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事件簿.第19部分阅读

    穿越事件簿. 作者:肉书屋

    穿越事件簿.第19部分阅读

    怕什么来什么,我连忙将头转过去不使田幽宇发现,谁知这一转头恰看见另一侧跑来了大批的衙役,衙役丛中夹着一袭大红袍,乌纱帽的帽翅儿上下翻飞几欲自行翱翔而去,可不正是那季大狗官么!

    完了完了,眼下我与这鬼脸大盗是身陷重重包围之中了!我若在这里被人认出来,后果不堪设想、不堪设想啊!我拼命缩成一团以遮住自己的脸,耳中却听得那狗官在指挥着衙役爬上亭来将我救下去。

    鬼脸大盗和田幽宇仍自打得不可开交,我的情况却已经是越来越危险,眼看已有一名衙役率先爬到了亭盖上,伸出手来向我道:“姑娘!抓住我的手!”

    我用袖子遮着脸,慢慢伸出腿去,听那衙役道:“不是脚!是手!把手给我!”

    我咬咬牙,露出一只眼睛瞅准那衙役,弯起腿再用力蹬出,一脚丫子踹在他的脸上,那衙役惊呼一声沿着倾斜的亭盖滚落了下去。

    这下是越闹越大了,我这么老实的一个姑娘,今日可是连袭警的事都干出来了,若真逃不出去,只怕等着我的除了岳清音那张可怕的死人脸外还有季大狗官的牢房了。

    夜庙·交易

    正当我心急如焚的时候,听得耳后“嘭”地一声响,扭脸看去,见激战的那两人在空中对了一掌,田幽宇落下了地去,而鬼脸大盗则落回了我的身旁。

    “走!”鬼脸大盗再度揽起我的腰,施展轻功一路飞下亭去,但听有人高喊道:“放箭!”我心说你爷爷个棒槌的!竟然想连我也一起射杀!?

    身后万箭齐发,鬼脸大盗却不慌不忙,听声辨位,从容地在箭雨间腾挪纵跃着高速奔驰,不多时便将追兵远远地抛在了后面。

    不知道又跑了多久,就在我被这一路颠簸折磨得骨头快散了架的时候,鬼脸大盗终于停下了他的身形,才一将我放下,我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干呕了几下,好不容易镇压住胃里的孩儿们,我慢慢抬起头,见这个家伙正蹲在我的面前歪着嘴望着我笑。我环视一下四周,见旁边高高的台子上坐着一尊土地爷像,像前是一张供桌,放着供品和香烛,四外便是墙壁和门窗,俨然是一间小小的土地庙。

    看情形现在是安全了?我想站起来,却发现方才被崴了的脚已经疼得无法支撑身体,只得重新坐回地上。看看自己此时浑身水湿犹如落汤之鸡,凌乱长发散着贴在脸上和身上,膝盖生疼,想是已经破了,光着一只脚,脚腕肿胀、疼痛难当……这样子可真够惨的。

    回想这半个晚上连续发生的莫明其妙的倒霉事,我突然觉得十分好笑,就好像平时在路上看到某位行人摔了一个十分难看的跤后就会忍不住想笑一样——绝不是兴灾乐祸,只是单纯地觉得滑稽而已。所以现在看到自己这副落魄的样子,再想想一连串招呼到自己身上的倒霉事,实在是忍不住了,就真的笑了起来。

    鬼脸大盗笑眯眯地问我道:“什么事这么开心?”

    我指了指自己,笑道:“你猜我今天都遇到了什么事?”

    “什么事?”大盗很感兴趣地盘膝也坐到地上望着我问。

    我便将自己今天从出了阮老汉家的院门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事情给他讲了一遍,末了笑不可抑地指着自己问他:“你说这女人是不是个倒霉蛋?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滑稽搞笑的事情呢……”

    鬼脸大盗笑得前仰后合,带得我撑不住又死去活来地笑了好长一阵,宛如两个精神有问题的人同时在土地爷的脚下发了癫病。终于捶着自己快笑断了的腰慢慢停了下来,拭去眼角泪花,喘着气缓和情绪。

    “看样子今晚我不是最倒霉的一个。”大盗眼中笑意未收地道。

    “哦?你怎么了?”我眨着笑眼望向他。

    “我身上这衣服是临时买来的,”大盗指指自己穿的用以乔装成普通百姓的衣服,“之前一次也未曾穿过。今晚我方悄悄摸上那画舫去,突然这腰带扣给断掉了……”

    他说到此处时我已经笑出来了,看看他的腰间,果然挽着一个很难看的疙瘩,听他继续道:“偏巧舫上有受邀来赏宝的富家千金,正迎面走过来,见我提着裤子,一巴掌便甩到我的脸上,将我这人皮面具给打得歪了,她以为自己这一巴掌下手太重把我打得五官移了位,当场便吓得昏了过去……”

