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女念玉第10部分阅读

    丑女念玉 作者:肉书屋

    丑女念玉第10部分阅读

    到秦大人如此心思剔透之人居然是这样认为的。”

    “玉兄!”他忽然呵斥道,薄薄的嘴唇吐露出寒冷的声音,说,“我早说过,有些与你无关的事情不要去管。”

    我胸口一闷,视线紧紧地落在他的脸上,平淡的声音中含着一抹不易察觉的颤抖,问道:“与冥念尘有关吗?”我咬住嘴唇,当这个思念许久的名字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时候,不知为何会心头一跳,我在害怕什么?

    他听后顿住了,神色淡淡,依旧不语,只是那双看着我的眼眸多了一份审视。我攥着拳头,沉不住气地继续追问道:“我与你初遇青楼,那时秦兄便是参与他的酒宴,应该……玉某妄想……应该有关吧。”

    海风袭来,拍打礁石清脆的响声伴随着海鸥的啼鸣缓缓传来,仿佛听到了远方酒家女的歌声。我袖中的手微微颤抖,但看到秦朴望向我的眼睛时,止住了。他这样的人不会答是,但若不答不是便已经是。只是我自己心底自私地希望他能给与否定。

    “玉兄,这很重要吗?”良久后,他幽幽叹道,神色间似是极为平静,只是一双眼睛的光芒却是极其微弱的,看似清浅,实则深不见底。

    “嗯?”

    “很少看到玉兄失态。”

    “噢。”我淡笑着,恢复了往常的神情,大笑道:“我们不说这些无关的大事扫兴,改天玉某带秦大人去看看花船舞娘如何,保准比上次的陵水夫人还要美艳三分。”说着斜靠在灵夏肩侧,刺眼的阳光洒在脸上,闭上眼睛,只觉得酸涩。是时候联系大哥了,既然信他,又何必去问别人?

    “……”秦朴依旧不语,温柔澄澈如一泓秋水的视线带着某种深思……

    或许是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或许是心底某个角落觉得空空的,我不停地饮酒,不停地大笑,仿佛这样便可以麻痹某种痛痛的感觉。有些时候,我们明明知道事情不是那样的,却还是要得到一个明确的结果,否则便会觉得毛躁不安……而此刻我需要大哥的安抚,我想他就在我身边,哪怕只是一个淡淡的拥抱就可以给我无尽的勇气。但是,他却被阻在千山万水的彼端,我知道不是他的错,但还是会觉得孤立无援。他可曾知道,我一个人要面对的一切?他可会在乎,我人身在南朝?

    玩了一天,夜幕降临,明月初升,秦朴已经倒下,白皙的面容因为醉意染上红晕,拉扯着我的衣袖不肯放开。

    “酒真是个害人的东西,白日见他神情淡漠,此刻却有些无赖。”

    “呵呵,罢了,你醉时也不比他好多少。”

    灵夏浅笑,撇开了头,说:“此人眼神总是贪恋着主子,或许他自己不知,我却看得清楚。”

    “哟,白日还说是个不懂情的人,此时怎么又下结论了?”

    “你……”灵夏双颊一鼓,赌气道,“你总是那么讨厌……”

    我捏了捏她的手心,淡笑不语。看着靠在我身上熟睡的秦朴,多了一份亲切,孩子般纯真的面容让我想起二哥,不知他如今可好。下了船,沿小道回府,无边的夜空上挂着一轮皎洁的圆月,同蜀地一样的无瑕。转进四方街,热闹非凡,但是一格居却已经打烊。

    “念玉……”

    一怔,蓦然回首,灯火阑珊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我凝视着他,白衣如雪,纤尘不染,淡然平静,那双欲言又止的眼眸怔忡地望着半挂在我身上的秦朴,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阴沉。

    “有事?”

    “这人是谁?”

    我们同时启口,又同时沉默。明明没有灯火,他的眼睛却如一泓远古的清水般澄澈明凈,带着九分冷然,一分怒火。

    “累了,明日再议。”我毫不犹豫地转身,却因为拖个累赘被他挡在门外。我静静地看着他,冷笑道:“怎么?范大人病出毛病了?要从翩翩的悠然公子变成纠缠不休的无赖吗?”

