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清朝当戏子(耽美)第1部分阅读

    穿到清朝当戏子(耽美) 作者:肉书屋

    穿到清朝当戏子(耽美)第1部分阅读

    穿到清朝当戏子

    作者:唐筱声

    乱葬岗

    赵苏阳在老城区买了一套二手房。

    接手房子的第一天就有人跟他说这房子的是非。

    赵苏阳没放心里,这里是郊区,房子老些旧些没什么,况且能在靠近他工作的地方花九万块钱买到这样一栋两室一厅的房子,他倒觉得幸运。

    又花了两万块钱从附近找人简单装修了一下,赵苏阳就入住了。

    赵苏阳原先没在意,可住进来几天后他就意识到,这房子里除了他还住了别的东西,比如从屋后顺着老旧的下水管道钻进来的老鼠,还有时不时出来冒出来的会飞的蟑螂,长了很多脚的红色蜈蚣以及这样那样的虫子。

    等顺着厨房水池下边管道找到那些洞的时候,赵苏阳终于知道,这些虫子都来自后边的屋子。

    那屋子在赵苏阳买下这栋房子的时候就有,很破旧,就是白天也黑漆漆的,看不到里边究竟堆放了些什么东西。

    枯朽残败的木门发出沉闷的吱呀声,赵苏阳举着手电筒踩着满地的枯草走了进去。

    “喵!”伴随着一声凄厉沙哑的猫叫,一只黑猫险险从赵苏阳头顶蹿过,然后钻进土墙底下的洞里,没了影儿。

    赵苏阳还记得黑猫那双泛着绿光的黑琉璃一般的眼睛。

    扫落漫天密布的蛛网,赵苏阳借着手电筒这才看清里边的东西:

    破旧的桌子,缺腿的椅子,少了一个轮子的老旧自行车,发了霉的大木箱子,还有地上散乱着的衣服,红色绿色,还一地的污糟东西

    有些年头的东西生潮发了霉,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地上坑坑洼洼地还积着水,水里浮游着各种不知名的小虫子,潮湿而斑驳的墙壁上也爬着蠕动的生物。

    赵苏阳从小在农村长大,倒不会怕这些东西,等天气好些的时候就把这里收拾清理了。

    屋子是干净了,但还是依旧黑,依旧阴,依旧有股挥之不散的怪异味道。

    赵苏阳平日也不进去,于是就落了锁。

    家里的虫子少了些,但是这日子却没太平多久。

    赵苏阳住的小区原先是一个工厂给职工分配的房子,如今住的全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几乎瞧不见几个年轻人。

    赵苏阳从住过来,隔三差五地就听别人说哪里死了人,于是这小区里最热闹的也就属连绵不绝的送葬喇叭声了。

    这几天情况更甚,一个礼拜死了四个老人,最近的是跟赵苏阳隔了两栋的葛姓老头。

    赵苏阳记得对方昨天才跟自己聊天下的棋,老人最后没尽兴,还约定今天下午再接着杀几盘。

    大喇叭吹了三天,第三天晚上在小区的空地上就搭了个台子,小区里不少人都过去看表演去了。赵苏阳没去,就坐电脑前听着那里喧闹的表演,之后就有人对着话筒哭丧,哭完之后又是表演,演完之后再接着哭,如此闹腾了好几个小时,看表演的人才散去。

    当天晚上赵苏阳就没睡踏实,第二天一早刚出门,就有人拦住他。

    对方是个拄着拐棍的瞎眼乞丐,手里还端着一个破碗。

    “印堂发黑,不吉啊。”对方喃喃地抓着赵苏阳不松手。

    赵苏阳从口袋里摸出两枚硬币放进乞丐的碗里。

    老乞丐松了手,掂了掂破碗,嘴里还在对走远了的赵苏阳说,“阴气缠身,魂兮不休……”

    晚上赵苏阳下班回来,跟往常一样煮了粥,就着顺路从菜场带回来的酱菜吃了晚饭,洗完澡,洗了衣服,端着盆就把衣服晾在外边。

    “刚死人,不能把衣服晾外边。”隔壁的驼背老太这样跟赵苏阳说。

    “阿婆,我晚上收。”

    “不能晾啊。”老太拄着拐杖,缓慢地走着,一步一摇头。

    一直到后来,赵苏阳看着自己的身体穿着自己晾在外边的衣服悬挂在后屋门头的时候,他才明白那个瞎眼的老乞丐和驼背老太话里的意思。

    不过自始至终他还是没搞清楚自己的魂魄怎么就脱离了身体。

    他只知道那天晚上他看电视看到很晚,临睡觉起来拉窗帘的时候,看到葛老头站在后屋,身上还穿着两人那天一起下棋时穿的露膀子汗衫,手里拿着棋盘和一盒棋,隔着窗户冲他招手,“小赵啊,再来一盘儿?”

