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同人]穿越红楼之贾政 卧藤萝下 第19部

    [红楼同人]穿越红楼之贾政 卧藤萝下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穿越红楼之贾政 卧藤萝下 第19部分阅读

    了,确切的说,贾珠是看着贾政回府才赶来的,却还是比贾政快了一步。

    此时的贾政已经换了一身淡青色的衣裳,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可是贾珠却深深的记着,刚刚贾政回府的时候,眼里是如同枯槁一般的呆滞,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的痛苦无助,惨白的脸色甚至连嘴唇都已经有了一层淡淡的灰色,也正是如此,那抹殷红异常的刺目。

    贾珠垂下眼帘,隐藏起眼底的一丝探究和猜测,不动声色的看着贾政不自觉还在发抖的双手,心里面的疑团越来越沉重。

    门口一阵喧闹,贾赦的出场那么的引人注目,俨然是一副未来族长的派头,身边跟着的小子也一个个的都趾高气昂,贾母坐在最前面,贾赦进门后得意的看了眼面无表情的贾政,径自走到贾母面前请了个安。

    “儿子给母亲请安。”

    贾母摆摆手,“既然大家都来了,那就开始吧。”

    贾氏家族所有辈分在的全来了——诸如贾代儒这种虽然已经不再风光但身份和资格却摆在那里的老人,其实他们也都在观望贾母的态度。

    贾府二房的出色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他们在来之前心里就有了小九九,虽然祖宗的规矩是该贾赦继承,可是,如果老太太有了明确的念想,那么他们可不会蠢到和贾母对着干,毕竟,他们还要指望着贾府生存。

    可是贾母接下来所说的话却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大家似乎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贾母怎么会说是让二房搬出去?

    就连贾赦都有一瞬间的呆滞,他心里面其实也是觉得母亲一向偏心弟弟,这一次恐怕他要费些周折才会得到他应该得到的位子,却没想到贾母这一次竟然会这么说!

    直到所有人都向贾赦行礼,贾赦这才如梦方醒一般,可贾母接下来的话却让贾赦如同一盆冷水浇头。

    “母亲说的这是什么话?您自然是要和儿子一起过的,儿子从前纵有万般不是,日后也会改了,还请母亲千万不要如此。”贾赦扑通一下就对贾母跪下了,不孝这个名头压下来,贾赦绝对承受不起。

    “好了,我心意已决,你就不要再多说什么了。”贾母让人把贾赦扶起来,却始终都不肯松口,固执的坚持着要和贾政这一房搬出去。

    刚刚还很热络的气氛骤得冷了下来,贾赦族长的身份在此时看起来异常的尴尬,贾赦心里面在羞愧过后也有丝气恼,他知道母亲一直都不喜欢自己,可在这样的时候当着全族有头有脸的人面前,这般落自己的面子,这让他情何以堪?

    狠狠的剜了一眼依旧在一旁坐着面无表情的贾政,贾赦不敢对贾母有什么恨意,只觉得只贾政教唆着,他这个弟弟一向都把什么规矩的挂在嘴边,一副多清高的样子,还不是惦念着家产,要不昨天他怎么会对自己说出那些话来?

    好啊,他现在看得不到家产,就撺掇着母亲也离开跟着他们过活,好让他这个族长做的尴尬,真是好毒的心思!贾赦越想越觉得如此,心里面对贾政更愤恨了。

    这时候作为二房的贾政应该站出来说话来圆场,可是此时贾政的心思早就不在这上面了,木木的没有任何反映,贾珠在一旁看着着急,不停的给贾政使眼色,可贾政却全然没有丝毫的感觉,贾珠一见,也沉默了,父亲究竟怎么了?

    当天晚上荣国府设了家宴,大房、二房和贾母,最后一次聚在一处,家宴中王夫人也被放了出来,桌上的气氛异常的诡异,大概除了邢夫人之外,所有人都吃的异常堵心吧。

    贾赦心里面不能释怀贾母搬出去的事,王熙凤心里面盘算着日后和邢夫人的相处之道,贾琏看老婆不怎么开怀哪敢露出半点得意的模样。

    贾母纵然已经听进去了贾珠的话,可是面临着偌大的荣国府马上就要支离破碎心里面还是十分难受,贾政就更不用说了,就算现在百花齐放,他都不会有任何的开心之情了,王夫人面沉如水,看不出她的心思,贾珠担心父亲,李纨担心分家后和婆婆的关系。

    桌上的大人们这样,孩子们也都慢慢的长大了,迎春不用说,现在就连探春也知晓世事了,她的个性本就比迎春更为外向些,看事情也毒辣,又有迎春从旁指点着,如今对府上的形势也都知晓个七七八八,敏感的她如何察觉不到大人们的异常。

