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我妻第8部分阅读

    (死神)我妻 作者:肉书屋

    痛苦的回忆吧。那我又何苦去干涉他的生活?只要知道他还活着,能够减轻一点心里的罪恶感就可以了。

    “而现在,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便不再执着了,也许他不需要我的道歉也说不定。”我咧开嘴笑着,和浦原喜助学的,一样的没心没肺,甚至有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味道。

    “慧棱小姐,这十年,你变了不少……”从浦原的句意来看,他好像并不是很满意我的转变或者说是表现。因为我不觉得自己有过任何变化。

    “喜助?”黑猫踩在浦原的肩膀上,扭过身子又问起了这个问题,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时间,不同的是,这次是当着我的面。

    “你后悔了吗?”

    梦者

    ——你后悔了吗?

    像是被问到最得心应手的问题的学生,浦原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给出了回答。

    “后悔?一点儿也不。”从喉间发出一声低笑,浦原对于他所谓的高兴给出了一个在旁人听来暧昧不清的解释,“相反,很高兴……能够将她长大的这一天延迟了那么长时间。”

    “……”黑猫轻声叹了口气,也许是认同他的观点,并没有对他的回答做出什么评论。

    “……”我是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思索了很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只得发扬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向发语者本人发问,“我说……浦原你说的那个‘她’是你的私生女吗?”

    此话一出,谁与争锋。

    瞬间,一人一猫笑倒在屋顶。

    最后在我的追问下,笑岔了气的浦原,捂着腰,强憋出一张一本正经的面孔,对我勾了勾手指。

    在我耐不住好奇靠了过去后,只听他在我耳边这么说道。

    “这个嘛~天机不可泄露。”

    其实,浦原喜助,你可以再混蛋一点的。

    我是认真的。

    xx

    我说过的吧,我的灵压波动感知能力特别的强悍,强悍到令人发指的地步。所以在十多年无人问津的寂寞生涯中,我孤独了空虚了,感到了被组织抛弃被组织遗忘的深深的不甘与悲伤。这种悲剧的心情足以让我昂首九十度仰望天空。

    对于我的这个姿势,浦原曾无数次地给与我过关怀:“流鼻血了吗?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不会再来你面前晃悠了。”

    结果在那一小时间,他在我面前来来回回地走过了至少十五次。

    晚餐时间,我也拍着他的肩膀,很认真地板着一张脸对他说道:“浦原先生,你多虑了,真的。就算你不穿衣服在我面前来来回回走个五百次,我也不会流一次鼻血的。”

    他却毫不在意地摇起小扇子,摆出一副“我理解我理解你不用狡辩了”的表情,语重心长地拍着我的头如家长敷衍小孩般放慢了语调:“放心,真有那一天,我也绝对会在你流血而亡前把你送到医院的。”

    “要不要试试看?”挑了挑眉,我挑衅般地看着他。

    此时此刻,和室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和他都是不怎么雅观地盘着腿,相对而坐。

    从很早以前我就知道和他争辩是毫无意义的,但是打死我都不承认自己有过见到美男就流鼻血的丢脸行径……没有!绝对没有!也不可能有!再说了,就算脱光了也是他的损失,与我何干,要证明谁对谁错,咱们就来实验实验,反正这厮就喜欢做实验。

    我的这句话宛如一道惊雷,霹得房内一下子陷入了一片死寂,寂静中,能听到的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呼哧呼哧,清晰得好像近在耳畔。

    过了很长时间,他才轻笑起来,然后越笑越诡异。

    只见手拿扇子遮起了下半张脸,发出了j诈的“呵呵”笑声的男子扭头嗔怪地朝我一瞥,马上又移开了目光,按在我头上的那只手也更加用力地揉起了我的头发来。

    “啊啦。人家会害羞的。”

    “……浦原喜助,我有没有说过,其实,你可以再混蛋一点,我是认真的。还有,混蛋你可以把那只蹂躏我头发的爪子拿下去了!嗷唔!”

    “哈哈。慧棱小姐是害羞了吗?”

    “秃子!”

