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部分

    娑罗 作者:肉书屋

    第 11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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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力缘故,托着脑袋,冲他寥落的背影傻笑,“不过喝酒而已,你说什么胡话。”

    话虽如此,却感眼角酸涩,眨了眨眸,泪珠滑入酒盅。抬首,强忍潸意,待朱雀守取来另坛酒后,不满斜睨他很是小气地往我的酒盅斟了小半杯梅酒。可又见他罔顾仪态,一杯一杯,径自灌酒,我晃着渐沉的脑袋,得笑渐深:“你果然还是醉了。”

    有样学样,我亦大口灌酒。往昔曾听同去应酬的同事调侃,平日我在办公室里看起来斯斯文文,却是酒品甚差。风雅说来,酒醉方显真性情,直白一些,便是踩着椅子,和人勾肩搭背地发酒疯。此间十几杯梅酒下肚,我已然乐乐呵呵,摇晃着爬上圆椅,大声唱起前生最喜欢的歌。

    我有花一朵

    种在我心中

    含苞待放意幽幽

    朝朝与暮暮

    我切切的等候

    有心的人来入梦

    女人花摇曳在红尘中

    女人花随风轻轻摆动

    只盼望有一双温柔手

    能抚慰我内心的寂寞

    我有花一朵花香满枝头

    谁来真心寻芳丛

    花开不多时啊

    堪折直须折

    女人如花花似梦

    我有花一朵

    长在我心中

    真情真爱无人懂

    遍地野草

    已占满山坡

    孤芳自赏最心痛

    女人花摇曳在红尘中

    女人花随风轻轻摆动

    只盼望有一双温柔手

    能抚慰我内心的寂寞

    女人花摇曳在红尘中

    女人花随风轻轻摆动

    若是你闻过了花香浓

    别问我花儿是为谁红

    爱过知情重醉过知酒浓

    花开花谢终是空

    缘份不停留

    像春风来又走

    女人如花花似梦

    ……

    不成调地又唱又吼,又笑又跳。许是酒醉后,我已然口齿不清,许是面前微醺的男子全未注意我在唱什么,惟见他垂眸浅酌瓶中物,唇角含笑,姿态优雅而不羁。直至我声嘶力竭,吼完最后一个音,毫无征兆地开始放声大哭,他方敛去温柔笑颜,愕然抬首。

    “你那个皇上算什么东西,我凭什么要听他的!”

    “殿下!”

    “我不是什么殿下!”

    立在圆椅上摇摇欲坠,我抬手用力拍打起愈发滚烫的脸,“殿下是你们的德藼亲王茈承乾……本小姐的名字叫做夕儿……唔……不对……这是登徒子胡掰的……我叫季……季……”

    “殿下您喝醉了。”

    “我没醉!”

    用力打开他伸来扶我的手,看着分成数张的俊美脸庞,唇角漾开淡讽笑意,“茈承乾……嘿……她早死了……我来的那天……她就死了……”

    敲了敲涨痛的脑门,我凄然一笑,“不但是茈承乾……还有季悠然……唔……季悠然也死了……呵……被车撞死了……我只是代茈承乾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而已……”

    一如枺莱城外祗园里的的那位德蘠亲王,我亦不过是茈承乾的替身而已。只是祗园里的替身置身纷争之外,落得清净,我却须得身不由己,一力承担起茈承乾的苦难与责任……

    “这根本不公平……”

    踩在圆椅边缘,我怒瞪只余剪影的朱雀守:“你们为什么要把储位硬塞给我……我可不想变成孤家寡人……孤独……太磨人了……我要的……”

    只是一段与世无争的平静生活。

    滑落的滚烫y珠灼得面颊直生疼,我胡乱抹着脸,却忘了自己正站在椅子上,冷不防一脚踩空,向前栽去……

    “夕儿!”

    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及时将我抱了个满怀。蓦闻只有他方会唤出的昵称,我心中一震,抬眸望去,涣散的视线只触及一双温柔黯伤的墨瞳,我怔然探手,抚上埋于逆光的脸:“秋?”

    环住我的手臂微是一震,轻柔抚去凝在我眼角的残泪,将我抱得更紧。埋首温暖胸膛,我生怕只是南柯一梦,紧环他的腰际:“我们走!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就是会成为羲和的罪人又何妨?为他背这个千古难洗的罪孽,我认了……

    “对不起。”

    可听他无力的道歉,我瞠目,却只触及虚渺的剪影。身体不听使唤地瘫软下去,阖起渐重的眼眸,竭尽最后一丝气力动了动唇:“为什么……”

    连你都希望我回宫即储吗……

    不甘,却亦只有怅然地闭拢眼眸。

    “夕儿……”

    意识渐然散去,只感双唇一阵微凉,颇是陌生的粗糙指腹轻柔抚触唇瓣半晌,终是落下温润绵长的轻吻。

    “对不起……”

