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天命有归第3部分阅读

    [综]天命有归 作者:肉书屋

    [综]天命有归第3部分阅读

    牙,墨北微最深的印象就是:这是用犬妖的牙齿制作的兵器。

    犬妖的牙齿制作的兵器。

    犬妖的牙齿……

    男孩一手撑着竹竿,艰难地挪动着脚步,每一步都走得无比缓慢,但他一刻也没有停留,哪怕走得再慢,也不能停下,他知道,一旦停下,就完了。

    经历过数次相同痛苦的男孩咬牙忍受着身体的不适,慢慢地向前挪动。

    要撑下去,只要过了这一关,就好了。

    男孩这样告诉自己。

    没什么不能忍受的,一定要活下去。

    他不甘心就这样结束。

    夜间在山林行走是危险的,不但可能遇到野兽,也可能遇到鬼怪。

    山中精怪素来多,何况这座山以前就有闹鬼的传言,不到黄昏,当地人都会下山,从没有人晚上还留在山上。

    男孩缓缓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

    这个身体的原主人被那些平日里一起玩的小孩们骗来这里,傻傻地等着有人来找他,他根本想不到那些孩子早就开开心心地结伴下山,故意把他扔在这里了吧。

    不知道他遇到妖被吃掉灵魂的时候,有没有觉悟?

    人心叵测。

    即使是小孩,心里也藏着阴暗的影子。

    嫉妒、厌恶,甚至是没有理由的、只是盲从众人的排挤孤立……

    最简单的理由可以用最直接的方法来展现,即使后果可能是一个生命的消逝——小孩子不会考虑太多,天真得残酷。

    人忄生本善?

    简直可笑。

    不过是随着自己的喜恶罢了,喜欢的就善待,讨厌的就伤害,区别只在于,小孩表现的更直接,越是长大,越是隐藏得深而已。

    这才是人类的本质。

    刚刚渡魂,还不能完全控制这具身体,灵力也用得勉强。

    男孩暗自提高警惕,只希望短期内不要遇见野兽精怪。

    他循着记忆中回镇的方向走着,眼看着天色完全黑下来,月亮升到了半空,他却连下山路程的十分之一也没完成,依然困在这片竹林里。

    男孩眸光略沉,也罢,只要没什么意外,最多只是走一夜的路,天亮之后,这个孩子的家人定会找来。

    他这样想着,继续不停歇地往前走,沿途注意着有无危险。

    琴川本地人不会夜间上山。

    正因如此,男孩并未想到会在路上遇到人。

    男孩远远地望见地上有一团灰蒙蒙的影子时,立刻提高了警惕,当他听到低声的呜咽呻吟时,不由得有些奇怪,等到走近一些,他自然打量了那边几眼。

    白发的女孩以诡异的姿势蜷缩着,身体不断地颤抖着,白色的衣服因为反复的翻滚已经沾满了土尘,还有的地方粘上了未干的泥巴。全身冷汗不断的结果是除了衣服浸湿,头发也湿漉漉的,左边贴着脸颊,右边黏成一团,无论怎样看都很狼狈。

    过了会儿,女孩稍稍抬头,似乎是想要看向这边。

    男孩立刻看到了她嘴里咬着一根棍子。

    男孩看到这里,不由得心下冷笑。

    多半是这女孩先天不足,身患疾病,就被家人丢在这里了吧。

    若无法术武技,断不可能平安地在这座山里待到天明。

    连自己的孩子也能舍弃,这就是人。

    ……

    孩子他娘,这孩子估计是养不大了,丢到后山去吧。

    唉……这都是命啊……

    ……

    男孩闭了闭眼睛,因为类似的情形而被引出的回忆重新被他压了下去。他望着地上的女孩,竟起了一丝同命相怜的感觉。

    原本只想绕开她继续走,现在他改了主意。

    男孩脚步稍顿,而后变了方向,不再向前,而是在这附近兜起了圈子。

    墨北微整个人都囧了。

    这是什么情况?!

    夜半山里突然窜出个小孩,这已经够奇怪了,现在这孩子还绕着她兜圈子,十几分钟经过她面前一回,还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她!

    怜悯的目光!

    她已经惨到会被这样的小孩怜悯的地步了吗?

    好吧,反正这种凄惨的样子也被看了个彻底,怜悯就怜悯吧,她可以自我安慰是小孩子心地善良,问题是,怜悯的目光持续了大约一小时以后变成了透着奇怪的恶意的嘲讽,这又是要怎样啊?