    后来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再有意识的时候,他就看到他的身体悬在了后屋的门头上,脸上的神色也很平静,一点不像吊死的模样。

    对于他的死,周围的人说法很多:

    有人说是因为这房子以前就死过一个年轻的男孩,阴气没散,过来锁魂来了。

    有人说是这小区死了的那些人,阴魂没处待,全都聚集在这房子的后屋里,他进去之后搅了他们的安宁,所以出来勾了他的魂。

    还有人说是因为葛老头死了之后怕寂寞,过来把他招过去陪他下棋去了。

    ……

    众说纷纭,赵苏阳本人对此却只有一个字: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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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度醒来,赵苏阳已经不确定自己身处何处,周围一片漆黑,不,也算不得全黑,空中还闪着几团隐隐现现的浓绿色火焰,是磷火。

    古时候的人称它们为鬼火。

    赵苏阳抬起自己的手,借着周围惨淡的月光看了一眼,然后他明白,自己此时这副身子并不是自己原来那个。

    也对,他原来的身体应该已经化成一撮骨灰。

    借尸还魂,赵苏阳知道,他生在农村,深山古村那些牛鬼蛇神的事儿他没少听周围人说过,但是他没想到这样儿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眼下这副身体看起来不过五六岁,也许更小,赵苏阳不确定。

    总之还活着,也算是上天对他的补偿了,毕竟谁被无缘无故勾了魂都会不爽,尤其对赵苏阳这样儿还没活够的人来说,这更是一件人让他骂娘的事。

    周围的环境很不好,这是自然,从没哪个乱葬岗的环境能好到哪儿去。

    诡异而清冷的月光洒下来,映得四周遍生的杂草以及森森白骨愈发阴森可怖,不远处的枯枝老树上停着几只赤眼黑鸦,叫声像是从阴间传来一般,听着渗人。

    赵苏阳从尸堆里爬出来,纵是满腹的日爹骂娘,他也明白,这地儿不能再待下去了,这样阴气污秽的地方多待一刻都是危险,谁知道会不会从哪里窜出来几匹绿眼恶狼或者食尸的红眼野狗,他可没兴趣给它们当夜宵。

    漫山遍野疯长的野草还有歪七扭八的枯枝残树在黑夜中如同剪影一般,随着阴风煞煞作响,使得这夜更加幽冷阴晦。

    这样的情形并不好判断哪个方向会有村子,不过赵苏阳在草地里找着一些印子,如果他判断的没错,顺着那些杂乱却能寻出个方向来的脚印,也许不到天亮他就能走到某个村子。

    然而,赵苏阳的脚还没离地。

    “哇……”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

    乱坟岗的恐怖寂静瞬间打破了,栖在枯枝上的寒鸦也扑扑拍着翅膀四窜地惊飞了。

    纵是赵苏阳胆儿壮,此时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觉得脖子后头一阵发凉。

    待定了神,赵苏阳拨开野草继续往前走,然那阵哭声未止,反而愈加洪亮,像是要撕裂喉咙一般,赵苏阳走出老远还能听到那孩子的哭声。

    不是他冷血,只是他连自己是能否活着走出这片尸地都不清楚,又哪里顾得了别的。

    不过,没多久……

    赵苏阳看着手中拎着的小东西,罢了,遇到饿狼恶犬的时候把孩子丢出去,也许还能给自己争取一些逃命时间。

    赵苏阳这样想着,随手从脚边的尸体上撕下一块裹尸布给孩子裹了两道,然后用布条在腰间打了个结,把孩子固定在背上。

    孩子是赵苏阳从一个举着铁锹的大汉手下捡来的,那汉子本欲用铁锹铡死孩子,却没想一阵风动草响,抬头便看到一个矮小的身影蹲在草窟里,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眼睛忽闪忽闪,大汉只当是野狗,谁知月光幽幽晃过,他才看清,那草里蹲着的哪里是野狗?

    “鬼啊!”

    于是大汉尿了裤子,没了命似的疯叫着跑了,孩子让赵苏阳捡了。

    此时天还没亮,天上半颗亮光也瞧不见,只有半丝晕乎乎的月光。

    不过既是有乱坟堆子,附近必少不了村子。

    果然,走了没多久,赵苏阳就瞧见了不远处藏在黑夜里几点豆大的灯火。

    赵苏阳一觉起来,就看到满目的眼睛,大的小的,圆的扁的三角的。

    “醒了,醒了,师傅,这小孩儿醒了。”一个瘦精精的男孩在赵苏阳睁眼的那刻兴奋地叫起来。

    那边躺椅子上正欲睡上一溜回笼的大汉听得小子这一番叫嚷,顿时怒目圆睁,手里的藤条啪啪几下抽得青石板地面都快裂了,“鬼喊鬼吼什么,不练功了?啊?”

    瘦小子脖子一缩,不敢再吱声,同一群小子乖乖跑堂屋里吊腿去了。

    赵苏阳被那嗓门一震,哪还来得什么睡意,早醒得清清儿的了。他转头看了一眼那个黑汉,对方身形魁梧,长得一副熊腰虎背,发怒之时,一双眼睛有铜铃那么大。

    赵苏阳原先以为那黑汉是个光头,结果没想却又看到后边一条黑漆漆的辫子,这下赵苏阳有些懵了,他这是穿哪儿来了?

