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部分

    墙外花枝 作者:肉书屋

    第 14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秦朗还说了很多,全是亢奋状态的难以抑制的膨胀,子媛却一句没听清,她感觉那声音的确远隔万里,不实际也根本抓不住。她只知道这个除夕她要自己守岁。

    除夕之夜,各大饭店爆满,这几年人们都习惯了在外面吃年夜饭,省心又丰盛,而每间饭店都弄得很有气氛,比家中更有年味儿。这家上海菜馆是林立志早就给晓萱一家人定好的,他说就算不能一起过年,也要把一切安排好,如此的周到中,晓萱又淡忘了他再次不带她回家过年的疑虑。

    晓萱是不准子媛一个人在家的,拉了她和全家人吃年夜饭。子媛死活不肯,终是拗不过她。

    子媛心中黯然,晓萱对她如亲姐妹,什么事都想着她,都替她拿主意,可实际上子媛很难承受她的主观。晓萱总认为自己聪明,子媛比较笨,所以她的主张才是对的,总是认为自己的出发点是好的,便要求别人无条件服从。子媛无法违背她的良苦用心,却实在不希望什么事都得听她的安排。

    子媛是动过搬到秦朗的房子里去住的念头的,可又怕晓萱误会,毕竟没有晓萱的帮忙,她根本就没办法走过这两年的单身之路。况且?况且在她心底隐隐觉得男人并不比朋友更可以信任,也就是说对晓萱的信任是胜过秦朗的。这样的念头一出,子媛自己也吓了一跳。

    可晓萱越是对她不分彼此,她却越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唉!怎么就这么难?她无数次问自己,答案只有一个——她没有家!这样想就更怨恨秦朗,若真是那样相爱,他怎忍心让她独自飘零?怎忍心让她的心如黑夜中摇曳的小船难以觅得停靠的岸?

    吃完年夜饭,子媛不想和她们回晓萱父母家,便决定和肖老师一起去市内最大的寺院上香。

    晓萱听说要去上香,七分凑热闹三分是情致,立刻和子媛一起去接肖老师。

    肖老师也刚和儿子、儿媳还有前夫在儿子家吃完年夜饭,肖老师的儿子和她同住一个小区,她却很少去儿子家,她不想给任何人增添麻烦,也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

    “姐,为什么还让那个老男人回来过年?”晓萱嘴里的老男人是指肖老师的前夫。

    “呵。”肖老师笑了,“他是儿子的父亲,儿媳的公公呀。”

    “可他把您害得那么惨,您还能和他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吗?”子媛也很不理解。

    “他把我害得再惨也是过去的事了,他既然知道错了,又何必记一辈子?毕竟损失的是有限的钱,就是损失很大也没什么,钱财是身外之物,重要的是大家平安。”

    每次听肖老师说话,她们的心都会自然而然地静下来。尤其是子媛,本就是安静之人,当然安静是外在的,静心才是内在的修为。

    肖老师继续说:“再说任何事情,尤其是男女之间的感情纠葛,绝对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当初不是我全部心思放在挣钱放在公司的发展上,忽略了他,让他产生严重的自卑心理,或许他就不会有外遇,不会迷恋上我的客户,不会被那个女人利用,抢了我的生意,不会最终一无所有还被那女人甩掉,你们说谁更惨?”

    “姐,你这么说是不是还爱他?那干脆复婚算了。”晓萱开车的姿势越来越帅,说话的语调也越来越随意,俨然已经是个生活悠闲的白领女人。

    “是呀,我也觉得您还爱他。”子媛把外衣领子竖起来,缩着!车内开了暖风,她还是感到冷。

    “哈哈。”肖老师很爽朗地笑,“复婚是不可能的,那样的缘分已尽。男女之爱早已经不在,现在只是一份情义,与你们年轻人所说的爱无关,或者说是20几年的共同生活中早已根深蒂固的亲情。最重要的是人一定要学会原谅,当你原谅了最不可原谅的人时,自己也好像得到了重生。而原谅别人的基础是看清自己,我们谁又是完人?谁不再做错事?一个人做错了,另一个人接着错下去,一连贯的错上加错,对谁都没有好处。”

    “姐。”晓萱咯咯笑,“我看我们不用去上香了,你比庙里的和尚懂得都多。”

    “呵呵。”肖老师也笑,“这些只是我活在这个世上50年的感悟而已。”

    “姐。”子媛很少叫肖老师姐,她觉得她可以算是她们的长辈了,叫姐姐多少有些不敬,可今天却感觉叫她姐很亲近的,“那您有没有想过再婚呢?”

