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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察觉到两道视线扫来,凤迟龄忿忿道:“……你们能不能别看着我!”

    他的耳根子有些泛红。

    毕竟初次尝试替人抹药膏也就算了,还要被人给盯着,就好像是在述说一个在外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回到家后,摇身一变,变成个给小毛孩擦屁股洗脸的保姆一样的毁三观。

    上官允抠了抠鼻孔,添油加醋道:“有什么关系啦,反正我又没看过师兄的脸。”

    凤迟龄容不得这样不雅的动作展现在自己面前,索性破罐子破摔道:“你要看吗?我给你看!”

    眼看他真要取下脸上的面具,洛潇连忙扼制住他的行为。

    他苦笑道:“我们先出去。”

    说完不待上官允反应,就带他一起出了房门。

    屋外,上官允不解道:“师尊啊,师兄他为什么要戴着面具啊。我听师兄的声音很好听,感觉也不会像是个长相丑陋的人啊。”

    洛潇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只道:“这与他天生的命格有关,你就别再多问了。”

    上官允挑眉道:“命格?师兄的命格很特殊吗?”

    洛潇垂敛下眼睑,喃喃道:“何止是特殊,完全是一个不小心,就会要了人的性命啊……”

    ·屋内

    凤迟龄几乎是忙得热火朝天,面具之下他蹙起眉头,咬着薄唇来给这黑衣少年上药。

    衣服被掀开,新的旧的伤口皆一览无遗地暴露在空气当中,看得他心中又是莫名一揪。

    想着与其受这么多零零碎碎的伤,还不如一剑来的痛快。

    抹药期间,凤迟龄扬声骂道:“靠,这死小鬼几天没洗头了!”

    涂完药后,凤迟龄简直心累得要瘫下。

    瞥到被他撕扯得稀烂的黑衣服,他坐起了身子,用食指和拇指捻起衣裳一角,径直走到门处,踹开房门将之扔了出去,铺天盖地的落在了上官允的脸上。

    凤迟龄问道:“你有没有小一点的衣服?”

    上官允拽下脑袋上那褴褛的破衣服,道:“房间里的柜子里面就有几条。”

    “行。”

    蓦地,门又合了上。

    上官允若有所思道:“师尊你说的没错,师兄他果真是表里不一。”

    表面上一副冷若冰霜,仿佛对周遭一切事物都不关心的模样,实则却是个非常温柔的人呢。

    即使有时候会有些讨厌,骨子里还透露出一股歪风邪气,但他就是莫名觉得他的这个大师兄——挺好的。

    想到这里,大门又再次打开,一堆五颜六色,明晃晃的锦衣从天而降落了一地。

    凤迟龄一只脚跨过门槛,破口大骂道:“这金光闪闪的玩意儿是给人穿的吗!?你以为人人都要像你一样要打扮得跟个花孔雀才叫好看?正常点的衣服有没有!正常点的!”

    上官允:“……”

    上官允:“啊啊啊啊啊啊没有没有!爱穿不穿爱要不要,让那破小孩光着膀子上山算了!”

    第10章 璇昆山

    山间烟雾缭绕,万里尘飘。

    乍一看天连着地,地连着天,两个极端在此时此刻却好似是连在一起的。

    璇昆山上芳草青碧,翠林如海,初升起的暖阳带着一抹清煦,静静刻印在绿荫起伏的春野四边。

    昂首仰望,空中鸟鹤依旧如往常一样,踏着若有若无的云烟徜徉在峰顶,用孤傲一切的绝尘睥睨天下。

    自古以来,长期住在这人间仙境里头也就只有两个人。

    一位身着出尘白衣,面貌清俊,宛如谪仙;一位身着冰蓝水衣,脸覆面具,仙姿濯然。

    前者为长者,后者为小辈,传承受教之礼,故为师徒,所成门派“璇昆派”。

    只是相对于其他地方的那些正统且有名的门派来讲,璇昆派在他们眼里,不过就是供一对师徒安居生活的称呼罢了,自然算不上正规门派。

    而这对师徒里,洛潇的名气虽大,但不见得他的徒弟也能与之平分秋色,至少在这辈子确实如此。这从山下的平民百姓对其的态度便能得知。

    要说这戴面具的祸水是洛潇仙君的徒弟,糟蹋了他的名声,非得一头撞死。

    ―

    大清早上,上官允抱着他那柄金子做的绝世好剑窝在角落里痛哭。

    与之相对,洛潇端坐在椅上,神色那叫一个平静如水,他兀然抬手,喝了一口杯中茶水,沉声道:“修道之人,论的不是使的剑有多么的昂贵,而是论你尚且适不适合。你初次接触练气,这种沾满了红尘之气的剑,是断然不宜的。”

    闻言,上官允哭得更加稀里哗啦了。

    殊不知是聒噪刺耳的乌鸦嗓嚎得过于响亮,还是被一道猝然刚过耳畔的鹤唳给惊动了神。

    床上的少年“唰”地睁开了眼,想坐起身却发现周身像是散架了一样,疼痛非常。

    他勉强坐起半个身子,刚想嘶嘶几语,就见面前二人的视线齐齐打在他身上,连先前的鬼哭狼嚎也因为视线的转移而中道而止了。

    少年漆黑的眼珠在洛潇与上官允的身上来回转动,半晌,他微微眯眼,有些警惕地道:“你们是谁?”