    宝玉的眼神一直落在母亲和嫂子身上,自从王夫人被关在佛堂面壁思过,李纨俨然就成了宝玉身边的王夫人,不同于老太太的溺爱,李纨在疼爱宝玉的同时还是有着底线在,因此小宝玉对大嫂李纨还是很敬爱的,反而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的母亲感觉到有些陌生了。

    贾环和宝玉还不一样,他对王夫人,不仅仅是陌生,还有一丝惧怕,到如今府里关于他不是父亲亲生骨肉而是野孩子的传闻还没有彻底消失,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那位他曾经觉得十分慈祥和和善的王夫人,那个他曾经真的发自内心想要叫一声“娘”的人。

    再看看桌上,他的亲生母亲还没有资格出现在这个桌上,贾环想着母亲的德行,心里面也黯然。

    这场堵心的家宴终于结束了,贾珠回了房后找来了招儿。

    “你把你所看到的,都原原本本的说出来,记住,是看到什么说什么,别给我加你的猜测!”贾珠严厉的瞪了一眼招儿。

    招儿一缩脖子,不敢出错,把他跟着贾政所看到的所有都跟贾珠说了。

    贝勒府?贾珠听后眉头皱的更紧了:“你真的没听到那门上的人对老爷说什么了?”

    招儿连忙点头:“小的不敢靠得太近。”

    贾珠挥手让招儿下去,心里面却更加的疑惑了,贝勒府吗?正想着,李纨从屋里走了出来,打断了贾珠的想法。

    “刚刚王二媳妇过来说,东边新置办的那宅邸已经弄得差不多了,三间大的院子都已经侍弄出来了,正堂给老太太,东院给老爷、太太、赵姨娘、宝玉和环儿,西院咱们用,还有花园没有侍弄好,不过可以搬进去后慢慢再做打算。”

    贾珠点点头:“老太太的意思呢?”

    “老太太说,既然已经差不多了,明儿就搬了吧,把这边空出来,给邢夫人和凤丫头好做打算,二姑娘是不能跟咱们走的,但是四姑娘老太太却一定要带在身边,四姑娘还小暂时就跟老太太一起住着。”李纨顿了顿,抬头看了眼贾珠,有些担心的说:“我看老太太的意思,是还想把宝玉也带在身边,可是太太那边……”

    刚刚家宴结束后,宝玉亲昵的站在自己身边,而有些怯怯的看着王夫人,已经让太太很不满了,李纨现在十分担心,自己究竟该怎么样和婆婆才能相处在一起。

    “这件事到时候再说,你就不要太操心了,你最近总是累,脸色也越来越不好,仔细自己身子熬不住。”贾珠握着妻子的手,眼底有着担忧。

    李纨心里面一暖,觉得再累也值得了,笑着点点头,李纨轻轻的靠在贾珠的肩膀上,嘴角溢出了幸福的甜意。

    轻轻的搂着妻子的肩膀,贾珠心里面也慢慢的温暖了起来,暂时抛开了一切的疑虑。

    窗外下起了暴雨,一个人静静的站在雨中,抬着头,也许只是想再看看,明亮的月光。

    第二天,二房搬出了荣国府,贾府分家的消息也在京城里传开了来,新的宅邸挂名贾府,在京城的东南角,是一处旧宅子,原本的主人是一个富商,后来南下经商,这宅子便空了出来,这主人是史家的世交,因此当贾母决定分家之后,史家就做中间人把这旧宅子卖给了贾家。

    宅子原本就不破败,再收拾起来也很省力,大家在还没有对这个新宅子有归属感的时候,贾政大病了一场。

    前来庆贺乔迁之喜的同僚和世交只能靠贾珠在前面应酬,他们心里都想着贾政一定是因为没有得到荣国府才会气急攻心引来了大病,尤其是有人悄悄打听了来给贾政诊治的太医,从太医的口中更是证实了他们的猜想,有人不屑的冷哼道:“人家大爷可是皇上钦赐的世袭,皇上可是最重规矩的,这贾政这般不识抬举,恐怕离失宠也不远了。”

    康熙的心思似乎总是没有人能猜准,就在这些人心里面想着贾政也许马上就要被贬官的时候,皇上一道圣旨,外放贾政到苏州做知府。

    这可是苏州啊,提起江南最富饶的地域,这苏州可是首屈一指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咋舌,这贾政究竟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户部的京官说出去好听,可他们这些在朝廷里混的谁不知道,那位户部尚书可是铁面判官,想在他手底下玩猫腻那是纯粹找死,这外放出去,可是个大好机会狠狠捞一笔!