    笑什么笑啊!

    [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是很好笑,有本事你来疼一疼然后云淡风轻地若无其事啊?!]

    墨北微只恨自己开不了口,要不然肯定跟这小毛孩吵起来。

    ——她不知道的是,眼前的这个男孩真的也在忍受类似的疼痛,丝毫不比她的轻。

    绕着女孩走了几圈以后,男孩尚能调动的灵力回馈给他一个惊人的信息。

    这个女孩的身上有妖气。

    似乎被别的什么压制着,散发出来的妖气并不重,但是那股妖气霸道凶恶,更夹杂着熏人的血腥气,不知道沾染过多少血了。

    难怪这附近没有虫兽精怪,安静到诡异的地步。

    如果是这样,这个女孩被弃在这里,只怕就不只是因为“疾病”了。

    他眼看着女孩的颤抖渐渐平息,默不作声地离她稍稍远了一些。

    女孩坐起来,取下咬着的东西,不知从哪里取出了一壶水漱口洗手,还对着刚刚咬过的白色的东西不停地淋水冲洗。

    男孩这才看清那个东西是什么。

    细长、狭薄,是匕首的模样。

    那股妖气正是从匕首上散发出来的。

    女孩将匕首往腰上一别,慢慢地站起来,退到几棵较为粗壮的竹子旁边,挨着竹子坐了下去,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把胡琴。

    男孩心中一凛,他知道有些法术是通过音律展现的,强撑着筑起简陋的结界后,他好笑地想着,这个世界果真是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难得一次好心换来的便是这种结果。

    心中早已是一片冷硬,不可能更冷,他还是觉得好笑。

    世人就是如此……

    除了巽芳,再不会有人有那样纯净的心灵了。

    种种念头掠过脑海,当琴音响起的时候,男孩身体微微一颤,露出愕然的神情。

    ……身体的痛苦似乎减轻了。

    和他预想的不同。

    听了一会儿之后,男孩满是惊疑不定的神情。

    这世间怎会有这样的乐曲!

    他从未听过这首曲子。

    这首乐曲竟然能够抚平灵魂的痛楚——!

    不知不觉间,男孩已经停下了脚步,伫立一旁,隔着几丈的距离望着拉奏二胡的女孩。

    微弱的月光只能给这片浓密的竹林带来些许的亮度,远不够照明的地步。

    不知是否是乐曲的影响,男孩竟然觉得那个在朦胧的月光下演奏的身影十分温柔。

    她的脸上带着笑意,平静、温柔、喜悦,如同想到最珍惜的人和最快乐的事情一般,她整个人似乎都会发出光来,引得人不由自主地停驻视线。

    最初的恍惚之后,男孩很快恢复了平静。

    他仔细审视对方,发现刚才不是他的错觉,她的手指真的在发光,准确地说,每当她的手指移动按弦的时候,都有一股极淡的光芒散开,与二胡本身散发的微光融为一体。

    清澈的灵气从琴身散发开来,和着琴音柔柔地传开。

    随着乐曲的继续,纠缠着他的痛苦逐渐消退,身体的僵硬不适跟着缓解,他知道,这个身体正在迅速地被他掌握。本该持续几天的过程竟然飞快地缩短了。

    男孩惊疑不定地望着那个女孩,揣测着她忽然演奏这首曲子的原因。

    为了帮他缓解痛苦这个猜测刚刚浮现就被按了下去。

    不可能,她不会知道自己的情况。男孩冷静地想着,却不知为何,心中起了一种渺茫的希冀。

    听着这首曲子,心情愈加平静。

    暴戾的、阴暗的情绪如同被一只手温柔地拂过,静悄悄地散去。

    不知何时,男孩从站变成了坐,从警惕变成了放松,最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翌日清晨。

    男孩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温煦的晨光。

    他反射性地看向昨夜女孩所在的位置,那里什么都没有。

    他的心中忽然有了一阵没来由地失落。

    那首曲子和她的神情过于温柔,竟让人生出一种她会一直在那里陪伴着的错觉。

    男孩自嘲地笑笑,随即沉下脸。

    他竟然在陌生人旁边睡着了,真是太过松懈,以后再也不能犯这样的错误。

    ——他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会觉得她会一直在,多么可笑的错觉。

    看,现在不就只有他了吗?

