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雕]移花 黄药师第7部分阅读

    [射雕]移花  黄药师 作者:肉书屋

    丝毫不像是要做生意的样子。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艺术家的怪癖吧,无忧也不介意。倒是黄药师的脸色有些怪异,向来只有东邪无视他人的份,没想到这一次反而被人无视了。

    无忧轻咳了一下掩饰住笑意,心里却暗暗佩服起这位老人家来,毕竟这天底下敢无视东邪的人真的不多,尤其还是在他那么冷然的目光之下。

    桌上的水晶雕刻大多是动物的造型,有一小部分是花草。无忧拿起了一个金红色的龙型水晶雕刻,欧阳克就是属龙的。原本她以为水晶这种极其坚硬的晶石很难雕刻,应该只会做得很简单,没想到如此精细。想来,刚才那位老人家手里的是金刚石吧。

    她将水晶拿起,竟连一片片鳞片都看得清晰,在阳光的照耀中,水晶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就像飞龙升天时的景象一般。果然是天下能人出民间啊。

    “黄大哥,你看。”

    黄药师接过水晶,细细地看了一眼,给了一句评价,“巧夺天工。”

    能够得到黄药师的称赞,必定是万里挑一之物,仅是这个原因,无忧今天也买定了这个水晶龙,“老人家,多少钱?我买了。”

    “十两银子。”老人家头也不抬的回道。

    虽然十两银子能够让一户人家用上一年还有剩余,但是面对这样完美的工艺品,真的是太便宜了。

    无忧又挑了一朵莲花的水晶雕刻,想着买回去放着观赏也是很不错的,“我要这两个,老人家你这里有盒子么?”

    老人默不作声地从桌子下面拿出两个精致小木盒放在桌面。

    无忧拿出钱袋,刚想给钱,黄药师便将一锭金元宝放在桌上。

    “黄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无忧抬头,面露惊讶之色。

    “既是我邀你来的,自然没有让你付钱的道理。”黄药师神色不变,只是语气霸道了许多。

    该说他是大男子主义呢还是绅士精神呢?无忧想着,却识趣地没有反驳。

    在买下水晶雕刻后,无忧和黄药师又逛了会儿,便沿着来时的路,回了管府。

    晚上,管于意携其妻宴请两人。

    “无忧小妹,古筝我已经交给了和你们一同前来的下仆。黄兄也采到了玲珑草,若是不急,不如多待几天,两天后我们这里有祭典,十分热闹,两位有兴趣的话,玩玩也是不错的。”管于意殷切地说道。

    “好。”黄药师回道,“那就多打扰管兄几天了。”

    无忧侧目,她本是想拒绝的,虽然她很想去。却没想到黄药师倒是应了,他看着不像是那种喜欢热闹的人呐。难道是因为——

    不、不,她立刻在心里反驳,无忧,你又多想了,那天夜里的事,难道你已经忘记了吗?自作多情可不是一种好习惯。

    “哪里的话。”管于意拿起酒杯,站起身,“两位远道而来,在此我敬你们一杯。”语毕,便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黄药师和无忧也站起身,举起杯子,将酒饮尽。

    一顿饭下来,宾主尽欢,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

    这两夫妻真的很奇怪,一点也不像陈祈昀所说的琴瑟和鸣。虽然她不知道恩爱的夫妻到底应该是什么样的,但是也不应该是这样的相敬如“冰”吧。

    在管府又多待了两日,黄药师每日早出晚归,也不知道这人是去了哪里。无忧也没有多问,毕竟他们也没熟到这地步。只是苦了她了,为了躲避管夫人,只能无事找事做。

    实在是没事便出去逛街,这两天逛下来,她绝对可以宣布,这姑墨所有值得观赏的地方都有她的一份足迹。只是有些遗憾,在集市中没有再见到那个老人家,本来她还想再买几个水晶雕刻的。

    终于等到了祭典的那一天。哺食过后,丫鬟便送来了一套当地的名俗衣服与配饰。一问之下,竟然是黄药师让她送来的。

    黄药师,你到底想做什么呢?无忧已经是糊涂了。

    没能多想,她便在丫鬟的催促之下,换上了这身姑墨的服饰,以粉色为底,上杉和百褶裙上绣着艳丽的花朵和繁复的花纹,从腰间而下挂着片状花形的银饰和流苏,无忧一走,便叮当作响。

    接着,丫鬟又将无忧的头发分股编成发辫,有些盘起,有些垂下,在发间插上了几支简单却不失雅致的发饰。

    许久之后,无忧才被丫鬟推出房门。而黄药师竟是在房门之外等着她。

    他打量着无忧,说道,“那个聒噪的家伙倒是有一点没有说错。”

    那个聒噪的家伙?