    淡淡梅香拂过,终余一息怅然。

    贰拾贰章 · 黄雀 '一'

    “唔——”

    待是醒转,头涨欲裂,耳际嗡嗡作响。甫睁眸便尝宿醉的恶果,只得摇首甩去阵阵袭涌而上的晕眩,勉强撑起身,余光乍触桌上的酒坛,低眸亦见颓倚床边的短发男子。我惟是自嘲一笑,原以为苍秋寻来此地,却是南柯一梦。亦许是昨晚和我一样,喝得不省人事,否则依这苛守礼数的木头断不会做出这等孤男寡女同室过夜的背礼之举……

    偏首凝望晨曦中沉静的半面睡颜,我笑了一笑,蹑手蹑脚地下床。春寒料峭,纵有武功底子,许亦难抵屋内刺骨的寒意。我搓了搓手臂,拉过尚有余温的被子,正要为朱雀守盖上,可见男子唇角凝有一丝血迹,惊震焦唤:“即大人!”

    忙是探手试他的鼻息,气息微弱,扶正他的肩膀用力摇了一摇,仍未见醒转,正要大声呼救,可始料未及,忽闻门外传来一阵似曾相识的残佞冷笑:“殿下昨儿个与即大人把酒言欢,微臣好生羡慕。”

    我震慑,回眸对上那双y冷的眸子,蓦得寒颤。玄武守未央,当日在瑶碧山上与朱雀守一同出现在囚d,亦是在梦里受命屠杀永徽宫宫人的少年武将。我不由惊惘:“你怎会在这里?”

    玄武守淡笑:“同是紫麾军御守,微臣若要知悉即大人的下落,易如反掌。”

    想是有带亲随同行,以为万无一失,昨儿个朱雀守才会陪我喝酒撒疯。如若其中有人与玄武守熟识,引他一路寻来此地,亦是不足为奇。可姑且不论玄武守缘何来此,凝望他讳莫如深的笑容,我忽生不祥之感,来者不善。但朱雀守命在旦夕,无暇细思,我不动声色,说:“可请未大人念在同僚的份上,赶紧为即大人请位大夫。”

    玄武守不置可否,冷笑渐深。求人不如求己,见他毫未施援之意,我也不自讨没趣,捡起掉落在地的被子盖在朱雀守身上,即便起身向门外走去。

    “请你让开。”

    不无意外遭遇拦阻,我冷睨了他一眼。男子不以为意,只侧眸看向朱雀守,玩味道:“不知您是以殿下的身份命令微臣,还是以其他的身份,求我放行?”

    脑海飞掠昨晚醉酒后的残忆,我清冷一笑。原来这玄武守昨晚便到此地。一直蛰伏在外,未有现身相见,想是别有所图。漠然相望,若有若无,近前那双y冷的眸子隐蕴一抹试探,我挑眉冷嗤,微抬起下颌:“未大人面前,本宫就是德藼亲王。”

    “哦?”

    许是天生如此,稚气犹在的面庞兴味盎然,“正所谓酒后吐真言。微臣可真是被您昨晚说的话给弄糊涂了。”仔细端详起我的容貌,他笑意渐深,“您到底是德藼殿下?还是夕儿?亦或是,季悠然?”

    将我前生今世的名字倒背如流,好生佩服。面对他百般刁难,我不怒反笑。回首望了眼面色惨白的朱雀守,我平静低眸,抬手解起身前的盘扣。

    “您做什么?!”

    刺目笑脸骤然冷凝。罔顾他惊诧的目光,我脱去中衣,背过身去,半拉下亵衣,撩起长发揽至身前,露出一大片肩膀。

    “怎样?”

    微一偏首,不无意外,望见男子死死盯着先前水慕影提过的那片梅花胎印,我轻扬起唇,冲他衅笑:“未大人可还怀疑本宫不是茈承乾?!”

    深望我一眼,他敛容垂眸:“微臣不敢。”

    同样的敬辞,由他道出,惟觉刺耳。我冷笑,径自整理好半褪的衣衫,狠狠打开他横在近前的手朝外走去。可刚跨出门槛,便听背后的男子轻声一哼:“微臣劝殿下莫要枉费心机,你们昨晚喝的酒里掺了微臣的独门秘毒,寻常大夫解不了。”

    我惊震,回眸冷瞠。可现非意气用事之时,蹙眉忍怒,尽可能平静问道:“为何即大人毒发,本宫却什么事都没有?”

    y眸骤厉,然是须臾,男子即便若无其事,淡淡一嗤:“殿下曾服下可解世间百毒的荧颎花,自然无虞。”

    因是他适才刹那异样,我皱了皱眉。可无暇细究,疾步走回朱雀守身边。见适才尚且惨白的面色渐泛潮红,我心中微诧,跪坐下身,抬袖欲要拭去他额上沁出的细密汗珠,可乍一触,忽感手一麻,冷不防被弹开了去。凝神细望呼吸略渐急促的男子,隐察端倪,可玄武守渐然走近,我不动声色,仍是佯作拭汗,淡淡开口:“敢问未大人,这回又是哪位娘娘要置本宫于死地?还是……”偏首,我讽笑,“你是前两回行刺本宫的那个刺客的同党?”