    他眉头轻皱,眼底有抹受伤。空寂的夜空显得格外的静,偶尔能听得一声虫鸣。我心底一软,眼前的这个人,满怀满身的伤痛,无处可藏、无处可诉,只能倾泄于一厢情愿的恨意。而我彻底地打破了这份平衡,生生地剥离他的自以为是,逼他自己饮尽那不堪的回忆。

    “这人是谁?”他依旧纠结于这个话题。声音很淡,很轻,却异常坚定。天上的繁星似乎全撒落在他的周身一般,眼前的他始终发着淡淡的、柔和的光芒。

    “为什么想要知道?”我平静地看着他,目不转睛地问道。

    “……”他身子僵住,我急忙钻了过去,有些狼狈地拖着秦朴跑向后院,鼻尖满是淡淡的青莲香味……

    清晨,天刚蒙蒙亮,且有浓浓的雾,秦朴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满脸羞红,手中紧攥我昨日的长衫结巴道:“玉……我……昨晚我……”我不答话,直视着他的慌张,这人也真有意思,时而有心计,时而单纯得可爱。“怎么,你还没攥够?没想到秦大人平时看起来文弱儒雅,原来还有此等嗜好……”窗外扬起一道熟悉的声音,不大却咬字清晰。

    “灵夏!”我轻斥。

    她笑着进屋,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了看秦朴,故意面带顾虑,欲言又止。

    秦朴见状,急忙颔首,轻声说:“灵公子怕是有要事,秦某先出去了。”

    我无所谓地点头,整理玉冠,灵夏玩味的视线上下端详我,说:“官路上收到了加急信函转送过来,主子猜是谁的?”

    我歪着头想了想,二话不说伸手去抢,却被她闪开,一双明眸带着疑惑,说:“主子何时与大殿下有交情了?”她举高手,笑着盘问我。

    “灵夏!”我沉脸一吼,她面色一怔,诧异地看着我,没有了玩闹的轻松。

    我接过信函,袖中的手指竟忍不住轻微颤抖。轻轻抚摸绣花纸面,仿佛这不是一封信,而是一个人。眼睛有些酸涩,虽然一直有绿娥的陪伴,但还是会觉得心底是空的,尤其当我发现南下并不单纯,数千只停靠在岸边的花船、范悠然莫名的恨意以及那些与大哥有关我却不知的阴谋,这些让我越来越无所适从,越来越迷茫,突然会觉得无助,突然会想不顾一切地去找他……哪怕只是一个拥抱,却可以带来所有。脑海中浮现许多画面,曾经的所有……大哥的蓝眸、巴地的种种、巫山的云雨、天河的意外、离别前的承诺都历历在目,刻在我的心上,不曾忘记。而今日,我们却隔得那么远,那么远……

    “念玉。”

    “念玉?”

    “……嗯?”我有些恍神,抬头看她,却在那张灿烂的脸上看到一抹受伤。

    “此信从安阳寄来,算算日子应该是在你们启程离开十日内便追上官路。灵春见是加急,便派专使赶夜路送来晋州。”

    我点点头,离开十日后收到的加急信函吗?心底涌上一股暖意,在这朝雾环绕、稍带凉意的清晨,让我觉得全身从里到外都温暖起来。那一双亮如寒星的蓝眸,流光四溢,深深地留在了我的眼底,从此看不到别人。

    “很重要的东西吗?”灵夏看我不语,神情却难掩激动,不明所以的眼神中带抹探究。

    “嗯,很重要。”我抚平心绪,笑着说。

    “噢……那我先出去了……”我愧疚地看着落寞的她,怕是自己的认真有些伤她,亲近的拉了拉她的柔荑,这才让她有了点喜色。走到门口处突然拍了下额头,恍然道:“把正事忘了……”

    我眉头一皱“还有什么?”

    她看着我,小心翼翼地问道:“昨日……昨日主子又对范悠然说了什么?”

    我面色一怔,无奈地笑道:“怎么,他又称病在床,不见外客了?”

    灵夏摇摇头,踌躇道:“不是……”

    “那是什么?”

