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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靳没回头,垂眼看着跳跃的炉火。

    付育新猛地抓过他的胳膊,以一种难以反抗的蛮力将他拖出了厨房。

    付合欢给吓得惊声尖叫,付靳被狠推了一趔趄,差点儿坐地上去——

    “打架!我让你出去打架了吗!”付育新怒得双眼发红,手一挥藤条便抽了上来。

    付靳没躲,夏天穿的都是薄薄的短袖,他手臂上当即就是一道红印子。

    “老子平时教你什么?以德待人以礼待人!”付育新藤条抽上来,每一下只落在胳膊和腿,“你学哪儿去了你!以为没成年打人不犯法吗!一样抓你坐牢!”

    付靳不回嘴也不动手,单眼神冷冷地看着付育新,这种反应让他愈加生气。

    “你瞪我做什么?谁供你吃供你穿?没我你早饿死了!你恨我就自己走!到岛上要饭去啊!”付育新指着他,扬起手要再给他一下。

    “爸爸!”付合欢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早哭得满脸都是泪了。

    她还不知道大自己六岁的“哥”是捡的,付育新以前也会打孩子,但这么凶的还是第一次。

    付育新坚持还要再抽付靳几下,不料付靳这回突然有了动作,伸手一把抓住了迎面来的藤条。

    他用力一扯,付育新被往前带,急忙松开了藤条。

    付靳狠狠将藤条甩向院子的角落,整个人憋了口气没喘上来,和付育新对视了一眼。

    他这会儿手脚上都是一道道的红痕,皮肤白,就显得特别刺眼。

    付育新顿时有些儿不忍,但开口语气依然强硬:“知道错了吗?”

    付靳反而笑了笑。

    “我打人,你打我,我俩没区别。”付靳说,“少教育我。”

    话说完,付靳头也不回地出了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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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靳飞来屿一哥的位子没白坐,岛上随处都是能接应他的混混朋友。

    他一直没回诊所,在不同朋友的家里辗转了一周。

    活了十四年,一朝知道自己不是付育新的亲生儿子,付靳怎么都不好受。

    他只知道,这样一来,很多事情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比如为什么付合欢笨手笨脚地拣药会被夸赞,而他只要稍一出错就受责罚。

    比如为什么他没出过岛,脑子里却依稀有在别处经历过的记忆片段。

    比如为什么岛上的居民总开玩笑,说“你和付医生一家都半点儿不像”。

    一旦知晓真相以后,生活中所有细节都似乎变得有因可循,像四散的玻璃碎片聚集,凝成一圈将他包围的镜子。

    透过镜子能看见的世界极其扭曲,模糊里只能看出唯一的答案——

    他是捡回来的,同付育新和付合欢本质上不是一家人。

    付靳盖着张被子,趴在方格炜家的沙发上,手臂从沙发边缘垂下,偶尔指尖划过地板。

    “哇哇哇哇哇!”旁边方格炜捧着漫画,忽然疯狂拍打付靳:“他们在一起了在一起了!!!他们马上就要滚床单了!!!”

    付靳给拍得咳嗽了几声,转过脸瞥了眼漫画封面。

    两个锥子脸男人搂在一起,身上穿了跟没穿似的。

    付靳默默移开了视线,想起自己的另一个烦恼,顿时觉得更没劲儿了。

    “他们两个,一个傲娇一个直球…”方格炜滔滔不绝说着付靳听不懂的话,而后皱了皱眉,“哎,你哭什么呀?”

    “没哭。”付靳吸了吸鼻子,“能把空调打高点儿吗,太冷了。”

    “已经28℃了大哥!”方格炜将遥控器拎给他看,“再高咱俩就吹暖气了…你是不感冒了?”