    黑汉躺椅子上,一手扇着蒲扇,两眼睛看着地上不知在想什么的脏脸孩子,“乱葬岗来的?”

    赵苏阳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就抬头看着黑汉。

    黑汉从衣袖里抖出一块布条来,慢悠悠地念着,“苏倾池,庚辰年丁亥月丁丑日辛丑时。”

    黑汉转头看了眼赵苏阳,问,“想不想跟我学戏?”

    赵苏阳心思一转,已经明白对方念的是自己这副身子的生辰八字,不过庚辰年,大辫子……莫非现在是清朝年间?

    “问你话呢,哑巴啦?”那头黑汉早已等得不耐,一巴掌把桌上的茶杯拍得跳起来。

    赵苏阳收了心思,从地上站起来,声音未脱稚气,“跟你学戏有什么好处?”

    黑汉倒是没料到这孩子竟能这样平静,不由动了动粗狂的眉毛,“供你吃住,如何?”

    “跟我一道的奶娃娃呢?”

    黑汉掸掸裤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你同我学戏,我自然留他。”

    赵苏阳沉默半晌,他从乱葬岗一路摸到这个村子,这村子里就属这家院子最大,眼前这黑汉虽粗狂凶悍,但看对方衣着模样,知道他也有些家底,便点头,“好,我跟你学戏。”

    “好!”黑汉爽朗地笑起来,走过来大手往赵苏阳肩上一拍,“按了手印,你就是我王富贵的徒弟了。”

    黑汉找人拿了一张契约来,“年四岁,情愿投王富贵名下为徒,学习梨园十年为满。言明四方生理,任凭师傅代行,十年之内,所进银钱俱归师傅收用。倘有天灾人祸,车惊马炸,伤死病亡,投河觅井,各由天命。有私自逃学,顽劣不服,打死无论。”

    学戏十年,他也不过十四,赵苏阳当下沾了泥印在纸上按下一个半圆纹印。

    学戏,自然是每日摸爬滚打,吊嗓子连声儿,一天都不能落下,这样儿的日子说不苦不累是假,但是弓,弩,枪,刀,剑,矛,盾,斧,缏,苏倾池都学了个精,也亏得他这副身子伶俐,少挨了不少打,不然苏倾池早跑了。

    每日天蒙蒙亮,黑汉便带着他们去村外的山头芦苇荡一字排开,叉腰练嗓子,留师娘一个带着苏倾池捡来的孩子看门。

    唱念做打之中,打只是基础,也就是所谓的底儿,底儿厚实了,黑汉就开始教他们唱做功架。

    三年过去,戏班的小子们就面临分行,苏倾池的毯子功和把子功都不错,嗓音音线也可刚可柔,无论唱腔还是念白,师兄弟几个中间都是拔尖儿的,若是让苏倾池自己选,生旦净丑之中,他自是愿意做生。

    可黑汉和师娘偏偏挑了他做旦。

    黑汉说“眼为情苗,心为欲种”,每日省了苏倾池的腿脚功夫,却逼着他练眼,练身段儿。

    滩兰花指、绕腕花儿、练水袖功。

    苏倾池最怕的便是这水袖功,光是水袖的基本动作便有甩、掸、拨、勾、挑、抖、打、扬、撑、冲,总共十种,便是每日甩袖也能将活人练死。

    苏倾池经如此练了几年,愣生生把一股子阳刚气儿练成了绕指柔。

    学戏之余,苏倾池随戏班子一同乘着“卷梢儿”到山塘河面上表演,后来村里人在岸上搭了戏台,“卷梢儿”被废弃,苏倾池就跟着师傅师哥到王家村以及邻村的各个戏台演戏,没出一年就把这王家村摸了个遍。

    这地界儿几乎村村有戏台,每逢村里家道殷实的人家有红白喜事、良辰吉日,或是岁时佳节,便会请他们戏班演戏。苏倾池在演戏过程中也得了些好处,虽说他和王富贵定的契约上说演戏所进银钱具归师傅收用,但他们也是有份儿钱的。

    苏倾池把每次得到的份儿钱藏在院子后头的他挖的土坑里,然后用砖瓦盖住,这钱虽少,但是十年攒下来那就是份可观的盘缠。

    苏倾池原想等学戏满十年,他便走出王家村,到别的地方谋活计,可没想戏才学了七年,黑汉就死了,然后师娘顶起了戏班。

    黑汉刚入土,晚上,苏倾池就听到他师娘房里传来怪异的声响,他翻身下床溜出去一瞧,他师娘房里虽漆黑一片,却能隐约瞧见一汉子抓着他师娘两个□伏在他师娘身上踹着粗气摇晃。

