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亡国之君的日子里——青渊在水(97)

    是以无论顾励这次会审中是否到场,结果都是预料到的。然而,让顾励没想到的是,会审进行到一半,三法司的大门居然让人闯了进来。

    几个学究生员辩驳不过杨廷璧等人,又不甘心就这样认输,便闹到了京城中的监察部,听说今天三法司会审顾双兰杀夫案,这些人终于明白,这阵子的文坛骂战是在为这件案子作伐子。

    无论如何,不能就这样认输。一旦顾双兰杀夫若是就能这般抹平,那往后还有没有王法了?这帮人便闯到了三法司的门口,气势汹汹地闹了起来。

    然后被人带入了审讯堂。

    见到坐在堂上身着明黄之人,这帮人登时懵了。

    江延书冷着脸,看着这些人,问道:你们可知道,擅闯官署衙门,是要治罪的!

    一生员梗着脖子说:便是治学生的罪,学生今日也要把该说的话都说了!杨廷璧诡辩狡肆,油嘴滑舌!这蛇蝎毒妇若当真杀了丈夫还能被裁定无罪,那天下间还有王法吗?以后所有的女人杀了丈夫,都没有后顾之忧了。

    江延书点头道:好,你倒是个硬骨头,来人,先将此人带下去杖责二十大板。

    那生员叫道:要杖责,便在此处杖责。学生绝对不会离开,若是离开,你们便要即刻放过这毒妇。那学生的打就白挨了。

    顾励不禁服气。见到他坐在这里,其他人都不敢啃声了,这生员却还是这般硬骨头,唉,若是脑筋能稍微转一转,也是个堪当大用的人才啊。

    江延书道: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由得你挑三拣四不成?

    顾励摆摆手:既然他愿意在此处行刑,便成全他。

    江延书即刻叫了人来,把生员拖过来,按在地上,打了三十大板。

    他知道顾励心地仁慈,是以这三十大板并未下死手。那生员受了刑,还能说话,喘了口气说:学生既然受了刑,这毒妇是否也该按照我大楚律法,从严发落?

    顾励走下台阶,来到他面前,问道:你说杨廷璧诡辩狡肆,你倒说说,他哪一点说的不对?你读了这么多的书,难道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具体问题,应该具体分析,一个长期承受家庭暴力的女人杀夫,和女人偷情杀夫,岂能混为一谈?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丈夫若不贤明宽和,便是失道,男人的拳头,应该是用来保护弱者的,倘若向弱者下手,那便是失道,朕若是失道,御史可弹劾朕,朝臣可反对朕,难道丈夫的权力,比朕还大,容不得忤逆冒犯?

    这生员被他说的哑口无言,其他生员学究们跪下来道:是吾等冒犯了陛下,可是这女人杀害亲夫,就算情有可原,也不是全然无罪。

    顾励说:裁决之事,自然有三法司量刑裁夺!若不是你们贸然闯入,此时这案子已经审完了。

    他走到生员们面前,说:朕亲自听审,为的便是公正。我大楚泱泱大国,若是无法为一个弱女子主持公道,那还配称什么□□上国?若是无法保护弱女稚子,那修再多的律法又有何用?男人也好,女人也罢,都是朕的子民。朕为这女人主持公道,便是为尔等主持公道。你们会明白的。

    这事终于尘埃落定。顾双兰被判仗刑,杖责二十。此外,她被聂氏家族夺走的田产,需得归还她,被抱走的孩子,也需得还给她。

    此外,刑部需得重新修订律法,把家庭暴力写入律法禁止的条目之中。

    聂光裕在牢中听说了结果,终于是忍不住,哭着向皇城所在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然而,无论他此时心里是怎么想的,顾励都没精力再去了解他了。聂光裕行刑的时候终于到了,这天他在囚车上,被押送到宣武门外去。道路两旁不少百姓追着看。

    顾双兰也抱着儿子,站在人群边含泪看着,聂光裕看着她,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杨廷璧站在道路尽头,囚车经过时,他看着聂光裕,说:我刚入朝为官没多久,穆丞相问我,有什么理想抱负。我说,我要做一个为民请命的好官。他笑着说:要做一个好官啊,那可是要比坏人更聪明,更狡猾才行啊!,他这般叮嘱我,自己却不够聪明,不够狡猾啊!