    “不会再婚的。”肖老师笑笑,很坚决地说。

    “为什么?”晓萱先着急了,“您看刘丰,比您小不了几岁,眼看可就要再次步入婚姻的殿堂了,很幸福的!”

    “幸福是自身的心性的提高。”肖老师还是不慌不忙地说,“我并不反对你们再婚,但一定不要草率,婚姻的门,是绝对不可以随意进出的。我曾经很认真地踏进,可惜又很无奈地迈出。这个过程真的是很复杂的,我能看透的就是情这个东西很伤人也很缠人,因为很多时候情和欲是一致的,而我已经是个无欲的人,这样的我和谁再步入婚姻的门都是不负责任的……”

    一阵爆竹声湮没了肖老师的话语,晓萱支着耳朵听,没听清,还是装模作样的点点头。子媛和肖老师并肩而坐,听到了,陷入了深思,肖老师的话都是她心中萌发过的感念,只是当问题一出现,她多愁的性格便占了上风,失去了该有的思考。

    距离那个寺院还需要一段的路程,还没有到午夜,街头已经很冷清,只有遍地的爆竹残骸和时不时传来的爆竹声表示着对新的一年的迎接。

    到了寺院,还不到12点,却已经是人山人海,1公里内已经没有车位。

    晓萱的急躁又暴露无遗,嘟囔着:“不在家过年,都跑这儿做什么呢?”

    子媛淡淡地说:“是一种寄托吧。”

    肖老师微笑,说:“假如这样的寄托能让人们越来越平和,能让人与人之间更加友善,就是一件好事呀。”

    冷冷的除夕之夜,并没有因为肖老师的美好愿望而骤然温暖,反倒是两个前来上香的男人,为了争抢车位而发生的争斗如爆竹般,尽管没有很强大的杀伤力,却的的确确搅动了人心。这样的事都能大打出手,那又何必前来祈求神灵的庇护呢?人啊,何时才能放下一点点私心?难,都难!

    第十八章

    2004年的这个正月真是多事之月,充斥着意想不到的变幻,真应了那句话“人算不如天算”。肖老师说猴年是很波折的一年,调理心境是最重要的。

    晓萱很信服她,却觉得自己的心境没有问题,无须调理,在公司无人不买她的账,无人不刻意逢迎她,眼睁睁的,谁也不会和准老板娘过不去。她倒是很随和很体恤别人,只是当她把那些奉承都当了真话时,必定会失意。

    林立志虽然早看出晓萱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儿,吃喝玩乐她是一学就会,嘴皮子比谁耍的都溜儿,就是别想让她独当一面的做事情,否则赔个底儿掉都有可能。

    起初,晓萱也乐在其中,整天顶着个助理的头衔,其实无所事事。但时间久了,她开始不满意自己的这种生活方式,她觉得女人青春有限,要想真的永远得到男人的爱,就要成为被男人尊敬的女人,怎么办?就是要在事业上帮得上。

    “我要下基层。”春节后,林立志从北京回来,这还是第一次见面,晓萱就先说出了这样严肃的话题。

    “你想做什么?”林立志喝了口红酒,笑望她,心想只怕去了后做不了一天就能喊崩溃。

    “就去下面的二手房连锁店里做店长吧。”

    林立志笑出声。

    晓萱抢过他手中的酒杯说:“你别笑,我是说真的。你没听大家平时都赞我很有女强人的潜质吗?”

    “傻丫头,那是他们奉承你。”

    “怎么别人赞扬我,你就认为是奉承?难道我真那么差吗?”晓萱很不高兴,她最近心绪不宁的,总觉得林立志好像对她有些变化,更多时候都是例行公事的敷衍。倪晓萱可不要这样的感觉,在她看来,他要永远把她当公主,至于为什么?她会说没有为什么,不当公主那是爱吗?

    是呀,林立志很久没有对她说爱了。

    “你爱我吗?”晓萱直勾勾地盯着他问。

    林立志往后闪了下,说:“你这个孩子,怎么直对着我吹气呢,好像要打架似的。”

    “你爱我吗?”晓萱更近地贴近他,“别废话,你快回答。”

    林立志有点生气了,把她抱起来放到一边说:“你怎么问这么没有意思的问题?整天说子媛总是无理取闹的,你看现在不是一样吗?”

    晓萱从沙发上跳下来,光着脚丫站在地上。

    “我怎么了?就不能问吗?”