    ——“再过二天我们这里有祭典,姑娘也可以穿着我们姑墨的服饰出去逛逛,想来姑娘这样漂亮,穿起这鲜艳的服饰必定是好看得很。”

    无忧想起了两天前那个下仆所说的话,惊讶地看着黄药师。

    “走吧。”

    也不待她反应过来,黄药师便迈步而去。她只好快步地跟上他,心里却是乱得很。

    无忧知道黄药师不是一个随随便便便会对别人好的人,但是她却想不到他待自己这样已经算是殷勤的理由。若是其他男人,无忧会想着对方可能对她有意,可是这人是黄药师,她便不敢这么想。

    受过一次教训的人,总是会牢记这这教训所带来的苦楚。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虽是夸张了些,但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第二十七章

    姑墨的祭典祭的是天神,在姑墨人的心里,他们的天神创造了姑墨,掌管着姑墨的一切包括天气、生命和姻缘。随着响亮的鼓声,八个身着艳服的姑墨男性扛着竹轿游街,轿子上的便是天神的石像。

    街道的两旁灯笼高挂,五颜六色的布料悬散于屋檐之下,每个姑墨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无忧跟随着黄药师穿过拥挤的人群,好几次都差点被人撞倒,皆是被黄药师扶住了。到了后面,黄药师索性拉住了无忧的手,为她挡掉了前方挤来的人群。

    手上传来了陌生的温度,无忧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起来,她几次想要挣脱,却一次又一次地被握得更紧。无奈之下,只好任由黄药师握着。

    这就是一个暖炉,对,暖炉,反正她的手有些冷。

    穿过了街道之后,便不那么拥挤了。前方是一处广阔的空地,空地中央燃起了熊熊的篝火,人们围聚在篝火边,烧烤,跳舞,欢歌笑语不断。

    耀眼的火光照亮了大地,也照亮了每一个人的脸庞。

    “塔塔、塔塔。”无忧被一阵阵竹竿敲打声吸引住,顺着声音的方向,发现一对对的姑墨男女手拉着手在竹竿之上跳跃着。在原来的世界里她也见过这种“竹竿舞”,只不过是网络上。而姑墨人却不称之为“竹竿舞”,而是“跳柴”。

    感到跟在身后的人停下了脚步,黄药师便也不再往前走。沿着对方的视线,他也看到了这种中原没有舞蹈。仔细地观察了一小会儿,黄药师便拉着无忧的手,向那边走去。

    “哎?哎!”无忧被他突然的行为吓了一跳,赶紧说道,“我不会跳的!”

    “很容易。”黄药师挑眉,展颜一笑,“跟着我。”

    他的笑容似乎是带着魔力,蛊惑着她呆呆地跟着他来到了竹竿之中。

    当无忧反应过来时,已被黄药师拉着跳了起来,挂在身上的银饰“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

    开、合、开、合、开开合……竹竿有节奏地移动着,速度也由缓变快。无忧低着头,专心的看着脚下,就怕被绊倒。

    却没有注意到,原本只是被动握在黄药师手里的双手,此时却紧紧地反握住他的手,全心全意地依赖着他。

    “塔塔、塔塔”竹竿敲打的声音轻一下,重一下地响着,每一下都清楚地传到了他们的耳中,也敲进了他们的心间。

    “无忧。”

    耳边传来了黄药师愉悦的声音,即使周围很是吵杂,但是无忧依然听得很清。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看着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对方在称呼的改变,只是暗自庆幸着双脚已经适应了竹竿敲打的节奏,没有乱掉。

    “什么?”

    “你知道,这‘跳柴’的用意吗?”火光照亮着黄药师清俊的脸庞,黑如玄石的眼眸直直地看着她,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之意。

    用意么?