    相比于这些旁人的激动,作为当事人的贾政却没有他们十分之一的感触,病的七荤八素的贾政接了圣旨谢了恩,犹豫了好久,决定再去一次贝勒府。

    可是这一次,却依然是被拒之门外,贾政从傍晚一直站在月上中天,这才慢慢的踱了回去,贾政刚刚离开,贝勒府的角门就轻轻的拉开了一个缝隙,弘皙站在门口,神色复杂的看着那个人越来越模糊的背影,旁边的雍亲王胤禛淡淡的开口:“值得吗?”

    弘皙没有说话,只是一直愣愣的看着,眼里滑过一丝不忍,最终恢复了最初的坚定:“嗯,等事情都结束了……”

    痛定思痛前路微光

    “珠大爷,老爷有请您去书房。”自从那一日贾珠从招儿口中得知了贾政是去了贝勒府,心里就一直放不下,而后父亲又病的如此严重,若是在平常,弘皙贝勒就算不央人过来探问,也会置办药材补品一类的遣人送来,但是这一次,贝勒府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而贾珠在朝中任职,也并未得到户部有什么嫌隙,可见这和公事似乎并无干系。

    贾珠在心里留了意,便让招儿放下手上的事,一门心思的盯着贾政,这不,招儿刚刚回禀过老爷在领了圣旨后又去了贝勒府,并且依然被拒之门外后,贾政就派了人请他去书房,贾珠心里面着实纳罕,此时也不得深思,便起身去了。

    新宅里贾政住在东跨院,东跨院紧挨着府正中的花园,这花园修盖的不似江南园林的小巧精致,透着几丝大气来,这东跨院和这园子在一处,也并非小巧的格局,统共十余间房,端的是气势不凡,这书房就设在正方的偏殿里,门上有小子守着,见贾珠来了,忙起身恭迎,将贾珠让了进去。

    贾珠进去的时候,贾政正坐在书案旁,虽然面容依然有着大病初愈的憔悴,眼里却不再呆滞麻木的让人心惊胆战。

    “珠儿坐。”贾政见贾珠进来,让他坐下,把手中的书放下,又轻咳了两声。

    “爹,你这病来的凶猛,虽然如今大安了,可恐怕还是有病根在,若不好好调养,如何使得?这一次远去苏州,虽说江南之地最是养人,可爹你的身子还是要自己多加留意。”贾珠担心的看着依然不住咳嗽的贾政,出言劝道。

    贾政微怔了一下,随即轻轻的点了点头:“我省得,珠儿不必担心。”

    贾珠眉头微微的皱了一下,他怎么能不担心?前次父亲被拒,回来的时候脸色那般吓人,怎么这一次却跟没事儿人似的,这也太不寻常了,贾珠越想越觉得心惊,可是又问不出口,心里更加焦急了起来,正所谓常言道“人若改常,非病即亡”,父亲……

    贾政却好似全然不觉贾珠难看的脸色,径自说道:“我这些日子病得糊涂,好容易才清醒过来,却又要外任,若是就这么糊涂的走了,我心里也放不下总是惦念着。”

    贾政清楚,分家可不仅仅就是从贾府里搬出来这么简单,原本两房共有的田庄土地家庙学堂下人这一系列的事务都要交割清楚,就凭贾母是跟着他们一起分出来,就知道自己这一房绝不可能是净身出户。

    贾珠听父亲这般说,也暂时把心里面的不安按捺了下来,心里暗自安慰自己说,好在父亲如今还有着牵挂,不然他真要觉得父亲这般行事说话,颇有几分遗嘱的味道来了。

    “家庙和家学自然是大伯管着,虽说纵使分了家宝玉和环儿也是贾家的子弟,大伯也说,家学是去得的,但那家学是个什么状况我是过来人自然是清楚的,因而却是不能再去了,我从岳父大人那儿结交了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他那里也办了个私学,却是风气顶不错的,我想着把宝玉和环儿送到他那儿去。

    田庄族里分给了咱们城西的庄子,虽说破败了些,佃户也少,可若是好好休整一番收成也未必会错了,这一次跟着咱们分府出来的男人小子们我心里都有底,那些个不好的,待过年的时候便放出去咱们这是不能再留得。”

    “老太太那边放了话下来,太太还是在佛堂祈福,这管家的事如今是我媳妇在做,丫鬟婆子们有她管着,她做事我也是放心的,这几个月先留心看着,哪个心大了,过年的时候也合该放出去了。”