    难怪他这张假脸看上去嘴歪眼斜的,想像着当时那情景我不由笑得泪花飙飞骨酥筋软,自穿至古代以来还从未如此畅怀的笑过,从早到晚都得装着忍着拿捏着,一直战战兢兢地扮演着我从不了解的岳灵歌的角色,直至此时此刻我才终于又做了一回自己,不加掩饰地彻底痛快了一次。而最是想不到的是,这笑竟还是来自于与一个朝廷通缉的大盗贼如同老熟人般的轻松对话。

    “……最为倒霉的是,”大盗望着我的笑颜,眼睛里带着故意装出来的委屈,也带着无意间流露出的兴趣浓厚的神采,道:“方才同那蛮小子过招的时候,这衣服的腋下处竟然脱了线,裂开了偌大一道口子……”

    说着便拧过身抬起右臂给我看,就着窗外透窗而入的月光,果见那衣服右侧自腋下至腰际齐齐裂了开来,露出了里面光滑的皮肤和结实的肌肉线条。

    忍不住多盯了那壁垒分明的雄性身躯几眼(_!),我揉着笑酸了的脸颊道:“却原来看似风光无限潇洒神秘的大盗亦有着不为人知的辛酸经历呢……”

    “照此看来,你我岂不正乃‘同是天涯沦落人’么?”大盗笑得眼神很是诱惑,“岳小姐的芳名可否告知在下了?”

    我打量着他这张被女人打歪的假脸、绷断了又胡乱系上的腰带以及脱了线使得春光乍泄的劣质衣服,本来扮相算得上相当落魄了,偏偏又媚眼乱飞地做风流貌,撑不住又笑起来,将贴在脸侧的湿头发慢慢捋向脑后,道:“记得方才在河边你我已经达成了协议,我做人质助你逃脱,你带我至安全之处便放了我,从此两不相欠。既不相欠,我又为何要将名字告诉你?”说话间想起人家还曾把我从河里救上来的事,连忙假装忘了,一副的理直气壮。

    “唔,有道理。”大盗点头认同,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忽而一偏身躺到了我的身边,懒洋洋地道:“如岳小姐所言,你助我逃出了官府的包围,我自当放你离去。如此,请便罢。”

    哦?他倒是蛮痛快。

    我尝试着想从地上站起来,无奈左腿膝盖疼,右腿脚腕肿,挣扎了两下没有成功。

    “可需要我帮忙?”大盗一手支着头侧卧着,笑眯眯地看着我徒自挣扎。

    “不了,谢谢……哈啾!”我激凌凌地打了个寒颤,秋天的夜晚本就凉爽,身上的湿衣服更令我浑身发冷,便拎起裙摆来拧,竟还能沥沥拉拉地拧出不少水来。

    这样下去可不行,不能再耽搁了,得赶快回家换掉湿衣服,感冒事小,若因此得了肺痨什么的那就完了,难不成我也得到菜市口等着从被砍头的死囚身上混几个人血馒头吃?

    我脱掉脚上仅剩的那只鞋子,倒去鞋里的水,才要套回脚上,想了想,又扔了,穿一只别别扭扭的走还不如不穿。咬着牙忍着痛,我强撑起身子放慢镜头似地缓缓站了起来,右脚不能用力踏,只好把身体重量全部放在左腿上。

    深吸口气,垂下眼皮儿看了看仍旧侧身而卧、支着头仰着脸、眼底满是暖昧笑容瞟着我被湿衣服紧贴着的腿的流氓大盗,强压下想用脚后跟碾死他的冲动,淡淡道了声:“告辞。”

    “慢走,不送。”大盗学着我的口气道。

    我瘸瘸拐拐地慢慢走向庙门,轻轻拉开,向外一望,但见明月当头夜色正浓,四野空旷白石林立……那个……我突然觉得……有点寒……

    我缩回头,“啪”地一声把庙门重新关上,睁大着眼睛慢慢转回身望向地上那一脸闲散的大盗,和颜悦色地问他道:“外面好像……是坟地喔?”