    无忧想起了丫鬟在昨天告诉她的有关姑墨祭典的事。

    ——“姑娘,祭典里‘跳柴’是我们这的未婚男女寻找伴侣的一种方式。如果双方都对对方有意,那么便会拉着手跳完一整段。跳完之后,双方便是确认了情人的关系。”

    “我、我不知道。”无忧紧张极了,慌乱之下竟差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说完这话,无忧便急急忙忙地想要挣脱黄药师手,但是他握的很紧,怎样也挣脱不了。

    “不知道也没有关系。”明知道无忧是在说谎,黄药师却不以为忤。他放开了她的一只手,在竹竿停下之时,便带着她离开了。

    一整段“跳柴”已经结束了。

    之后,他们便和众人一起,围聚在篝火旁。

    悠扬的胡琴之声中混杂着柴火“噼里啪啦”燃烧着的声音,有些凌乱,却又表现出了一种特别的和谐。热情的姑墨大叔,用小刀切割着烤羊肉,向众人发送着,烤肉的香气弥漫于空气中。

    这一夜,姑墨热闹非凡。

    祭典是从晚上持续到早上的。

    黄药师显然不想待这么久,差不多丑时,他便拉着无忧向着来时的方向而去。他们的手,从相握起就没有分开过。

    祭典的中心越来越远,周围的环境也随之变得安静起来,直到再也没有声音传来。

    黄药师停下脚步,转过身,低下头看着无忧。

    一直被黄药师拉着走的无忧却因为他突然间的停滞而撞到他的身上。

    “抱歉。”她想退后,却只能退一步,因为她的手还紧紧地被他握着。

    黄药师从怀中拿出了一支水晶发簪,这支发簪通体透明,在末端雕刻着粉色的桃花,层层叠叠,十分逼真。如果说欧阳克送给无忧的那支珠花是民间的精品,那么黄药师手上的这支便是精品中佳品。

    “你的那支坏了,就戴这支吧。”他的语调十分温和,如溪水潺潺流过清涧一般。

    在这个朝代,能够送女子发誓的男性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家人亲眷,另一种便是这个女子的夫君或者已经订过亲的未婚夫。

    而桃花更是代表着缘分,接受了桃花,便是接受了命中注定的缘分。

    如果说黄药师先前的举动让无忧慌乱无措,那么这支发簪便如同一道雷击打在无忧的身上,震地她三魂七魄去了一半。

    无忧抬起头,进入眼帘的便是黄药师俊美的容貌,他的嘴角扬起了淡淡的弧度,眼里也透着温暖的笑意。像中邪一般,她伸出了手,却在碰到那支水晶发簪时又缩了回去。

    大半年前,发生在华山边官道上的事猛然间出现在脑海里,让她霎时清醒过来。

    她不想,再自取其辱了。

    黄药师本是极其愉悦地看着那只白皙纤细的手落在他的手上,却没想到无忧又收回了手。他的心底有了不好的预感,但笑容依旧不变,“莫不是我的手艺入不了你的眼?”虽是说笑一般的语气,但两人都轻松不起来。

    无忧惊讶极了,难怪他一直早出晚归,一直见不到人,原来是——

    “黄大哥的手艺自然是绝好的,只是这么漂亮的发簪,我怕是配不上。”沉默了半饷后,她淡淡地回道。

    是的,配不上。她很有自知之明地在心里重复着。

    黄药师的脸色瞬时冷了下来,眼神也不复适才的温和,语气更是如同结冰一般地寒彻,“若是我一定要你收下?”

    “对不起。”无忧勉强地扯出一抹笑容,低下头,不再看他,她在怕,因为她的心早已动摇,只是剩下的几分理智在支撑着最后的防线,“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语毕,无忧再一次想挣脱黄药师手,而这一次,她成功了。

    ——因为黄药师放手了。

    向前走了两步,她便听到了“汀——”地响声,在寂静的街道上,这声音尤其响亮,如同千百斤重的铁锤重重地敲击打在她的心上。

    她回声,便看见已被丢弃在地上的水晶发簪,在灯笼透出的朦胧光线之下,折射出剔透的光芒。

    “为什么?”这般好看,又花费了你这么多的心思,为什么轻易地就丢了?