    浪|荡的婆娘。

    苏倾池想,他在这里怕是待不长了。

    果然没多久,师娘领了一个男人回来,正是那日苏倾池看到的汉子,那汉子接手了戏班儿。

    黑汉虽然凶悍,但是他们若学得好,倒也不会肆意打骂,但这汉子不同。

    汉子接手戏班儿才三天,就活生生打死了一个孩子,他们都知道,却没人敢说,只偷偷裹了那孩子挖了个坑埋了,坑上插了块木板子写上个小名儿,谁都不知到这孩子是从哪儿被卖来的,也不知这孩子姓什名谁,班子里头的孩子没几个知道自己的名字,都是黑汉给起的外号。

    这班子里头,除了苏倾池,其余师哥没一个没挨过汉子的毒手狠打。

    苏倾池虽逃了打,但他可不同于别的无知小儿,从那汉子看他的眼神,他就知道,那汉子怕是动了他的心思了。

    师娘不在,那汉子便摸进了苏倾池的屋。

    “心肝儿肉,你可想死我了。”汉子扑到苏倾池身上就欲做那苟且之事。

    苏倾池摸出枕头底下藏的砖头,把这多年受的苦,挨的打,挨饿受冻的怨气全使在那一砖头上,只一下就把那汉子脑们砸了个洞。

    汉子惨叫一声,跌跌撞撞跑了,苏倾池却不敢再待,拢了凌乱的衣衫,一抹脸上汉子留下的唾沫,对着师娘的房间,狠狠呸了一声,“妈了个巴子的。”

    这院子苏倾池已经观察了几年,这里每块转头都被他摸过不知多少次,抠出墙上做了标记的砖头,踩着砖头洞,借着树杆,不费多少力,苏倾池就爬出了院子。

    扒出攒了七年的银钱,和窝窝头放一起,扎了个包袱,苏倾池趁着夜色,就准备开溜。

    “哥。”一个稚嫩的声音忽然响起。

    苏倾池往墙头一看,一个小个子的孩子两手攀着墙壁,睁着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他。

    “唉,你个麻烦精。”苏倾池一跺脚,“还不过来,怎么跑出来的?”

    小孩儿立刻撒丫子跑过来,把两个东西塞到苏倾池手里,“狗洞。”

    苏倾池抓着小孩儿的手一看,见那手上指甲里全是泥土,指甲缝里还混着血丝。

    “好小子。”苏倾池收了那两个银锭子,拉着小孩儿的手就往村头跑。

    夜色中,两个身影穿梭在芦苇中,偷偷解了早就藏在芦苇荡里的一条小船,小个子孩子老实蹲坐在船上,怀里紧紧抱着包袱,个子高些的踩着水把船往河中央推,等船离了岸,立刻跳上去。

    一条小舟,在月色和岸边水草的掩映之下,悄悄顺着河流而下。

    大京城

    胡琴儿一止。

    “好——”

    不知台下谁先带的头,堂下满场满园的老少爷们儿全都喝起彩来。

    甭管楼下的池座雅座,楼上的包厢,全是一片轰彩的掌声。

    沏茶小二穿梭在堂间,一张嘴乐得合不拢,这边添茶,那边添瓜子儿、糖豆,忙得十分带劲儿。

    今天这春沁园热闹如常,大堂下坐得满满当当,就连沿墙一溜儿高凳也全是人头,挤得瞧不见一丝缝儿。

    独眼儿的茶坊头往堂下瞧了一眼,哼着小曲儿忙着拨弄手头的算盘,一抬头,瞧见帘子外进来一人,赶忙收了算盘,拱着手迎上去,“哟,苏老板。”

    来人显然刚完戏,身上还着着戏服,头面儿也没卸,脸上还勾着粉彩,外眼角略往上挑,吊梢凤眼,说不出的妩媚多姿,神韵飞扬。

    苏倾池吊着眉梢,神色看上去并不多爽快,身后的小厮赶紧上前去搭手解彩绣的帔,生怕晚一步遭骂。

    “小宝儿呢?”苏倾池端着青瓷的茶杯,抿了一口。

    正问话间,帘子已掀开,外边兴冲冲地跑进来一个少年,“哥,你如今成了角儿啦,外头的人都在叫好儿呢。”

    说话之人十四五岁光景,身穿白色缎子长褂,襟口有刺绣,外边罩一件翠色对襟圆领马褂,腰际垂着一块碧色玉石佩饰,加之少年眉目清俊,五官细致如雕琢,活脱脱一个金童模样。

    “这么急做什么,喘口气再说话。”

    苏倾池这话说完,脸上的妆也卸完,露出一张俊美非凡的脸,柳眉,凤眼,薄唇,尖下巴,简直比那勾了妆的“俊扮”扮相还夺魂摄魄。

    苏宝儿咕咚咕咚几口牛饮了一杯上好的碧螺春,一抹嘴,拖了个高凳儿坐下就拉着苏倾池的手,一张嘴动个没停,“哥,你不知道,如今京城大街小巷儿都在说你的名字呢,我瞧着,你要是再唱上两出,一准儿红遍京城。”

    “焚琴煮鹤,牛嚼牡丹。”苏倾池咬牙切齿,一脸被割了肉似的疼惜样儿。

    苏宝儿吐吐舌头,讨好地上前给苏倾池捏胳膊捶肩,“嘿嘿嘿,我的好哥哥,改明儿我也跟你学戏?名师出高徒,到时候我成了京城名角儿,我天天拿碧螺春养着您?”