    大盗实诚的点头:“没错,是坟地。”

    这个……据我曾看过太平城平面地图的印象,北城郊外约十里外确乎是有一大片坟地的,基本上世代居住在城内的原住户家中死了人都埋在这里。

    来时因被这大盗一路轻功带着,一直没敢睁眼,是以并未发现他竟是直奔了这片坟地而来,如今……如今让我一个人在这深更半夜里光着小脚一瘸一拐的踩过无数的坟头往家走……其实若只有我一个人倒是不怕的,就怕走着走着突然看到什么拿着锤子凿子的老大爷坐在坟头上往石碑上刻字,顺带再飘出一句“哪个混蛋把老子的名字刻错了?!”的话来……

    难怪大盗这家伙方才肯那么痛快地让我走!……我呆呆立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城北坟地距蓐收区我的现住所有相当远的一段距离,裹着水湿的衣服吹着秋夜的凉风光着双脚忍着骨痛踩过坟地长途跋涉地回家……我看我还不如现在直接出去给自己选一块风水好的地方一头钻土里死了算了。

    有心留在庙里等天亮,届时衣服也该被自己的体温烘干了,脚上的肿痛也能消失得差不多了,坟里的兄弟姐妹们也就安安静静地歇下了……然而,且不说在庙里待一晚身旁有个尚不知是禽是兽的绝世大盗所具危险系数几何,若等到天亮,我离家出走的消息只怕已经被岳清音等人知道了,势必会满城寻人,我光天化日无遮无掩地回去定被逮个正着。

    衡量来衡量去……离开是一定要离开的,只不过嘛……

    我慢吞吞地走向沙皮狗一般卧在地上的大盗,这家伙闭着眼正在假寐,我弯下腰去,伸手去揪他那张假脸皮,被他一把握住,眼也不睁地道:“小心……这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喔!”

    我想抽回手,却没有抽动,由于膝盖处的伤口疼得无法蹲身,只好就这么像曲别针似的弯着腰,道:“大盗哥哥可有兴趣同小女子再做一笔交易?”

    一声“大盗哥哥”叫得这家伙睁开了眼,笑容暖昧地瞟着我,道:“是想让我将你送回家去么?”

    我眨眨眼,挤出个甜笑:“不必送回家……只需进了城内便好。”

    “好处呢?”大盗忽然一只手支起头,另一只手仍握着我的手,那张五官移位的脸险些贴上了我的脸,我条件反射地想直起上身,无奈手还在被他握着,只好就这么近距离地同他诡异地对视,幸好岳灵歌的皮肤还算优质,没有什么粉刺黑头之类的附带品生在脸上,勉强给了我一些与他对峙的信心。

    我偏开脸,避开他口鼻中吹出的温热的呼吸,轻声道:“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名字。”

    “这交易听上去似乎不错。”大盗低声笑着,目光在我的脸上滑来滑去,“然而……我却改变主意了。”

    我在心里亲切问候了他老母一声,由于肿胀的脚腕疼痛难当,只得咬着牙硬忍着膝盖上的伤痛慢慢蹲下身来,吸了口气,低声道:“你的意思是?”

    “岳小姐你的芳名,我暂时不想知道了。”大盗慢慢笑道,“如此的良辰美景……有美人在侧,我岂能将它辜负?”

    ——“良辰美景”?良辰倒是良辰,美景难道是指那些白花花的墓碑?我对他的审美观持保留意见(这不是重点!)。

    ——啊!这、这天杀的鬼脸盗!他、他竟然起了歹心!——不过话说回来,他本就是反面人物,我当初就不该同他做什么交易让他把我带到这鸟不拉……解手的地方!他是个一旦被官府抓住就绝无可能再活着的准死刑犯,在他来说多犯一宗罪与少犯一宗罪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了……我,我真是让河水灌懵了头了!怎么轻易就、就把自己的安危交到了这个最不能也最不该信任的盗贼手里?!等等……难道……难道我潜意识里是信任这个家伙的?不可能不可能!——大概是因为我马蚤包惯了,学着人家善感知性的女子去美化、意滛一些小小的细节,譬如这家伙的声音——也许就是因他这纯质的音色令我不由自主美化了他的形象他的内心他的行为导致这次马失前蹄……呸,是人失前手!……嗯?

    总而言之……眼下的形势对我十分的不利,我用力想从他的手里抽回自己的手,才努上吃奶的劲儿往后一拽,这个卑鄙的家伙竟然突地将手放开了,我一下子便向后仰去,“啪”地躺在了地上,摔得后脑勺生疼,眼前一片金光闪闪的super star。

    “喏,这可是你主动躺下的……”大盗低声笑着,坐起身,乌云盖顶般向我的身上压过来。

    我尖叫一声连连用手肘和屁股这两个本不负责行走的器官往后蹭着躲闪,惊声道:“你……你别乱来……否则我就死在你面前!”

    说实话我是绝舍不得死的,然而场面话该说还是要说(_!),他若真有心想把我o了x了,也绝不会让我死掉,……当然,他要是有尸癖那咱就没招了,至多想办法建议他到外面坟地里挑一挑,说不定有比我更好更sex的尸……又当然,他要是只喜欢新鲜的尸,那我就只好认命了……

    顾不得多想(这还叫没多想?),我拼命往后蹭着躲闪,直到脑袋撞到了墙上无路可逃方才挣扎着坐起身。大盗笑着走过来,居高临下地望着我,声音里满是调笑地道:“终于得见一回岳小姐花容失色的样子,也算不负此宵了。”

    ……啊?他的意思是……他刚才是在耍我?