    男孩利索地站了起来,身体再没有丝毫不听指挥的违抗感,他四处看看,找到下山的路,快步往山下走去。

    走到半山腰的位置,他听到了喧哗的声音。

    和他预想的一样,这个身体的家人找来了。

    妇人激动地抱住男孩,口中喊着“少恭,幸好你没事”,一旁的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男孩在妇人怀中假意抽泣几声,眸中一片冰冷。

    若是真的担心,昨夜为何不来?因为惧怕精怪,就可以让自己的孩子在这样的山里独自度过一夜?

    感谢上苍保佑?当真可笑。假如他是个普通的孩子,早就死在山里了。

    呵……也是,小孩已经如此,何况是大人?他怎能报以更多期待?

    或许在这些人看来,一早上山,已经是难得地勇敢和关切了吧?

    男孩抬起头,隐晦地打量着这些围着他的人们。

    这就是他以后的家人,他要记住他们……

    人群的间隙之中,男孩突然间看到一抹影子一闪即逝,隐没在茂密的林木里。

    男孩心中一动,讶然之色一掠而过,本是为了应对这些“家人”的笑容敛起,随后,嘴角不自觉地扬上去,眉梢眼角弯成了柔和的弧度。

    仿佛再次听到了那温柔的琴声,他的心情忽然平静下来,刚刚翻腾的那些晦暗的东西静静地沉了下去,浮出一丝淡淡的喜悦。

    原来她真的一直在,只是悄悄跟在他身后罢了。

    那大概是,自他成为“欧阳少恭”之后的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虽然,没有人看到。

    02 劫富济贫

    总觉得这样不大好。

    ……应该没问题吧。

    这样跟着别人,真像图谋不轨的家伙。

    可是,不认识路,不跟着当地人的话,难不成到处乱走?

    算了算了,别计较这个了。

    墨北微心里五六个念头打完架,下山的路已经走了大半。

    根据精神力的反馈,还有百来米就到山脚了——当然这是直线距离,实际走的山路曲曲折折,可能几百米也不止。不过,好歹比看不到头来得强。

    让墨北微觉得尴尬的是,刚刚竟然被那个小孩发现了。

    [真是丢脸。]

    她情不自禁地这样想着,同时迅速往树林里躲,之后的路程缀得更远,更小心翼翼,免得被其他人看到。

    想她在骑士团受训的时候,“潜入”这一项虽然勉勉强强只是卡着及格线,“追踪”和“反追踪”却都是优异啊,这次竟然被一个小孩发现行踪,这要是被骑士团的同僚知道,非得被笑死不可。

    不过……那个孩子有点奇怪。

    墨北微回想着昨夜的情形。

    剧痛稍微缓解,她能控制自己的行动以后,立刻爬了起来。想到那只九尾天狐的提醒,她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情拿出苍遥姬的二胡来演奏安魂曲,没想到竟有着出乎预料的效用。就连双圣树也只能略微缓解的来自灵魂的痛楚被安魂曲轻易地抚平,越是演奏下去,疼痛越是轻微,到了后来,她几乎感觉不到疼痛,完全沉浸在乐曲之中。

    奇妙的是,如同第一次拉奏那把二胡一般,她的身体再一次自发地行动着,按弦、揉弦、拉弓,她仅仅是握住了琴弓,身体就有了动作,就像是被什么引导着一般——并非恶意的控制,而是被温柔地引导着,不自禁地感觉到安心。

    痛楚退去,她对精神力的控制便好了许多。出于警惕,她试探着去连接那个小男孩的感知,最开始失败了几次,后来那个孩子似乎放松了警惕,她才成功地建立了感知的连线。没有使用任何精神异术,她仅仅是维持着感知的连线,分辨着对方的感知中自然流露出的信息,出乎预料的,最先传来的竟是类同于她先前承受的疼痛,然后是与那孩子的年龄十分不相配的浓厚的负面情绪,惊讶之下,她收回精神力断开了连接。

    既然没有特意针对她的恶意,这就够了。再继续下去,就会变成“读心”。即使精神异术正是针对精神起效,类同于“读心”这样的能力还是不用的好。在彩云国最初的几十年里被迫的“读心”她已经受够了。全盘读取他人的思维,连同各种情绪全部接受——那绝对不是愉快的感觉,即使不会引起自己的思维混乱,光是因为大量信息的涌入带来的剧烈头痛就够她受的。

    一个三四岁的孩子怎会有那样的情绪,若是度过了漫长岁月的人沉积下这样的情绪她并不奇怪,但是一个孩子……

    那股疼痛又该怎么解释?莫不成那孩子的灵魂也出了什么问题?