    “跟日世里小姐学坏了呢……这可怎么办才好。”

    无论是笑着还是故作苦恼的时候,他看着我的眼神总是那么悠远,眼神的聚焦定格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所以我一直觉得他看着的那个人其实并不是我,也许他是透过我在看着另一个人,但是无论他看的是谁,我都会诅咒那个人。

    因为,浦原喜助他,虽然很无赖,很混蛋,嘴巴又很贱,还很喜欢装腔作势,是个很可恶的家伙。但是,他也是个很善良的人……

    他会每晚在每个人睡觉之前向大家道晚安,他会在小雨犯错误后拍拍小女孩的头,他会在甚太第n次用扫帚打架,打坏扫帚后体贴地递上第n把新的,他会在购买食材的同时为铁斋先生制备一条新的围裙,他还会在黑猫夜一吃撑后用手挠挠她圆滚滚的黑肚子,他也会在我爬上屋顶看星星时给我捎上一件披风。

    有着这样善良而又平凡一面的人应该是个有着单纯笑脸的家伙,他该为明天会不会有生意而烦恼忧愁,该为今天中了一笔大奖而欢呼雀跃,该为了柴米油盐酱醋茶或喜或忧……而万万不应像浦原喜助那样,一个人隐藏了所有的秘密,永远都在为别人不可望且不可即的事情露出愁容。

    这种复杂又深沉的神情并不适合他那样外表嬉皮笑脸内心云淡风轻的人,与他所相匹配的,应该是真正的无忧无虑。

    【怀揣着梦想的人,总是拥有着举世无双的骄傲眼神和让人印入心底的温柔笑颜。】

    所以,是谁让他掩藏在眼底的哀愁表露得那么明显,简直到了可以一目了然的地步。

    我必然会记恨那个人一辈子。

    因为是他,毁了这个本该风华绝代、傲览天下的男子。

    xx

    和浦原喜助插科打诨的日子,一直在继续。

    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xx

    那是我到现世的第某一个春天。是第十一个?第二十一个?还是第三十一个?

    谁知道呢。

    许久没有出现的,来自尸魂界的灵波终于重新出现在了空座町。

    感觉到那熟悉的灵压波动的时候,我正在干什么呢?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人形夜一在吃午饭的第三十二碗,浦原在喝那年的第一杯新茶,甚太正好打出了那年度他的第一个本垒打,小雨端着餐盘踮着脚尖在门廊上走过了第三次,铁斋先生在隔壁为了连续剧用他的新手绢抹眼泪。

    这些事情我都记得一清二楚,唯独记不得的是自己在干什么。其实细细回想,很快就能够想起。

    【只是,很多时候,不是我们忘记了什么,而是我们不想记起什么。】

    比如,我极力想忘记,不想再记起的事情:那个时候,我在做什么呢?

    哭了。

    我哭了。

    丢人的,当着别人的面,哭了。还是悲剧性地,停不下来的,泪流满面。

    xx

    这是那个人的灵压啊。

    是那个说过要去穿界门送我的,说过有他在就算醉了也没有关系的……那个人的灵压啊。

    桧佐木修兵。

    “修兵,修兵。不写出来就不会知道是哪两个字的那个名字。因为听读音也有可能是修平。嗷,修平是个好名字!”

    这是第一次知道他名字时,我说的话。

    那么久了。

    修兵……

    我还将那时候的细节记得清清楚楚,而你呢?是否还记得,有这么一个我,闯入了你的生命,将你的生活搅和得乱七八糟一塌糊涂……

    错身

    本来还在喝茶的人在我起身的那一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挡在了我的身前,堵住了我走出商店的唯一出路。

    夜一捏着筷子扒拉碗的那只手似乎停顿了一秒,然后是更快地风卷残云,头也不抬一下。

    “让开。我要出去。”夜一的无意介入使得浦原喜助成为了挡在我面前的唯一敌人。

    “不行哦。”男人用扇子抵着自己的下巴,拒绝。

    “虽然我留在这里,但是你没有干涉我自由的权利。”我以为这是人之常情,用不着约法三章,他却笑着摇头。

    “慧棱小姐,我们之间从来都没有这样的约定吧。”

    “这种事情……”还用得着约定吗?!我本来想这么反问,但因为感到修兵越离越近的灵压波动而无暇顾及。“总之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出去!”