    我气怔地仰脸瞪着他,他笑着蹲下身,语声刻意温存地道:“嗯?好幽怨的眼神……莫非……小月儿你有些失望?”

    “小月儿”?这突然诡异化的称呼先跳过去——说我“失望”是、是怎么个意思?难道我还盼望着你jqk(?——扑克牌么?)我吗?!

    我倚墙坐着,满目幽怨……呸,满目恼火地继续瞪着他,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庆幸自己得保无恙还是该怒斥他的恶趣味。见他笑着盘腿也坐到地上,忽然伸手一把握住了我□在外的右脚足踝。

    “你——”我才恢复平缓的神经再度紧绷了起来,全身的汗毛刷地就乍了,正想拚死抽回脚来,突见他的手在我的右膝下轻轻一捏,我的整条腿立刻便死了机,一动也不能动了。

    ——这、这个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葵花点|岤手?……他、他会点|岤?!……那岂不就是说……他要是想把我哼哼哈兮了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么……我、我还能怎么躲怎么逃呢!

    我既惊且慌地望着他,他也笑容可掬地望着我,我甚至可以从他黑黑的瞳孔中看到自己像只受了惊吓的呆兔子般的脸。心中正惴惴着,忽觉右脚腕一阵温暖,却是他的大手正在替我轻轻按揉那肿胀之处。

    我不禁有些怔……他,他怎么突然……他为什么会……他究竟是想……(把话说完整成不?)

    “你……”我迟疑地盯着他的脸。

    “我一向怜香惜玉。”他低笑。

    怜香惜玉还一次次地吓唬我?!

    由于右腿已经无法动弹,我伸手扯住他的袖子,轻声道:“多谢,不劳烦你了,这点小伤养养便好。时候已经不早,我方才的提议你可同意?若不同意也不勉强,我便是自己回去也是无妨……”

    “你的踝骨有些错位,”他笑着用指尖轻轻捏住我的脚踝,“若是放任它自己恢复,只怕要……”说至此处他突然手上一个用力,直捏得我尖叫一声,一张脸瞬间皱成了一坨抹布,冷汗哭着就从脑门上冒出来了。“……花很长时间。”这可恶的家伙把后半句话说完,很感兴趣地望着我的抹布脸低声笑。

    “现在……你是不是要告诉我……我可以省去恢复它的时间了……因为你已经把它彻底弄断了?”我忍着疼咬牙问道。

    “如果明天早上你还不能正常行走的话,就当它已经断掉好了。”大盗笑着又在我的右膝上轻轻一捏,解去了方才点住的|岤道。

    我用湿巴巴的袖子揩去额上的冷汗,低声道:“多谢……”

    “你方才的提议我同意,”大盗想起我刚才的话来,忽而压低声音眼神暖昧地瞟着我道:“只不知小月儿你是喜欢被我背在背上呢还是抱在怀里呢?”

    这、这个se情男子!故意用“喜欢”这个词来问,无论我选哪一种方式岂不都成了我“喜欢”了?!

    才要回答,忽然发觉这家伙的手正不老实地覆在我的脚面上,顿时脸上一热,连忙抽回腿来,低声道:“便烦劳大盗哥哥你背我罢。”

    这家伙笑着蹲起身背向着我,道:“若身上觉得冷可以搂紧我一些喔。”

    我慢慢起身趴到他的背上,双臂揽住他的脖子,低声道:“是有些冷……”而后用力收紧胳膊勒住,听到他闷咳了几声方才松了劲儿。

    大盗边笑边背着我站起身,原地立了片刻,我正要问为何不走,便听他轻轻吁了口气,道:“还真是考验呢。”

    这话……貌似语带双关,我脸上一热身上一僵,稍微支起上身想要同他尽量保持距离,却见他突然往前一弯腰,吓得我连忙牢牢勾住他的脖子,便听他笑道:“现在不冷了罢?”

    这……这个流氓兔!

    已不待我恼羞成怒,这流氓兔背了我迈出庙门,道了声“揽紧我”,撒开丫子便窜了出去。由于速度过快,继上次晕马之后我又有些晕“人”了,闭上眼咬紧牙关,耳旁风声呼呼作响,身上湿衣服愈发冰凉难耐,忍不住微微哆嗦起来。

    硬撑着不知过去了多久,大盗终于停下了身形,回过头问我:“还好么?”

    我睁开眼,一阵眩晕过后周围景致渐渐清晰,已是到了蓐收区内一条安静的小街上,四周并无行人,便点点头,道:“就这里,请放我下来罢。”

    大盗蹲身让我下来,脚一沾地先是一阵摇晃,被他轻轻托住手肘,低声笑道:“可用我送你回家?”