    贾政听着贾珠的话,不时的点点头,待贾珠全都说完了,这才说道:“如今既然分了家,咱们这一房的吃穿用度也切莫过于铺张了,原先府里面不要说是爷们姑娘,就连丫鬟们的吃穿用度都比得上是富庶人家的小姐了,如今却是使不得的,你也千万不要为着面子,把家底都给掏空了,你媳妇也不容易。”

    贾珠却真没想到这些,听到贾政提起,心里面一动,再看父亲,眼底有着一丝喜悦,难不成这一场大病终于让父亲清醒些了?当日分家的时候,父亲木讷的模样让他着急的跟什么似的,现在看来,却是因祸得福了。

    贾珠这边心里面高兴的离开了,贾政心里却是说不出什么滋味,二次被拒之门外,他才知道,原来痛到一定程度,就不会知道痛是什么感觉了。

    他一路走回这个贾府,想了那么多,却越想越觉得心里悲凉,忽然觉得有些委屈了,他的确有错,可是弘皙你就一点错都没有么?有些事,真的是你不说,我就不知道。

    他为自己做了这么多,可是自己却从来没有发觉过,自己确实是忽视了他的感受,可是自己的人生中并不仅仅有爱就足够了啊,他顶替了贾政的生命得来了新生,在他睁开眼睛看到这个陌生世界的开始,他就不仅仅是赵熹微,也不仅仅是贾政。

    他的家,他的亲人,他的责任,他的生命,他要为统统的这些负责,他不是没有想过像某首歌中唱的那样,红尘作伴活的潇潇洒洒,对酒当歌享受人生繁华,轰轰烈烈把握青春年华,可是他却做不到。

    因为他心里始终记得,他不仅仅是贾政,他能把贾政的亲人当作自己的亲人去尊敬、孝顺、疼爱,却没有办法去惩罚他们,是,赵姨娘蹬鼻子上脸,他也想过直接把她撵出去,王夫人机关算尽,他也想过潇洒的一纸休书,还有贾赦一流,他也不是不痛恨,可是贾珠能做的,他不能做,因为贾珠是他们实实在在的血亲,而他不是。

    赵姨娘是贾政的姨娘,王夫人是贾政的妻子,贾赦是贾政的大哥——而他,却不是贾政。

    究竟有什么是他能做的呢?这几天病着他也一直在想,似乎身体上软弱下来,头脑却更加清楚了,他第一次这么深的来剖析自己为什么会做出之前所有的一切,然后他觉得,他就像一只乌龟,背着厚厚的壳,爬得慢吞吞的却又想的那么多,忽然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里,顿时四脚朝天了,明明就爬不动了却还以为自己一直在前进,明明都已经把脑袋缩到壳里去了,却还想着这是本性只能如此,却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每一天都在变。

    性格不是可以懦弱的理由,长大的代价难道就是放弃吗?他想着,然后把它否决了。

    他现在要做的不是放弃原来的信念,而是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这个世界,他应该做的是学习,而不是放弃。

    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时候他想的这么清楚,如今贾府已经是新的贾府了,一切尘埃落定,他已经错过了这些,就不该再错过别的了,他不仅仅是家族中的族人,更是朝廷的命官。

    这个官位,实实在在是自己的,一方知府,也许不能有什么通天的本事,却也足以让治下的百姓享几年的安乐。

    软弱和悔恨于事无补,他要做的,是面对生活,弘皙……刚刚才露出的一抹温柔的笑容掺上了淡淡的苦涩,也许,他们终究是不应该有交集的两条平行线吧,他是展翅待飞的海冬青,目标是高远的天空,而他却是地面上一只不起眼的小乌龟,只想着平稳的往前走。

    与其让自己成为牵绊住他的牢笼,不如把那双翅膀还给他。

    他只想正直、善良、脚踏实地,不求破茧成蝶,只要无愧于心,说他自私,他也认了,谁叫人最不想去委屈,又最想被成全的,永远都只是自己。

    贾政抚摸着那块同心结,一遍又一遍,脸上一片虔诚,表情是弘皙最迷恋的温润,眼里却第一次出现了弘皙没有见过的决绝和刚强。

    我们都该学会如何去正视自己内心的软弱,还原它原本应该具有的刚强。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座钢铁的城堡,也许它的表面此时长满了柔软美丽的花草。

    康熙五十二年七月,贾政带着一名家仆,奉旨南下苏州,同月,扬州盐政宅邸,贾敏平安生下一个男孩儿,八月贾政行至运河之上,贾敏携爱女、幼子并林府家人从扬州搬回苏州林家祖宅,九月,贾政至苏州知府述职,贾敏遣人邀贾政过府,兄妹二人再聚。