    “送不出去的东西,还留着有什么用?”黄药师没有再看那支发簪一眼,也没有再看无忧一眼,拂袖而去。

    他黄药师,也有自己的骄傲。

    无忧看着身影消失在街道的尽头,脚却像是地上生了根一般,一步也迈不动。

    夜里的风是凉的,但却比不上她心头的寒意,冷的让人发颤。

    她轻叹了一口气,向前走去。

    没走几步,她便又转了回来。一步一步地走进那支被仍在地上的水晶发簪,发簪没有思想,即使被人丢弃了,也依然发散着七彩的光,在夜里,尤为亮眼。

    无忧蹲下身,将之捡起。不知是黄药师没有太用力,还是水晶的材质过于坚固,发簪上连一点划痕都没有留下,光滑依旧。

    这样好看的发簪,真是可惜了。

    她将它放进了怀中,想着,将来有一天找个机会还给黄药师。

    在她站起后,青色衣衫如疾风一般在她的背后掠过。

    无忧转身,只觉得风似乎变大了一些。

    还是快些回去吧,她想。

    第二十八章

    那一夜,是姑墨的不眠之夜,也是无忧和黄药师的不眠之夜。

    等到祭典过去,一行人在管府待了一天后,才启程回白驼山庄。

    为了避免尴尬,无忧在姑墨祭典过后的第二天便想处处避着黄药师,她原本是要借口身体不适,让丫鬟把两餐送到房里的。但巧合的是,这一天,她倒是真的觉得头有些晕,虽然不厉害就是了,便只当是自己心里的作用罢了。

    管于意来看过她,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以为两个人闹别扭,于是便婉言相劝了几句,在无忧含糊其辞的回答后离去。

    无并忧不知道,管于意在来看她之前曾经和黄药师在书房相谈。

    “黄兄,如果你真的喜欢一个人,就不要放手。”说这话时,管于意的神情诡谲如晦,整个人就像是蒙上了一层浓浓的阴影,言语间更是带着几分阴森,“就算她不喜欢你也不要放手。”

    “你放手了,她也未必会得到幸福。成全是这世上最傻的事。”他的眼里涌上了一抹极深的恨意,“我就是太傻了,才会做出让自己后悔一生的事。早知他会这样待她,当初,无论她愿不愿意,我都应该不择手段地得到她。”似乎是陷入了过去的回忆之中,管于意的情绪很激动。往日里被压抑着的情绪似乎是找到了突破口,渴望一涌而出。

    黄药师沉默着,淡淡地看着对方的失态。这些天来,无忧都看出的事,他怎么会看不出,管于意和他的夫人是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根本就不相爱。但那是别人家的事,与他无关。

    管于意如今这样的言辞,必是曾经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既是如此,又怎样?黄药师从来都不是刨根问底的人,对于揭别人的伤疤也没有兴趣,更何况,他们两人也只是在名画书法上有些共同的爱好,也谈不上什么深交。说句不好听的,管于意现在说的话其实就是在多管闲事。

    若不是还顾及着这几天的相谈甚欢,他早就拂袖而去了。他黄药师的□,什么时候需要不相干的人来管了。

    回程之路上,无忧不可能再躲着黄药师,漫漫黄沙之中,也没有地方让她避,她只能是硬着头皮装作若无其事。索性对方也没有冷言冷语,只是态度没有以前那么殷切而已,这让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私心里,无忧也不希望她和黄药师才和解没多久就恢复成原来的争锋相对。

    对于黄药师一路上的殷勤,说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无忧也只是一个普通少女,哪一个少女不怀春呢?说她忘不了过去发生过的事,这只是一半的原因,还有一半的原因,便是冯蘅,这个被她忽略已久的女子才是黄药师命中注定的妻子,是黄药师爱了一生的女人。

    现在,黄药师还没有遇上她,若是有一天,他遇上了冯蘅,那么她又该怎么办?

    在华山边的官道上,黄药师变相地拒绝了她时,她就已经觉得很难受了。

    若是爱得更深时,他才告诉她,她不是那个对的人,她想,自己还没有坚强到能够承受住这样猛烈的打击。

    为了避免自己有一天会落到“早知如此绊人心,不如当初不相识”这样可悲可怜的下场,在一切还未开始之前,就阻断源头,才是最好的做法。

    不知是心情的不佳影响了身体,还是沙漠之行实在太过劳累。无忧觉得,从祭典过后的那一天起,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明明有着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但是有时候会竟然会想不起以前发生过的一些很事。或许,是人太累了吧,在百思不得其解后,她只能给出了这样的结论。

    两天后,他们回到了白驼山庄。

    还未踏入白驼山庄,欧阳克便奔出来相迎,“姑姑,你回来了!”

    无忧蹲下身拥抱了他一下,“嗯,姑姑回来了,克儿这些天有没有很乖啊?”