    我摇摇头,避开他的手,轻声道:“官府此时想必仍在四处缉捕你,此处不宜久留,还是快快离去罢。后会有……咳咳,告辞。”说着我便一瘸一拐地转身离开,还没走出去两步,便听他在身后悠悠地道:“小月儿你似乎忘记了什么罢?”

    “唔……”我慢慢转回身,冲他施了个礼,低声道:“多谢送我回来……”

    “名字。”大盗不客气地笑着打断我的话。

    “我……我姓岳,”我低下头,眼珠子鬼鬼祟祟地转了几转,“叫……叫作清音,岳清音。”

    ——对不起了岳哥哥,临时借您老人家的姓名一用,反正对方也是个男的,对你不会有什么损失的……

    “喔……”大盗点了点头,笑道:“还是叫小月儿更上口些。”

    “你的名字呢?”我突然发问。

    “我么?”他笑得有些顽皮,“我没有名字,你叫我什么都好。”

    嘁……叫你芙蓉姐姐你也得有人家那身段儿啊!

    懒得再问,我冲他点了点头,转身又想走,忽觉得不妥,万一他暗中跟踪我怎么办!便又回过身来,含笑道:“我目送大盗哥哥离去罢。”

    大盗似是猜出了我的心思,笑得暖昧,低声道:“小月儿晚上要当心……我除了宝物偶尔也会盗盗香窃窃玉的……”

    “大盗哥哥慢走,路上小心。”我笑容可掬地道。

    他终于笑着转身,衣衫背后是我留在上面的一片潮潮的人印儿,见他边走边抬起手,在脸部的位置一划,放下胳膊来时手中已经多了一张软塌塌的人皮面具。

    “大盗哥哥!”我忍不住出声叫他,他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你……为什么要帮我?”我问出心中疑问。

    他的肩轻轻一动,可以想像一定又是在笑,听得他低声道:“因为想让你欠我的人情。”

    “为什么?”我暗骂他阴险。

    “为了有理由再次见到你。”他偏过头笑答,露出半张侧脸,眉目绝伦,微笑迷人。

    心中倏地一紧,仿佛幽谧花园内突然响起了一声冷弦,动人心魄。脸上莫明地热了起来,却不知是因为那根本不可信的调情的话语,还是因为那世间罕见的眉眼鼻唇,或是那蛊惑撩人的微笑,再或是……我感冒发烧了。

    【事件九 灶台记】

    发烧·发现

    大盗的背影慢慢揉进月色,终于消失在眼底。我仰起脸望向皓月苍穹,回想今夜所发生的一切,颇感匪夷所思了些。不过,人这一生或多或少总会经历一些奇人奇事,总会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结局,生活也正因此才充满悬念和戏剧色彩,只不知这个看似与我的世界格格不入的大盗在我的生命中又充当着哪一种颜色……唔,是月光的颜色罢……银亮透明,灵动神秘……所以,就叫他“月光”吧,月光大盗。

    出了这条无人的小街走上大街,踏月的人们还未散去,是以很容易便能打上轿子。坐上去直接奔回阮老汉家,阮老汉仍自在床上呼呼大睡。我回至自己屋中脱下身上湿凉的衣服,想喝几口热水暖暖身,却想起由于自己不会生火,家中并无现成热水,只好作罢。换上套干净小衣,昏头昏脑地钻进被窝之中,头一沾枕便立刻沉沉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时只觉头疼欲裂、鼻塞唇干,伸手摸摸自己额头,烫得灼手,果然是发烧了。四肢虚软地起身下床,朦胧间发觉脚腕的崴伤果然好了,只是膝盖的擦伤仍隐隐作痛。我便如同一缕幽魂般地飘出房去,见阮老汉已经出门卖竹筐去了,便又飘至院中,将辘轳上的桶取下来扔入井内,想要打点水上来解渴,无奈四肢乏力,几乎使不出劲儿来,咬着牙吭哧了半天才终于提上来小半桶水,拎回房内倒在茶杯里就嘴儿喝了。

    重新一头栽回床上,捂了被子继续睡,没睡多久便又打着冷颤醒了过来,浑身上下冷得厉害,心知自己必是烧得严重,不看郎中恐怕是不行了,只得强自挣扎着起身穿衣,胡乱梳了头,晃晃悠悠、神散形不散地飘出了院门。

    才一走到街上就觉得形势与平时不大一样,尽管百姓们仍旧往来忙碌各行其事,可这其中似乎总有那么三三两两的人在各个角落里窥探着他人的行迹。尽管这些人也是普通百姓的装扮,然而稍细心些观察就能发现他们的目光格外锐利,专门在一些高高大大的男人身上或年轻女子的身上打量。

    很明显,他们都是便衣警察叔叔,在搜捕月光大盗的同时也许也在查找我的下落。

    我低下头,沿着墙根儿快步前行,眼看横穿过前面那条小街,对面就是一家医馆,才迈上街面便见拐弯处走过来几名正巡街的衙役,个个一脸严肃,腰间别着钢刀,冷冷地盯着每一位过往行人的脸,其中一道目光就盯在了我的脸上。“那位姑娘!”衙役冲我招了招手,我心中一惊,又不能扭头就跑,只得尽力低着头慢慢走过去。

    那衙役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几眼,道:“敢问姑娘叫什么名字?”