    她看着我,一字字说得清楚,道:“他已经在大堂等候多时了……”

    我撕信的手指一僵,冷淡道:“今日,谁也不见。”

    我的心底有些紧张,轻拆开的绳结封印,上面清晰地印着虎佩图案,手不自觉摸向腰间,血红的玉佩散发着柔和的暖意,顿时觉得心中郁闷全部散去,阅读着入目的龙飞凤舞的字迹,心中一酸,我竟是如此想他。信中没有期待中的儿女情长,没有想象中的甜言蜜语,但是平凡的倾诉中却埋藏着刻骨的思念,字里行间,是闪光的影集,无数个瞬间融合成我淡淡的回声。我与他的种种在灵魂深处,不可磨灭。话虽不多,却有大半是无奈的批评,仿佛可以看到大哥失去一贯的冷静,跳脚地冲我大嚷的画面,但是那双魂牵梦绕的蓝眸带着道不尽的宠溺。信上说赵国已降,邓孟两国指日可待,最多一年,一年后我及笄之时,便是他接我回家之际。而关于我与范氏的婚约,大哥说一切由他来解决。不知为何,明明该放下的心此时却被悬得老高,大哥太胸有成竹了,正是因为这份淡定,才让我心慌。

    48

    龙船(上)

    淡淡的轻风吹开禁闭的云窗,一缕阳光顺着细缝撒进来,滑过雕梁画栋、青花瓷瓶,最终隐没在我的眼前。我向前踩住阳光中的树影,影子便落了腿上。想起以前喜欢跟在大哥身后踩人影,以为抓住了全部,却不过是云烟。我抚平信纸,起笔回信,所有的积郁、所有的疑问全部化成思念的墨迹呈现在眼前,如果大哥是下棋人,那么我不会做卒。我只是想知道,他与姒国到底达成什么样的妥协……

    接连几日,我落得清闲,思前想后决定参加一年一度的花船节。既然他们可以“明目张胆”地放船靠岸,没道理不许我参与吧。秦朴对这项决定不太认同,但还是送来了数名船工,我把他们安放在岛上,不需隐藏,便已经隐蔽了。如今我唯一需要解决的便是如何夺魁,打开画纸,弄得满屋子都是墨水味。初秋的夜晚是阴冷的,凝重的云层中洒下微弱的星光,落在萧瑟的云窗上,朦朦胧胧。绿娥打着灯笼,由远及近,火亮的红光把院子光秃秃的树桠映照得分外凋零。“还不休息?”轻轻的关心自前面传来。

    我感觉到她的影子停在桌前,无奈地抬头看着她,笑着说:“你先睡吧”。

    她摇摇头,忧心道:“小姐都几日没休息了,我怎么睡得着?”她转到后面,仔细端详我的画纸,惊讶地问道,“主子画的是飞龙?”

    我眉头一皱,笑道:“你这么说,我真是不知道该欣慰好还是该无奈的好。”

    “怎么了?”她迷惑的看着我。

    我叹口气,说:“我画的是船。”

    “船?”

    “嗯。”

    她趴近了,来回看了几次,笑着说:“远观似龙,近看是船。主子心思缜密,比范大人的凤凰还要逼真,只是不知道是否能变成实物。”

    “扑哧!”我笑了,拍拍她的肩膀说:“凤凰都能成船了,何况是翔龙?闹到最后不过是龙胜凤冠还是凤压龙首的问题,不过想必也无人敢说凤比龙强,这么说来我还真是小人了。”

    “哈哈,主子英明,龙与凤斗,谁敢说凤赢。谁让他规定夺魁之船才可永驻晋州,是他们先小人了,我们不过以其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日后若要离开此地,光明磊落地留下护船手监视起来才方便。”我点点头,手执笔杆,肆意涂抹,“不过……”她声音一顿,欲言又止。

    “怎么?”我抬眼,嘴角的笑意在听到那三个字后逐渐敛起。

    “奴婢在想主子是不是对范大人过于冷淡了。自从他登门被三拒后,便不再出现了,如今我们又与他争魁,怕是日后……”

    “没有日后……”我打断道,垂下眼,继续画图。

    良久,问道:“给大哥的信可是送出了?”

    “是的。”

    “嗯,那就好。明日我出海上岛,这期间内如果是大哥的信函立即送到岛上,至于其他一律不理。明白了?”