    华灯初上,林府一派热闹,贾敏让奶娘把小娃娃抱出来给贾政看,一旁的黛玉小脸也红扑扑的,看着弟弟眼底有着止不住的笑意,小娃娃似乎也格外喜欢姐姐,咿咿呀呀的张着嘴对着黛玉笑,口水都流出来了,贾敏看着姐弟二人的模样,脸上也是一派幸福的笑容。

    贾政看着贾敏面色红润心中的担忧冲淡了不少,却还是说道:“还是该请个大夫过府好好诊一诊,虽说这一次不必上一回艰难,但到底还是亏损了元气,此时看不出来,待日后一并发作了,就悔之晚矣了。”

    贾敏笑着点头,有些嗔怪的看着贾政:“哥哥不必说我,你也是如此,珠儿的信前些日子到了我的手上,他心里还说,你临出门前刚刚大病了一场,也是该小心调理的,免得留下病根。”

    说罢,兄妹二人相视而笑,贾政点着头笑道:“好,既是这样,明儿请来大夫,一并诊了,咱们谁也不用再念叨谁了。”

    贾政又逗弄了小娃娃一会儿,便问了可曾取了名字没有,贾敏摇头笑道:“||乳|名便叫他浩玉罢了,从了玉儿一个玉字,也承了浩然之气的底蕴,至于学名,待老爷回来再定吧。”

    贾政闻言点了点头,贾敏从贾珠和贾母的信中也得知了京城里发生的事,原本心里准备了不少话来劝慰哥哥,可是此时见贾政面色如常,并没有想象中的颜色,便先把这席话给按在了心里不提,只说些家里的琐事,正说着,贾政却忽然说道:

    “如海也曾在苏州任职,又是苏州的原籍,妹妹嫁过来这么多年,这苏州怕也是第二个故乡了。”

    贾敏怅然点头:“是啊,在苏州的时候还未觉得,自从他点了扬州的盐政,统共在扬州待了一年多,我却开始想念苏州了,此时再回来,心里也安稳。”

    “既是如此,如今我做这苏州知府,少不得要请妹妹做个女军师了。”贾政这话全没打趣的意思,他初来乍到,既然是想为百姓做一些事,那熟悉本地错综复杂的势力,就是必上的一堂课。

    贾敏一听脸色也收敛了刚刚的自在轻松,多了几分赞许之意:“哥哥这话说到了点子上,哥哥既到了苏州任职,少不得要和本地的乡绅宗族打交道,这苏州和别处有差,别处士农工商,这商贾之流是最低贱的,可在苏州却绝非如此,本地最有权势的莫过于这织造绣染行当商家,纵使是官宦世家,也轻易不敢开罪他们。”

    “我来时就听人说,杭州的丝绸和苏州的刺绣是最精致不过的,从皇上的龙袍也是这两处负责织造就可见一斑。”贾政点头,心中记下了苏州织造。

    “最迟不超过两日,恐怕你不去拜会,他们家也会来人请你,你可知道如今朝廷任下的江南织造是谁?”贾敏笑道。

    “莫不是和如海有些瓜葛?”贾政揣测道,说到底林如海也是这苏州的世家,又做过几年苏州的官。

    “哥哥这就错了,如今的江南织造正是甄家,甄家和贾家是世交,当初我还未嫁的时候,每年年上的时候,两家互送的年礼跟流水似的,这么多年来这关系一直都不曾断过,听说当年皇上下江南这甄家接驾手头颇紧,还是从贾家借了五万两银子过去,这笔银子如今可曾还上了还为未可知。”贾敏说罢看了眼贾政,见他并未因为有了这层关系而松了口气,脸上的神情依然有着思索和严肃,心下暗暗点头。

    “就是有这层关系,才更难做。”贾政轻轻叹了口气,康熙是不会不知道甄家和贾家的关系,如今甄家盘踞江南这么多年,恐怕早就成了康熙心头的一根刺了,京中东府刚刚被抄,自家又闹分家,虽说如今贾氏家族已经从四大家族最显赫的头把交椅上衰落了下来,但是康熙究竟是对贾家放下了心,还是另有打算谁也不清楚,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被调任了苏州知府,稍有差错,不但会毁了自己,还会累及贾珠他们,真可谓步步皆不能放松。

    贾政想着,自己有些后怕,如果不是想明白了最近发生的事,自己若还是一副浑浑噩噩的状态来到苏州,真的就连后悔都迟了。

    学着这个世界的法则,无愧自己的良心,他想着,既然没有尝试过,他怎么会知道不能在这中间寻找一个平衡点呢?