    “那如果我说,无论如何,都不行呢?”云淡风轻,又是云淡风轻的笑容。

    对什么都不在意,对什么都无所谓,因无所畏惧而所向披靡。这就是他想要传达给我的。

    他也的确有本领和与之相匹配的骄傲使他说出这样的话。

    我不会傻到对这个男人动手,浦原喜助,他的深不可测从一开始我就有幸领略。

    “为什么。”我几次三番想绕过他,却都以失败告终,最后无奈地皱眉,“总得给我个理由吧。”

    “理由就是,慧棱小姐你哭了啊。”

    这算什么理由……我哑然却难以失笑。

    “慧棱小姐你记不记得,有人说过‘让女孩子哭的男人最没用了。’”像是在解释那个奇怪的理由,浦原放柔了声音,“所以,作为一个好男人,我绝对不会让你去见那个害你哭成这样的人。”

    “这并不关他的事情。”一时被忘记了的泪水又重新回到了我的眼眶,盘旋许久,最后还是沿着脸庞滑落,“我只是,有点想家了。”

    “……”

    吃饱了的夜一打了一个嗝,然后惬意地舒了口气。

    “所以,让我出去吧。”

    “我想家了。”

    “我想回去。”

    “就算回不去,看他一眼也好……”

    “我只是想再见他们一面。”

    ……我只是想再见一眼,我的那群伙伴,来证实我真的曾经存在在那个世界,我的确是个死神,而已。

    四目相对,眼神相交。

    最终,他认输了。这也许是他唯一的一次认输,也可能是第一次。

    男人一手压着帽子,一手成拳握在身侧,退了一步。

    “慧棱小姐你无论如何都要出去吗?”

    “也许你此时此刻的决定会给你带来难以想象的灾难。”

    “甚至是杀身之祸灭顶之灾也说不定。”

    “即便如此,也一定要出去吗?”

    “无论如何,一定要出去。”我重复了一遍。

    “就算踏出这里的下一秒就死去也没关系。”

    “比起死亡,这样无法肯定自己存在意义的生存更加可怕。”

    “生不如死,我想,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那么……请吧。”这是我在那间和室里听到的他的最后一句话。

    有着三分无奈,三分妥协,三分放任。永远忘不了的是最后那一分淡淡而又抹不去的惆怅。

    可是我已无暇去顾及。

    因为——

    刚才还在接近的那个人的灵压,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渐渐开始远离。

    就像抛物线必经的轨迹,在顶点达到最近的距离,然后就毫不留情地离去。

    这是命中注定的,不可违背的定律。

    xx

    后来的我曾想:如果能够早点认清这个事实,那么当时的我便不会那么狼狈。

    xx

    没有谁能够要求他回头,就像没有人有能力让东升西落的太阳返过去重走一遍它的轨迹一样。

    奔出浦原商店的那一刻,我抬头望向天空,急急地环顾四周,却没有看见一个黑衣的熟悉身影,我确信对于灵压我不会有任何感知上的错误,但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为什么明明是刚才还离我那么近的灵压,我却已经找不到它的主人。

    “桧佐木修兵。是你吗?”将虎口贴在嘴边,我一边原地转着圈一边大声地朝着空旷的四周喊着。

    修兵,是你,不会错的吧。

    “修兵。修兵。你说过要去穿界门送我的。”

    那么,现在,可以带我回家吗?

    “你还记得吗?是我啊!”

    所以,可不可以出来,让我看你一眼。

    xx

    可是回应我的,只有离我越来越远,变得越来越微弱的灵压。

    就这么……走了吗?

    xx

    也许是灵王慈悲为怀,让我在再次忍不住嚎啕大哭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他。

    在不远的天之彼方,有一扇古朴的圆形和室移门,站在门前的是一个腰侧佩刀的黑衣人。我虽然看不见他的长相,但我知道他的脸上一定有着两个数字。

    6和9。

    无论是那个发型,还是那个站姿,那么多年,都没有变过。

    隐忍多时的泪水再次铺满整张脸,我喜极而泣。迎着暖阳的方向奔跑而去。

    不顾几个行人诧异的目光,我踢掉了木屐,穿着和服光着脚在大街上飞奔。我的眼里没有人潮涌动的街区,没有车水马龙的闹市,有的只是站在天际的那个人。

    “修兵!修兵!桧佐木修兵!”穿过闹市,朝着他所在的方向奔跑,我感觉到他的灵压,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生怕他一个转身走进穿界门。就算穿着行动不怎么便捷的和服,脚下的步伐也不敢放慢半分。