    我低声答道:“奴家叫全智贤。”

    那衙役迟疑了片刻,从怀里掏出了一卷纸,我偷眼瞟去,见纸上隐约有个大头画像,难道是我的写真海报(_!)?心道不好,连忙捂着嘴假意干呕了几下,就势蹲下身去。那衙役见状忙问:“姑娘没事罢?”我不敢抬头,只用手指指街对面的医馆,呜噜着道:“奴家……有些害喜……急需郎中给看看……”该衙役想是尚未成亲,一听“害喜”便有些着慌,忙道:“既如此,姑娘……呃,夫人便快去罢!”

    我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这倒不是装出来的,发着烧的脑袋确实晕得有些站立不稳。低着头冲这衙役行了个礼,转身快步穿过小街,一头扎进医馆之内。

    当拿着大夫给我开的方子准备到柜台上抓药的时候我才傻了眼——古代都是中草药,得用沙锅熬来喝,可、可我不会生火呀!阮老汉昨儿是为了等我搬过去住才留在家里的,平时他都是一大早出门直至太阳下山时才回来,午饭也不在家吃,只带几块干粮就地解决,因此一天中只有晚饭才会回来吃……家中只有我一人,没人给做饭烧水、没人帮熬药掖被,好生凄惨……

    罢了罢了,想当年咱在现代的时候不也是这么一个人熬过来的么!怎么才在古代当了几天的米虫小姐就丧失了自立能力了呢?!不过话说回来,在现代得个小病只需打一针或者随便就口水吞几片西药片就行了,压根儿不用生火熬药啊!想喝热水只要把壶往煤气液化气炉子上一放就行了嘛!——嗷!别提那该死的液化气了!若不是它,姑娘我也不会穿到这儿来此刻受着这种有药不能吃的罪!

    一边腹诽着这诸事落后局限的古代一边抓了药往家走,所幸回去的路上没有再被衙役揪住询问什么。至家中先进了厨房,尽管头痛得厉害也得强撑着先把炉子试着点起来。抱了一捆柴禾塞进炉膛,用打火镰噼噼啪啪地折腾了半天,总算点着了火,然后像模像样地学着昨天阮老汉生火时的样子拉动风箱,才用力拉了一下,那满炉子的灰夹杂着火星子便一起从炉门处喷了出来,直扑了我个灰头土脸,原来是昏头昏脑间忘了先关上炉门了,连忙伸手将它关上。因怕好不容易生起来的火灭掉,我顾不得抹去脸上灰屑,奋力拉动风箱,正甩着膀子扎头拼搏着,忽然嗅到一股浓烈的烟味,一抬头——哎哟妈妈!炉眼里怎么冒出了这么多浓烟呐?!

    果然专业不对口就是不行,生火我是太外行了,倒霉我倒是内行得很。

    也不知是因为我放柴放得太多还是拉风箱拉得太猛,总之浓烟很快便充斥了小小的厨房,呛得我不住咳嗽,也顾不得挽救局势了,狼狈不堪地逃出了厨房,站在院子里猫腰撑着膝盖一阵猛喘猛咳。

    正惊魂未定,见院门突然被撞开了,乌拉拉冲进来七八个人,个个手里端着盆拎着桶,一见我这副样子不禁都愣了一愣,为首的一个中年汉子问向我道:“姑娘是阮老爹的什么人?”

    “小女子是他的外甥女,”我撒谎撒惯了,张口即是瞎话,“诸位是……”

    中年汉子道:“我们是这儿的街坊,方才看见院子里起了浓烟,以为阮老爹不在时房子失了火,便都赶着过来瞧瞧。这……”说着疑惑地望着仍自飘出滚滚浓烟的厨房。

    我不禁尴尬一笑,道:“无妨无妨……这是……小女子方才在屋内绣花绣得过于专注了,竟忘了炉子上还熬着汤药,一时不察……已经没事了,多谢各位关心!”