    “我一直都有好好练武的!”欧阳克扬起笑脸,迫不及待地表示他是一个好孩子。

    “真的?姑姑有带礼物给你哦!是——”话在嘴边,无忧的脑海里却一片空白,她竟然想不起自己前些天给她的侄儿带了什么礼物!心下一惊,表面却不动声色,“是什么呢,一会儿姑姑拿给你,现在保密。”

    之后,黄药师被欧阳锋邀去书房,而欧阳克则催促着无忧拿出礼物。

    “阿七,你将礼物拿给克儿。克儿,姑姑有些不舒服,先回房休息一会儿。”这当然是托词,无忧已经想不起礼物放在什么地方了。

    回到自己的房中后,无忧开始思考着。她已经无法再把这些天记忆出现混乱归咎于过于疲劳了。即使她再迟钝,也知道是自身出了问题。即使身体再疲劳,也不可能想不起最近才做过的事。

    若不是她的身体本身出现了什么问题,那便是外部因素了,例如

    ——中毒。

    她告诉自己不要慌,就算是中毒了也没有什么好怕的,她的大哥就是西毒,更何况还没有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忧逼迫着自己回忆沙漠之旅的每一处细节。索性,对于近期的事,她现在只是忘记了给欧阳克买礼物的事,其他的事还是记得很清晰的。

    其他人看来都没什么事,只有她出了问题,那么她曾经做了什么其他人都没有做过的事呢?她的记忆出现问题是在祭典过后的第二天,也就是说在这之前,她一定做过什么。

    赶路时,大家都在一起,问题不可能出在这里。在小镇休憩时,除了夜间沐浴那件事,也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那个湖泊已经也不可能有问题,一来小镇的人已经用了那么久,二来黄药师也没有事。

    到了姑墨后,也没有发生什么啊?不、不可能,她一定是忽略了什么,再仔细地想想。

    她做过,被人没有做过的事,到底是什么?

    是那把古筝!她弹过那把古筝!

    由于好奇,她曾经让阿七把管于意送给欧阳锋的古筝拿给她看看。她当时还很奇怪,一把古筝有必要包的那么严实吗?拆开时,是一层又一层的丝绸。

    她在原来的世界,也学过古筝,所以便试着弹了一下。还曾赞叹,那把筝的音色真的是很不错。

    但是如果蹊跷出在那把古筝上,照理说阿七也应该会和她一样,但是这几天,阿七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他是老江湖了,发生了什么不对的一定会比她更快察觉到。

    不对,古筝阿七是碰倒了,但是弹过的人却只有她,那么很明显,最有可能的是

    ——问题出在古筝的弦上?!

    不好!二哥!

    想至此,无忧匆忙地冲出房门外,向书房一路奔去,路上撞上了陈祈昀。

    “小姐,什么事那么着急?”陈祈昀伸手扶住了无忧,担忧地问道。

    “古筝,那把古筝呢?”无忧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袖,心慌意乱。

    虽是不明所以,陈祈昀还是回道,“如果小姐说的是你从姑墨带回来的那把古筝的话,刚才已经送到书房了。”

    “书房、书房”无忧放开了陈祈昀的衣袖,一边反复地呢喃,一边向欧阳锋的书房奔去,她已经后悔了,自己干什么要住的离主苑这么远。

    二哥、黄药师,你们千万不要出事!

    书房。

    “此去姑墨,多亏了药兄照顾小妹了。”欧阳锋拱手道。

    黄药师伸手一扶,没有让欧阳锋作完此揖,回到,“锋兄不必多礼。”末了,不知出于何意,又补上一句,“无忧小姐,她很好。”

    欧阳锋心中一喜,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谦虚地道“小妹和在下失散了整整十七年,相逢后,自然是百般补偿,若是她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只能请药兄多多包涵了。”

    “锋兄多虑了。”黄药师淡然一笑。

    见黄药师如此应答,欧阳锋自是高兴得很,暗忖着此事也不必过于着急,以免降低了无忧的身价。于是便换了一个话题,“药兄对古董一事十分精通,听说这古筝是上古时期的遗物,药兄不妨替在下鉴赏一下。”

    只是欧阳锋的话音刚落,书房的门便被一下子打开,他皱着眉,想着是哪个下人这般没有规矩,却不料看到了自家小妹惊惶的身影。

    事有轻重,无忧也顾不得礼数了,没有敲门便用力推开了书房的门,在走进书房时没有注意到脚下的门槛,一绊之下,身体失去平衡,猝不及防向前摔去。

    欧阳锋本想上前接住无忧,但是有人却先他一步。

    黄药师瞬间移动到门边,拦腰抱住了无忧。

    感到了稳健的臂膀还着自己,若是以往,无忧必定会立刻挣脱,但她此时却顾不得许多了。

    靠在黄药师的胸前,她急切地对着欧阳锋喊道,“不要碰那把古筝!”一说完,她便觉得眼前一黑,晕倒在了黄药师的怀。

    “无忧!”