    站在空中的人好像听到了我的声音,开始左顾右盼起来。见状,我提高了音量,甚至激动地跳了起来,不停地朝他挥着手。他却始终没有发现我的存在,只是茫然地左顾右盼。

    “左顾右盼”……再怎么左顾右盼也没有用,因为我在地面,他在天空。

    【我是“人类”,他是死神。】

    光顾着抬头望天,侧身与人相错之时,一个不小心就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听说近期常有这样子的事情发生,借故与人发生肢体摩擦然后顺手牵羊一下。也许我遇到的就是这样的事情,因为明明是我的不小心,对方却没有丝毫的责怪,看见我被撞倒在地也没有驻足的意思。

    在面朝下倒地的那一瞬间,我的心跳仿佛停止了一般。不是担心所谓的破相,也不是担心那个人的顺手牵羊,更不是担心会摔得有多疼……而是突然,有一种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情感萦绕在心头。

    xx

    就在那个人也许是故意撞上了我的那一刻,他的灵压消失了。

    消失得一干二净。

    好像从没有出现过一样。

    天空中有一扇方形的移门正在缓缓合拢。

    门内透出的白色光芒也渐渐消失。

    而那,是我的希望之光。

    缩小

    回到浦原商店,浦原什么都没有说,就像之前我们之间的争执没有发生过一样,他继续自顾自地坐在原地喝着新茶,右手一下一下地顺着伏在他腿上的黑猫后背。

    咬了咬嘴唇,我也没有向他打招呼,从他眼前走过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我妻慧棱。

    没有能力追上任何人。

    几十年前是这样,几十年后亦是如此。】

    那时候的我并没有想起,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结界这样一种东西存在。

    xx

    在家睡了几天后,破天荒的,浦原带我去了他的地下训练基地。

    从很久以前他就说过,这个地方于我而言是不需要的,因为我还用不着训练。我想他的言下之意应该是我太弱了,连让他训练的资格都没有,还不如乖乖当他的小白鼠。

    所以,我也并不认为,荒废了几十年技艺的我竟反而能让他提起兴趣,来帮我训练。

    果不其然,到了这里,他并没有让我动手的意思,只是一味摆弄着他的拐杖。那里面是他的斩魄刀,我知道,因为曾有幸见过几次。

    是一把弯柄的华丽的……

    西瓜刀。

    刀尖是方形的刀,是我第二次见到。

    第一次是在水果摊,那儿的老板用它来切西瓜。

    嗯。所以,就是西瓜刀。不会有错。

    偌大的地下空间,只有我们两个人。不过因为呼呼的风声,让我很难听清自己的呼吸声。

    玩够了他的拐杖,浦原大大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转身问我:“慧棱小姐,有没有兴趣去体验一下人类的生活呢?”

    我一愣。“难道现在我们过的不是人类的生活吗?”

    “非也非也。”老夫子一般地摇头晃脑,浦原从怀里掏出了一张证件,“我的意思是说……从头来过,彻彻底底地当一次人类哦。”

    接住他抛给我的东西,定睛一看,我忍不住抽搐了嘴角。

    那是一张学生证,上面只有一张小女孩的照片,照片里的人和我小时候有一定的相似度,却终究是不像的。

    “你是让我从学生做起……吗?”

    “就算是这样……为什么会是从幼稚园开始啊?!浦原喜助你这个混蛋!”

    “嘛嘛……不要生气嘛。”浦原先是低笑,然后才无奈地摊手,“这才叫彻底体验啊,说起来,要为慧棱小姐你支付学费,我的荷包也会空的呐。”

    “那就不要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啊!而且你让我这么个大人怎么去上幼稚园啊。”我永远都搞不懂浦原喜助的这种乱七八糟的主意都是哪里来的,又或者,我应该把他的脑子解剖开来看看里面装了什么……

    “这个嘛,我自然有办法。说起来,也是因为一个任务……才会这么做的。”刚才还开着玩笑的男人,下一秒就摆出了正经的面孔,“所以,慧棱小姐,拜托了。”

    认真的男人……我承认,我拒绝不能。

    “可是……我这么个成年人魂魄怎么进小孩的身体啊。”我的话无疑已经表明了我动摇的立场。

    好吧,浦原喜助他赌得没错,我就是待得空虚得快发霉了,才会接受他这个疯狂而无聊的提议。

    “所以……接下来要辛苦你了。慧棱。”

    xx

    那一刻他叫了我的名字,没有再加那个拖沓的后缀,虽然不是第一次,但是还是温柔得能让人感动到落泪。

    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第一个要找的身影就是那个叫浦原喜助的男人……

    “辛苦你了。”