    知我百毒不侵,单害朱雀守,怎生想来,这男人是冲我而来。可玄武守没有作声,直待良久,见我耐心磨尽,蹙起了眉,他方才诡凝一笑:“殿下多虑。欲要置您于死地的人是您的嫡母,与微臣的主子无关。”

    原是皇后客氏。我不无意外,冷淡颌首:“如此说来,帝储落发出家,便是代母赎罪,保全客氏一门。”

    却是出乎意料,玄武守摇首讥诮:“帝储殿下乃因您的母妃归娘娘故世,方才厌弃红尘,遁入空门。”

    我面色骤变,冷凝含笑y漠的眼眸:“信口编派,有辱后妃与帝储名节,可是诛连满门的大罪!”

    玄武守眉峰一扬,不以为然:“微臣无父无母,零丁一人。亦无此胆,辱没皇上最心爱的妃子,乃是皇后娘娘遣来取您性命的那个刺客亲口所言。”

    “什么?!”

    我怔惘。玄武守轻嗤,淡定自若:“殿下在盈州遇刺的那晚,微臣与……”顿了一顿,些微讥嘲,“云霄分两路下山的时候,适巧撞见刺客和那个月佑国女人遭即大人的手下围攻。微臣给他们解了围,将两人带回枺莱看押h羰堑钕掠行模您之前所受的苦,3嫉闹髯踊岽您在皇后娘娘身上连本带利地讨回来。?br /

    苍秋之前说过,当日除他和苍祈以外,别苑里尚有一人,亲眼看到我逃逸,追至半途,发现苑外有官兵埋伏,立刻折回给另两人通风报信。原来就是这玄武守未央。

    我暗自惊诧。既和兰沧侯世子相识,对之又不甚敬重,唯一的可能……

    “当初侯爷将微臣指给主子,做他的死卫。后入紫麾军,为君效命。”

    凝住我眸中的惶惑,玄武守开门见山:“微臣乃侯爷安在紫麾军的细作。可侯爷一介刚愎自用的庸人,亦不值得微臣效忠。”因而他未央为之赴汤蹈火的主上惟有一人,便是那罔伦悖常的十皇子,“定王殿下。”

    他扬笑,一如梦魇所见,y黠邪佞:“微臣效忠的主子,惟有定王殿下。”

    我闻言,瞠大了眸。

    当日在瑶碧山,原以为他武功不济,可未想乃是他故意放走苍秋。昨晚亦听朱雀守说,在栎城相识的青龙守回京后,调去守卫假亲王所在的祗园。白虎守迄今不知内情,置身事外。因而奉命看管茈尧焱的紫麾军将领,正是这知悉德藼亲王遭人掳劫的玄武守,心头蓦笼y云。既是这般忠诚,主子若未脱险,断不会离京来此。虽未曾谋面,可父女连心,我仍恐皇帝遭遇不测,对近前佞笑渐深的男子怒目而视:“父皇他……”

    贰拾贰章 · 黄雀 '二'

    “殿下宽心。怎生父子一场,定王殿下自有分寸。”

    恨极这个似是而非的佞人,可又奈之无何。我攥紧了拳,联想近来枺莱城里接二连三的惨祸,襛狼谐荩骸拌蟆15a郊叶今势同水火,该不会就是十皇兄的杰作吧。?br /

    反是杀人放火,承认得很是爽快。玄武守轻描淡写:“微臣不过送了个顺水人情给您外祖。可未想如此之快,应家的这位孙少爷便一命呜呼。”

    看似乌合之众,实则有心为之。潜进梵府烧杀的江湖帮派原是茈尧焱府里的死卫,且为栽赃诬陷应大公子,特留一人束手就擒。而此良机,茈承乾的外祖一门自未错过,顺势煽风点火,将梵、应两家至兵戎相见的地步。

    我冷笑,归仲元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断不会想到自己实则为人作嫁衣。兴许有朝一日,同样的情形亦会在归家重蹈覆辙。只是此时我尚且不知这无心的讥嘲,往后当真应验。睨瞠玄武守,虽是冷怒,可当务之急,乃是朱雀守的安危:“敢问未大人,你现要如何处置本宫和即大人?”

    瞥了朱雀守一眼,玄武守沉吟:“只要您随微臣去处清净地,安分住上一阵,微臣便会定时给即大人解药,直到主子登极那天。”

    话中别有深意,我蹙眉:“未大人的意思,可是不会送我回兰沧侯府?”