    聂光裕不由得出神。

    因为这话,穆丞相也曾经对他说过。

    那时他看自己的眼神,是充满期冀的。

    聂光裕呼吸一滞,那原以为已冷成石头的心,到底是密密麻麻地痛了起来。

    宣武门门楼上,高悬着后悔迟三个字,便是他此刻的心境。

    贺双兰的案子传到辽东,傅少阁终于听说了这件事。

    了解了案情始末,知道陛下竟然重新修订了律法保护妇女儿童一事,傅少阁简直心神具震,喃喃道:若是若是陛下能早一点修订律法

    他苦涩一笑:现在倒也不迟,从今往后,但愿世上不要再有我这般的人了。

    他跪下来,朝着北直隶的方向,诚心诚意地磕了九个响头。

    陈奉站在船头,看着渐渐靠近的海岸线,喃喃道:已经三年了啊,这一次回来,便不走了。

    其实他再想离开,也没办法回欧洲了。

    他的联合银行通过不断发行纸钞,造成严重的通货膨胀,成功搞垮了新教国家的经济。要不是陈奉跑得快,这时候怕不是已经被绞死了。

    陈奉开溜,新教国家面对在战争中全面崩盘的经济,怒不可遏,认定陈奉是神圣罗马帝国派来的奸细,间谍,要求哈布斯堡王朝立刻交出陈奉,于是又演变成数个国家一场混战。

    陈奉给欧洲的经济带来的打击是巨大的,他把波托西的银矿挖得差不多了,纸钞留给法兰西和英格兰,欧洲的金银矿藏,则源源不断地送到了大楚。当纸钞的魔法终于失效,新教国家才终于发现,这曾经充满魔力的纸,其实一文不值。

    都是陈奉这该死的恶魔带来的灾难!

    这该死的绿眼恶魔啊!真应该被绞死!

    自那以后,欧洲所有的家庭在孩子出生时,都要向上帝祈祷,让这孩子别长一双绿眼睛。

    陈奉已经离开,压根不知自己在欧洲留下了怎样可怕的绿眼恶魔传说。他在海上劈波斩浪五个多月,干掉了一打海盗,终于接近了大楚的海岸线。

    然后差点被一炮轰翻。

    看这火炮的威力和射程,好像还是他让人送来的最新式火器。

    陈奉: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很想努力日六的qaq。

    提问:这文一共出了几件案子?答对的我发大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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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5章

    陈奉挥手,让船队停下来。

    不多时,悬挂着大楚旗帜的战船开了过来,甲板上站着一排水兵,为首一人是个年轻水军官兵,远远地停下船,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陈奉走到船头,说:我是英格兰女王派来朝见大楚陛下的使节,若弗鲁瓦男爵,为何大楚军要向吾等开炮?

    陈奉说着,派下小船,带上文书堪合送到大楚水军的船队前。年轻官兵看过了文书堪合,确认无误,笑道:原来是咱们的老朋友,失敬失敬。近来陛下下旨,要求占着濠境的佛郎机人撤出大楚领土,弗朗机人蛮横无理,拒不撤走,闹出了些小矛盾。方才是我们误把你的船只当成佛郎机的游哨了。

    原来是这样。半年前陈奉收到了顾励的信,信中提到过大楚的水军已经训练成熟,他打算把占领濠境的葡萄牙人赶走,原来现在已经动手了吗?他们的船只与佛郎机人所用类似,的确容易被错认。

    年轻官兵则是姜文渊,他让人开船,在前头开道,把陈奉的船队带到海岸边。姜文渊之所以如此放心,乃是这几年海外番国一年两次派船队前来朝贡,带来的还都是火器、贵重金属这些好东西。前几年大楚援助朝鲜时,更是靠着神兵天降一般的新式火炮把建虏击溃。

    在大楚,官也好民也罢,对那个遥远的番国英格兰的印象都好极了。坊间出了不少诸如《耿郎君醉游英格兰》、《英格兰览胜丛考》等等各种各样的话本。

    姜文渊派人帮忙卸了船上货物,把陈奉一队人马送到官府,稍事休息后,便由官府派人护送,把使节团送往京城去。

    陈奉终于又回到了大楚的土地上,想到过不了多久,便能见到夷辛,难免心情激荡。夜里宿在驿站,想着夷辛,辗转反侧睡不着觉,便向驿站的吏卒借了近一年的《大楚晨报》来看。

    他今天一路上过来,发现大楚的经济已经今非昔比,看过报纸,才知道这些年夷辛做了很多,制定官员吏胥定额,严厉查处白员,到龄致仕年龄下调至六十岁;开荒屯田,兴修水利,治理黄河,确保粮食产量稳定增长;训练水军,修船建炮,增强国家军事实力

    想起夷辛跟他提及的小冰期,能够在小冰期带来的天灾影响下,仍旧把国家建设得这般繁荣,夷辛那家伙,一定是呕心沥血了。

    陈奉不由得心疼,这次回来就陪在夷辛身边,好好为他分担一二吧。

    此外让他不太爽的,就是那杨廷璧这几年居然升任丞相,原先的丞相江延书到龄致仕了。这可是大楚十七朝臣子中最年轻的一位丞相了吧。

    能这般年纪轻轻担任丞相,说明他的确颇有才干,也说明夷辛非常信任他啊。不过杨廷璧担任丞相,也不是没有好处,譬如只要朝臣们开始劝谏陛下纳妃,杨廷璧便会出面说和阻止,所以顾励才能一直坚持着不纳妃。

    陈奉这进京的一路上,就靠这些大楚晨报打发时间,驿站的吏卒还给了他不少话本子,譬如什么《耿郎君勇闯英格兰》、《倚天屠龙后传》之类的,此外他居然还看到一本写君臣的话本子,君王面如好女,贤明宽容,励精图治,臣子科举入仕,连中三元,年纪轻轻便官至丞相,才华横溢,俊逸潇洒,君王臣子两人彼此信任,感情深厚

    陈奉一把把本子摔了,搞什么鬼,他怎么越看越觉得像夷辛和那该死的杨廷璧啊!