    “无忧!”

    黄药师和欧阳锋皆是又惊又惧。

    第二十九章

    将无忧抱到离书房最近的房中,黄药师将手搭在她的腕上把脉。

    脉象有着些许的紊乱,再细探,竟是中毒之兆!

    “是中毒。”黄药师肯定地说道。之后,便让位给欧阳锋,他虽是博学,但在毒术这方面,他自认为比不上欧阳锋,“西毒”之名岂是白叫的?

    观察与诊脉之后,欧阳锋的结论和黄药师一样。这毒本是潜伏在体内,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发作的,若不是无忧适才心焦气急,使得毒素一下子流窜到心脉附近,也不至于会晕倒。但这也是好事,至少发现得早。

    二人合计之后,决定先用金针封住无忧的几个大|岤,护住心脉,暂时先抑制住毒素的流动。至于其他,还是必须等到她醒过来才能得到更加准确的信息。

    在无忧昏迷期间,黄药师和欧阳锋也没有浪费时间,两人探查了那把古筝,在筝弦上发现了一点点细粉,细查之后,竟是一种两人皆为听闻过的奇毒。

    这种毒无色无味,将毒液涂在筝弦之上后,任你是怎样厉害的人,也不可能轻易发现。而弹古筝时,毒便通过渗透手指上的皮肤进入血液,无知无觉。

    原本是不可能留下粉末的,只是这下毒之人百密一疏,筝弦在被弹过之后,手上自然会有残毒,被手指的热意所融便会有细小的粉末沾在手上,在摆弄筝弦的过程中,散落在了古筝之上,虽然只有极细微的一点点,但是黄药师和欧阳锋是何等的人物,怎会察觉不到?

    联系起无忧之前的警告,两人皆是明白,无忧一定是弹过古筝后,发现了自己身上的变化,才会慌张地闯入书房,想要提醒他们的。

    古筝上有毒,谁是下毒之人已经不用猜测了。

    欧阳锋自知对方是冲着他来的,没有想到,即使是过了这么多年,管于意还是没有释怀。他还以为,当年他远走姑墨,是真的爱上了那个姑墨女子。却没想到,原来管于意一直在想着报复他。

    相比欧阳锋的力持镇定,黄药师的神色一看便是动怒了,他的脸色铁青,平日里优雅的薄唇微微抿着。自己喜欢的女子竟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让人下毒了!他怎能不动怒!怎会不想将那人千刀万剐了!

    “锋兄,明日我就启程回姑墨。”那个管于意,他不会放过他的。他一定要会让对方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药兄,此事——”

    同是五绝,欧阳锋是知道黄药师为人的,他向来心狠手辣,下手从不容情,虽非世人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但得罪了他的人,一般都是没有好下场的。当年的是,欧阳锋认为错在自己,所以即使管于意向他下毒,还祸及到了无忧,他心中还是存着几分愧疚之心的,也不想他落到黄药师的手上。

    未待他说完,黄药师便厉声打断了他的话,“锋兄,你何时如此变得如此妇人之仁!在下不管你们之间曾经发生了什么,既然锋兄不便做某些事,那么也请你不要阻碍我。”他们之间的事,他没兴趣知道!但是若要阻拦他,哪怕是“西毒”,他也是不会退让的!

    “罢了罢了。”欧阳锋是知道黄药师的性格的,他向来说一不二,对于他决定的事,无人能够改变。过去的事虽是他的过错,但是也不希望无忧因此而受到伤害,她才是这个事件里最无辜的人。让黄药师出手也好,免得自己一时之间心慈手软,反而断送了妹子的性命。

    平日里欧阳锋虽然没有表露出过多的关心,但是对于失散了十七年后才相认亲妹妹,他一直是在尽力补偿她的,恨不得把这世上最好的都捧到她的面前,又怎么忍心让她为奇毒所折磨。黄药师说的对,他适才的确是妇人之仁了。于是便将他以前得知的事说了出来。

    “管家有一本毒经,上面记载的都是一些管家先祖曾经制出的奇毒,但是据我所知此书早在一百多年前就被他们的某一位先人藏了起来,原因不明。无忧身上的毒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奇毒,多数应出自于那本毒经之上。”