    收长随贾政识症结

    贾政在京中就意识到自己身边没有可信的心腹人,虽说如今分了府新府由李纨管家不用再担心贾环的事,他可以把代目调到自己身边来,可代目怎么说也是弘皙的人,在这么尴尬的情况下,贾政实在是不想这么做,只有麻烦贾敏了。

    林家是苏州的原籍,贾敏和林如海夫妇经营家宅这么多年,自然是贾政所比不了的,贾政和贾敏说了身边没有得力的人后,贾敏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正觉得哪里疏忽了,哥哥这么一说我却想起来了,如今不要说是甄家那边难做,上面的布政司、巡抚、总督也要一一拜会,就连你府衙内部,恐怕也须得整治一番才可。”

    贾政一听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个道理?”

    贾敏一笑:“哥哥从没外放过地方官,自然是不懂这些猫腻,这知府三年一任,间或被革了职一年不满的也是有得,可这府衙的典吏、衙役之流却是长久的,他们之间也互通亲戚,甚至有些势力大的,这职位倒成了他们家世袭的了,父传子、子传孙,联合起来欺上瞒下,从中谋利,更有些把知府都给拿捏住了,知府俨然成了傀儡的也不在少数。”

    这些猫腻可是贾政闻所未闻的,此时一听贾敏说到这里,贾政更觉得这件事的严重程度了,只是:“这些典吏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敢架空长官?”

    贾敏听后点了点头:“要说这些,还是要给哥哥推举一个人,当初如海在任,并无这等恶吏敢在如海面前玩弄权术,我也是从一个人口中听到的。”说罢,贾敏对身边的小子说:“去把刘保叫来。”

    趁着那小子去叫人的时候,贾敏告诉贾政:“这刘保曾经就做过金陵知府的门子,后来开罪了知府,被寻了个由头辗转到了扬州服罪役,由盐场运盐做苦力,也是机缘巧合如海发现他是个有几分见识的,他也赌咒发誓的痛改前非,如海便给他脱了罪籍留在府中做小厮,这一年多我们也时常留意着,果然是个安分的。”

    不多时,小子带着一个仆人进来,贾政抬眼看去,只见这人年纪不大,身量瘦小,微尖的下巴上还留着几缕胡须,长相带着些猥琐,但眼神却十分清明,这份清明中又带着一丝精明,却没有给人狡黠之感。

    那人给贾敏请了安,又给贾政请安,之后站在了一旁,贾政心里暗暗点头,虽然看他的面相不像个好人,可是看他看贾敏的眼神的确是十分尊敬,心里也便有些放下心来。

    贾敏把刚刚贾政的问题又说了一遍,这刘保是个最机灵不过的,刚刚太太叫他来时,他知道堂屋之中还有新任知府太太的胞兄,就猜到了太太叫自己的缘由,因此此时听了贾敏的问题便没有任何犹豫,便把自己所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太太和舅老爷有所不知,这典吏们大都都是本地出身,收税查人这类的差事都是他们在跑腿,有些人手里都有着小帐帐,那些乡绅们多有贿赂他们以虚报人丁、土地,尤其是咱们江南一带,富商们最是多的,也都和他们关系匪浅,以图少纳这税款,因而这些典吏虽然都是贱民,却是最趾高气扬不过的了。二来,这三年一任的知府鲜少有于原籍充任的,有许多老爷直到任期满了都依然听不懂当地的方言,这平日里处理公务、查办案件,就都要依仗这些典吏、衙役,纵然出现了欺瞒贪酷之事,这知府老爷恐怕是当真不知晓的,何来胆大之说?”

    这刘保噼里啪啦一席话说出来,贾政心里面恍然大悟,敢情不是这些知府大人们自甘成为傀儡,而是成了傀儡却不知啊!

    想到这里,贾政不由得有些后怕,好在如今苏州有贾敏在,不然自己,恐怕是也成了傀儡中的一员了。

    贾敏笑道:“哥哥,这刘保你看着如何?如今你身边也缺个长随,不若就收下这刘保,若他是个好的,过三年哥哥任满回京,便把他也带回去,寻个机会脱了奴籍,便也成了堂堂正正的平民了。”

    贾政知道贾敏这番话一大部分是说给刘保听的,这刘保怎么说也有前科在,林如海手腕是贾政远远不及的,纵使这刘保在林如海的手下十分安分,换了贾政这个主子,说不准会生出什么二心来,这才拿话来敲打他。

    当下贾政点头:“我看他不错,妹妹既然肯割爱,我就却之不恭了。”

    那刘保心里面也跟明镜似的,连忙跪下来叩头,说道:“太太和舅老爷大恩,小的没齿难忘,今生若有二心,老天也不容。”