    付靳总觉得喉咙痒,没忍住又咳了几声。

    这几天辗转太多家,每家空调都有不一样的寒冷,冻得他终日裹着被子哆哆嗦嗦地打喷嚏。

    “那怎么办?”方格炜忍痛将空调关了,“你要不回家吧,岛上只有这一家医院..一周了你爸气肯定消了,实在不行拿了药再逃回来?”

    付靳抿了抿唇,阴着脸没说话。

    -

    方格炜吃过饭就得上跆拳道班,付靳蹲在道馆门口抽烟。

    三十多度的天儿,皮肤感受到热的同时身体犯冷的感觉很奇妙。

    付靳闲着无聊,开始给自己看病。他这是寒热往来,见于半表半里的少阳症状,通常不思饮食,口苦咽干,目眩,脉弦数…

    半小时后他实在扛不住,起身往下坡的路走。

    跆拳道馆建的位置海拔较高,能隐约看见岛以外的世界。

    中间只隔了江一样窄的海,对面的城市灯火如夏夜繁星点点。

    他最近老觉得,他总有一天会离开这儿的。

    虽然他其实并不讨厌这个岛,这就像他喜欢中医,却又会悄悄借西医的书来看那样。

    付靳好容易走回诊所,发现里头没亮灯,黑漆漆一片。

    他绕到正门去,门前贴了付育新手写的“有事外出”的纸,底下附了今天的日期。

    正好是付合欢的生日,这应该是…父女俩上哪儿玩去了。

    付靳深深喘了口气,觉得没力气往别处走了,索性回到后院。

    他估摸着自己可能发了烧,脚下发飘,便四下看着有没什么能帮自己物理退烧…

    一个没注意,他被张矮板凳绊了一下,整个人重心不稳往前摔去。

    因为手及时撑住了地,所以他其实没摔着。

    但总觉得头像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下似的,难受得想出眼泪。

    太他妈疼了。

    付靳咬牙从地上起来,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付合欢的声音。

    “爸爸,他回来了!”付合欢兴奋地喊。

    付靳回头,院门外付育新手拿着手电筒,爆喝:“你这是跑哪里去了我们找你半天!”

    “你不回来,爸爸不让我吃蛋糕。”付合欢不满道。

    付靳偏过头,他不想手电筒的光照得他眼睛里明晃晃的。

    三人一同入了诊所,灯被点亮的时候他们都觉得特不适应。

    付合欢如愿将自己的生日蛋糕拖出来,转头发现爸和哥都不在,正好省去唱歌许愿这些繁琐的步骤,直接将蛋糕切了,这一整个都是她的。

    诊室内,病入膏肓的付靳坐在桌前,夹着体温计给自己写病历。

    “金银花,寒成这样还给自己加金银花?”付育新调着退烧药,头伸过一看就急,“煮,喝完保证你今晚咳得不用睡了!”

    付靳头昏脑涨地改掉,换了几味药,付育新显然满意,点了点头没再训他。

    “对你严格点儿,将来能成好医生。”付育新咕哝了一句,“像合欢那样玩玩打打的,怕是给病人治出新病来。”

    付靳咳嗽了几声,撕下药单起身要去给自己煎药,付育新拦了下来。

    “行了,我去,你路都走不稳。”付育新将退烧帖贴他额头上,看了眼他手臂:“打你的还疼吗?”

    “…不疼。”付靳说。

    “你该说疼。”付育新一听就瞪眼,“打人怎么可能不疼?被打的叫肉疼,家里人看了叫心疼!”

    付靳看着他,依然没说话,看模样像是烧得有点儿懵。

    “真是,跟你说千百万遍都没用。”付育新生气地拿着药单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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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五,付靳骑着自行车,七弯八拐才来到张威说的纹身店。

    张威早等在门前,光着膀子一身赘肉:“付锅!你终于来啦人家都快收档啦!”

    付靳感冒刚好点儿,咳嗽还没清,张威看他下车就赶紧转过身去:“快看啦付锅!我滴青龙,等阵跟你滴白虎绝配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