    当时墨北微没有考虑太久,自顾自地拉琴,既然那孩子没有敌意,她也懒得管他在旁边干啥。

    现在想想,总觉得奇怪。

    看这里的人的装束,应当是古代,言谈之间又提到山精鬼怪,多半和琼华派所在的世界相去不远。

    那么,晚上的山林对普通人而言应该很危险,为什么那孩子会在山上?

    ……总不是像她这样一睁眼就在山上的倒霉鬼吧。

    墨北微把骨匕收到袖子里——匕首并不长,恰好可以藏得不露痕迹——开始考虑实际问题。

    比如,银钱,衣食住行哪样都缺不了钱。

    真糟糕。她身上的钱似乎只有金加隆和银西可?而且都不多,毕竟在霍格沃兹没有太多用钱的时候,奖学金和邓布利多给的钱都存在古灵阁里了。在利贝尔的时候用的是银行卡。其他地方,她似乎没有自己掏过钱……哦,在彩云国的时候倒是拿过旺季给的报酬,不过都花完了。

    ……

    身无分文。

    墨北微的头上挂下一排黑线。

    ——她好像只剩下偷和抢两种选择了?

    毕竟看起来只有七八岁,就算去打工,也没人会要吧。

    真好,守护骑士沦落到要去抢劫的地步……她真是把骑士团的脸都丢完了。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山脚,墨北微停下了脚步。

    继续往前就会走到城镇,她真不想用这种模样出现在人多的地方。

    白发的问题先不提,昨天那样滚来滚去,衣服已经脏到不能看的地步了——奇怪,为什么琼华派的制服还会跟着她一起缩小?算了,不管了。先换件衣服再说吧。

    ……结果没钱想要换衣服还是得去劫富济贫吧……

    墨北微嘴角抽搐地找了块看似干净平坦的石头坐了下来,顺手一个模糊他人感知的“异术?迷雾”——只要来人没有太强的精神力,就不可能看得清她的模样,精神力差的甚至不会察觉到这里有人。灵力恢复的太少,没法使用隐身的法术,也就只能这样将就了。

    为什么不现在进城?

    ……你见过大白天跑去劫富济贫的傻瓜吗。

    还是整理一下随身的东西来的实在。

    【期限:三十年。】

    听到这个熟悉的冷漠机械的声音,墨北微整理东西的动作一顿,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如果这个世界再不是任务世界是传错了,她就要疯了!

    三十年。

    这次的任务道具怕是不好找了。

    墨北微感慨一句,继续翻找着[宝具]里存放的各种东西,看看有什么能用的,翻到一盒导力回路,她不禁想能不能把这些东西拿去当了——毕竟导力回路是用耀晶片做成的,是宝石的一种,看起来也很漂亮,应该能当的掉吧?

    压缩食物胶囊、急救药品、细剑星切、西虎的画轴、冬春两季的斗篷(太大了不能穿)、修理导力器的工具、一小袋金加隆和银西可、出自骑士团的各种防具、骑士团制服、巫师袍……

    还行,能派上用场的东西挺多的。

    ——就是没钱……

    墨北微挺庆幸自己进行过野外生存训练,这才找到野果填饱了肚子,好不容易等到天黑下来,她反握着骨匕小心翼翼地踏上了劫富济贫的道路——以她现在的身体素质,估计还打不过同龄的孩子吧?不过导力魔法和精神异术都还能用,抢劫个把有钱人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墨北微没来由地打了个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总觉得有些背后发凉。

    瑟尔纳特总长应该不会在意这点事情的吧……不会在意的吧……

    墨北微维持着“异术?迷雾”,以经过训练的无声的脚步在城中行走,每每贴着墙壁树干、卡着视觉死角躲过零星的路人。

    过了一会儿,她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这倒是有些像刚刚到霍格沃兹的时候,突然间变小,身体素质被大幅度削弱,差别只在于灵力——那时候她的灵力比现在多的多了。那一次花了几年才锻炼到和巅峰时期差不多的身体素质,这一次不知道要花多久?假如她有在利贝尔时候的身手,根本不用这么小心翼翼,从屋顶直接跳过去,保证没人发现。