    作为一个声控,上官允被这少年的嗓音惊艳到了——宛如琴弦拨律,洋洋盈耳,现在听起来虽还有些青涩稚嫩,但要让人陶醉,沉迷一时,还是易如反掌的。

    好听是好听得,但若是说句实在话,这声音却仍比不过他那个面具大师兄的天籁之音。

    “孩子,你不用怕,我门下徒儿在机缘巧合之下遇见了你,望你受了重伤,便将你带了回来。”洛潇朝他走进几步,和善道,“按伤势程度来说,你应该再躺半个月,方可痊愈。”

    少年清秀的眉宇蹙了蹙,狐疑地盯向一边身着锦衣的上官允,道:“徒儿,他?”

    “这个也是,不过救你的是另外一个。”洛潇莞尔道,“冒昧问一句,你可还有亲人在山下居留?”

    此话一出,少年的脸上顷刻间乌云密布,两只眼睛死死地瞪着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问这个干什么?”

    是图谋不轨还是想借机讽刺。

    洛潇解释道:“若你亲人尚在,我会护送你回去。但倘若是另一则情况,你可愿留下来做我徒弟,从此踏上修真之路,长留于璇昆山上。除非所处情况特殊,否则不可再沾染世俗之事……当然,要是你不愿意的话,我也不会勉强。”

    上官允嘟着嘴,抹了一把鼻涕,满脸写着不服道:“能让师尊开口收你做弟子,你这命可真是好啊。”

    对他来说,能当上洛潇的徒弟可是个值得高兴好几百年的喜事,是梦寐以求的。他想只要不是个傻子,面对此番诚挚邀请,皆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可谁能料到眼前这少年非但没有立刻应声,反而略显犹豫了起来。

    他开口道:“我是没有所谓的‘亲人’,但我也没兴趣投你门下。”

    一时间,空气像是停止了流动。

    上官允大跌眼界,指着他咆哮道:“你他妈在开玩笑吧!他可是仙君耶,这世上有谁不想当仙家子弟的?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洛潇仙君答应收我为徒,你竟然跟我说你没有兴趣!?”

    少年的眸色暗了暗,带着些许敌意睨向他,一字一顿地道:“洛潇仙君?谁啊?从未耳闻。”

    上官允横眉竖目道:“你……”

    “算了,若无此心不用勉强,等你伤好后……”

    洛潇说到一半,倏然从屋子外传进来一声犹如陨石落地的庞大声响,过了稍许,似乎还有几声叽叽喳喳的些言碎语。

    他身形陡然僵住,习以为常似地长叹了口气,随即站起身,朝屋子外头走去。

    少年见状后就觉得这里简直就是一波动静接着一波,三番四次冒出震耳的怪声,不是把他吵醒就是害他内心抖三抖的嘈杂之地,肯定不会是什么好地方。

    他本想撩起被子旋身躺下,却一旁的闻上官允道:“我早就说让大师兄带匹马上来了。什么汗血宝马、白玉狮子的,难道还不够好吗?我家又不是没钱买,可偏偏说只要个花轿子来坐,不是吃力不讨好嘛。”

    ……

    少年动作一顿,问道:“你大师兄……”

    “呵,要不是他捡你回来,给你又是上药又是抹药的,你哪来的好命来得到师尊的垂青?”上官允不屑道,“算了我也不想跟你多说什么了,你不想做师尊的徒弟那倒是最好了,我也可以因此减少一个竞争对手。”

    说罢,他回身奔出房门,留少年一人独自呆在屋内。

    他瞥眼对着上官允的背影沉默片刻,兀然垂头望了望自己身上那件贴身的雪白衣裳,与被草药膏敷着的伤口时,眼睫如忍不住微微颤了几下,如蝶翼扑朔,在雪白脸颊上投下一层浅浅阴翳。

    他从东煜皇城里逃离出来已有数十个月,期间颠沛流离,身边无亲朋好友相照,加上年龄又小,一眼看上去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大买卖,所以难免会引起几个人贩的注意,所幸……

    少爷咬着牙吃力地下了床,扶着周围所有能扶的桌案凳椅,一路逶迤走到木门外头。

    木屋面向朝东,兴许是他许久未见阳光,一下子竟被这股光刺到眯起了眼睛,金色暖阳直勾勾地照射在眼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