    “正是。”

    玄武守冷淡言道:“云霄向来品行不端,主子恐殿下受委屈,故命微臣为殿下另觅去处。”

    惟恐我和苍秋日久生情。然则不幸如他所料,我们确已两情相悦。淡望了眼朱雀守绯色渐深的面庞,从容站起身来:“一个成日纵情声色、寡鲜廉耻的王爷,指斥一个未曾僭越的登徒子,实在有趣。”须臾间,y鸷墨眸冷芒寒森,我视若无睹,淡漠讥诮:“强娶自己的亲妹妹,他不怕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不以为许,玄武守惟是冷冷一哼:“有些事情,世人以为如此,其实不然。再者,谤贬圣上,便是大不敬。至多杀一儆百,以儆后效。”

    “呵,以为砍了几个人的脑袋,就不会有别人挺身叱责他天理不容?”

    有其主必有其仆,我漠然冷睨和他主上一般不可理喻的男子:“回去告诉你主子,防民口尤胜防川。他不怕做个失民心的暴君,我还丢不起这个脸。如若他非要迫我和他成婚,就劳您未大人带我的尸首回宫复命。”

    “殿下何必如此固执?”

    语气淡泊,可看向我的眼神冷漠无比:“主子说了,只要殿下高兴,等你们大婚后,他可以将朝政大权交给您,这样和您自己称帝无甚区别。”

    呵,未想有此一说。可惜这里不是古埃及,时兴兄妹通婚,以保皇家血统的纯正。就是茈尧焱当真愿意交权,敢问天下有谁会看得起一个有违伦常、与亲兄成婚的皇后?不群起造反才怪……

    我径自搬了椅子,远离玄武守坐下歇脚:“本宫再说一遍。如果你主子不介意大婚的时候捧个牌位,尽管向天下人诏告他要娶自己的亲妹妹为妻。”

    彼此冷凝而视,足有半晌,他不屑嗤笑:“殿下一心求死也无妨,到时您不会孤身上路,即大人还有云霄会一并为您陪葬。”

    原来他毒害朱雀守的初衷,便是我就范。不形于色,望了眼颓倚床边的男子。只见长睫微有翕动,异样的潮红已然褪去,我暗松了口气,淡然道:“即大人对本宫有救命之恩,本宫确有顾忌,不过另一位不劳你费心。我死了,他也不会苟活。”

    事败,做对鬼夫妻。这是早前立下的约定。即使未有逃亡,便被那个疯癫的男人捷足先登。即使最后不能死在一起,我们仍会在地下再续前缘。

    “殿下在笑什么?”

    不置可否,我平静阖眸。然不消片刻,忽闻异响,睁眼便见覆在朱雀守身上的被子疾飞了出去。蓦遭偷袭的玄武守显是措手不及,刚抬手格开,迅疾被袭至面前的男子一掌击中胸口,猛得飞向后方的墙壁,终是狠狠摔在地上,吐出一大口鲜血。

    “未央!你助人忤逆篡位,该当何罪?!”

    朱雀守目光冷厉,脚步踉跄,正要上前补上一掌,却是力不从心,软下身去,一手勉力支地,方才勉强半跪。我赶紧起身过去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偏首望了我一眼,邃然墨瞳波澜暗惊,淌过百转情愫,可随即低眸紧攥住身前的衣襟,似在隐忍痛楚,深蹙起眉,气息渐急。但纵是如此,仍是死死凝住那个暗算同僚的背叛者。彼方亦然。许是被朱雀守这一掌伤得不轻,玄武守支起两臂,扶着身后的墙,竭己之力,方才强支起身,激咳着讥诮:“我果是……小看了……大……人……”

    步履不稳,往外挪去。朱雀守见状,正要起身追去,可许是毒发,神色痛苦地深弯下腰,抬手紧捂住唇,鲜血仍自指缝间徐缓渗淌。虽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但我只有心有不甘地睨了眼渐然消逝门外的背影,转向朱雀守:“指不定他有同党在外,即大人莫要贸然行事。”

    然,即使刀山火海,眼神涣散的男子仍是义无返顾。罔顾我的规劝,凭一丝执念,一手支膝,一手撑地,勉强站起身来。见他不断咳出血来,我展臂拦在他面前,怎奈他已陷狂乱,根本不识眼前之人乃平日里对之毕恭毕敬的德藼亲王,几番将我推开,强支着身子向外追去。无计可施,我咬了咬唇,大步向前,从背后抱住了他:“放他走!”