    她点点头,恭敬道:“属下明白了。”

    “下去吧……”我停下笔,顺着她离去的背影看向无边的夜色,思绪飘到了遥远的北方,那里,是否也如此冰凉……

    时间从手尖中遛走,不知不觉中,就过了七月,而我们的翔龙,也在一天天完整。

    俗话说,八月十五吃月饼,八月初一花船艳。仿佛是一夜之间,晋州的花船节便温和地向我们走来。客栈门口,小贩摊前,拱桥旁,小河边……触目所及全是小型花船的影子。就连街边的孩童也会拿着镶着桂花的木制小船东奔西跑,玩闹无比。一些女子的鬓旁也插上了一两朵小花儿,平添了几分妖娆和明丽,接踵磨肩时飘起淡淡的清香。而他们前进的方向全是沛江北岸。我们的船由灵夏掌舵,看了看时辰,应该可以在落日前赶到,整整赶了二十几日的杰作即将登台,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暖暖的满足。

    飞龙

    “这位公子可有拜贴。”我点点头,交给门童一张来之不易的帖子。

    花船节百花齐放的时辰定在入夜,在此之前,凡是有点身份的人都会齐聚望江楼一睹沛江风采,并且借机彼此联系感情,交际应酬。望江楼一共分为七层,从下到上,一层比一层高贵。我们算外地客,花费五百多两银子才买到了一个二层帖,好歹可以进门,也参与到此次盛会中了。因为地处夹层,来往人物络绎不绝,虽然吵闹也别有一番风趣。

    一个熟悉的身影缓慢上楼,周围人肃静下来,门童亲自护送,在楼梯拐角处停了许久,我抬眼望去,竟是姜大人。

    “玉兄?”

    我点头,淡淡地微笑,没有起身,既不热络,也不排斥。门童眼尖嘴快,殷勤道:“这位公子是姜大人的朋友吗?小人怠慢,现在七楼还有雅座,公子可愿上楼?”

    我淡淡地摇头,不语。姜离满脸笑意,颔首说:“玉兄不要客气,这望江楼本属范兄产业,你当真不愿与我们喝酒?二楼太过吵杂,实在不适合玉兄这样的宁静的人……”

    宁静?“哈哈!”我忍不住大笑起来,客气的摆手道:“不用了。此处很好,又临窗,玉某刚来南方,就当是看看人也是好的……”

    他神情有些尴尬,又因为他身份本就引人注目,周围已经有些商客驻足观看。一旁的门童也面色暗淡,眼神仿佛在说我不识抬举。绿娥不屑地撇嘴,仿佛旁若无人似的给我斟酒,她何等场合没有经历过,对方不过是一个世家子弟和高档奴才……

    我垂下眼眸,举起桌上酒杯,望着远方的落日,饮了起来。姜离见我不理,有些挂不住面子,欣欣然道:“既然如此,姜某先上去了……”

    我随意地点头,依旧看着窗外,既然范悠然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就没有必要装什么客套。嘴角忍不住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我的翔龙,可是要飞龙在天了。

    他前脚刚走,周围人便开始议论纷纷,斜着眼偷瞄我的方向。有羡慕的,有好奇的,更有不屑的。直到我等得都不耐烦了,才有名大汉走了过来,爽朗的问道:“公子哪里人呀?看起来十分眼生。”

    我收回落在天边的视线,瞥向他,忍不住笑了出声。这人长得方头大耳,高壮的身材比我更不像个当地人。他身后的男子仓促上前,谦声说:“在下方武,这位是我弟弟方术,他为人不拘小节,还望公子不要见怪。”

    我笑着点头,说:“方术大哥吗?在下玉冥,认识你真是幸会了。”

    他面容略憨,大笑道:“我就说公子不像那种别扭人,大大方方,我喜欢。”一屁股就坐在了我的对面,绿娥锐利的视线看向他,面露不快。他似乎感觉到那股不满,诧异地抬头,怔忡了几秒后,竟闪过几丝红晕的尴尬。他大哥也十分惊讶,多看了绿娥几眼,方回过味。我原本无聊的心情燃起了一抹趣味,今日的绿娥身着蓝裙,确实有几分道不出的妩媚,仔细算来她年近二十五六,这在古代早当娘了。方术虽然貌不出色,但为人干净爽朗,多加调教,应该是个五好夫婿。

    想到这里,急忙改变冷漠的态度,亲切道:“方术大哥看起来也不像本地人,不知道来自哪里?”他神情愣了片刻,腼腆道:“方某来自圣都,主要做国内的木材买卖。近年来世道稳定,官路重修,便来到晋州想与邻国建立贸易往来。”