    “聪明的女人不会问这样的问题。”林立志显然已经不耐烦了,“一直以为你虽然古怪精灵的,但的确聪明,别让我失望。”

    晓萱侧了头,琢磨了下,说:“你今天说话的语气,与以往很不同呀。”

    林立志利用春节的休假时间去了国外,说是一个什么商务考察团,都是一些地产界的老总,所以不能带晓萱去。

    这一去就是十几天,之后又回北京父母家过正月十五。冷落了晓萱半个多月了,这才刚回来,却从说话的口气到身体的感觉都有了变化。

    晓萱豁得起身,迅速穿上衣服。

    “宝贝儿,你这又要上演哪一出呀?”

    “回去,省得在这里令人讨厌。”这是她的杀手锏,每次只要她这样一折腾,林立志就会从背后抱住他,把嘴巴伸进她后脖子,使劲地扎她,弄得她花枝乱颤,还得向他求饶,方罢休。

    可这一次……

    “好吧,那我送你回去。”林立志的眼中尽是疲惫。

    晓萱气呼呼地从衣架上抻下外套,乱七八糟地裹在身上说:“用不起您,林总!”

    她摔门就走,快速奔向电梯。到了电梯旁,却发现林立志根本没有追来。天呀,这和以往的画面全不相同,晓萱有点傻了,痴呆呆地站在电梯旁,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本是该向冷落了她半个月的他兴师问罪的,结果却是如此的无趣。

    不行!她不能就这样善罢甘休。

    她噔噔地使劲踩着步子走回去,没有用钥匙开门,而是按了门铃。

    林立志打开门看到是她,仍旧很淡然的表情,问:“怎么了?”

    “哼。”晓萱冷笑,“该我问你才对,请问林总您怎么了?”

    林立志捏了捏她微仰起的下巴,勉强笑笑说:“你这个孩子,怎么今天一惊一咋的,要是不走,就进来。”

    “不,不进去了,我们出去谈,有什么问题就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我最讨厌猜,请你不要让我猜,我倪晓萱从来不喜欢遮遮掩掩。”

    林立志皱了下眉,但很快就掩饰过去了,晓萱只顾着发泄怨气,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那些微小的细节。

    林立志知道自己有点反常,但是他也是人,当他面对自己的七情六欲时,他怎能轻松自如。更何况,他势必会亏欠这个女人,这个阳光般明媚的女人。他只希望她不要太聪明了,那样他就可以让她富足着快乐着,可以给她很多很多。只是她并不是个笨女人,否则以她的机灵诡秘,早就会感觉出问题。不,还因为她太信任他了。

    林立志忽然打了个寒战,他心里竟然产生了些须的怕,假如她知道了真相会怎样?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倘若没有这次的欧洲之行,没有这次的北京停留,他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节奏掌握着,但此时他有点乱了。

    面前这个女人,虽不是他今生至爱,却也是他真正喜欢的,有了她,他再没有过别人,只是与真爱比,还是差了太多。

    林立志拉了晓萱的手,把她拽进来,帮她脱下外套,抱她在腿上,说:“别任性了,好吧,大不了答应你,去下面做店长,可有一点,吃不了苦别和我说。”

    “真的?”

    “真的。”林立志想找一个店员实力很强的店,让她下去也好,这样在公司里,天天无所事事的,也不是个事。在他看来晓萱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就是当女强人的材料,实际上没有一点专业知识,除了那点中文底子,让她能把嘴皮子耍得不一般,其他就不敢恭维了。如今既然她自己提出来了,干脆就顺水推舟。

    林立志也想不通,晓萱是和很多女人不同,为什么放着清闲悠哉的工作不做,偏想去做点实事?

    晓萱自然有她的如意算盘,第一,自己在现在的位置上不能发挥特长,在周围一片逢迎声中,她的确迷失了自己;第二,她想帮子媛,子媛厂里已经大范围裁员,本来子媛的工作态度和表现都不错,口碑又好,是不大可能裁到她的,可近来她和秦朗的事,弄得她心不在焉,不断出现失误,被裁就是迟早的事。晓萱想如果她去下面工作,想把子媛招进店里就很容易了,以后可以慢慢提升子媛做店长。到时候她拥有骄人的成绩时,林立志肯定会给她安排一个更好的职位,总之她不想只当花瓶,她要做他的帮手,女人只有真的对男人形成帮助才能永远赢得爱。当然还有第三,就是她每天上班都和林立志在一起,虽然周末他很少有时间陪伴她,但这样的朝夕相处,在最初的时候很是甜蜜,久了,就缺少了距离感和神秘感,每天都在他眼皮底下,没有一点可以让他紧张的时候,长此下去就会成为一种很俗套的习惯,那可就失去了该有的激情,对于男女,并不是好事情。