    置若罔闻,朱雀守仍是执意向前。我踌了一踌,阖眸,遽然收紧环在他身前的双臂:“够了,莫寻!别再追了。”

    猛得一震,朱雀守终是滞了挣扎,僵在原地,动也不动。我松手,绕到他面前,深望怔凝的男子,苦笑着抬袖拭去他唇边的血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既有内j,引玄武守来此,想是朱雀守的一众亲兵此刻亦已遭人暗算。待是回神,朱雀守神色惨然,任我扶他倚墙而坐。

    “殿下稍……稍待片刻……”

    确是拘泥不化的木头,此情此景,仍要顾念繁文缛节,略带疚意地朝我颌了下首,方才盘腿打座,阖眸调息。危机未过,我靠外挡在他身前,时不时朝后张望,直待半刻光景,朱雀守睁眸相望,面色已不若适才那般灰白骇人,我方舒了口气,欣慰一笑:“你刚才可是用内力毒?”

    “内力?”

    我抬手指了指他的额头:“刚才碰你的时候,我的手麻了一下。”

    他微是一怔,温和淡笑:“适才因是毒发,微臣的手脚麻痹,调息通络。可未想惊扰了殿下,微臣惶恐。”

    不过换个说法,万变不离其宗。我点头,打量他仍显苍白的面色,方才他咳血不止,想是欲速则不达,伤到了七经八脉。略是犹豫,最后还是忍不住轻斥:“那人不会立刻要了我们的命。你可等到内息通畅后再动手,就不会伤成现在这样了。”

    深望我一眼,朱雀守勉力撑起身来,淡淡道:“臣就是死,也不能成为定王用来胁制殿下的棋子。”

    鱼死网破,一如我宁死不愿成为茈尧焱的禁脔。怔忡半晌,我垂下眼帘:“对不起。”

    如不是我,朱雀守也不会遭此无妄之灾。可他微是一愕,即便摇首:“是微臣无能,令殿下身陷险境。臣这就带您离开此地。”

    也颇是匪夷所思。直待此刻,玄武守仍未去而复返。我看向半敞的门扉,点了点头,可显是伤了元气,见朱雀守力不从心,我走过去拽了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你刚才可有把毒给出来?”

    起先未有作声,窘然怔楞。我蹙眉,复又问了一遍,朱雀守方才回神,摇了摇头。可听我尔后之言,神色骤然冷凝:“即大人不如随我回澜翎,侯府有位医术高超的老大夫,许有法子给你解毒。”

    “……云大人果是将殿下藏在侯府。”

    相望良久,朱雀守不置可否,惟露苦笑,“其实微臣先前亦曾正式拜帖造访玉媛夫人与苍世子,可惜不得其门而入。”

    “哦……”

    做贼心虚,我下意识侧眸讪笑,“苍夫人和世子近来皆是抱恙在身。蒙侯府收留两月,我也未曾有幸见过苍夫人,与那位世子爷也只有一面之缘。”

    确只有一面之缘,和那个装出来的痨病鬼……

    打量朱雀守的神情,见他哑巴吃黄连的苦样,很是愧疚。

    不难想象之前递拜帖,朱雀守被那位老而精悍的侯府管事笑眯眯地甩闭门羹的情形。毕竟现在的兰沧侯再不济事,亦是盘踞一方的豪强。即使正义凛然,称有皇命在身,寻访德藼亲王。只要苍管事一路和他装傻到底,端出菩萨笑脸,亲切和蔼地反问一句亲王殿下不是该在枺莱城外的祗园里清修?」,便可将这位皇帝面前的大红人关在高门外,喝澜翎城里瑟瑟的西北风r材压炙最后走投无路,3鱿乱┯展照獾燃附无赖的手段,只得慨叹这块大木头确是脖乱投医…?br /

    似笑非笑,冷睨朱雀守,直待本就苍白的脸色被我意味不明的诡谲眼神瞪成青白一片,方才满意一哼,扶起他往外走去。

    “殿下……”

    “本宫没空听你废话。”

    怎生架着一个人高马大的武夫,已然很是费力。可这木头仍是不死心地追问:“殿下可还会随微臣回宫?”

    茈尧焱安然无恙,即是皇帝有所不测。如若朱雀守赶去枺莱救驾,恐是未入皇都,便遭毒手。就算他最后救出了皇帝,茈8湍狈矗母舅一门脱不了干系8盖缀蜕形闯苫榈姆蛐觯摆在我面前的抉择确是残酷n铱嘈Γ骸暗饶闵撕昧嗽偎蛋伞!?br /

    如能平安折返侯府,须先遣人前去枺莱探听皇帝到底是生是死h羰腔实刍够钭牛断不能袖手旁观,如能说服苍秋大义灭亲,助朱雀守一臂之力,救出皇帝,自然甚好h缛舨蝗弧?br /

    我低眸看向左腕的旧伤。

    虽是茈尧焱一相情愿的癫狂,可不论如何,因为我的缘故,已然牵累苍秋和兰沧侯府,更有甚者,害了茈承乾的亲父,乃至我身边这个对皇家忠心耿耿的男子……自嘲一笑,正当我暗自作了决断,朱雀守忽得挣脱我的手,上前一步,飞快将我揽在背后,不复往日淡漠沉着,似是被人步步进,不断往后退去。虽是不明就里,我只得顺着他的步调,支手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子,直至被至墙角,退无可退。

    “这……”

    我微一偏首,却是震慑眼前的惨境。一如那日在栎城的客庄所见,前院尸首横陈,其中十来具惨不忍睹。惊惶之余,亦知我早前冤枉了苍秋,定是当日玄武守一同前来客庄劫人,而那些惨死的紫麾军士兵应当就是茈尧焱的这个得力爪牙所杀。可此时此刻,院中另有数人得保全尸,可皆是一箭毙命,想是遭人偷袭。而这始作俑者……

    “他们是谁?”

