趣,当然如果他不好好配合,那他妈一定肯定以及确定会变成另一宗强jian案,所以索性和j了算。这么一想,又觉得……是不是自己太软弱了一点啊,只不过被蛇咬过几次就十年怕草绳……这厮既然还要脱给自己看,不如争取一下在上面?看他那傻乎乎好骗的样子,天降弗取,必受其咎啊……

    “随你!”陆铭眼睛亮晶晶的。

    谢源吓得把布巾一丢:“我在想什么你怎么会知道啊小混蛋?”

    陆铭高深莫测状躺了回去,慢悠悠地缠着胸口的系带,把衣服除了。谢源还是不太能接受这些,以前看男生在篮球场上光膀子,他都觉得有点那个微妙的违和感。他从小玩的是高尔夫,赛马,射击,显然这些贵族运动不用赤裸裸地展现男性美,所以看到陆铭的身体,一时间有些晃神。蜜色肌肤暴露在火烛下,光滑细腻,又点缀着几道无伤大雅的伤疤,青涩又带着男人味,未长成却已然有了成胚的轮廓。

    可惜陆铭嫌不够闪眼,啪啪拍两下,把半边没有受伤的厚实胸口拍得红彤彤一片,一下子就从秀色可餐咔嚓贴上了蛮人彪悍的标签。谢源定了定心神,上前继续二郎腿,把布巾在手上展平。

    先是锁骨。

    好深……好性感……

    “怎么了?”

    谢源敛目正经状:“你把眼睛闭上,老盯着我干什么。”

    床上的人好死不死地眯起眼睛,不动,不说话,就一双圆溜溜的眸子跟着他往东,往西,还专抬起头要对上他的眼睛,凑近了偷一个香。谢源淡定地视而不见,下垂的发梢刺在他的胸口了,被他嬉笑地比了个眼色。

    谢源淡笑,心里默默地念叨着:像我这种万花丛中过的人,怎么可能对着这么副皮囊就起性呢,啧啧——不用去管他那个永远不会发育的东西,又不是水果可以吃。其余的,也就是顺着肋骨一条条擦嘛,和月娘擦席一样的……小腹下有毛,我去,迂回!迂回!迂回擦手!擦手很容易吧,这指甲修得好看,好像凤爪可以吃……唉,怎么又是吃……他看上去很好吃倒是真的……要擦里面的那只手了,也就是靠得拢些,把他那只手拿过来……拿不过来?对了,受伤擎不了,唉,造孽的大太太啊,只好我上床了……换个词!小心啊,他好像眼神不善……

    谢源不自禁神经绷紧了,爬上床小心地朝他身上覆过,却不小心压到了他的伤口,让他轻吟了一声,软绵绵的。

    谢源瞬时觉得自己要奔溃了。虽然不能说是什么柔软的小男孩,因为鼻子的缘故,整张脸甚至很英挺,很硬气。而现在,剑眉轻皱着,浓密的睫毛因为吃痛又颤啊颤的,声音又……叫床应该很好听。

    谢源把布巾一丢,“唉,洗什么,等会反正要弄湿的,快脱!”

    陆铭赶紧把裤子一褪,赤条条的,那叫一个一秒钟变浪里白条,把被子大大一掀:“快进来快进来还愣着干嘛!”

    谢源绝望地躺了进去,心说真是堕落啊……

    九十五、生不逢时一请便出山

    “谢左使怎么还不出来?”

    坐在主位上的男人一手拍在茶盏上,把老宋吓得骨头都要散架了,却发现对方只是毫不客气地提溜起整展茶杯,一口干掉了大红袍。北风哗哗地往屋里钻,老宋比剥了皮的鸡蛋还锃亮的脑袋上却冒出几点汗珠,心说幸亏谢左使不在,不然可得心疼死。

    “你想干嘛呀?到了我们地方还托大啊?”嘤嘤横躺在一张贵妃椅上,一脸不耐烦地逗弄着绯瑞云,“急什么,大过年的……哦我明白了,你是有前科的人呐,不行。”

    咯噔一声,带着露趾手套的手将掌心的茶盏放回去,倒没有意料中的怒火滔天。且他的脸本来就长得比较严肃,是故也看不出有没有多云转阴。然后,这个身着重铠的男人闷声不吭地撩开蜡花布染,居然直接就往后院去了。

    院中月娘正站在廊下,脸色青白地嘱托阿昭去喂那匹大马。龙夜吟带来的马比普通的朔北马还要高两个马头,被系在游廊上,不安地倒腾着蹄子,阿昭赶紧把一盆生肉摆在他面前,然后屁股着火似的溜回来。疾风拍着翅膀停在游廊的扶手上,仄着头眨了眨眼睛,瞄着那盆肉。

    第一个发现龙夜吟往里头闯的是月娘。月娘向来贤良淑德,又从来不认识这个人,这时候就初生牛犊不怕虎,一把逮住他肩膀上的铁叶子:“诶诶诶,这位客人,里头是主人的卧室。公子马上就出来了,请去前……你要干什么!”

    月娘哪里拉得住他。龙夜吟看马在东厢,上了阶狠狠一脚把薄薄的门扉踢开:“谢源?“里头的计都正埋头写字,波澜不禁地与他对视一眼。

    龙夜吟掩上脱落一枚楔子的门,继续沿着游廊大步往里走。走到主卧门口,他突然一顿,月娘赶紧稳住身体才没有撞上去,面色却纠结无匹:“公子已经在收拾马上就……”

    “让他进来。”隔着一扇门扉,响起那人悠然容与的声音。

    龙夜吟一顿,推掌而入。

    金瑞兽,八朔菊,明镜台。

    谢源坐倚在镜前,肘上倚着象牙柄的手枕,少年人跪坐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执着梳篦顺他的长发。

    “好久不见。”

    龙夜吟在垂架外踱了几步,玄甲铿锵。

    “所来何事啊?”

    “等到西凉事决再回去就来不及了。”他焦躁道。

    谢源讶然,“你没杀过去?”

    龙夜吟咬了咬牙,沉吟一会儿才道:“你走的那天,枫山地动山摇,滚石无数,军中伤者过半。一整个冬天我们都在平林湾扎营。”

    无心插柳 作者: 公叔度 第2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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