    贾政虚扶了一把,让他站了起来,自有下人带他去整理东西,贾敏想了想,又叫来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四方大脸,浓眉大眼,看着就是个憨直的人,贾敏告诉贾政,这人名唤林寅,是林家的家奴,也是林管家的侄子,是个实心的人,她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油滑的刘保,便让这憨直的林寅一同跟了贾政去。

    在林府用过了晚饭,贾政便带着这二人回去了府衙后面的宅邸,林寅话不多,看着人严肃,贾政让他做了暂时的管家,林寅虽然话少却不是木头疙瘩,好歹在林府这么多年又是林管家的侄子,对于这些事还是明白的,贾政对他也放心,当下他就去召集宅中所有的下人重新制定章程去了,贾政留下刘保,他还有很多疑问要向他询问。

    贾政先闲话了几句,问了这刘保的身世,等这刘保都说了,贾政却愣了,这还真是巧了,你道这刘保是何许人也?

    他就是那有名的“葫芦官乱判葫芦案”里的那个小沙弥门子!

    这话说起来还和贾政有些干系,原来当日这贾雨村想要投到林如海的门下给黛玉做先生,贾政知道这人品性不端,便告知了林如海,这贾雨村没能谋得这个差事,便又辗转离开了苏州。

    行至金陵的时候,可巧这甄家也在聘西席,贾雨村这一次谋得了这个位子,没做几年,这甄家的大老爷十分赏识他的才华,给自己做苏州织造的弟弟写了封家书举荐这贾雨村,这甄家的二老爷如今虽只是江南三织造之一的苏州织造,却上至京中高官、江苏巡抚都和他有交情,举荐信一上去,贾雨村就补了金陵知府,当地人称应天府府尹一职,至此更和甄家关系匪浅了。

    而这小沙弥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刚刚做了门子不到一年,此时虽然还没发生香菱那件事,却另有一个当地的田庄主打死佃户的案子让他出了风头,只不过这结局却依旧如此,贾雨村恐他说出当日贫贱的事来,找了个机会便把他定了个罪给打发了,只不过这一次并非原本该发生的充军,而是成了做苦役,之后机缘巧合到了林如海的门下,如今又成了贾政的长随。

    贾政心里不由得感慨,这件事和自己说有关系,关系不大,说没有关系,其中又有自己的一个作用在,还真是世间的事,兜兜转转谁能说得清呢?

    这刘保自然是不知道贾政和贾雨村还有过一面之缘,此时听贾政提及,心里也是大感讶异,随即有些懊恼自己刚刚说话有些不经大脑,万一这老爷和那贾雨村不是只一面之缘且对贾雨村并无好感,自己说不定就把这新老爷给得罪了呢!

    贾政看出了这刘保眼中一闪而过的后悔,心里面大概猜到了他所想,便把话题饶了开,故作不经意的提道:“你刚刚所说那资助贾雨村的甄家老爷,和这金陵世家甄家可有关系?”

    刘保连忙回道:“并无,只是偏巧同姓罢了,若真能攀上一点半点的关系,也不至于落得如此田地了。”

    贾政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刚刚说道这甄家的小姐英莲走丢了,真是可惜了。”

    刘保一听忙说道:“说也巧了,我在金陵做门子那会儿,恰好有一人租了我的门房住,身边带了一个女孩儿,那模样活脱脱就是当年的英莲,只是我如何哄她,她也只说这人是她的亲爹,既是这样,我便也没在多问,后来得蒙林大人恩典,当日也把这席话和林大人说过一番,林大人也听闻过甄先生的贤名,听了这话,便托人去金陵把这女孩子给买了来,如今在林姑娘身边做丫鬟呢,改名叫了香菱。”

    贾政完全没想到竟然还会有这种事,听了这刘保的话心里面一阵感慨,没想到这件事还有这样的后续,这是他始料未及了,刚刚还在心里面犹豫要不要管这香菱的事,却是林如海解决了这个问题。

    心里面暗自苦笑,自己应该给自己定一个准则,什么人该管,什么人不该管,既不能泛滥了手,又不能做到视若无睹,还真是个难事了!

    贾政暂且抛开心里面的感慨,继续和这刘保把话题重新说回到了苏州任上:“你可知道前任苏州知府是怎么个始末?”