    我警冷而视两个逆光而立的高大男子。靠前一人浑身裹在墨色斗篷,风帽遮去大半张面孔,看不清样貌。身后之人似若侍从,毕恭毕敬,木无表情。可匪夷所思,朱雀守显是熟识来者,抬手将身后不甚安分探头张望的女子轻推了回去:“贵使来此,有何贵干?”

    视线为颀长身躯所挡,惟听其中一人淡淡开口:“您身后的那位小姐,便是这回使臣大人问羲和皇帝求要的舞娘。可请将军行个方便,将小姐交给在下。”

    羲和话说得不甚流利,当是异国之人。朱雀守未有作声,后背蓦得绷紧,严阵以待:“使臣大人已杀我紫麾军士兵多人,当请适可而止,莫要欺人太甚!”

    若按现代的说法,暗杀别国皇帝的亲军,足可挑起一场国际争端。可忽闻一声冷笑,当是另外一人,漫不经心,悠悠说起道地的北方话:“即大人言重。您的手下乃是那位狼狈逃走的未大人所杀,甚至连这宅子的主人一家亦未放过,本使实在看不过眼,方才出手,也可算是替你们羲和皇帝清理了门户。”

    虽是强词诡辩,可确是羲和皇帝的亲军内讧,祸及无辜百姓。对这不知何国而来的使臣明嘲暗讽,朱雀守无言以对,可对使臣的非分之想,断不让步:“皇上先前已然允诺贵使,将会挑选十位姿容出众的舞姬,不日送往贵国。”

    我闻言一愕,可即便听那位使臣不屑讥诮:“多谢羲和君主一番美意,不过这些舞姬还是留给你们皇帝陛下自己享用。除了您背后的那位小姐,咱们大汗谁都不要。也请即大人莫要为难在下,否则……”

    因是声音似曾相闻,我心中微震,可一时想不起何时何地,且是无暇细忖,男子话音刚落,忽自墙头跃进几道黑影,想是这使臣的手下。在别国疆域逞凶,朱雀守自然愤怒,素来淡漠的语气骤然冷厉:“这里是羲和的国土,容不得你们九皋人在此放肆!”

    贰拾贰章 · 黄雀 '三'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未承想这素无交集的关外虎狼也来搀和一脚,我啼笑皆非。

    若是羲和皇帝最心爱的皇女落入对中土觊觎已久的九皋人之手,后事如何,可想而知。只是双拳难敌四手,就是朱雀守没有身负内伤,也未必可以带我全身而退,更毋庸此刻全凭我在背后勉力支撑,他方能在敌国的使臣面前挺直了身,保全一国大将的尊严……

    犹疑片刻,我终是迈步自他背后走向人前。

    “你要做什么?!”

    很是自然地扯住我的衣袖,朱雀守眸中隐怒,冷凝而视。我只平静一笑,流转目光,淡淡望向九皋使臣:“未曾见过草原风光,随这位使臣大人前去见识一下也无妨。”

    “胡闹!”

    情急之下,顾不得君臣之礼,他蹙眉焦吼,累我耳膜险些震破,眯起一眼,轻揉起嗡嗡作响的耳朵:“与其两败俱伤,不如我自己见机行事。”

    “见机行事……”

    朱雀守睨瞠那个九皋使者,眼神愈冷,“如果夜赫龑(注:yan)看你一介弱质女流,强纳你为妃呢?”

    夜赫龑?

    我一怔,随即想起苍秋往日提过的那位厉行改革、年轻有为的九皋国君王。很是莫名素不相识的敌国君主缘何非我不要,乃至以此卑鄙手段,强取豪夺。可于公于私,我断不能任这个夜赫龑糟蹋。更何况……

    “本姑娘坚持一夫一妻。就算砍了我的脑袋,也休想要我给人做小老婆!”