    “这样呀……”我点点头,心中暗道,这人倒真是实诚,不错。旁边的方武满脸的无奈,不停地掐着方术肩膀。

    我浅笑着,斟满他的酒杯,道:“方兄在圣都哪里?小弟也要前往圣都,到时可能还要打扰方兄弟了……”

    他脸露喜色,连连摆手,说:“什么叫做打扰?我家就在圣都附近的栾县。世代农耕,皇家的春栾马场就是我家贡献的土地。”我拱手称赞,不错不错,他既然只能买到二楼的帖子,说明没有背景,不是世族,不是官家,撑死了是个靠土地致富的暴发户,没有那么多规矩的家庭应该能适合绿娥的性子。我越来越满意自己的发现,绿娥却在一旁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望着我的眼神似乎察觉到某种诡异的气氛。

    “绿娥,坐。”她想了一会儿才犹豫着坐下,像是防贼似的谨慎地看着我们。

    “方家大哥也坐,我们小喝几杯,我这里的酒可是自己私酿的哦。”方术一听大喜,嚷着说好喝,却在绿娥的瞪视下,没了声音。

    我忍不住大笑,却被他一个巴掌拍得差点吐了出来。他急忙称错,手忙脚乱地帮我擦拭撒满酒的外衫,突然,喧闹的四周安静了下来。

    两声轻咳缓缓传来,我一抬头,对视上一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眼眸。他站在二楼扶手处,瞬息间吸引了大厅中所有人的目光。

    咣当,方术的杯子掉在地上,小声嘀咕着说:“玉兄,这男人是谁呀,也太过美丽。我活了二十多年有余,走南闯北,自认所见相貌俊美之人不计其数,只是将那所有人加在一起,却不及他的十分之一。”他声音不大,但因为周围太过安静,导致所有人都能听见。众人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暗自踌躇,这人也太过鲁莽,范悠然好歹是个男人,怎能用美丽来形容?

    “呵呵……”我轻笑出声,这个方术还真是有趣。掸了掸褶皱的衣衫,如此难兄难弟的情景恐怕又要被他误会了。果然,范悠然朝我们的方向走了过来。我推开方术的手,站定,直视着那双澄澈冰亮的眼睛。好像秋日的湖水,平静下隐藏着汹涌。

    “范大人。”我恭敬道,将两人关系撇得干净。他不言语,视线落在我解下的腰带上,看了许久。方术有些站不住了,朗声道:“你就是传说中的范大人呀,一起坐吧,玉兄亲手酿的好酒可真不是盖的……”剩下的话语在看到范悠然那抹不善的眼神后,吞了回去,不明所以地向我求助,呢喃道:“漂亮就可以耍性子?谁吃你这套……”

    “你说什么?”他突然冷冷看向方术,毫不客气地伸手点住他胸前|岤位,我心中一惊,大喊道:“悠然!”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他停住了,回首,看着我。那双明亮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一团火焰在他的眼底越燃越烈,似乎是警告,又好像是命令。我只觉得可笑,到底又是哪里得罪他了?方术不傻,察觉到周围涌动的狂躁气息,抽回手,老实地不再言语。

    “有必要吗?我们每次都要这样……”我轻松地笑着,试图打破僵局。手不经意地轻拍他的肩膀,却被他反手握住。他沉默着,却难掩起伏的胸脯,好像在隐忍着极大的怒气。旭日东升,晨雾渐散,一缕暖阳洒在我们之间,却看不透那张清秀俊雅的容颜下的心思。

    49

    龙船(下)

    我们静静地对视着,时光悄悄流逝,逐渐冷了脸,我一向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见求和不成,我还管你?

    “放开我。”

    “为何前几日不肯见我。”

    “忙。”

    “忙?”

    我不耐地点头,他看着我,沉默良久。突然捡起椅上腰带,双手一伸,跨过我的头额,自然而然地束在我的腰间,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让我有霎那的愕然。眨了眨眼,不是做梦,大厅广众之下,两个男人做出如此暧昧的动作。隐约觉得他在俯身看我,我垂下眼眸,直视着他的胸膛,很近很近,一股气息吹到耳边,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道:“冥念玉,你身为一国公主怎么如此不……不矜持……”

    我心中一寒,隐约上升起一股说不出的气愤。抬头看向他,沉声说:“我不矜持?”