    陈奉想了想,之前是他不在,才叫这杨廷璧讨了些便宜去,如今他回来了,首先就应该声明主权!反正在马车上闲着也是闲着,陈奉当即执笔,洋洋洒洒写起故事来了。

    车队行进了快四十天,终于到了京城。他们是国外使节,应先由礼部安排在京城的四方馆内,再安排觐见之事。

    陈奉到了四方馆,让手下人听从礼部的安排,各自去客房休息。他却是心头火热,压根静不下心来休息的,连客房都没进,翻出斗笠锥帽戴上便出了门,往皇城方向去。

    顾励一早便在陈奉的客房里藏着了,想要给他一个惊喜。外头传来响动声,他是听见了的,可是左等右等,只见到仆从帮忙把陈奉的行礼送进客房来,却不见陈奉自己进来。

    奉奉这家伙在磨蹭些什么呢?

    顾励有些纳闷,从藏身的床底下爬出来,在屋里转悠。陈奉的行礼就放在床边,最上面放着一叠稿本,封面《辛夷望春》几个俊逸大字吸引了顾励的注意。

    这字一看就知道是陈奉写的,再加上辛夷倒过来,不就是夷辛么?顾励登时来了兴趣,把稿本拿起来翻了翻。

    这居然是一本小说,奉奉什么时候有了这个爱好了?顾励饶有兴致地看了起来。这故事开头还挺吸引人,讲的是年轻貌美的君主不知该如何治理国家,听说某山中有一名多智近乎妖的谋士,想请此人出山辅佐他治理天下。

    皇上进了山里,终于找到了这名谋士。谋士看来并非凡人,有一双绿色眼睛,风华绝代,气度高雅,对天下局势分析鞭辟入里,听说皇上想请他出山,欣然答应,但是提出了一点小小的要求。故事到这里还是挺正常的,接下来就变味了。

    谋士的小小要求,就是和陛下困觉。然而陛下非但不觉得此人逾矩冒犯,还心中欢喜,脸上生春,半推半就间,便被青凤抱到了榻上!

    从这里就开始不好了,这两个人天雷勾动地火,在谋士的小木屋里也搞,回京的路上也搞,回到皇宫了还是搞。顾励看得眼角抽搐,红着脸把稿本合上,别以为他看不出来,这谋士青凤就是陈奉自己,亏他好意思夸自己风华绝代、气度高雅,至于那年轻的皇帝,当然就是顾励了!

    奉奉这家伙算了!体谅他在欧洲过了几年的单身狗的日子吧,而且别说,奉奉这家伙写起小黄书也挺有一手,还挺香的。

    顾励有些窘迫,把稿本放好,琢磨着陈奉这是怎么了,怎么还没来?他出了客房,找个人一问,才知道奉奉已经出了四方馆,不知往哪里去了。

    奉奉刚回京城,能有什么事,想必是去皇城找自己了。顾励急匆匆地离开,往皇城的方向赶去。

    陈奉来到皇城门口,离夷辛所在之处已近在咫尺,他却忽然发现自己没办法进去。皇城的守卫添了不少新面孔,不可能放他进去。

    就在这时,俞广乐从宫里出来,一抬头看见陈奉,愣了一愣,惊讶道:您怎么在这儿呢?

    陈奉道:快带我去见夷辛!

    俞广乐走上前来,压低声音说:陛下早早地便出宫去找您了!

    陈奉愕然道:什么?他去哪儿找我?

    四方馆!您没见着他?

    陈奉登时急了,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就这样跟夷辛错过了,连忙回头往四方馆的方向赶去。街上人来人往,也不知夷辛走的是不是也是这条路?陈奉着急慌忙,一颗迫不及待要见到顾励的心越跳越快。

    然而人海茫茫,那些与他擦肩而过的,都不过是生命中短暂的过客罢了,唯有那个人,他想要紧紧握住他的手,让他们命运的轨迹从此交缠在一起,永远也不要分开。

    他要握住他的手。

    就在这时,一只手抓住了他。

    顾励气喘吁吁,双眼明亮得惊人,盛满了潋滟的喜悦,他笑着叫道:奉奉!

    周遭的人海瞬间模糊,眼前,只有那双盈满笑意的眼睛是真实的,清晰的,是他要用一生来守护的。

    陈奉抱紧了他。

    唔被奉奉抱住的时候,顾励才终于发现这家伙现在有多壮实了。虽然看着仍旧瘦削,但身高却比以前至少高了十公分,抱着他的时候,双臂结实有力,胸口更是硬邦邦的,脸还是那张惊艳的脸蛋,身材却不是原先那副少年的身材了。

    所以,对着已经成为男人的奉奉,要开口说出你嫁给我吧!这样的话真的是需要勇气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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