    晓萱非常得意于自己的思考和行动,只是她还没有意识到有一种男人是怎样都赢得不了的,那就是压根无法付出爱的。

    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晓萱无比畅快,忘却了刚刚的不悦,像只小猫般匍匐在林立志的身上,搔弄着他的脖子、腋下,可他只是安稳地搂着她,全无平日焚烧的热情。

    “你究竟怎么了?出了趟国,回了趟家就变得忧世界忧人民了?难道欧盟邀请你参加了会议?难道怎样遏制恐怖分子已经成了你当前的命题?瞧把你给急的。”晓萱说完,自己先笑了。

    林立志只是轻轻亲了下她的额头,并没应她的话。

    “晓萱,明天我处理下公司的事还得回北京。”

    “为什么?”晓萱不再纠缠他,也不再嬉戏,“你今天刚回来,就又要回去?”

    “是呀,我回来一是看看你,再是公司有些事急需处理,但之后就需赶回去。”

    “家里出了什么事?”冷静时的晓萱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敏锐。

    “嗯。”林立志没有正面回答,“我大约要再呆上十几天,过了正月回来。”

    “究竟是什么事?”晓萱追问,她预感到事情绝对不简单。

    “家事,还是不要细说了。”他继续敷衍,并不想说明。

    晓萱再次气恼了,一掀被子,下了床,又是一通手忙脚乱地忙活,才把自己武装好。其实她摔摔打打的,是有意给林立志时间,好在他的好言相劝下停下来,再给他一些她认为很有见地的意见。可事实怎会如她所想?林立志就穿了睡衣,手c在兜里注视着她,丝毫没有阻拦、劝慰的意思。直到她奔到电梯口,下了电梯,开了车,回到家,才接到他的电话。

    “到了吗?明天就安排你去做店长的事,这些日子我不在,自己照顾好自己。”

    平静!林立志的语气里只有这样的信息,而男女之间这样的平静能说明什么?

    晓萱怔怔地望着已经挂断的电话,左手的五根手指c入发间,眼睛瞪得圆圆的,忽然就大叫一声,把手机摔在地上。

    “王八蛋,混蛋!不是人,没有人味儿的东西。”随后枕头、被子甚至拖鞋满屋飞。

    子媛闻声跑过来,也是两眼红红的。

    她也不问她,也不说话,只一边抽泣一边跟在晓萱身后拾起那些被她扔在地上的东西。

    晓萱摔打累了,热了,才拉下高领毛衣的拉链,坐在电脑椅子里,任由身子发抖。

    子媛有些怕了,她还从没见过晓萱如此激动,用手按住她的肩,问:“你怎么了呀?别吓我呀!”

    晓萱渐渐平静了些,身体的抖动也趋于平缓,看到子媛红肿的眼睛问:“谁又欺负你了?”

    子媛神色哀怨。

    “又是秦朗吧?他不是回来探亲了吗?你怎么没和他在一起?”

    “他不是探亲,是他们公司在这里建了新厂,他暂时过来做技术顾问,帮忙检测设备,等一切步入正轨,就回去!”

    “那还回去做什么?直接请求调到这边吧。”

    “他不肯。”子媛更委屈了。

    “为什么?他傻呀?要是平级调动,肯定薪水不减,同时你们就可以不再两地相思。”

    “他认为我们还是应该一起离开这里,说留下来要承受的太多。”

    “你怎么想?”

    “我不知道。”子媛眉头始终就没有松开,“我现在对一切都没有信心,我怕真跟他走了,全都依赖他了,倘若他变了,我就更惨了。”

    晓萱说:“要是以前,我准又数落你瞻前顾后了,可今天我终于理解你了,男人真的不可信,他们的话要是能算数,母猪都能爬上树。”

    没等子媛说什么,晓萱腾得站起身。

    “无论是林立志还是秦朗,全都不是好东西。”

    此话一出,她又裂开嘴,哭了起来。她不是喜欢流泪的女人,此时眼泪横飞,歇斯底里的,很快就扔了一地的纸巾。

    子媛不再收拾,等着这场暴风雨的结束。

    唉,子媛叹息,她不需要问晓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发生任何事,她都觉得正常,因为她们是走出婚姻门的离婚女人,再想走进另一段婚姻的门谈何容易?她本来就对晓萱平时的飞扬跋扈很是担忧,总觉得离婚女人不会有那么顺利的情感,可她不敢说,怕她的预感成真,毕竟她比任何人都希望晓萱能幸福,所以除了祝福,她还能怎样呢?