    “皮糙肉燥的也想学戏,练字去。”苏倾池拍掉肩膀的猴爪儿。

    “哥~”苏宝儿不甘心。

    “嗯?”苏倾池音线一压,凤眼一瞪。

    “我去练字。”苏宝儿一张嘴噘得可以挂葫芦,临走的时候偷偷冲苏倾池扮了个鬼脸,不巧正被苏倾池瞧见,顿时缩着脖子踮脚跟儿跑了。

    苏宝儿下楼,正巧碰见端着个檀木匣子上来的老佘头,苏宝儿盯着那个雕花匣子,“又是送我哥的?”

    老佘头笑得一脸褶子,“你可说对了。”

    “里边儿什么东西?”苏宝儿上去就要夺。

    老佘头一把护住匣子,心有余悸,“哦哟哟,小祖宗,道台大人的东西可不能有闪失。”

    “哼”,苏宝儿把脖子一扭,把碰过匣子的手往裤腿擦擦,“一个个盯着我哥就跟盯块红烧肉似的,一窝子绿眼儿饿狼。”

    “小祖宗,这话在外边儿可说不得。”老佘头瞅了下四周。

    “我练字去。”苏宝儿饶过老佘头下了楼,嘴里嘀咕了一句,“我不说,他们也是狼。”

    燃着熏香的暖炉冒出袅袅香云,勾连缠绕,化作丝丝缕缕云烟,雕梁画栋的厢房之内,苏倾池眯着眼倚在软塌之上,手里摩挲着一个翡翠扳指。

    那扳指莹润有光,润泽无暇,外壁雕琢着浅浮雕莲花纹,纹饰图案及雕工均极尽精致,精美异常,摸上去更是一股冰清玉莹的凉意,便是不懂翡翠之人也知道这是块珍品。

    这扳指看似是个小物件,在大清朝,却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佩戴。

    苏倾池手里这件材质上称,质地纯粹的翡翠扳指,那更是非皇室贵胄不敢轻易佩戴。

    “倒是个好玩意儿。”阴柔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

    苏倾池将扳指戴在拇指之上,对着雕栏的窗户,细白的手指在翡翠的映衬之下,肤色近乎透明,让人不禁觉得那寸肌肤比那价值连城的翡翠还来得珍贵。

    “哥。”苏宝儿从外边推门进来,带了一股子凉气,惊了室内的烟熏暖香。

    苏倾池将扳指收好放回紫檀木的匣子,“丢了魂了?冒冒失失。”

    苏宝儿眼儿尖,早瞧见那扳指了,撇了撇嘴,阴阳怪气地说,“你也不怕收了他们的东西,哪天就被他们吞得骨头都不剩。”

    “我既然敢在这京城唱戏,自然晓得这里边儿的规矩。”

    苏倾池收了扳指,重新倚回软塌,懒懒地道,“这些个东西,哪是你想收便收,不想收便不收的?你若是把这些个玩意儿退回去,人家倒说你假清高,不知趣儿。”

    苏倾池掩唇打了个呵欠,醉蒙蒙地眼神勾过来,“反正这些个劳什子是他们送的,又不是我问他们讨的,他们愿意拿钱买我一个乐意,我哪有不愿的道理,若是想别的……”

    苏倾池眼神一冷,嗓音一沉,“哼,猪屎一样的人也敢打我的主意。”

    苏宝儿嘴角一抽,“哥,你现在好歹也是个角儿,别成天把猪屎挂在嘴边。”

    “怎么?屎就不是个好东西了?在我眼里,那些可比这翡翠扳指,玛瑙镯子来得有用,说到这里,我那片小菜园子浇粪了没?”

    “浇了,你没闻到我身上这股子味儿……”苏宝儿忽然住了口,拔腿就往外跑。

    只听得“咻”地一声,一只黑缎的方头鞋飞出来正中门框,“再敢不洗澡就进我屋,我打折你的狗腿。”

    苏宝儿长长吐了口气,还好他反应得快。

    等他哥房里没了动静儿,苏宝儿才猫着腰挪过去,偷偷把那只鞋捡过来揣进怀里,打着他哥的名头儿,这鞋可得卖几两银子。

    太阳落山,天将黑未黑之时,外边尽是一片昏黄朦胧,只隐隐绰绰地听得:“咚!——咚!”“咚!——咚!”“咚!——咚!”

    一快一慢,三下更声。

    伴着更声,是打更老翁的吆喝,“鸣锣通知,关好门窗,小心火烛!”