    偷东西不是第一次,以往收回古代遗物的时候少不了“偷”这种手段,不过为了钱而偷,还真是头一次。

    还是当心点,要是被人抓到了,那就真成笑话了。

    按照瑟尔纳特总长的话来说,做坏事只要没被人抓到证据,那就是没做。

    在城中走了一圈之后,墨北微选了一家看起来应该有钱又不是特别富有的那种人家作为目标——当然,主要原因是这家的墙不算太高,外面还种了树。

    以她现在的身手,想跃过几米高的墙壁是不可能的,不过爬个树再跳过墙头,应该还能做到。

    不过是六米不到的树,她竟然花了一刻钟才爬到顶——这还是借助了种种技巧才做到的。

    墨北微自嘲地笑笑,看准墙头,发力跳过去,还好,虽然和预计的落点有差距,总算还是在墙头上。她吁了口气,调整一下呼吸,往院中跳下,就势侧翻卸去力道,双手轻拍擦去沾上的尘土之后,她愣在原地。

    谁来告诉她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锦衣华服的男孩站在院中,离墨北微只有几步的距离。他望着墨北微,平静的神情有了些许波动,眸中光影浮动,似是有几分不可置信,紧接着,他弯起嘴角,露出平和而柔软的笑容。

    “你来了。”

    男孩稚嫩的嗓音有着甘泉般的清凉,还有着清晰可辨的喜悦。

    墨北微一怔,这不是昨天的那个孩子吗?

    她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话一出口,她就嘴角抽搐了,假如他喊的是“抓贼啊”她一定立刻就跑,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啊?

    男孩依旧笑着,“我觉得……你可能会来。”

    墨北微头上冒出几滴冷汗。

    ……这是神算吗?她之前也没决定偷哪家啊,有没有这么灵异,随便找了一家正好就是他家……

    她把右手往身后挪了一下,借以挡住手中的骨匕。

    “……你怎么还没睡?”

    已经三更半夜了,不睡觉在这里赏月啊?!

    男孩笑而不答,袖中的手握紧了几分。

    墨北微十分紧张,本以为这家人都睡着了,也就没有多做准备,现在遇到一个清醒的,她不禁担心还有其他人也有半夜在外面闲晃的习惯。

    左手一掐手印,“异术?宁静”放开去,她不吝啬灌注其中的精神力,纯然把这个安宁心神的精神异术当做催眠术在用。因为有心施术,墨北微直接连上了对方的感知,打算在范围的宁静之外额外给这孩子添上一个消除记忆的异术,结果感知刚刚连上,她就身体一颤。

    ——又是那种灵魂撕裂一般的痛楚!

    墨北微神色骤变,怪不得这孩子没睡,疼成这样怎么可能睡得着。他竟然还能这么平静地站着,还能笑得出来……

    “你别笑了……”墨北微开口,声音有些发颤。

    她经历过同样的疼痛,知道那是什么滋味,昨天疼得最厉害的时候,她动也动不了,这孩子竟然还有心调整自己的表情?

    “疼成这样,乖乖回去躺着!”

    不知从哪里来的动力促使墨北微上前,不由分说地抓住男孩的手臂,把他往屋里拽。

    男孩愣住了,直到他躺回床上,被盖好了被子,他还有些发懵。

    “我……”

    “闭嘴!”墨北微喝了一句,自己也愣了。

    仅仅是通过感知传来的那些疼痛就让她身体发颤,这个孩子竟然能默不吭声地承受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是怎样坚韧的心?

    钦佩吗?

    惭愧吗?

    ——你在气什么?是生气自己做不到,还是嫉妒这孩子做得到?

    不……

    其实……自己是觉得丢脸吧。

    因为这孩子能做到的事情,她却做不到。刚刚她还想要消除这孩子的记忆……

    墨北微抿了抿唇,向着男孩低下头。

    “对不起。”

    男孩抬起头,神色间有着错愕不解,最真实的情绪则被压在心底深处,根本映不出眼。

    “睡吧,睡着的话,就不会这么疼了。”

    墨北微尽量放软了声音。

    右手的黑色指环流过一道银色的光。

    这一次的“异术?宁静”是真正为了带给人安宁和平静而使用的。

    将一切浮躁的、不净的因子去除,唤起最深层的安宁——那才是宁静真正的作用。

    当她疼痛发作的时候,她连使用精神异术所必须的精神力也难以调动,现在她竟有机会将这个异术用在真正需要它的人身上,而且是为了平复源于灵魂受创的痛苦,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到,被帮助的其实是她自己。