    其实就在这个晚上,子媛和秦朗也是不欢而散。

    这是秦朗回来几天后第一天有时间和子媛一起吃饭,前几天几乎全在厂里。

    秦朗特意在一家西餐厅定了位子,那是一间不大却极其雅致的西餐厅,坐落在一条幽静的街道,店面是一所老式建筑的小洋楼。木板地是棕红色的,吧台也是棕红色的,每张餐桌上都悬着一盏灯,是很普通的伞状,而伞面的颜色也是棕红色的,统一而决不单调,反倒更加华贵的感觉。

    子媛扶梯上楼,鞋子踩在木质楼梯上,发出“吱吱”的声响,往下望去,古朴而典雅的氛围,好像身处19世纪的欧洲,好像她是该穿着束腰蓬蓬裙的19世纪的贵族小姐,而她身上简朴的灰白色羽绒服,普通的灰色水洗布的裤子,早该淘汰的黑色棉皮鞋实在与这幽雅的环境难以融合。

    秦朗定的是一张临窗的桌子,两个人坐定,侧目便可见街的清幽,与这西餐厅恰到好处地融为一体。

    子媛也和晓萱去吃过西餐,但都是可以随意用叉子胡乱叉食物的比较随意的西餐厅。此时,从子媛进门就有一种想屏住呼吸的感觉,在这样的氛围里,她更觉得自己寒酸而卑微。

    她不禁脸红了,望向秦朗。

    秦朗则春风满面,笔挺的西装,里面只有一件白衬衣,脱胎换骨般的装扮让子媛产生十分陌生的感觉。

    “不冷吗?”子媛的问话里有关切也有疑惑。

    “没关系,不冷。”秦朗示意她望向四周,低声说,“这家西餐厅很正规,几乎清一色的老外,咱们也得讲究点儿。”

    的确,旁边的位子几乎都是外国人。

    子媛低头看看自己,褪去外套后,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还是多年前流行的粗线织的,朴素是惟一的特点。幸好她很白净,倒也显得端庄清丽。

    “不是给你汇了钱了吗?怎么不买几件好衣服?”秦朗也在注意她的装扮,显然并不满意。

    子媛不喜欢他略显浮漂的眼神,更不喜欢他“找不着北”的劲头,淡淡地说:“女为悦己者容,你又不在,我打扮给谁看呀?还不如把钱攒下,以后用呢。”

    秦朗笑了,握住她放在餐桌上的手,说:“不用担心,我现在收入很高,适当的,也应该学会享受,万一以后我发财了,你都不会花,可怎么办?”

    子媛并不觉得他的话语幽默,但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

    服务生递来菜单,子媛看了一眼就合上了,太贵了!她不说话,把菜单放在桌子上。

    秦朗很熟练地点了汤和菜品。

    子媛有点奇怪,秦朗刚回来没有几天怎么会知道这样一家餐厅?并且很熟悉的样子。

    “你来过?”

    “嗯,前天,这边的一个负责接待我们的人请我过来的。”

    “两个大男人在这里?”

    “呵,是个女的,很能干的一个女人,只比你大1岁。”

    “噢。”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兴冲冲的秦朗,子媛就是高兴不起来。

    “子媛。”秦朗觉得她很不对劲儿,“你可别多想呀,只是工作原因,我是派来的技术顾问,她是负责接待的。”

    “我没有多想。”子媛很奇怪,秦朗怎么会怀疑她多想?难道两个人分开久了,默契真的越来越差吗?

    “那就好。”秦朗又恢复了轻松,“子媛,你一定要相信,我这辈子只爱夏子媛一个人。”

    秦朗说出这话,子媛先润湿了双眼,因为她终于又看到了原先那个眼神中充满真实和质朴的秦朗。

    奶油蘑菇汤上来了,奶香四溢,清新扑鼻。

    子媛尝了一口,香滑的口感。她冲他嫣然一笑,这是她今晚最灿烂的笑容,只是当这笑意还没有褪去,秦朗就接了个电话。

    公司同仁在聚会,独缺了他。一通推委,却是轮番的邀请。

    秦朗挂了电话,无奈地望着子媛,子媛也望着他。就这样相持了会儿,子媛笑了,苦苦地笑,说:“你去吧。”

    “真的?真的让我去?”秦朗如释重负。

    他掏出一张银联卡递给她,说:“这里面有5000元,我这个月会很忙,要经常加班,让晓萱陪你去买些喜欢的有档次的衣服,别不舍得花钱。”