    我故意高声放话,瞥见斗篷男子身形一震,半扬起低垂的面容,似是兴味,渐勾起唇,讳莫如深。我蹙了蹙眉,回望面色渐然y沉的朱雀守。如能金蝉脱壳,自然皆大欢喜,若是那位大汗霸王硬上弓,亦或察觉我的身份,以割地赔款之类的不平等条约要挟皇帝,我便成千古罪人。暗自慨叹自己许是前世积孽太深,今世方才这般永不安宁。微一苦笑,抬手勾下朱雀守的脖子,趁他惊怔,我低声耳语:“无论是何景况,我会记住自己是羲和国的德藼亲王。”

    已然占了茈承乾的身子,怎生不能害她成为百姓眼中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偏首凝住遽然幽邃的墨眸,我平声静气:“失身前,我会自行了断。当是了我最后的心愿,请即大人带句话给云霄,只当我们有缘无分,断不可因我之故,横生战祸,令繇州百姓受苦。”

    虽知苍秋极重民生,当不会意气用事。可他素来仇视九皋人,若知我落入夜赫龑之手,只怕不会善罢甘休。我强颜欢笑,心有隐忧,却未想反是另一人不愿我走得无牵无挂:“您的父亲还在枺莱翘首以盼,我定会救您脱险!?br /

    待是恍过神来,朱雀守已然轻挣开我,硬是撑起虚软的身体,步履不稳地朝前走去。虽说故技重施非我所愿,可眼下情势进退维谷,我终是上前一步,从后抱住他,冷声威胁:“即大人可是想我现就死在你面前?”

    他迅疾回身,冷怒相瞠。我笑了一笑,惨淡无奈:“对方人多势众,你若一力顽抗,只会枉送性命。到时我照样会被这些人强带回去,给他们的大汗羞辱。与其白白牺牲一人,不如现就一死,也可保全节义。”

    墨瞳惊痛渐深,可亦知情势比人强,这座坐落山中的民居已成死宅。他内负重伤,恐是未及出外求援,已遭毒手。紧攥起拳,终是怒己不争地侧开眸去。可见我苦笑着解下颈间的红绳,待是望清绳坠,即刻目露惊愕。

    “正是当日你领我在栎城游历的时候,在伽罗人的铺子里见过的那对耳坠。”

    朱雀守轻蹙起眉,神色微异。我苦笑,将红绳塞进他手里:“代我转交云霄,让他好生收着这对洛妃泪。我若回得来,就物归原主。如果我死了……”

    想起苍秋义无返顾的决绝,我阖起眸。事有两面,被这些九皋人捉去,未尝不是一桩幸事。至少失去争夺的女人,苍秋和茈尧焱许便能像往日那样相安无事。只要登徒子得以安生做他的兰沧侯世子,余愿足矣……

    “告诉那个醋坛子,本姑娘现在反悔了。”

    微一挑眉,我轻描淡写:“之前的约定不作数。如果他不活到七老八十再来地下找我,我立马去找别的鬼男人,狠狠地让他戴几顶绿帽子!”

    “…… ……”

    许是被我这不甚文雅的言辞所震,朱雀守啼笑皆非。我恬然一笑,颌了下首,转过身去正要走向那些九皋国人……

    “夕儿!”

    我遽尔顿住身形,刚意识许是我昨夜酒后失言,他方才知晓苍秋给我起的昵唤。冷不防被他攥住了手,用力一带,立刻跌进他的怀抱。好似不支,他紧拥着我,跪下身去,俯近我耳畔:“靴子里藏有匕首。”

    我一怔,即便会意。俨然棒打鸳鸯的情侣,几无间隙地紧拥彼此,情似依依不舍,实是助我取得藏在马靴的利器。待我不着痕迹,将匕首藏入内衫,他沉声幽幽:“殿下尽可能拖上几日,微臣定会找人来救您。”

    果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叹服他的执拗,我慨然苦笑,然感环住我的双臂越收越紧,踌躇片刻,终是轻搂了搂他的后背:“即大人珍重。”

    终是决然推开了朱雀守,起身走到斗篷男子近前:“走吧。”

    许是未料我如此爽快,那个九皋国的使臣一怔,转向朱雀守,意味深长:“这位即大人可是小姐的意中人?”

    想了一想,我朝他粲然一笑:“他是我男朋友。”

    “男朋友?”

    虽然是个只知恪守君臣之礼的大木头,可也勉强算是我的男性朋友。反正这里没人知道男朋友实指情人,胡诌亦然无妨,如能让这位九皋国的使臣不屑我是个水性扬花的女人,配不上他们英明神武的大汗,反是皆大欢喜。

    佯作吊儿郎当,脑袋微斜,我竖起拇指朝后点了一点:“本姑娘的男朋友遍布天下,这位即大人不过是其中之一。在这繇州还有四五个,要不要小女子给您一一细数?”

    因是我效仿登徒子往日轻佻放浪的语气,使臣背后的黑衣人不约而同,皱起了眉。惟是斗篷男子不以为许,反是笑意渐深:“小姐不怕世人笑你放浪形骸?”

    双手抱肩,我挑眉冷嗤:“你们男人可以堂而皇之,三妻四妾。女人结交异性就叫不守妇道,这未免有失公允吧。”

    只可惜这位九皋使臣定是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听我这般惊世骇俗,仍未吓跑,沉声一笑:“小姐此言不无道理,只不过刚才你不是还说砍脑袋也要坚持一夫一妻?”