    看着这个孩子,就会想到自己。因为遭受过同样的痛苦,她对这个孩子有了一种与别不同的感觉。并不仅仅是同病相怜,更多的,是敬佩。

    以墨北微如今的精神力,当她认真地使用精神异术的时候,效果会相当惊人。

    不借用利蒂西亚的同调之力使用的“宁静”已使得这个院落的所有生灵都进入了梦乡,而她特别施展的“宁静”则让男孩进入半梦半醒的朦胧之中。

    并非沉睡,也非清醒,在介于现实和梦境的边缘,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如同伫立在幽深密林中的湖泊,有着不受打扰的安宁。

    他知道,只要他有心,他可以摆脱这种状态,但是……

    当二胡的琴音响起的时候,男孩犹豫片刻,终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白衣的仙人在山林间弹奏古琴,悠悠琴音与风相合,传入旷野,周遭的鸟兽亦安静地停驻,似是被琴音所惑。

    不远处的一棵参天树木之上,一名黑发白衣的女子静静地立于枝桠之间,望着地上的仙人,神色平静,无悲无喜。

    [这是……榣山……]

    [她是……谁?]

    温文尔雅的仙人忽然抬头,目光投向树上的女子,似是说了什么。

    女子摇头,仍是立于原地。

    仙人一笑,继续抚琴,也不多言。

    欧阳少恭睁开眼睛,入眼的是刺目的晨光。

    他一手捂着额头,有些发怔。

    梦中的女子……是谁……为何全无印象……

    怔愣之后,他转头看向旁边。

    屋内空无一人。

    这一次,他却没有感到失落,反而笑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屋外传来喧闹的声音,他名义上的母亲急匆匆地跑进来,见他平安无事,抱着他一通唏嘘。他这才知道,昨夜家里遭了贼,幸而只少了些许银两,无人受伤。

    欧阳少恭微微眯起眼睛。

    昨夜来的,应该只有那个女孩吧?

    03 离别之日

    “你来了。”

    男孩侧头望向墙边,眉眼含笑。

    “我来了。”

    白发的女孩回以微笑。

    两人并未以言语做出任何约定。

    但是,像今夜这般,一人静静地在院中等待,另一人悄悄地翻墙而入,而后奏响二胡,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月有余。

    那是谁也没有说明的、无声的默契。

    如同欧阳少恭并未询问墨北微为何来此。

    如同墨北微并未询问欧阳少恭为何会经受那样的痛苦。

    两人只是安静地相处,如同多年的好友般——虽然两人不过认识了一个多月,而且,看起来都是稚龄幼童。

    对方有着和外表不相符合的心忄生,这一点,两人都心知肚明,但是,谁也没有说破这一点。

    墨北微不知道这个孩子为什么显得异样的老成,她猜测着或许和百里涵的情况类似,既然对方没有说明,她就没去追问——追问这种事情本来也就没什么意义。无论他为何如此,她所认识的,总归还是眼前的这个人。

    起初她每天过来,是不放心那孩子,担心他仍然忍受着那种彻骨的疼痛,所以夜夜以安魂曲安抚,后来,她不再感觉到男孩的痛,却不知怎地,仍是在入夜后悄悄地过来了。

    再过上几天,对这个世界多一些了解之后,就开始去寻找任务道具。

    她这样告诉自己,然后,继续滞留在琴川——明明她对琴川已然十分熟悉,并且确信这里没有她要找的东西,不论是任务道具,或是次级道具。

    “今天换一首曲子如何?”

    墨北微抱着二胡提议。

    “好啊。”

    欧阳少恭欣然点头。

    “不过,昨天的那首就不必了。”

    墨北微面色一红,侧头掩饰自己的尴尬。

    “我知道自己拉的不好,你也不用特意提出来吧。”

    “我只是觉得,那首曲子不适合你。”

    欧阳少恭不禁莞尔。

    “放心吧,我再也不拉那首曲子行了吗。”

    墨北微撇嘴,“‘想遥恋’的曲调很好,我想试试看,哪知道……”

    哪知道会有那种惨不忍闻的效果。

    准确地说,并非她的音准有差,或是技巧不够,墨北微欠缺的是“想遥恋”这首乐曲最重要的东西——那种单恋一人却无法实现的心情。

    乐曲的灵魂是感情。

    墨北微从未有过这种经历,自然演绎不出其中的精髓,于是,那首曲子给人的感觉异常怪异,应当是安静的、悲伤的曲调,却完全没有与之相合的情绪。

    “遥姬为何会谱出这首曲子?光是看着曲谱,就让人难受……”墨北微低声说着。

    欧阳少恭眸色略沉,嘴唇微动,仍是没有开口。

    他看着对面的女孩,见她一脸纯粹的疑惑,心中浮动着几分嘲讽,却也有一丝的羡慕。

    他深明乐理,一看乐谱就知道那是怎样的曲子——永远无法实现的单恋之曲,近在咫尺却永不可触及的绝望,在最近也是最远的地方看着所爱的人,无法倾诉,那是只能深藏于心中的甜蜜而绝望的感情。