    秦朗说着,已经起身。

    “我把账结了就先走了,去太晚了他们会认为我有架子,在外企更讲究团队精神。你要是不愿意自己在这吃,就打包带回去。”他已经到了楼梯口,“晚些给你电话。”

    子媛的眼泪滴落在奶油蘑菇汤里,她强咽下一口,香醇的味道里多了一点咸一丝苦。

    子媛并不想把这些讲给晓萱,晓萱偏不依,定要她说个究竟。

    子媛说完,晓萱骂道:“呸,真是‘穷人诈富’,刚做了白领就拿自己当有钱人,农民就是农民,再怎么样也脱不掉的小农意识。你干脆把他甩掉,等进了我们的公司,交际圈大了,有的是机会。别为了这辆拖拉机,而放弃宝马、别克、劳斯莱斯了。”

    子媛摇头,说:“晓萱,我们还是正视自己吧,我们不过是离婚女人,没有多少选择权的。我不可能甩了秦朗,除非他甩了我。”这话着实有些悲怜,听了让人心碎,可子媛的心仿佛真的坏死了,即使在一点点碎去,她也感觉不到。“你也一样,我一直不想说,不要总觉得离婚不算什么,离婚就是很被人瞧不起的事,所以你好好和林立志相处吧,改改自己的脾气,别太大小姐作风。你想想像林立志这样的钻石王老五能对你这样真的很不错了,你想让他俯首帖耳,那是不可能的,别说他,比他差十倍的都不可能,除非是天宇,因为那样的爱并且是那时的爱是纯粹的。”

    晓萱用完了最后一张纸巾,说:“可是,万一秦朗真甩了你怎么办?万一林立志永远不带我去见他父母,不和我结婚怎么办?”

    “我想秦朗不会那样的。”子媛并不心虚地说出自己的判断,对秦朗她本能地想要相信,“至于林立志,我也觉得他是真的爱你,只是这样的男人故事很多,你多点耐心,给他时间,越越坏。”

    “子媛。”晓萱凝视她,“我发觉你今天眼泪可没白流,剩下的全是智慧,分析得十分有道理呢。”

    电话响起,两个人同时去抓,她们设置的铃声相同,想要接到自己心爱的男人的电话的心情也很相同,但终究会有一个失望,平素失望的多是子媛,而今天是晓萱。

    秦朗的电话也不长,只说他喝酒了,很困很乏,睡了。这样的话语好像多年的老夫妻,缺乏的是热情,而每一个女人,无论性格有怎样的差异,渴望自己的男人的热情的心都是一样的。

    女人的确如花,需要施肥浇水,也需要阳光的倾洒,在那倾洒的一刻,才会呈现出成熟的妖娆。只可惜男人很难明白这一点,更多的时候,男人是现实的,他们以为女人也该同样现实,甚至认为只有现实的才是真实的。

    男人和女人真是上帝创造的奇迹,那样水火不容又交织不清。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情感怎会不像麻般难以理清?

    当然倘若是真正的情感,即使再乱如麻,即使耗尽时间和精力去梳理,也是值得的,怕只怕是一种假象,甚至是欺骗……

    人真的无所谓好或是坏,所谓的好人或是坏人都是相对的。无关自己利益的时候,人都是善良的,见别人伤心,总要上前劝一劝,对别人总要说许多“没什么”,或出于故作潇洒,或出于无可奈何,或者是真不在意。不管出于什么,谁让生活有那么多不尽如人意之处?而对于自己,却很难自解。倪晓萱就是这样的女人。

    缺少阳光的日子很忧郁,而之后的一周几乎都是雾霭沉沉、雨雪交加的,难觅一丝阳光的抚慰。

    林立志这一周都没有电话,开始晓萱还死扛着,坚决不打给他,后来实在沉不住了,就到外面用公用电话打,想打通后就挂断,至少知道他是死是活,可林立志的电话却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晓萱真有些不知所措了,才一下子体谅了子媛的心理,原来等待如同dx,深不见底,充满危险。想想自己平日那样简单地对待子媛的落寞是很不近情理的,不由得很是愧疚。

    不过她知道林立志是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因为公司的一切都正常运作。难道这次的失踪是变相地对她的逃避?这真是从来没有过的,难道他们之间会出现不稳定的因素?

