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这边是春宵一夜，那边却是愁云笼罩。

    崔府里，崔夫人杨氏看着早早回到府里的弟妹和儿女惊讶不已。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杨氏看着崔二夫人问道。

    “陛下身体不适，花宴就只能草草作罢。”

    崔二夫人说着看了杨氏一眼，杨氏知道她这是有话不方便在孩子们面前说。于是随便跟儿女交代了几句，就让他们回去早些休息。

    “怎么了？”杨氏问道。

    “其实，陛下今天招我们近身问了几句话，后来突然说身体不适，不知道是不是我答错了话惹恼了陛下。而且......我觉得陛下对鸾儿格外不同，不知道这次选秀，咱们崔家......”

    “我们崔家不会有姑娘入宫。”杨氏冷声说道。

    崔二夫人表情一下子僵住，杨氏看着表情有些尴尬的弟妹，强笑着安慰了她几句，只说崔家毕竟是陛下的外家，陛下定不会因为几句话迁怒崔家。

    等劝走了崔二夫人，杨氏再也忍不住哭倒在榻上。

    “嬷嬷，你说，她是不是恨我？我当年送她进去，不过是想着皇后娘娘发现送进去的是个女孩就会把她还给我，这样就能免去我们骨肉分离，谁知道......”杨氏带着哭声说道。

    “哎，小姐您快别多想了，陛下也是想亲近家人罢了。”王嬷嬷是杨氏的奶妈，跟了杨氏快四十年，她是什么性子最清楚不过。王嬷嬷嘴上劝着杨氏，心里却是一声叹息。

    当年龙凤胎降世，杨氏舍不得儿子，便把女儿送进宫里。她嘴里说着送女儿是希望崔皇后发现能把女儿送回来，但宫里宫外送个活生生的孩子哪是这么容易的？那次不过是因为有了先帝帮忙。要真这么容易，皇后娘娘发现送进来的是个女孩，就该想着办法送出去换个男孩子进来，而不是费力的在先帝面前掩饰这点。

    杨氏总是责怪崔皇后，却不想想，当年要不是崔皇后替崔家遮掩，这等阳奉阴违的行径被先帝发现了，崔家还能有好果子吃？现在那位贵为九五之尊却有这么一个尴尬的身份，跟崔家的人十几年都没见过一面，心里怎么能不怨恨？如果现在皇位上的是二少爷，怕是心里还会对崔家心存感激，可是偏偏......

    王嬷嬷有些无奈的看着杨氏，杨氏看着没主意偏偏有时又执拗的要命。

    “去请老爷过来，就说我有话跟他说。”杨氏擦了擦泪对王嬷嬷吩咐道。

    “哎。”王嬷嬷点点头，心里对杨氏还是心疼的，只希望她一会别又犯了糊涂。

    王嬷嬷客气的请书房的小厮代为通报，却得到了老爷正在写字没空过去的回复。王嬷嬷客气话说尽，只说是宫里的事情，托付小厮再跟老爷通报一声。小厮摸了摸掌心里的银锭子，转身又进了书房。

    一会，大门打开，崔府现任的当家人崔文海站在门口。王嬷嬷忙给他请安，只说崔二夫人刚跟夫人说了些宫中花宴的事情，如今夫人请他有事相商。

    崔文海皱着眉头在前面走着，一张很长欢颇为相似的脸，十分的年轻。唯独眉间的纹路微重，看起来像是时常皱眉的样子。

    “老爷。”崔文海才一进门杨氏就赶紧迎了上去。

    崔文海点了点头，往后退了两步，跟杨氏拉开了些距离。

    “宫里有什么事？”崔文海单刀直入的问道。

    杨氏将崔二夫人的话简略说给了崔文海听，特别说了长欢当着众人的面将崔鸾唤上前问了话。

    “老爷，你说陛下她怎么能这么做，她这不是让我们鸾儿嫁不出去么。”杨氏说着自己的担心。“她这是故意找不痛快，报复我们啊，她......”

    “够了。”崔文海冷声止住了她接下来的话，眼神幽深的看着杨氏。

    当年为了崔家他答应妹妹将儿子送进宫去假做皇子，结果杨氏自作主张偷龙转凤，将崔家置于危险之地，二人自那之后就有了嫌隙。他这二十年来挂了个侯爷的虚职一直告病在家，整个崔府都低调行事，连别人调侃一句他跟陛下面貌相似都心惊不已。陛下幼年登基，端王、睿王把持朝政，他担心陛下又想不出个主意，只能约束族人，不给两位王爷一点借着崔家攻讦陛下的机会。这种担心牵挂却毫无办法的无力感折磨了他二十年，再看看眼前成婚四十来年像是从来没有了解过的结发妻子......

    “当年你跟我说思念女儿心中后悔，说想再要个女儿把锦绣找回来，现在呢？你千娇万宠的将鸾儿养大，那样做弥补你对锦绣的愧疚了，你刚才说那些话的时候，心里可有一点点还记得，谁才是你最愧疚的女儿？”

    崔文海说罢甩袖离去，徒留杨氏瘫坐在地上，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