    言下之意,黄药师只要拿到那本毒经,无忧便有救了。

    否则,若真的是管家先祖所制之毒,在不知毒药成份的情况下,想要解毒,很难。当然,这句话,欧阳锋是不会说出来的,但即使他不说,黄药师也是知道的。

    所以,管家的毒经,黄药师势在必得。

    想至此,他的眼里隐隐地透出一抹阴狠。

    傍晚之前,无忧清醒了过来。

    她方才做了一个梦,梦到了欧阳锋和黄药师躺倒在地上,气息全无,吓得她立刻从梦中惊醒,一下子坐起在床上。

    “二哥,黄药师。”无忧不自觉地低声呢喃着,额上满是冷汗。

    “没事的。”原本坐在椅子上的黄药师在无忧睁开眼时,便知道她醒了。走到床边,他低下头,在看到了对方惊骇的表情后,便温言安慰道。

    在床边坐下,黄药师从袖中拿出一方锦帕,细细地在无忧的额头上擦拭着。

    原本无神的双眼在看到了眼前的人之后立刻变得惊惶起来,无忧紧紧地拉住黄药师的一只手臂,“那把古筝,那把古筝——”急切之下,她竟连话都未能说完整。

    被拉住的手臂在巧妙挣脱后,附在了对方的手上,以示安抚,“不要急,你来得很及时,我和锋兄都没有碰过那把古筝。”

    “没碰就好,没碰就好。”无忧反复地低语着,心有余悸。

    “先别想这些事,自回到白驼山庄以来,你滴水未进,我先去叫下人传膳。”

    无忧似是还未完全回过神来,在听了黄药师的话后,只是下意识的点头。

    黄药师收回为对方擦汗的手,起身离开。

    之后,无忧便下了床乖乖地坐在桌子前等待着。黄药师回来的太快,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便提着食盒踏入了房间。让无忧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胡思乱想。

    用过饭后,黄药师才开始询问起无忧。于是她便将这些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异变和猜测说了出来。却不知道,黄药师和欧阳锋早就已经证实了她的猜测。

    通过无忧的描述,黄药师知道了这奇毒会影响人的记忆。也就是说,随着时间的流逝,无忧忘记的东西会越来越多,一个人的心智是建立在记忆之上的,就像是婴儿没有记忆,所以只能凭着本能哭闹。如此下去,只怕无忧不但会失去许多记忆,心智也会不断退化。

    顿时,黄药师便知晓了管于意的用意,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要一下子杀死欧阳锋的想法。下这个毒,只是要让欧阳锋的心智不断退化,成为人人都可欺凌的白痴。皆时,树敌不少的“西毒”自然也不用等到他出手。让一代宗师成为一个痴儿,这个报复不可谓不狠毒。

    一时之间,黄药师心下千回百折,面上却十分淡然,他不想吓到无忧。

    不管他想的是不是正确,他都不会让无忧落入那样可悲的境地。

    “你放心。”他绝对不会让她有事的!

    看着面前“东邪”的坚定之色,无忧原本惶然无措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不仅是东邪西毒的本事让她安心。更多的是,在几番经历生死之际后,她虽不能说看淡生死,但是也有了一定的承受能力。在最初的惶恐不安过后,心境便会自然而然地平定。

    黄药师离开之后,欧阳锋也来探望过她。虽然没有温言细语,但是从他微蹙的眉间,无忧看出了对方的关心。

    她想,她还是很幸运的。原本以为是孑然一身的世界,都有人关心着她,以前有明月宫主,现在则是欧阳锋。

    不过,福兮祸之所伏啊。

    第三十章

    黄药师去的急,回的也很快。

    当然,他不是空手而归的。

    他带回了管家的毒经,却对管于意只字未提。

    欧阳锋也没有问。问了又如何?木已成舟,他也改变不了什么。更何况,他那样精明,不必黄药师点明,之后也明了管于意的用意。人在江湖,心狠已是常事。既然不是你死就是我火,他又何须再顾及什么?