    晓萱已经到了一家连锁店,本想大干一场的,却被这种情感的波动影响了情绪,没有心思做事。好在这家店业绩稳定,店员都很有经验,一切便还可以按部就班。

    又到周末,一场雨加雪后,天终于放晴。晓萱也在百无聊赖中平缓了些,索性想痛快地玩一通,便约子媛去北京买衣服。

    子媛面露难色,虽然秦朗忙得没时间见面,可她还是想等,等秦朗随时有了空儿,随时出现,她可以随时都在。

    没等子媛开口,晓萱便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说:“你瞧我,真是被林立志那个老家伙气糊涂了,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你要等秦朗随时临幸的。”

    “你乱讲什么?”子媛真受不了她颐指气使的,“我怎么就等他随时临幸呢?太难听了。”

    晓萱确实只是玩笑,见她往心里去了,才觉得话说过了,但死不认错是她的一贯作风,便撅了嘴说:“本来嘛,怎么就得我们等他们?就应该到他们有时间的时候,想见我们的时候,我们眼皮都不抬地告诉他们sorry,没空儿!”

    “你做得到吗?”子媛也抢白她一句。

    “我当然做得到。”晓萱瞪大眼睛掩饰着心虚,“我跟你说,他林立志要是不对我有个合理的解释,我一定让他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要不就把他当成旧衣服一样扔了。”

    “别傻了。”子媛幽幽地说,“像林立志那样的条件,你打着灯笼都难找。”

    晓萱当然不傻,她知道这样条件的男人的确打着灯笼都难找,可她没找,就碰上了,就如同买彩票中了大奖,飘飘的,却已找不到方向。倘若让她再回落到地上,即使是一片如茵的草地,也是难以接受的。倘若再拒绝接受,恐怕就只有沉沦了。她爱林立志吗?这样严肃的问题她也问过自己很多遍,最终还无法回答,因为她发觉她经历了那么多次的恋情,到头来都是真正的云烟,可以留下印记的只有那场婚姻。爱?究竟是怎样的,她实在搞不清楚了,但她依赖,依赖于林立志的关心、照顾,以及金钱和身体,而且十分地依赖!

    晓萱和李薇一拍即合,周六一早就开车去了北京。

    一通疯狂购物,从大众化的虹桥、秀水,到高档的名品店赛特、燕莎,她们在拥挤的首都的街上穿行。买的衣服塞满了后备厢、后车座,挥霍总会令人获得短暂的快乐,更何况是挥霍男人的钱。此时,她们快乐,因为满足!毕竟比起很多女人,至少她们有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的能力。

    冬天,白日短,6点钟,天已黑了。彼此都听到对方的肚子在咕咕叫,才想起为了以最佳的身姿试那些时尚的衣服,整整一天,两个人都滴水未进。如此,自然要饱餐一顿,便决定去王府井北京烤鸭店吃烤鸭。

    烤鸭店门前已经没有车位了,她们只好把车停到不远处一个地下停车场去。

    停好车,推开车门,晓萱怔住了,旁边停的是一辆银色的奥迪a6,她迅速跑到那辆车的后面,没错!车牌号一模一样,这的确是林立志的车。

    “李薇,李薇——”晓萱的声音颤抖,“你看,是他的车。”

    李薇抓住她的手腕,说:“你冷静点,别着急!在这看到他的车并不稀奇,他本来就在北京吗,这说明他没有撒谎,不像那个老王,没个准儿。”

    “他是没撒谎,可既然能出来撒欢儿,怎么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整整一个星期都没有一个电话,我还以为他去了非洲了呢。”

    晓萱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喊声在停车场里回旋,震得李薇直咧嘴。

    “晓萱,你这性子怎么越来越躁呢?以前在学校和刘丰吵架时都不这样,再说你这样生气着急有用吗?”李薇好言相劝,“实在不行,我们也别吃饭了,就在车里等,等到他来取车,到那时,你就问个究竟。反正你和我不一样,我再审问,老王一句回他老婆那了,我就没有办法了。可林立志是你男朋友,你们是名正言顺的,他要是敢偷腥,就不饶他。”

    “不饶他?我又能怎样?”晓萱气得直跺脚,“甩了他?没准他还巴不得我提出分手呢。”

    “不会吧?”无数个林立志无微不至地关怀晓萱的画面闪现,李薇不信他会有实质性的问题,“你们在一起也快两年了,他可一直把你当宝贝。”

    “所以呀,我更摸不照边际理不清头绪,突然就这样了!”晓萱使劲挥着手臂,脖子上的长穗真丝围巾都滑落在地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把她所有的疑问都表达出来。

    “好了。”李薇看到停车场的工作人员都在观望她们,便连掖带拽地把她塞进车。

    刚安静下来,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又咕咕地叫了。

    不知道是晓萱闹累了,还是真的冷静了,她略带歉意地说:“不能让你陪我挨饿,我们还是先去吃饭吧。”