    说得轻巧。

    早知道那么痛苦,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嗷唔……

    失去意识之前,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我捂着哪里都马上会有下一个地方在身体内部开始拉响警报。比如一开始是头疼,我刚抱着头蜷缩了起来,就发现腹部也疼起来了,于是赶忙捂着头,但是接下来腿又疼了……反正一通折腾后,我是再也受不了,直接昏过去了。

    而在给我注射了那药剂后,浦原也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我疼得满地打滚,那双哀伤的眼睛久久印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但是……

    记得最后,他抱住了我,任凭我疯狂地在他怀里挣扎,不顾我拼尽全力地咬在他的手臂上,也不在意好几次我的肘关节狠狠击打在他的肋骨附近,他只是维持着那般淡淡的笑容,一下下拍着我的后背,像是在拍着夜一一样,也像是在哄着小孩子。

    那笑容里有一丝苦涩,一丝安慰,一丝宠溺,一丝隐忍,一丝疼痛,一丝悔意却也有着一丝决绝。

    这是我所见的,至今为止那个神秘男人最为复杂的眼神。

    他的声音低沉,很轻地萦绕在耳边,很多次,我觉得我的尖叫可以轻易盖过它,却还是一字不差地把他的话全部听了进去。

    “忍忍就过去了……”

    “睡吧……睡着就不觉得疼了。”

    “对不起……”

    “又是因为我……”

    “若是当初……”

    也许,最后我的会晕过去是因为他的手刀劈在我的后颈也说不准。否则怎么会那么凑巧,我的世界和记忆停留在了这最后一句呢。

    浦原说,要进入小孩子的身体,即义骸,必须将灵体也缩小。相应的压缩是必须的,这种压缩的痛苦是常人难以忍受的,但是成功过后,灵体的灵子密度就提高了,相应的一些能力也会得到提升,而且这样的痛苦只要承受一次,以后便再也不必了。

    我冷笑,听起来很好的样子,那你怎么自己不去试试。

    浦原笑,那是因为我必须要做小慧棱你最坚强的后盾啊。

    我撇嘴,说得好听。还有,把那个恶心的昵称去掉!

    他继续,嘛。小孩子就该有小孩子的样子啊。再说每一次的获取都要付出相应代价啊。小慧棱你曾经羡慕过夜一的变身吧。

    我不语,被戳中心思,总不是什么值得得意的事情。

    他叹息,现在你只是压缩成小孩子而已,如果真的变成猫的话,难道你会受得了吗?

    我愣神,对不起,是我任性了。

    浦原用下巴抵着我的头顶,发出了“哈哈”的笑声:“小孩子啊,就要有小孩子的样子,还是快乐地嬉笑玩耍,更适合现在的小慧棱呐。”

    “你说了第二遍了……还有你以为是因为谁我才会变成小孩子的啊啊啊!嗷唔!”我郁闷地一脚狠狠踢在他的小腿上。

    “嗷!痛!” 浦原被我踢中,夸张地怪叫了一声,“不过没想到原来慧棱你小时候是这样子的啊,跟我预想的有所偏差。没办法,是我的失误。哈哈哈……”

    “浦原,你是不是又偷喝了平子的咖啡。”

    “唉?”

    “那么近,一闻就闻出来了啦。还有,他的咖啡还是好好地给他留着吧。你这种大叔还是更加适合喝茶。”

    “……慧棱小姐,如果你从小真的就那么毒舌,那么你的家人应该很困扰吧。”

    “还好还好。”

    据说,因为预计失误,浦原得重新为我制作一个义骸。所以,此刻我正坐在他的腿上任他用怪蜀黍的目光肆意打量加目测。

    必须交代一下,此刻的我六岁。

    正是所谓萝莉期,不过我到底是不是萝莉还有待商榷。

    父女

    幼儿园里的生活……真是让我很想抽浦原喜助两巴掌。他让我一个欧巴桑心的小女孩怎么跟这群真正的正太和萝莉交往啊……真是的。不过还好,还有一年,就可以去小学了。不知道日本的小学是什么样子呢?

    “爸爸,明天要去郊游,我替换的衣服你准备好了吗?”

    “……”

    “呐,爸爸?”