    从毒经上的记载,无忧中的毒名为“忘川”,是管家的先祖制出的奇毒,和黄药师想的一样,此毒会让一个人的记忆慢慢淡去,随之而来的,便是心智的降低,不会取人性命,却会让一个人变成最初如同婴儿一般的思想状态。但毒经上却没有写出解药的配方,应该说,这本毒经里记载的所有奇毒都是没有写出解药的。

    不是故意没有写出解药,而是制毒的人没有办法制出解药。也正是因为如此,几代之后,这本毒经到了一位心善的管家先人手上,为了不再害死更多的人,便将这本毒经藏在了西域小国姑墨,命后人不得找寻。这些事,都记在了毒经的最后一页上。

    黄药师和欧阳锋皆是当世奇才,但奇才不是神,管家先祖连自己制出的毒都配不出解药,可想而知,这奇毒有多么难解。他们需要更多的时间,但是无忧却等不了太久。

    按照毒经上的记载,中了此毒后,半个月内会出现记忆缺失的症状,随之一个月后,心智便会开始降低。三个月内,一个正常的成年人的心智只会有几岁的孩童一般。半年后,在思维模式上便与婴儿无异了。

    既知时间紧迫,两人只能一刻不停地研究,说是废寝忘食也不为过。

    无忧也不是傻子,从两人这些天的行为推测,便也知道自己身上的毒很棘手了。而自己这最近的状态,确实是每况愈下,她甚至已经开始记不清在移花宫的事了。

    在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她会忘掉许多事,直至什么事都不记得,成为一个没有记忆的人。想到了这些之后,无忧便不再能够那么淡定了。死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固然可怕,但一点点地受着折磨,却比死可怕千万倍。

    一日又一日,她压抑着内心的害怕,像以往一样面对着欧阳锋,欧阳克和黄药师。

    快乐是可以分享的,但是痛苦就不必了。

    即使如此,长时间的压抑始终是隐患,就像罂粟上瘾的人,忍过一天又一天,终会有忍不住的时候,而那时,那种瘾就不会向往日那样吸食一些就能够止住了。

    无忧即将面临的,就是这样的境况。她知道,但也没有办法。

    除了欧阳克年龄太小,另两个老江湖怎会看不出无忧的勉强。

    但是他们也别无他法,在没有解药的情况下,什么样的劝慰都是无济于事的。

    所以,一个选择了将担忧埋在了心里。

    另一个——

    夜色凉如水。

    一个青色的身影如鬼魅般掠过南苑的花园。

    南苑的主房里,不知何时多出来一个人,他的步履悄无声息,不快不慢地走向房中的唯一一张床。

    躺在床上的女子对来人丝毫不觉,已然是沉睡的模样。只是她心中似乎有着太难解郁结,让她在睡梦中也微皱着眉心。

    青衫的男子微抿着唇,探出手,试着抚平她眉间的郁意。

    带着热意的手碰触到了她微凉的眉间,在细腻柔软的皮肤上轻抚着,直到她的眉间不再皱起。

    不要怕,我一定会救你的。

    夜探香闺,已经成为了黄药师在白驼山庄形成的一个新习惯。

    如果有人以前对黄药师说,总有一天你也会干起类似与采花大盗的事,他一定会嗤之以鼻。

    但是再怎样不可一世的人,在面对着喜欢的人时,也会做出有违他平日里作风的事来。

    正所谓,意中人,人中意,任是无情花鸟也情痴。

    人又怎会比不上花鸟?

    这一日的清晨,和以往的没有对打差别,但是对无忧,却是一个可怕的分界线。

    她发现自己再也想不起穿越之前的事了。

    她只记得她来自与另一个世界,但有关于那个世界的一切记忆却像是阳光下的朝露,蒸发之后,了无痕迹。

    此刻,她才是真正地慌了,乱了。

    虽然在穿越之后,无忧并没有过多地回想原来世界的一切,这不是她不想想起,只是怕越想越伤心罢了,但是那些记忆始终是她的依托,是她心中最珍贵的宝物,更是让她没有在另一个世界崩溃的最根本的原因。

    而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当一个人不能够再拥有时,唯一可以做的,只能是令自己不要忘记。

    她已经连不要忘记都做不到了。

    心空空的,宛如硬深深地挖去了一块肉般疼痛不已。

    恍惚中,无忧独自一个人走出了白驼山庄。

    她中毒的事,只有黄药师和欧阳锋知道,连欧阳克也没有被告知,所以一路上,虽有下人见她神色怪异,却也未曾有人敢于阻拦,只是有些机灵的下仆立刻将这事禀告给了陈祈昀。

    无忧徘徊在双旗镇的街头,纵然置身于拥挤的人群之中,却还是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茫然中看到了贴在酒馆门口的对联,无忧不由自主地踏入了其中。

    她现在的确是要解忧。再不找不到一个发泄口,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酒馆的掌柜无意中看到了来人后,心下大惊。原来这酒馆是欧阳家的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