    演绎不出这首曲子,是因为这个女孩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绝望。

    她不知道,那种爱而不得的痛苦。

    想必她过去的日子过得很幸福。

    在阳光下长大的人,有着阳光特有的温暖光芒——那正是在黑暗中行走的人最渴望却也最想破坏的东西。

    那个谱出乐曲的女子到底是怀抱着怎样的心情写下了曲谱?

    浓烈如火、纠缠入骨的爱恋,更有着安静如水的绝望,仿佛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会是没有结果的爱恋,即使如此,仍然坚持着,将这份感情葬送在心底……

    这是一首很好的曲子。

    欧阳少恭静静地微笑着,神情天真而柔软。

    墨北微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放弃推测遥姬之后经历过什么,左手按上琴弦,犹豫片刻,还是奏响了二胡。

    闭上眼睛,就会想起初次听见这首曲子的情形。

    交错击鸣的刀剑、纷飞的落雪、仿佛永不会停止的剑舞、缠绵悠扬的二胡之声……

    “天狼姬”这首曲子被苍遥姬谱出之时,正逢几人离别,这是离别之曲。

    墨北微选择这首曲子,正是因为她终于下定决心离开琴川。

    其实,她心里是明白的,为什么在这里停留这么久。

    人总是会被那些有着自己所没有的特质的人吸引。

    她羡慕着这个孩子的坚强,因而情不自禁地想要多接触他——就像她被布莱特一家所吸引一般。她渴求着那样的温暖,渴望着自己也能有这样的坚强。

    一个月,也差不多了。

    三十年的时间,若是要找遍五湖四海,怕是并不足够。即使她不像最初的时候魔怔一般地执着于生,也不想因为怠惰而死,总要去尝试,总要去寻找,若是尽过全力,哪怕最后没有结果,至少,她不会后悔。

    [……你要好好地活着,活到觉得厌烦为止。]司徒谨的声音犹在耳畔。

    她还没有对生命感到厌倦。

    曲为心声。

    听到这首曲子,欧阳少恭就明白过来。

    他安静地坐在那里,直到最后的音符消散,他敛去心中的几分晦暗的情绪,抬头望向墨北微,仍是一贯的微笑,眼底则全无笑意。

    “你要走了?”

    墨北微抱着二胡,心里咯噔一声。

    虽然男孩的语调很平静,不知怎的,她莫名地感到不安。

    ——若是墨北微连上对方的感知,立刻就会直到令她不安的是什么。但是,她没有这么做,所以,她错过了这个机会。

    墨北微抿了抿唇,点头。

    “我在这里也很久了,差不多该启程了。”

    “你要去哪儿?”

    欧阳少恭微笑着问道。

    “我也不知道……可能沿着长江,再把沿海的地方走一遍,然后北上吧……”

    墨北微说话的时候带着几分不确定。

    这样模糊的回答让欧阳少恭有些好奇,不悦的情绪倒是退了几分。

    “你打算游遍天下?”

    “也可能吧。”墨北微叹了口气,左手攥紧了琴身,“我在找一件东西,我不知道它在哪里,但是,一定要找到,”她顿了一下,“找不到的话,我会消失吧……”

    话说出口,墨北微才觉出几分不妥,她竟将这样的秘密说了出来,好在光是这句话不会让人想到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否则若是被这个世界驱逐,她就得哭死了。

    幽暗无焦距的黑眸露出几分无奈的笑意。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时限不算太短,不过,也长不到哪里去,所以,我该启程了。”

    欧阳少恭心中“膨”的一声,如同擂鼓般,震得他心中一颤,他费了一番力气才掩去自己的惊愕,维持着平静的表情。

    她竟然也在找东西!

    与自己何其相似!