    送走犹自半信半疑的热心邻居们,我筋疲力尽地回到房间,一头栽倒在床,抱着头痛欲裂的脑袋瓜儿哼叽了几声向自己乞了乞怜,又安慰了安慰自己,这世上没人能真正地代替你承担痛苦,所以你只能选择独自战胜它或者被它战胜。

    我今天的斗志实在不高,所以决定暂时放弃抵抗。那厨房的浓烟冒便冒去,反正有灶挡着那柴火又烧不到外面来,烧得没了柴它自然就熄了。于是蹬掉脚上的鞋,拽过床上被子,将自己严严裹住,可怜万状地缩成一团昏昏睡去。

    即便睡也不踏实得很,做了无数的梦,梦见了我在那个时空的爸爸妈妈,我哭着想扑入他们的怀中诉说这几个月来心中的委屈,可他们却只用陌生的目光盯着我,早已忘记了我是谁;我梦见了绿水青烟红鲤白桥四个丫头,哭得双眼红肿,小厮欢喜儿一趟一趟地往府门外跑,嘴里叫着小姐,每次都失望而回;梦见了岳明皎在房内焦急地踱着步子转来转去,须发皆白;梦见了田幽宇暴怒的面孔,低吼着“丫头,你死定了!”的话;梦见了岳清音……梦见他背着我,发丝轻轻拂在我的脸上,我极是安心地闭上眼枕上他的肩头,再睁开眼时却又躺在了床上,他坐在床边,一只大手覆上我的额头,微皱了眉,轻柔地替我拭去冷冷的汗水。我问他,你对我的好可是真心的?他用幽深的眸子盯着我,沉默不语。我笑着说无妨,反正我一个人孤独惯了,真心不真心的,对我来说已不再重要。他伸手握住我的手,眼睛望住我的眼睛,低声轻问:究竟是你成为了灵歌,还是灵歌成为了你?……

    最后……我梦到了季狗官,脸上不见了那看上去总是不很正经的笑容,没有穿他那身已经有些旧了的大红官袍,只是着了一件黛蓝色的衫子,坐在我的床边,凝着黑眸动也不动地望着我。

    “在想什么?”我轻声地问。

    “在想你的小脑瓜里究竟装着什么。”他悠悠地说着,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笑,“病成这个样子,还不肯回家么?”

    ……咦?他在梦里怎么知道我病了的?我眨眨眼,发现自己的眼皮儿确乎是在上下扇动。这……难道我醒了?我在被子下面暗暗掐掐自己的大腿,然后皱起眉:“好疼。”

    的确是醒了……看来病得当真不轻,连梦与醒竟都已无法分清。

    “哪里疼?”季狗官轻声问。

    季狗官?——这个……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这还是梦?那我为什么会疼?是这梦过于逼真了?那赶紧试着梦一下嫁给有钱多金郎的感觉,现实中既不好实现,能在梦中体验一把也好(_!)!

    “燕然哥哥……”我试探性地叫他。

    “嗯?”他微微倾下身,亮亮的眸子望住我。

    “祝你生辰快乐……虽然这话说得晚了一天。”我乖顺地眨着眼,并且大方地送上一记虚弱的甜笑。

    他的亮眼睛弯成了亮月牙儿,轻声笑道:“不晚,你是第一个。”

    毫无疑问,这千真万确是现实中,是醒来后的世界。爸爸妈妈,丫头小厮,现在的朋友,现在的爹,现在的哥哥,以及真的假的亲的爱的情愫……全都随着梦境散去了,唯一留在眼前的是这个不知该与我算是什么关系的男人,不亲不疏,亦敌亦友,始终都高我一筹,令我郁结令我恼火令我处处吃瘪却又令我……无比的信任。

    “燕然哥哥……今天不坐堂么?”我心下叹着气,终究还是被这狗厮一路嗅到了气味找上门来。

    “原本正坐着堂,”狗某某换上了招牌式劣质品笑容,道:“忽有几名百姓前来报案,说是蓐收区山茶巷阮老汉家中有一可疑少女,来历不明,行为诡异,有纵火烧房之嫌……”

    ——是那几位街坊大叔……我不禁满额黑线嘴角轻抽,许多大事往往就是败在那些最不起眼的小人物身上了。话说——姑娘我哪里诡异了?真是讨厌!

    “我原想着只让几名衙役前去看看,”狗官接着笑眯眯地道,“忽而想起曾在户藉管理簿上看到过——蓐收区山茶巷的阮姓老汉是卖风筝的小手艺人,他的女儿阮铃儿去年曾于兰夜亭触柱而亡,而灵歌妹妹你此前曾问起过兰夜亭的事,因而我便想……这神秘少女,会不会就是妹妹你呢?”

    我不禁瞪大了眼睛望住他——这,这个家伙生的是人脑子吗?难道他把全太平城百姓的姓名住址以及工作单位工作性质记了个一清二楚?仅凭“阮老汉”和“可疑少女”这两个关键词便能凭借逻辑推理将各个线索拼图一般组合在一起从而得出结论来?

