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

牢记备用网站

    陆淮予慢条斯理地将挽起的衬衫袖口放下, “我先走了。”

    “......”

    “您这坐下有五分钟吗?酒还一口没喝呢。晚一点去又不会怎么样。”裴浩皱了皱眉。

    “你喝吧,账算我的。”说话间,陆淮予已经穿上大衣, 一副要走的样子。

    “......”

    他缺的是酒吗?

    他缺的是陪伴!

    裴浩望着男人头也不回的身影, 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又被鸽了。

    下次陆淮予叫他, 他再出来就是小狗狗!

    简卿挂了电话以后, 发了一小会儿的呆。

    良久才回过神来。

    她摸着手里的钢笔,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离十二点还差一段时间。

    本来她就是临时才知道陆淮予的生日,什么也没有好好准备,更没想着要追求零点庆生的仪式感。

    但是这么看好像可以赶上。

    简卿抓紧了手里的速度, 也顾不上避开受伤的食指, 忍着痛该用用。

    等她终于把钢笔做完,陆淮予的电话正好打来。

    “我到学校了, 你在哪?”

    “我大概还要一会儿。”简卿看着车床周围到处是制作钢笔落下的边角料和渣滓, 走之前得打扫干净。

    她想了想,“你知道美院的教学楼在哪吗?不知道的话就在校门口等我吧。”

    陆淮予闻言,“知道, 我去接你。”

    他本科就是南大医学院毕业的, 又是南大的特聘教授,常常在医学院授课, 要说对南大的熟悉程度,可能比简卿更甚。

    南大的占地面积很广,美院的教学楼又是在最偏僻的西面角落。

    平时还好,时不时有人经过,这会儿放寒假的, 学校里面没几个老师学生。

    也不知道简卿在教学楼里做什么,一个人弄到那么晚,光想想就觉得不安全。

    越往学校西面走,越是荒凉。

    小路也是窄窄的,路灯昏黄,只能照亮了有限的范围,剩下大片黑漆漆的树林草丛。

    陆淮予皱了皱眉,加快了脚步,得亏是来找她了。

    这小姑娘真是缺少一些防备意识。

    简卿收拾完工作室,最后打量了一圈,确认没什么问题以后,才关灯锁门。

    工作室里到处是车床和视觉盲区,阴冷沉沉。

    本来还挺害怕的,不知道为什么,和陆淮予打过电话以后,想着他要来,好像就没那么害怕了。

    她把钢笔小心翼翼地放进大衣的口袋,怕陆淮予等久了,几乎是小跑着,两步并做一步的下楼梯。

    走廊里没有开灯,到处是乌漆墨黑,简卿借着从窗户倾泻进来的月光,勉强看清楚台阶。

    突然,楼梯拐角出现一道挺拔修长的黑影。

    简卿吓了一跳,向下的惯性力让她来不及反应,直接朝那人身上撞去。

    陆淮予到了美院,看见其中只有一盏灯亮着,猜是简卿在里面,索性上去接她。

    刚走到二楼,迎面就蹿出个小冒失鬼,想也没有别人了。

    他条件反射地揽住简卿的腰,将她的身形稳住,但还是被撞的连连倒退,后背撞在了墙上。

    简卿被他护在怀里,倒是啥事儿没有,耳畔传来一声难忍溢出的闷哼。

    “......”

    空气里散发出一股熟悉的薄荷香。

    简卿眨了眨明亮懵懂的眸子,男人将她箍得很紧,腰上传来温热的触感。

    她一阵的窘迫,“陆淮予?”

    “你有没有被撞到啊?”听刚才的声音,好像是撞得挺狠的。

    陆淮予忍着后背的钝痛,把她扶好站直,“下楼梯跑那么快干什么呢,也不怕摔着。”

    简卿有些愧疚,闷闷地说:“我怕你等久了嘛。”

    “......”

    陆淮予迎着月色,看不太清她的脸,沉沉的夜色里,只有那一双眼眸干净而澄澈。

    他轻轻勾起嘴角,将她额前垂落的一缕碎发别至耳后,然后自然而然地牵过她的手,淡淡地说:“走吧。”

    男人的掌心温热,将她的小手整个包裹住。

    简卿不由愣了一瞬,又很快适应,悄悄地回握住他的,由他带着一步步稳稳地走楼梯。

    “这么晚还画画吗?手这么凉。”陆淮予问。

    拇指指腹在她的手背虎口处打着转儿似的细细摩挲。

    这会儿时间还没到凌晨,简卿想保留住惊喜,只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以后记得不要在工作室待到那么晚了,以前这附近还发生过抢劫案。”

    “是吗?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很早了,我在南大念书的时候。”

    简卿默默在心里算了下时间,没经大脑地说:“那我确实不知道,那会儿我还在读小学呢。”

    “......”

    手心被人捏了一下。

    陆淮予低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想说什么,嫌我老了吗。”

    “......”

    他们俩年纪差九岁,时间节点放在现在不觉得,但是往前去推——

    陆淮予念大学的时候已经是少年长成,而她还是个背着小书包,字都认不全的三年级小学生,可能个子也还没他腰高。

    简卿有些难以直视这样的画面,赶紧着补回来,“你长得一点也不显老。”

    陆淮予嗯了声,没什么情绪地说:“不显老,就是年纪大而已。”

    “......”

    简卿没想到他对年龄还挺敏感,怎么话里话外透着淡淡的酸。

    揣在大衣口袋里的右手,攥着沉沉的钢笔。

    那他生日还过不过呢。

    她这礼物送出去,岂不是提醒他又老一岁。

    简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两个人肩并肩地走,正巧经过美院旁边的钟楼。

    老钟楼高高矗立,饱经风雨。

    钟摆摇摇晃晃,发出厚重绵长的声音。

    “......”

    简卿咬了咬牙,轻扯他的手。

    陆淮予顿住脚步,“怎么了?”

    简卿摸出口袋里的钢笔,小心翼翼地摊到他的面前。

    “送你的。”她说。

    陆淮予的目光移至摊在面前的小手,手心里稳稳横着一支精致的银色钢笔。

    他皱了皱眉,注意力倒不在笔上。

    而是看见了她食指绑着的创可贴,缠了好几圈,还是有血透过胶布渗透出来。

    “手怎么伤了?”

    他接过钢笔,拿在手里,然后反握住她的右手,指尖缠绕着,避开了伤口,触感痒痒麻麻。

    简卿有些不满他的反应,看也不看钢笔一眼。

    “做笔的时候弄的。”她委委屈屈地说,“你倒是看看,喜不喜欢嘛?这支笔我做了很久。”

    “......”

    陆淮予这才低头看手里的钢笔,沉沉的很有质感,携带着她的体温。

    银色的金属笔杆闪着光泽,纹路精致大方,在笔夹处用英文花体字镌刻着他名字的缩写。

    简卿听见,钟楼悠悠扬扬,撞了第十二下——

    “生日快乐。”她说,“凑个整,现在你比我大十岁了。”

    耳畔有微风拂过——

    云卷云舒,就连星星仿佛也静默了。

    陆淮予怔怔地盯着她看,漆黑的瞳孔微微放大。

    小姑娘仰着头,昏黄的路灯映在她素面朝天的脸上,肤色白到几乎透明,眉眼含笑望着他,眼眸盈亮,仿佛嵌着璀璨的星子。

    小巧的鼻尖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着一团黑色的墨渍。

    像是一只娇俏可爱的小花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