    朝廷的调任发下来的时候他还浑浑噩噩的,竟忘了调查一番前任的是非,好做到心里有数,好在如今还有补救的法子。

    这刘保虽然跟着贾敏到苏州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但是他原本心思就总往这些方面使劲,林如海临走前也交代府里的幕僚、宾客们打点好和地方官员的关系,他如何能不知道,此时他也不想过多的在金陵的过往事情上纠缠——就算心里面再怨恨贾雨村,他也知道,在新主子面前是不宜说太多对旧主子的怨恨,否则难免会让新主子产生不好的隔阂,如今这位舅老爷看上去就是个心软的主儿,这种人最是没主意又爱钻牛角尖的,自己可不要言多必失——这听了贾政说苏州的事,他心里更是乐意。

    “老爷,这前任的知府大人,因为五月前的税收不到半数,被罢了官的。”

    “税收?”这贾政倒是知道的,在户部管的就是这个,每年地方任上是从二月开始收税到五月,之后一直到七月是农事的繁忙期要暂停税收免得误了农事,八月起再收到十一月底,若是地方官员没能收上来额定数目的税款,下至县令上至总督,都要受到责罚。

    可是这税收收不上来,放在甘肃这种贫瘠的地方还是可以理解的,这苏州可是地处江南,富庶的很,今年又没遭灾,竟然也会税款收不上来!

    想着刚刚听到的关于这些田庄的乡绅和富商们和典吏衙役勾结的内幕,贾政心里面有了计量,恐怕,和这些是脱不了干系的!

    对了,还有甄家,贾政想到他们家又开口说道:“如今这金陵那甄家是什么状况你可知道?”

    刘保晓得贾政所说的是那个甄家,连忙回道:“这甄家祖宅在金陵,甄家的老太君和大老爷就住在祖宅中,二老爷现任着苏州织造已经九年之久,大姑娘的东床白老爷如今是杭州织造,那江宁织造苏家虽和甄家并无姻亲,却也是世交,这江南织造,可以称得上是甄家一手遮天了。”

    贾政听后一想,这么大的一个关系网盘根错节,下面又连着这江南的商家和农户,恐怕和这税收的艰难绝脱不了关系,便说道:“那你可知道这江宁、杭州两处税收如何?”

    这可把刘保给问住了:“老爷,这我就不知道了,容老爷宽限几日,我这就去办这件事。”

    贾政一笑:“能说的上之前那么多的问题,已经是不错的了,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刘保得了差事,自去办事不提,那边林寅也重新登记在册了如今府衙宅邸的小厮、丫鬟、婆子和他们各自的指责,一套家规定了下来,那群仆役本想着新上任的老爷是京官调任的,有可欺的空子,谁也没想到会空降下来这么一个本土的管家,竟然是个滴水不漏的主儿,便也都把那些心思收敛了不少,还有些胆大的以身试法,林寅也是个不留情的,该打得打,该罚的罚,一个个的都老实了下来。

    后宅这边的事贾政放手给了林寅去做,待回了府衙办公之所,贾政把同知、通判、经历、知事、司狱、儒学教授和训导这些人叫了进来,把今年的文书命经历和知事三日内整理出来,分门别类各安其类交由各属的同知、通判现行过目,而后回报上来,又命司狱把至今的疑案和有异议的案件都整理出来,重新审过,最后问了官学的事宜。

    经历和知事得了命令都先行下去整理文书,司狱也自去翻查案件,三个人面上都有些不虞,贾政装作没看见,这经历、知事和司狱是正经的官吏,和那些个典吏衙役并不一样。

    按照大清的律例,这典吏和衙役虽然是在衙门口当差,却是属于贱民,和戏子娼妓乞丐可是划入了一批中去,虽说是比这些人体面些,可也是子子孙孙世代不得科举入仕务农经商的,断了这个由头,他们自然是全心全意敛财了。

    贾政心里面虽然能够体会他们的苦衷,但这些人却当真可恨,律例更有一条,贱民不得与良民通婚,可这些典吏和衙役仗势欺人,动辄就强抢佃户或贫苦人家的女儿做妾,也没见律法拿他们如何!

    更何况律法还有规定,他们若是有人保举,捐银子也是可以靠钱摆脱贱籍,虽是自他起到孙子辈依然不得出仕,但三代之后就可以科考了,然而他们却都贪恋这职位带来的权势和钱财,甘愿入贱民籍,这就让人不耻了。

    贾政现在要做的,是笼络这些经历、知事、司狱一类的正统官吏,再对付这群典吏和衙役,他可不想孤军奋战,更不能把这些可能成为同盟的人推到敌对那方去,不过,他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处处孱弱给他们一种他软弱可欺的表象,贾敏治家的法子他不也看到了吗,正所谓严厉中带着甜头,谁能经得住这种诱惑?

    何况贾政就不相信,他们真的甘愿和那些典吏为伍。

    [红楼同人]穿越红楼之贾政 卧藤萝下 第19部分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