    整个京城,到了这个时候繁闹已散去一些,日头落山,只街道上残留着余温挨着地上的青石板在低空打着卷儿。

    这个时辰最热闹的莫过于正阳门的两个城门洞了。

    正阳门俗称前门,又叫前门楼子,京城九门之首,乃明清两朝皇帝祭天、演耕、巡狩必经之门,官员入朝退朝,百姓出入内城,都只能从正门左右的城门洞。

    左右门洞向夕即闭,故而,每日临近点灯之时,行人车马竞走飞驰,可谓“未闭前门已早惊,上灯时候乱奔行。此时出入都随便,无复人言倒赶城。”

    此时,苏倾池刚沐浴完毕,身上还带着湿暖的潮气。

    门上响了两声敲门声,“哥,睡了?”

    里边没声响,苏宝儿便知他哥还未睡下,嘿嘿笑两声便推开门钻了进去。

    苏倾池一袭过腰的长发,如泼墨一般散落在白色丝绸里衣之上,竟像是一副水墨画迹,还带着江南雨后的湿气。

    苏宝儿有些看呆了,还没回神一个湿热的帕子忽然打在他脸上,苏宝儿一接,正是他哥擦身的巾子。

    “有事?”苏倾池淡淡斜他一眼,已披了外卦,扣了琵琶锦缎盘扣。

    苏宝儿嗅得那巾子上他哥身上的暖香,心里一阵荡漾,赶紧把帕子沾水搓了拧干递给他哥,“哥,班主让我知会你一声儿,明儿个你替姓尤的去庆喜楼唱一出《长生殿》。”

    “嗯,银钱怎么算?”苏倾池在镂雕着花鸟的圆凳之上,给自己倒了杯凉茶。

    苏宝儿注意了他哥手上的杯子,他哥是个讲究的人,吃穿用住之上均比这春沁园别的戏子苛求得多,也亏得他是戏班的顶梁柱,不然早被班主拿棍子赶了。

    他哥此时喝茶的杯子也是精挑细选的,那杯壁上粉彩松鹿纹极尽精致细腻,连鹿口衔的灵芝也都清晰可见。

    苏宝儿收回心思,“银钱当然是咱们拿,到时候秦家打赏的银子,咱分他一些便是。”

    “唱什么?”

    “自然是旦,班主知你擅长扮旦角儿。”苏宝儿咧着嘴笑说。

    苏倾池嘴角带着一丝不悦往一边撇了撇,他把杯子往桌上一放,“这次你倒是殷情得很。”

    “嘿嘿,我听别人说那秦家小姐是个美人,我这不也想那什么吗。”苏宝儿挠着头也不知羞。

    “得,明儿跟去吧。”

    “哎。”苏宝儿兴奋地点头。

    “还有事?”见苏宝儿还赖在这儿,苏倾池又问。

    苏宝儿有些扭捏,又是抓头又是挠脖子,“哥,我今晚跟你睡成不?”

    苏倾池这脸刚一冷,苏宝儿马上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腰,急吼吼地说,“哥,前头客栈那哥俩成天地一起睡,我长这么大,你都没同我亲近过。”

    “怎么着,学会耍赖了?卖豆腐家那小妮子还嘬奶呢,你是不是也要吃?”苏倾池向来讨厌别人沾他,就连这个当初他捡来的孩子也不例外。

    苏宝儿却是不放手,委屈地嘀咕,“我还没吃过奶呢。”

    一句话让两人失了声,只觉得舌尖涩涩。

    当初苏倾池带着苏宝儿离开王家村五湖四海地游荡,吃了多少苦,怕是他们自己也都说不清楚,只觉得一辈子该受的苦在那几年都被他们尝了个尽。

    住的是窝棚破庙,吃的是馊菜酸水,炎炎烈日,只能晒着,冰天雪地,只能受着,两个孤苦伶仃的孩子,哪来的人疼?不往你身上吐口唾沫已算不错。

    便是他们当初一口气没挺过来,死在路边,那也只是成了野狗的吃食。

    想着,苏宝儿不禁红了眼,脸贴着他哥的背,低声呜咽起来。

    眼泪珠子刚成粒,还没滚下来,他人已经被苏倾池推开。

    “走开,出息劲儿。”苏倾池崴了他一眼。

    苏宝儿伶伶地站在一边,看着他哥已上了床,拉了薄被背对着他躺下了。

    只是那床边却是给他留了些地儿。

    苏宝儿抹了眼泪,脱了外卦,便迫不及待地爬上床去,免得晚了一步,他哥就改了主意。

    “嘿嘿嘿,哥~”苏宝儿抱着苏倾池的腰,猫崽似的蹭两下。

    “啧。”苏倾池厌恶地往里边挪了挪。

    “哥~”苏宝儿没因为苏倾池的冷淡而退怯,再度贴上去。

    这辈子跟了他哥,他算得了福。

    “明儿再敢沾我的床,我折了你的腿。”苏倾池恨恨地说。

    “晓得了。”