    “……我妻慧棱,你够了啊。”

    “啊,妈妈,爸爸欺负我。”

    “……唉,慧棱小姐……”

    “嘛,甚太,小雨,你们就不能配合一点嘛,真是无趣。小孩子什么的,不是最喜欢玩家家酒了吗?”我撇了撇眉,毫不客气地吐槽两个外貌上没比我大几岁的孩子。

    “啊。喜助先生……”比起甚太的扭头就走,被独自留下的小雨显然更加惊慌一些,还好此时浦原喜助来救场了。

    “啊,爸爸,抱!”一看到浦原喜助,我的兴致一下子上来了,根本不用伪装,嫩嫩的童音直击浦原的耳膜。

    本来……我会变成这样子,也完全是他的功劳,说起来,他还真是我的“爸爸”呢。

    “哦呀,小慧棱回来了啊。欢迎回家。”有些意外看到我提前回来,下一秒惊愕的脸已经变得笑容可掬,浦原双手将我高举了起来。好吧,我不得不说,这动作还真标准,“有没有想爸爸啊。”

    “有啊。我一直和同学说,我家爸爸最帅了呐。”

    “哦呀,小慧棱这么说,爸爸真是太高兴了啊。”

    看着我们的一唱一和,甚太一脸“店长没救了”的样子,铁斋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只有小雨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我们。

    “原来慧棱小姐真的是喜助先生你的私生女吗?”

    “……”

    “……”

    “爸爸,我们进屋里去吧,有学校里有趣的事情要告诉你哦。”

    “啊哈哈哈,爸爸也有新玩具哦。”

    浦原抱着我往里走,我一向耳尖,没有漏听小雨的那句:“啊?喜助先生他们刚才怎么了吗?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

    我终于知道,浦原喜助你为什么非要弄个女儿不可了。是因为你这儿领养的女儿实在是呆得太令人扶额不止了啊。

    “好了,这里就可以了。”浦原带我来到他的实验室,自言自语地低头寻觅起来,“是三号吧。”

    “按顺序来说,是的。”我点点头。

    小孩子的身体长得很快,不可能让我一直沿用这个义骸下去,但是让浦原喜助一直为我一个人造义骸也太浪费他的时间了,所以这次的这个义骸是成长型的,只要在特定的时段喝下特定药剂,那么这个身体就会如同正常的孩子一样,慢慢长大。这是我变成小孩的第三个月。要喝的应该是三号药剂。

    “好了。给。”我看了一眼那个颜色诡异的药剂,一口气喝了下去。还好只是颜色怪,口味还好,也没有什么副作用。

    “哎呀,到时候看慧棱小姐你一点点长大,真的会产生一种‘父亲感’的哦。”浦原拍着自己的胸口,有点郁卒,“长大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

    啊喂!不要随便改俗语啊!我用眼神乱鄙视了他一通。

    “黑崎一护的成长历程你到底要不要知道了。”

    “哦哦。那就快进入正题吧。”

    这次浦原喜助所谓的重要任务,就是观察黑崎一护的成长经历。我说,先不管你的目的,个小屁孩的成长历程有什么值得你感兴趣的,就算你要知道这个也没必要把我变成小孩子吧。难道我去当他的老师不行吗?

    浦原如此回答道,难道跟着他每一次升学,慧棱小姐你每次都要调换工作吗?那也太可疑了吧。

    我说,不是还有义骸吗?难道只能进和自己长得一样的吗?

    他说,那当然是相似度越高灵体住得越舒服了,否则就像被塞进奇怪的模具一样,说不定灵体也会变形哦。

    我认输。

    好吧,说到底人家是为我着想,既然他这么说了,就暂且这么相信吧。

    “这么说……他的妈妈死了?”浦原喝了一口茶。自从上次我这么说过他之后,他就没有喝过咖啡了。

    “嗯。虽然没有看到现场,但是听说是在河边,再根据灵波的感知,绝对是虚动的手。”我趴在地板上,懒洋洋的,因为贪凉而不肯动一下。

    “……是很重要的资料。谢谢你了,慧棱小姐。”浦原走到我的身边,拍拍我的脑袋。

    “真的谢谢我就给我买玩具吧。明年的女孩节礼物。娃娃买不起的话,鲤鱼旗也行。”我躺在地板上呲牙一笑,对他伸出了一只手。

    “喂……慧棱小姐,我该不是一不小心把你的智力也压缩了吧……”对着我伸出的手一巴掌拍下去,浦原好笑地皱起眉。

    “不不,这是萝莉期的傲娇表现。”我站起身来,拉了拉裙子,一本正经道。

    “萝莉?”浦原的表情表明了他根本不知道这个词是怎么回事,对此我深表疑惑。他真的不知道吗?

