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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的献言献花与媒体时间,孟涟都跟在他师父宋瑜身后,他今天格外沉默,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胸前别着朵雪白的万寿菊,五官隽秀清俊,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梨园世家出身才有的那点儿矜贵和孤高。

    也许外行人不知道,但戏曲界业内的年轻人里几乎没有不认识孟涟的。就算没亲眼见过,也定是在背地里听过孟涟的名讳的。

    作为传统艺术的戏曲界,也就是梨园,是个颇讲究出身的地方。

    如今学戏曲可不像从前,大多都是从三四岁起,就被家人送去专门的戏曲学校里从基本功开始练起,经过十几年在戏曲学校里磨炼,到参加艺考,升入艺术类大学。

    说好听点儿,人们往往把这样的叫做科班出身,学院派。

    还有一类人,半路出家,没机会上专门的戏曲学校,只得跟在各个剧团里打杂,学习技巧。

    而像孟涟这样,因为天赋极佳,年幼时就拜入派别师门,被宋秋亭这样的大师手把手亲自教导的戏曲演员是少之又少。

    梨园世家出身,且年少成角儿,这些足以让同龄人仰望羡慕的身世背景,让孟涟在同是戏曲界的年轻人里有了个绰号。

    那些同孟涟相熟的同龄人们私底下都打趣着把孟涟唤作“孟小少爷”,不知怎么的,后来就在年轻人里传遍开来。

    今天媒体来了不少,媒体时间从原来计划的一个小时,生生延长到了两个半小时,问题范围从宋派之后的发展方向一直到孟涟接下来的艺考和理想大学。

    几个小时的送别会结束之后,孟涟终于得了闲,能去后台休息一会儿。

    等阎助理忙完手头上的事情,孟涟暗自琢磨着要不要提前回一趟学校,本来定好的明日返校,但实在是想去见见那个人,想给他一个惊喜。

    可不知是不是因为彻夜未眠,连日休息不够,这刚一闲下来,孟涟就觉得头疼又上来了。

    钝痛让孟涟颦起了眉头,他下意识地探手去摸裤兜,空空如也,没有了平时常备的止痛药。

    他低下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还穿着出席送别会的西裤,而药片被他装在来时的裤兜里了。

    孟涟下意识地揉了揉后颈,一偏头朝着一旁的小助理道:“我先去车上休息一会儿,要是阎助理问起,就让她给我打电话。”

    撂下这句话,孟涟就拿过车钥匙去了国剧后边儿的停车场。

    衣服被放在后座上,他从裤兜里翻出最近常用的止痛药,就着车上放着的矿泉水又服下一颗。

    此时刚入冬,z市的气温却早降至零下,孟涟穿着身单薄的西装,车内虽刚开了空调,但也冻得他指尖都有点儿发颤。

    手边是来时穿着的厚外套,孟涟正琢磨着披在身上小睡一会儿时,忽觉鼻尖一热,随即一阵湿润的痒意让他全身一顿。

    他顺势低下头去,只见几滴鲜红的血珠落在了胸口别着的那朵万寿菊上,雪白的花瓣丝绦万缕似地绽放着,金钩一般的瓣尾被染上了些许红,孟涟愣了许久,直到白色的衬衣上不断落上了血珠,他才后知后觉地用手背一抹自己的鼻尖。

    手背上的血迹,晃得孟涟双目都有些发晕,他扯出几张抽纸,将血迹擦干,旋即蜷起一双长腿平躺上了后座。

    后颈到后脑的地方仍在隐隐作痛,孟涟却再没有心思去关注身上的那点儿疼痛,他现在只觉全身发冷,昏沉沉地犯着困意。

    孟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只记得迷迷糊糊听到了阎嫣的惊呼声,旋即是湿纸巾在脸颊上擦拭的冰凉触感,鼻尖有很重的血腥味,混着湿纸巾上的工业花香,令人几欲作呕。

    再等他醒来时,人已经被送去了医院。

    而那朵被染得通红的万寿菊就随同着染血的衬衣被放置在床头。

    孟涟突然想起了什么,尝试着抬手去探一探鼻尖,才发现右手上插了输液管,动弹不得。

    他偏过头去看向窗外,外边儿的天已经全黑了下来,本来说好下午要去学校,但也只能就此作罢。

    房间里只有一张病床,安静得落针可闻,门外有些许交谈的声音,孟涟侧耳一听便知道是母亲和兄长都来了。

    连同着两位老太太,孟家一众此时正站在病房外。

    医生将一份病情通知书递给了孟涟的母亲许锦艺,解释道:“下午刚送来的时候,先验了个血,发现患者体内有炎症,之后做了筛选检查,现在基本可以判定是淋巴瘤的症状了。”

    这一声平淡的告知就像是一把重锤一般,一击就将孟家人的心敲得七零八落。

    这样的悲情场面,对于常年在肿瘤科工作的医生来说,已经见怪不怪,足以神情麻木的应对了。

    “肿瘤在患者右耳后靠近后颈的地方,初时因为压迫血管可能会引起患者出现头痛头晕的症状,这个时候本就该重视起来了,拖到现在肿瘤继续变大,已经压迫到鼻腔,再不控制住,就会发展成鼻腔病变。”

    女医生的声音很轻,但一门之隔的孟涟仍是听得清清楚楚。

    在得知小儿子重病的消息后,孟涟的母亲许锦艺还算是镇定,但孟奶奶却早已着急得红了眼眶。

    许锦艺低头看着报告书,沉默了许久,才一抬头,问道:“王医生,这病能靠手术治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