    是夜,苏宝儿悄悄儿地把鼻子贴近他哥的身子,怕是那秦家小姐,也没他哥来得好闻。

    《长生殿》

    清代朝廷有禁止旗人、八旗官兵进入市井戏馆看戏的禁令,又因“内城逼近宫阙,禁止开设戏园、会馆、妓院”,所以内城并无戏园子供人赏戏,然大清朝几乎没人不爱看戏,于是王公大臣效仿宫廷,贵商富贾效仿豪绅官吏,纷纷在自家府邸建起戏楼。

    这秦家老太爷八十大寿,秦老爷子便请人到自家戏楼唱戏祝寿。

    据说这秦家和皇家还能扯上些关系,家大业大,在这京城也算得上名门大家。

    要说祝寿,本不该唱这《长生殿》,偏秦老太爷就爱听这出,秦老爷子为讨老太爷欢心,特意点了这出戏,还交代说若是演得好了,另外有赏钱。

    秦家不愧是京城望族,入园那些个大厅、群房、游廊、山石、凉亭可了不得,飞檐卷梢的楼阁前有大片碧玉湖,碧玉湖上又有水榭凉亭,凉亭下便是蜿蜒雕琢的白玉桥,玉桥之前重重碧柳,远远看去,烟柳浓翠,水天一色。

    秦家老太爷爱听戏,满京城的人都知道,秦老爷又是个出了名儿的孝子,可想而知,秦家这戏楼该有多富丽堂皇。

    秦家大戏楼为三卷勾连搭式,飞檐翘角,画栋雕梁,戏楼自东向西分别为前厅、扮戏房以及戏台。戏台坐南朝北,玲珑精致,戏台四周有矮栏围绕,矮栏根根精细雕琢,依稀可见上边雕绘的花鸟虫鱼,戏楼两边有游廊,游廊之外便是疏疏落落的花木山石,楼景掩映,相得益彰。

    众人已经将衣箱、靴包箱、切末、把匣子一一放置到扮戏房,苏倾池向来懂得享受,趁着戏还未开场,已经先把秦家园子逛了个遍,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只雪白赤眼的毛兔儿。

    苏宝儿乐颠颠地跑过来的时候,正瞧见他哥两根手指捻着个兔儿,肆意把玩,他顿时乐了,上去就要讨来玩,“哥,让我玩玩儿。”

    苏倾池似已玩腻了这巴掌大的毛兔儿,随手丢给苏宝儿,“拿去。”

    苏宝儿险险接住,捧在怀里又摸又揉,热乎得不得了,“这兔儿哪儿来的?”

    “捡的。”苏倾池懒悠悠地道,“收好了,别让它跑了,回去扒了毛还能炖碗汤。”

    苏宝儿把兔儿一藏,嘴里嘀咕,“这么小,你也舍得。”

    说话间,那头秦府已来了家丁,说是准备准备要开戏了,苏倾池便不再耽误,临走时又给苏宝儿提了个醒儿,“看好咯。”

    苏宝儿冲他吐舌扮了个鬼脸,捧着兔玩儿去了。

    没多刻,戏台那边就敲锣打鼓地唱起大戏来,秦府整个府的人几乎都跑去听戏去了,连粗使下人也见不着几个,苏宝儿坐在假山上,亵玩着手心的兔儿。

    偶尔往戏台那边张望一眼,便能看到戏台之下坐得满满当当的宾客以及戏台之上他哥穿着繁杂浓艳的戏袍,头戴玲珑珠翠,扮作杨贵妃,正在翠盘之上作霓裳羽衣舞,身姿曼妙,娇柔妩媚,引得台下叫好声连片,秦老太爷也是眉开眼笑,没几颗牙的嘴就没合拢过。

    苏宝儿正瞧得起劲,耳边就传来两个清脆如银铃的声音。

    “小姐,那苏倾池扮相可真好看,我差点就以为是天仙了。”一个着着翠衫的女童携着一个妙龄女子从湖旁柳畔信步走过来。

    “苏老板扮相自是不用说,唱得也好。”说话之人声音清甜悦耳。

    待看清那说话之人的相貌,苏宝儿只觉心头一动。

    那小姐正值二八芳龄,肤色嫩白,秋水眼眸,樱桃小口,一袭粉色银线的丝绸凤尾裙,裙上飘带荡漾,裙幅底下绣着水纹,裙底隐隐可见绣花弓鞋,说不出的娇俏玲珑。

    “哎呀。”苏宝儿看呆了,一不留神从假山上栽下来。

    “谁在那边?”那嗓音稚嫩的丫鬟护着她家小姐问道。

    苏宝儿揉着屁股,一瘸一拐地从假山后头走出来,身上头上尽是草屑子,模样狼狈。

    他见那丫鬟要喊人,赶紧说,“别别别,我不是坏人,就那台上扮杨贵妃的是我哥。”

    苏宝儿指着戏台。

    那丫鬟上下将苏宝儿打量一番,又转头往戏台那边看了一眼,双手一叉腰,“我看可不像,八成是外边跑进来的小贼。”