    我微一扬眉,坦然摊了摊手:“结为异性知己,乃因志同道合。成亲却是不论身心,都要忠于彼此,断不可朝三暮四。两者不能相提并论。”

    闻言,他良久不语,终是轻声一嗤,问:“如此说来,小姐是不愿做我们大汗的侧妃?”

    适才拐弯抹角,总算言归正传,我扬眉一笑,以示默认。他渐沉下唇,煞是y冷:“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随我去九皋?”

    “还不是因为你们咄咄人。”

    我耸肩,“如若使臣大人就此作罢,小女子自然感激不尽。如果你一味痴缠不休,本姑娘这样手无缚j之力的弱女子就是极力反抗,也打不过你们这群大男人,最后自讨苦吃罢了。不如省着点力气,等见到你们的大汗,当面告诉他,本小姐没兴趣做他的小老婆。”

    使臣闻言,不怒反笑:“小姐若是弱女子,咱们九皋国的女人就该自惭形秽了。”

    他偏首,用九皋话对身后的手下说了什么,就见其中一人颌首领命,朝朱雀守走去。知这九皋使臣定是要灭口,我大惊,毫未犹疑,上前展臂拦在彪形男子的面前,趁他回首看向使臣,似是请示当要如何,我迅即探手抽出他腰侧的佩刀,架在颈间,冷冷凝望面色微变的一众九皋人,朝后退了数步,挡在朱雀守身前:“你们若敢动他,我即刻自尽!”

    被我夺了佩刀的男子狠恼而视,正要上前,却被使臣喝住,只得悻悻退回使臣背后。我淡声一嗤,看向处变不惊的斗篷男子:“放过即大人,我就跟你们走。”

    使臣扬唇,冷然一笑:“本使素来不喜事有后患。”

    “呵,原来使臣大人是怕即大人搬来救兵围剿你们。”

    我故作不屑,目露鄙夷,挑衅讥诮:“没想到你们九皋人那么没种。只会趁人之危,以多欺寡。”

    “你这该死的女人!敢这样对我们……”

    “窟哥!”

    厉声喝止手下。使臣缄默良久,轻逸淡笑:“本使只是不愿带小姐离开羲和国的时候,事有差池。”

    防患于未然,人之常情。我点头,讥笑渐深:“不过使臣大人也见到了。即大人现在身负重伤,起身都很是困难。若是这样的他搬来救兵前,还没有离开羲和国境的话,那么你们九皋铁骑的威名也不过尔尔。”

    一箭毙命,箭法奇准,足可媲美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只是方才出言不逊的那个叫做窟哥的男子听我贬低九皋铁骑,两眸骤暴冷芒,想是我歪打正着,说中了他们的身份。我微一蹙眉,然是无暇深思,抬高下颌,漠冷凝望为首的男子。直待良久,使臣终是扬起笑意,清冷倨傲:“有趣。就依小姐所言,本使饶他一命。”

    话音刚落,他飞身至我面前,趁我怔愕,自斗篷探出一手夺下佩刀,点住我肩下x道,瞬即动弹不得,只得瞠大了眸,任他将我打横抱起。

    “夕儿!”

    许是急怒攻心,惟及瞥见朱雀守嘴角溢血,眸中满是惊痛不甘。我惨淡一笑,蠕动唇瓣,无声道别:“保重……”

    经此一别,许是永诀。只是回眸,乍触隐在风帽底下的那张面庞,我惊震,目不转睛地凝住这个曾在满芳楼有过数面之缘的男子,隐隐知晓皇帝缘何获悉我曾在平凉城出现。怔愕良久,我张了张嘴,却终是只有化作苦涩。

    原来是他。

    贰拾叁章 · 九皋 '一'

    “元妃,您醒了?”

    她在叫谁元妃?

    甫睁开眸,侍立矮榻边的少女如是敬唤,我一时惊愕,怔然相望。珠圆玉润的清秀少女露齿一笑:“元妃您生得可真美。”

    小麦色的面庞透着健康的红润。一身草原服饰的九皋少女笑容明朗,对我上下打量一番,亦是慨然惋惜:“您太瘦了,许会受不住大汗的宠爱,生小王子的时候就更困难了。蔻娃为您梳洗后,就去嘱厨子熬些牛骨汤,让您好好补一补身子。”

    听她无甚顾忌地高瞻远瞩,我啼笑皆非。可想起前些日子,尚在兰沧侯府被瑛嬷嬷和小妮子强灌甜腻的补品,不免黯然。榻边那个名唤蔻娃少女见状,却是慌了手脚:“就算瘦一些也没关系。您长得那么美,大汗看起来也很喜欢您,大伙儿都说您往后定是后宫里最得宠的女人呢。”

    第 11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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