    “你竟然不知道萝莉吗?……”我同情地一巴掌拍在蹲在我面前的浦原肩膀上,“爸爸你真是太丢阿宅一族和怪蜀黍一族的脸了。”

    “阿宅一族和怪蜀黍一族……”浦原的脸色有点变了,“你哪里听来这种词语。”

    “隔壁中学的高年级说的啊。”我一副理所当然样子,其实这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这些词语唤醒了我部分穿越前的记忆。

    “咳咳,听好了哦。爸爸,所谓萝莉和幼女是有区别的。虽然我现在应该是幼女……”我清了清嗓子,然后冲他挤眉弄眼道,【“你来推倒我一下。”】

    “……慧棱小姐,你没事吧。”浦原的表情让我觉得,他应该是彻底绝望了,他绝望地后悔着不该把我变小这件事。

    “就示范一下嘛。不用当真,你只要用一根手指戳我一下就行。反正萝莉本来就易推倒。”

    最终浦原拗不过我,真的只伸出了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我的肩膀一下。

    于是我也不负众望地向后倒了下去。

    “哎哟,好疼啊。”站起身来,拍了拍着地的臀部,我皱眉。

    “唉?我没有用力啊。慧棱你摔疼了吗?”浦原有些紧张地拉过我仔细看了看。

    “哎呀,说了这是示范了。记住,刚才那个是幼女哦。”笑眯眯地握住了浦原的食指,将它抵在了自己的额头,我玩得不亦乐乎,“那么接下来再来一次萝莉版哦。”

    这次浦原不敢用力,于是我“不推就倒”了。

    着地后,手脚并用向后退了好几步,我一脸戒备地盯着浦原喜助,高声道:“你,你要干什么!……”

    “……”

    “呐,这是萝莉哦。”

    “……”

    良久,浦原突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恸哭声:“女儿啊,爸爸对不起你!不该让你去那种地方的,我的乖女儿学坏了啊……”

    ……

    看着浦原夸张地“内牛满面”,我得意地笑。

    总觉得,变小之后,快乐了很多。

    就如浦原所言,有了小孩子该有的样子,大多数时候无忧无虑,肆意的哭笑打闹。

    原来以一个更低的姿态来仰望整个世界,能够触摸到那么多平时难以见到的美好。

    【我渐渐爱上现世了。

    爱上了这个有他在的地方。

    既然我已经没有了希望之光,那就要护住那唯一一点能够照亮我生命的烛光。】

    平子

    浦原交给我的观察或者说是监督黑崎一护的任务并未要求我与他形影不离,与此相反,他说我最好和黑崎一护保持一定距离,以免引人怀疑。

    毕竟,从幼稚园开始同校同班,再到小学,初中,甚至高中的话……

    这个巧合度也实在高得太可怕了些。

    所以,在和黑崎一护小朋友同校同班了一年后,我终于脱离了我的幼稚园生活,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小·学·生……

    和黑崎一护不在同一个班级,更不在同一所学校。

    我们仅存的联系是浦原刻意安□加入的那个叫跆拳道还是空手道的补习班。

    从每次见到黑崎一护,一拳打趴他,看他嚎啕大哭,然后见他扑入妈妈的怀中,再抬头时露出的傻兮兮的笑容。

    到后来的,每次看见他,几拳打趴他,看他隐忍泪水,却没有了妈妈的怀抱可以抹去泪水,用手揉揉眼睛,咬着牙无头苍蝇一般地再次冲过来。

    我想,这个男孩子在长大。

    他是真正的人类,会成长,会成熟,不像我,空有一个会成长的躯壳,里面的是一颗沧桑的欧巴桑心。

    于是每次回到家,我都会很委屈地盯着浦原喜助看个半天,然后幽幽地叹一口气。浦原商店于我,已经是家的存在。

    “浦原,我发现在那群孩子里我的心态不仅没有年轻,反而时时刻刻提醒了我我已经是欧巴桑这个事实……怎么办。”

    每每此时,他都会学着我的样子幽幽地叹一口气,却是眼底含笑地拍拍我幼小的肩膀:“没关系,反正我早就是欧吉——桑了。有我陪着你。不怕。”

    “我说,你真以为我是小孩子,任你哄吗?……”我赌气地嘟着嘴。

    “啊拉,人家可是很少承认年龄这件事的。慧棱你真是不领情。”j商做作地拔高了声音,用手在嘴边作扇风状。

    “浦原喜助,你的某些行为让我不得不怀疑其实你不是欧吉桑而是欧巴桑来着的。”我站直身体,语重心长地对他说话的同时,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慧棱我后悔了。”

    “啊?”