    这小丫鬟诬陷也就诬陷了,还拿指头戳苏宝儿的肩膀。

    苏宝儿后腿一步,反口就说,“你个小丫头牙尖嘴利,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你,你。”那丫鬟气得直跺脚。

    “怎样?”苏宝儿正得瑟,冷不防怀里的兔儿蹦了出来。

    那丫鬟眼尖,立刻就指着地上的兔儿,“好呀你,小姐,你看,这不是雪儿么,这人果然是个毛贼。”

    眼瞅着两人又要争吵起来,秦思敏赶紧上前止住自己的丫鬟,“好了,你们都别吵了。”

    两人互相哼了一声,扭头互不理睬,秦思敏掩唇一笑,瞪了自己的贴身丫鬟一眼,“你呀。”

    “小姐~”那丫鬟跺脚。

    秦思敏弯腰拾起地上的兔儿,抱在怀里轻轻抚着,然后对苏宝儿道,“这兔儿名叫雪儿,家父前些日子从一商贩手中买来送予我作伴,不知……”

    “我叫苏宝儿,你直接叫我名字就成。”苏宝儿拍着胸脯,心里却是砰砰儿乱跳。

    秦思敏垂眸银铃儿一笑,“不知苏小少爷可否……”

    苏宝儿弄了个大红脸,这兔子虽说是他哥捡来的,但指不定就是见着好玩顺手牵来的,秦小姐非但没怪他,还和他好言商量,苏宝儿只觉得臊得不行。

    “这,这兔儿既是你的,你拿去就好。”苏宝儿扯着衣角咕哝,再不敢看秦小姐。

    “如此,谢过苏小公子了,告辞。”秦思敏礼貌谢过,便领着丫鬟沿着石阶小道向另一头走去。

    苏宝儿呆呆地望着秦家小姐离去的方向,心儿乱了分寸。

    自打那次见了秦家小姐,苏宝儿对她便上了心。

    “哥,我要考功名。”

    苏倾池正翘腿躺在竹椅之上小憩,听得苏宝儿说的话,他眼睛一斜,“哦?”

    苏宝儿收紧裤腰,挺了挺胸板,“我想好了,等我做了官儿,我就去秦家提亲,讨了秦小姐做婆娘。”

    “然后?”苏倾池慢悠悠地放下茶杯。

    苏宝儿想了下,“嗯,我疼她,让她给我生娃。”

    苏倾池把擦手的巾子砸过去,哼了一声,“谁问你这个?我问你考了功名做官之后干什么。”

    “养你。”苏宝儿接住巾子脱口答道。

    苏倾池这才满意地点头,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记得就好。”

    次日,苏倾池便托人打听这京城的教书先生,苏老板可说了,年纪太轻儿的不行,七老八十的也不行,空有满腹经纶的不行,为人迂腐古板的也不行,只有才学没有名望的也不行。挑来挑去,硕大的北京城,只有三人符合要求:

    袁枚、纪昀以及和珅,乾隆年间三大才子。

    这三个大神级的人物,是他这小老百姓能招惹的?

    苏倾池可没那个闲情雅致的胆儿。

    思前想后,苏倾池决定先凑了银钱再说。

    要说苏倾池在这京城落脚时日也不长,一时之间让他拿出银子,真不是件易事。

    花了几日,跑了几家当铺,苏倾池都失望而归。

    苏宝儿不明白,“哥,你苏老板要当东西,人家还不争着抢着给银子?”

    苏倾池横了他一眼,“你晓得个屁,人家给脸儿,才喊我一声苏老板。”

    苏倾池将那些个首饰收好,“他们奉承我,是因为我唱戏讨了他们乐儿,他们心里就真把我当回事儿了?”

    “难道他们不给当?”苏宝儿从凳子上跳起来。

    “那倒也罢了。”苏倾池从盒子里拿出一个镯子来,“这镯子怎么说也值十两银子,他们只给三两。”

    苏倾池压嗓子一哼,“当我打秋风儿求施舍不成?”

    苏宝儿拿了镯子细细摩挲了两下,顿时翻了白眼儿,“哥,这不是你头次唱戏,村里那卖肉的屠夫塞给你的么?”

    苏倾池翘着腿坐在圆凳之上,半天抿了口茶,才说,“是又如何?”

    苏宝儿把镯子往桌上一丢,“要是我,给你十文已经不错了,人家给你三两那已经是看在你苏老板的面儿上了,开口就要十两,你也真敢。”

    苏倾池面色一沉,“哼,我原说二十两,见他们可怜才说十两,还要怎样?”

    苏宝儿似乎已能想象那当铺伙计被他哥逼的哭出来的模样,顿时满腔的同情。

    “你还不如去抢。”

    云来客栈檐上插着一根竹竿儿,扯着一张酒帘子,上边写着“现沽不赊”四个字,风一起,就能瞧见酒帘子后头刻着一个大大的“当”字木底子招牌儿。

    当铺正门上悬挂着两块小牌匾,分别写了“押”“質”两个大字,两边的门扇子上边

    穿到清朝当戏子(耽美)第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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