    “这就对了。”李薇笑了,晓萱就是这么情绪,谁劝也没有用,除非自己闹够了想明白了,“你这么聪明,可不能笨到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呀。”

    晓萱不再做声,闷闷地跟着李薇朝烤鸭店走去。

    两年了,蓦然发现,她对林立志的内心世界是一无所知的。如果他想彻底的封闭,她根本就觅不到一个可以进入的缺口。

    她竟然想起子媛常说的也是她最不认同的话——原本就不是平等的感情,我们不过是走出了婚姻门的离婚女人。

    她的心一惊,她曾经是那么厌烦子媛的自卑心理,曾经是那么自信,可为什么现在她的心里是那么忐忑?倘若林立志对她的感情变化了,她将如何面对,怎样接受呀?

    曾经她还暗暗认为尽管她和李薇都找了个有钱的男人,却是截然不同的。她并没有轻视朋友的意思,但心底里她觉得至少她是光明正大的恋爱,是名正言顺的女朋友,是林立志的未来老婆。

    老婆?她想到这个称谓,竟想到天宇,那个把叫她一声老婆当作幸福的男人,而她是那么不屑,甚至不允许他那样称呼她。

    猛忆起,林立志从来没叫过她“老婆”,难道他压根没想过给她一个老婆的称谓吗?难道那浪漫的求婚场面真的只能是属于她自己的遐想吗?太可怕了,晓萱越想心越慌,愣愣地站在饭店的电子门外。

    李薇已经进了门,看她傻站着,又转回来拉她。

    “我先去趟洗手间。”她觉得小腹很疼,从小就这样,特别紧张或是特别生气的时候,她都会肚子疼。

    “自己行吗?”李薇问?

    “还能自理。”

    晓萱一边答一边双手c在牛仔裤的兜里,松松垮垮地往里走,竟在门口与一个女人撞了个满怀。

    两个人同时“唉呦”叫出声。定睛看时,都愕然了。

    真是太像了!身形、眉眼儿、头发都太像了,只是那女人比她多了份成熟的优雅,少了些精怪的刁蛮。

    两个人又同时很友好地笑了笑。

    晓萱在洗手台的镜子前仔细端详自己,自言自语道:“真成国际脸了?还是漂亮的脸都是大同小异的?”

    是呀,之前的茗茗,刚刚那女人,即使没有七分像,至少也像了五分。

    女人叫乔菲菲,旅居法国十几年了。

    她整整比晓萱大一旬,已经42岁了,可除了眼角隐约的细纹,还有脖颈上隐现的纹线,根本就看不出风华的消逝。皮肤非常透亮,看得出是天生丽质与后天保养的结果。

    她径自走到一张餐桌前,微笑着说:“立志、小志,刚在洗手间,撞到一个女人,不,应该还是女孩儿。”

    林立志握了她的手,眼中尽是温柔。

    “没撞伤吧?”

    “没。”她显然还很兴奋,“你们没看到,那女孩子和我长得好相像的。”

    “真的?”16岁的儿子倒是很好奇,东张西望地说,“还有和我老妈一样美的女人?”

    “人家可比你老妈年轻。”乔菲菲由衷地说。

    小志对林立志说:“爸,我还未成年,没有发言权,您说40岁的巩俐和20几岁的章子怡,男人更喜欢哪个?”

    林立志沉了脸,说:“你这孩子,整天书念的不怎么样,这些东西掌握的还真快。”

    “呵呵。”小志嬉皮笑脸地说,“念什么书呀,我迟早要去法国陪我妈,反正我不打算在国内上大学。”

    “那怎么行?我和你爸爸早就商量好了,你必须在国内上完大学再出国,否则我不收留你。”

    “行了,美女妈妈,快让我老爸先回答我的问题。”小志越来越觉得他的问题有创意,琢磨着在网上发个帖子,做个调查一定很有意思,而老爸林立志就是被调查的第一个男人,而且是成功男人的代表。

    林立志拗不过他,只好清清嗓子说:“在我看来,无论是40岁的巩俐还是20几岁的章子怡,都比不上我的老婆,你老妈乔菲菲!”

    “哇噻。”小志叹服地晃着脑袋,“老爸,你嘴巴好甜呀!老妈,你可得小心,你们长年分居两个国家,老爸的嘴巴这么甜,要是哄了别的女人可怎么办?呵呵。”

    “这小子,怎么什么都乱说。”

    林立志和乔菲菲都笑了,而林立志的笑容却在顷刻间僵住了。

    林立志看到了倪晓萱

    第 14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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