    狗官望着我这副表情很是笑了一阵才又轻声道:“当真难为你了……生火确不是件易事,何况你还病得这样严重。”

    “只怪灵歌太笨,连生火这样最基本的生活技巧都做不来,让燕然哥哥见笑了。”我侧身躺着,将半张脸埋进枕头里,半真半假地羞愧着红了面庞。

    狗官再度凝眸望住我,忽而伸出手来,眼看指尖便要触到我露着的那半张脸的颊上,突然间停住了,而后收回手起身迈出屋去。没等我纳过闷儿来,他又重新进来了,手里多了一块沾湿了的帕子,走至床前递给我,笑道:“擦擦脸。”

    我这才想起自己生火时弄了一脸的灰,因发烧烧得脑袋糊涂了,竟忘了擦干净便倒在床上睡昏了过去……呜!讨厌至极!我这副土鳖似的糗状又被这狗官给看见了!为毛?为毛哇!为毛我诸多的丑态总会被这个家伙看到?!八字相克?八字!这次病好了一定要找个测八字的先生算算——我和这狗某某到底是不是八字不合!

    接过他递来的湿帕子,我强挣着坐起身,慢慢擦着脸上的灰。他重新在床边坐下,看着我猫儿洗脸般的动作又是一阵的好笑,半晌问向我道:“为何要离开家呢?”

    我没有吱声,仍慢慢地擦着脸,差不多觉得干净了,便将这已经脏得像袜子的手帕放在了枕边,然后又一头躺回去,背身对着狗官。

    “伯父尚不知晓你离家的事,合府都将他瞒下了。”狗官的话多少令我安下些心来……尽管我在离府时已经将岳明皎和岳清音归划到了外人那一栏,但毕竟岳明皎待我不薄,虽说他也是把我当做了岳灵歌的。

    “清音寻了你一整夜。”狗官接着道。我的心不由得一紧,然而很快又松了,岳清音寻我只不过是因为我“带着”他亲妹妹的身体,他关心的仅是这身体而已,与我毫无关系。

    “田公子将我从床上揪起来,”狗官干笑着,“说三天内我这个‘白痴知府’若找不着你,便将我那衙门拆个干净。”

    我听了忍不住暗暗好笑,表面上却仍忍着一动不动地缩在被子里。

    “那么……灵歌妹妹认为……为兄是该将你带回去交差以免我那衙门被拆、所有衙役从此流离失所呢……还是……”狗官笑着问道。

    我翻过身去,微微支起上身,用楚楚可怜的眼神拼命望住他,低低地道:“燕然哥哥……灵歌平日最为敬服之人便是你了……在内心深处一直都是将哥哥当成自己的亲兄长的……如今,如今妹妹有难言之隐,哥哥难道不肯帮这个忙么?”

    狗官笑得眼都眯了,道:“听灵歌这么说,为兄真是受宠若惊……既然灵歌开口,为兄又岂能不帮?只是为兄若不清楚其中原因又如何能帮到灵歌呢?”

    我心思转了转,轻声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过是灵歌同家兄拌了几句嘴,一时赌气便跑了出来,待过上几天没事了便会回府的,是以燕然哥哥不必替灵歌操心,只需暂时将灵歌行踪瞒下便好,不知燕然哥哥可能答应?”总之先将这贼狗官蒙过去,待他一离开我便立刻转移阵地,远远逃开。

    “喔……原来如此。”狗官点点头,“既这样,为兄答应灵歌便是。只是心中还有一事不明……”

    我暗暗翻个白眼儿嫌他麻烦,面上则微笑着问道:“何事?”

    “为兄想知道……灵歌适才梦中所唤的‘狗官’是哪一个?”狗官眨眨眼,露出个极好奇极真诚极可爱的笑。

    呃……这个这个……怎么我竟在梦中叫他的“名字”?!雷、雷大了这事儿……

    “燕然哥哥一定是听错了……”我干笑着掩饰,“何况梦里的事情怎能做得准?!”

    “唔!说得是。”狗官笑眯眯地点点头,“如此……为兄不便久留,先回衙门去了,暂先对清音说不曾见过你便是……”

    “你可以省省了。”突然一个声音由门外传来,紧接着一只手推开了门,强大的西伯利亚冷空气席卷而入,造成屋内大面积降温,预计明天后天有大雪到暴雪,局部地区有冰雹……

    我和季狗官一人一狗四只贼亮亮的眼睛齐齐望住了来人,我的胳膊一软,支起的上半身栽回了床上,眼儿一闭嘴儿一抿,装晕之。

    听得那冷空气刮至床边,喀喀嚓

    穿越事件簿.第19部分阅读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