    找一件不知在何处的物件,若然失败,便是消失。只是不知道她口中的“消失”与他理解的有否差别。

    “那么……祝你一路顺风,顺利找到它。”

    修习精神异术的人感知最是敏感,善意恶意一刹即可分辨。

    那句话中的祝福令墨北微心中一暖,隐约的忐忑不安消去不少,她不觉笑了出来。

    “那就承你吉言了。”

    墨北微站起来,收起二胡,便要翻墙而出。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还未请教姑娘如何称呼?”

    墨北微的脸立刻变成了“囧”。

    一个月了,她竟然没做过自我介绍,也没问过对方的名字!

    两人就这么“你、我”的交谈也没觉得不妥。

    她咳了一声,略有些尴尬。

    “我姓墨,墨色的墨,名叫北微,北方的北,微风的微。你呢?”

    男孩带笑的声音是墨北微对琴川最后的印象。

    “欧阳少恭。”

    欧阳少恭看着墨北微翻墙而出,唇边浮起一抹微笑。

    他有预感,他们还会相见。

    白发盲眼的女孩,墨北微。她的身上藏着许多秘密,不提那首曲子,若不是仔细看她的眼睛,根本不会发现她其实看不见,她的动作习惯与常人无异,并非盲人特有的听声辨位,遇有动静先动耳朵,而是先转视线。她的身上并没有什么灵力,那么,是什么力量让她如同视力未损一般?起初几日,让他入睡的力量又是什么?

    三年之后。

    七岁的欧阳少恭和附近的小孩一起玩着幼稚的游戏——严格说来,他更多的时候只是在看,偶尔提出一些建议让游戏变得好玩一些罢了。

    至于参与进去……

    还是算了。

    若不是担心被人看破,他甚至不想和这些孩子凑在一起,哪怕他们天真活泼——每当看到他们,他都会想到,当初害死了真正的欧阳少恭的那些孩子为何会如此天真地以为只要道歉就会被原谅?

    这一年,方家终于如愿地得到了一个男孩,取名为方兰生。

    方兰生的满月酒请了很多人,欧阳少恭跟着家人去了,只觉得闹哄哄的很是厌烦。

    他也曾经有过这样满脸喜气给自己办生日宴的家人,到头来,一旦发现他不是寻常人……

    那种畏惧厌恶的眼神,他永远也忘不了。

    即使他是为了救那些人而使用了法术,那些人喊着“妖怪附身”,再不肯认他是他们的家人。

    欧阳少恭假装不舒服提前退席,走到郊外散心。

    清风徐徐,树叶飒飒作响。

    一抹白影穿林而来,直直地扑向他。

    欧阳少恭右手一抬,正要施术,忽而露出惊疑的神情——这分明是符鸟!

    谁会用符鸟传信与他?

    难道会是……

    怀疑和否认的情绪在符鸟落地时化为淡淡的惊喜——那是在他意料之外的喜悦。

    展开薄薄的纸片,上面只有短短几行字。

    欧阳:

    见字如面。

    我在洞庭湖边。洞庭湖很漂亮,湖水有些凉。

    “且就洞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我试了试,的确是很有趣的事。

    我有些时间没有做过符鸟了,灵力也有限,如果你收到了信又有空的话,可以通过驿站给我回信。这个月我应该都会在巴陵。

    墨北微。

    反复看了几次以后,欧阳少恭露出了一个十分微妙的笑容。

    原来她懂得法术,那么,应当是出于某种原因失去了灵力,才会是几年前的那种模样了?

    这只符鸟,若是没有认错,制作的方法倒像出自几百年前便已消亡的某个修仙门派。

    墨北微,果真很有趣。

    第二天,欧阳少恭回了信。

    再后来,每隔半月一月,欧阳少恭都会收到一封由符鸟送来的信。

    看着上面地址的改变,他心中的猜测更得到了肯定,有些时候,她的脚程太快了,不像是寻常的方法可以实现的,若非缩地腾翔,或是借助灵兽,恐怕便是御剑飞行了吧。

    墨北微,你与琼华派有何联系?又或者,你与天墉城的那位执剑长老有何关系?

    04 白帝忘川

    冬去春来,四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如同最开始计划的那样,墨北微把江南一带走了个遍,逆着长江而上,经过城镇的时候还不忘记去看看侠义榜,顺手完成一些委托。

    最开始看到侠义榜的时候她以为那是路标,没去理睬,后来才发现——这根本就是游击士协会任务板的变形版本吧?

    虽然她在利贝尔最根本的身份是“守护骑士”,不过那是需要保密的,外人熟知的“诺丽丝?布莱特”是c级游击士,外号“剑姬”,任务

    [综]天命有归第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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