    “其实我只是不好意思欺负小孩子……”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还是成年的样子的话,你会毫不犹豫地一拳往我脸上招呼上来吗?

    “啊!怪蜀黍欺负人。”想到这个可能性,我作掩面泪奔状往门外奔去。

    猝不及防地,因正巧有人开门,我一头就撞上了那个人的腿,干瘦干瘦的,一点儿肉感都没有。由于力的相互性,我被撞倒在地。

    门外的突然来访的平子先是被突然冲出来的我吓了一跳,看清了我的样子后,不顾形象地笑倒在地,顺便一个不小心压倒了站在他身后的日世里小姐,于是最终他的结局异常得凄惨。

    半个小时后,四个人终于暂时和平相处,围坐一团。

    “说起来,平子你们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小’慧棱吧?”有意在“小”这个字眼上加了重音,浦原率先提起了这个话题。

    这一年的时间里,因为平子他们造访地本就不频繁,再加上我因为要上学而一直不在店里的缘故,以这样的形态第一次见他们还真是第一次。

    脸上有着红红鞋印的平子闻言在看了我好几眼后,再次忍不住笑翻在地。

    “有那么好笑么……混蛋香蕉皮!”我暴怒,却因为人小没有什么攻击性,于是决定学习日世里小姐用拖鞋打过去,但可惜,在商店里我从来不穿鞋,所以最后只能对其进行口头攻击……

    “混蛋……”

    “香蕉皮?……”

    平子和日世里皆是一愣,在反应过来后,这次是日世里笑跌在地。

    平子却一下子冷下脸来。与他同时失去了笑容的还有浦原喜助。

    “香蕉皮……是指什么?慧棱小姐?”在我变小之后浦原就很少叫我“慧棱小姐”,一般他对我直呼名字,更多的时候是戏谑地叫我“小慧棱”,所以他的称呼让我一下子想起了什么。

    刚才,我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想着说谎应该是瞒不过他们的,我挠挠头,只能老实交代,虽然这个诡异的情况我自己也说不通。

    记得上次这样“四方会谈”的时候因为加藤十九席的问题,那个我和平子他们互相认识又互相不认识的情况就这么被忽略了,可能是后来浦原单独和平子说过什么,反正他再见到我的时候也没有再提这件事了,这次……

    算是旧事重提吗?

    “额……就是,平子先生你……本来不是长发吗?金色的直发,看起来很像香蕉皮的样子……”我结结巴巴地把脑补的内容说了出来,不好意思看平子的脸色。

    “我以前?……”虽然没有看他,但我猜平子眯了眯眼睛,“这么说你记得我们是谁咯?”

    “我们?……”我看了看平子,他说的应该是他和日世里吧?“平子是五番队队长,日世里小姐,我不清楚。”我茫然地摇摇头。

    “呵。”平子忽然笑了起来,调侃地对浦原说道,“看来她记起来了一些,但到底不完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浦原说。再说了,我的记忆和浦原有什么关系。

    “我承认我的记忆是不太完整……我想这也是因为上次队长动了什么手脚的缘故,和你们无关吧。不过,平子你说‘记起来’,难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只是偶尔一次在梦里见到过你们而已,我一直以为那只是做梦来着。”我把玩着自己的小辫子,心里有些紧张。如果我说的都是事实……那么,平子他还真的是五番队队长?蓝染还真是他的副队?那个梦还真是一段记忆而不是一个荒诞的梦境?!

    哎呀我的妈妈呀,这太恐怖了。

    “梦?”这回是浦原沉吟了一会儿,“慧棱小姐你可以把那个梦重复一遍吗?”

    “啊,好吧。不过我觉得这梦很不可思议就是了。”咽了咽口水,我手脚并用地笔画了一遍那个梦的情形,连日世里一脚踢在平子脸上,留下一个鞋印和一片鼻血这点细节也没有放过。

    “是这一段啊……我都快忘记了。”平子不雅地挖着鼻孔。

    “嗷唔!这么说,那个梦真的是记忆!但是,我……”我的人生里,不,是死神生涯里从未出现过这么一幕啊,从头到尾都排得满满的,没有任何一个记忆断层值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