    他骤起眉头,不快道:“自然,真看不惯你的随便……”

    “你!”我鼓着双颊,脱口而出的三字经因为周围人们好奇的眼光,生生地咽了下去,低声道,“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的事情?”

    他身子一僵,手却扶住了我的胳臂,颔首大声道:“玉公子远道而来,范某一直没有好好招待。不如与在下上七楼可好?”周围一阵惊叹,没想到一个貌似普通的二层饭客竟然得到如此理遇。方术也好奇起我的身分,一双明亮的眼眸来回上下地端详我。

    一阵不爽,我瞥开头,道:“不去。”

    “为何?”他使劲了下手的力道,威胁道。

    一股疼痛,我脸色抽了一下,他目光一惊,只闪过瞬间的犹豫,却又变得冰冷似水。一双莫测高深的眼眸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为何一定要让我上去?”我挣脱不了,大声怒吼,

    他皱着眉头,仿佛也在想这个问题,为何一定不允许我在二层,两个彼此不待见的人谁也看不见谁不是蛮好的吗?我趁他怔忡,甩开了身子的牵制,倒退了三步,长吁口气。他不过是片刻恍惚,就立刻恢复平日的冷静,只是好像不是记忆中的那个人,那道深邃的视线变得极其富有侵略性地落在了我的脸上。此刻的他与平日不同,又或者我确实从没有了解过他。难道他觉得我未婚妻的身份令他丢人了?我歪着头,怎么琢磨也无法想通。何时他需要为我生气了?想起来也怪好笑的。

    “玉冥公子,我最后问你,你是上还是不上?”他咬着嘴唇,特意加重那个冥字,仿佛要鱼死网破,大家来个夫妻相认。突然,他大步流星地跨了过来,不顾形象地抓着我往楼上走去。一股飘浮不动的气息让我浑身僵硬,只能被他死命往前拖,早知道小时候就学些功夫了,也不至于如此不济。待我们消失在楼梯的尽头,众人才长吁口气,顿时产开了火热朝天的议论。流言像野草般蔓延,越传越不靠谱。不过最终的总结都是相同的,那便是范悠然留恋花丛只是为了隐藏其断袖的假象……而且他口味奇特,喜欢的不是美男……

    我性格懒散,天生没有运动细胞,被这家伙拉到七楼后,只觉得气喘吁吁,无法站直。绿娥始终与我有五丈距离无法靠近,看来范悠然武功修为比我想象的要深。我扶着栏杆,没有形象地大口喘气,眼睛死死盯着墙角,叹气道:“妈的……”

    “什么?”他俯下身,大手突然在我背部游走。

    我心中一惊,受辱道:“别碰我。”

    他僵硬的表情待看清楚我的窘迫后,突然笑了,有若玉树琼花瞬间开放,周身一片光芒,刚才的粗鲁气息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是我认错了人一般。

    “别动,我只是在探你背上|岤位……”

    我脸色一红,尴尬万分,竟是自己误会了。不过经他一弄,气息立即恢复如初,不再感到窒息。

    “无病。”他总结道。

    我白了他一眼,自然也知道自己无病,退后三步,平静道:“范悠然,我承认用强的或许硬不过你,不过我们有必要每次都如此吗?好像打仗一样,明明是不相干的两个人,却要不停地彼此伤害……”

    “不相干的……两个人?”他轻声呢喃,眼神怔忡,思索着什么。

    “嗯,好吧,也不算完全不相干的两个人。只是,你不想娶我,我也不想嫁你,我们已经错误地开始了,没有必要再错误地继续下去……”我看着他,真诚地说着。

    他静静聆听,没有表态,表情有些不自然,镇定道:“你想说什么?”

    “我不想说什么,只是觉得与其如此敌对,不如合作,至于你无法违抗的皇权我或许能解决……”

    “你?呵呵……”他撇撇嘴,轻蔑地笑了,那一闪而过的忧郁不知道是在讽刺我,还是在自嘲,“冥念玉,你想得太简单了,一个连圣都都没到过的人居然跟我提皇权……可笑……”我本想反驳,却在看到那双绝望的眼眸时,如梗在喉,难以下咽。

    “罢了,我最讨厌你那副要死不死的样子。”我面色缓和了几分,无奈道,“我不知道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事情既然发生了,我们为什么不去努力想解决的办法?杞人忧天,自我抱怨有用吗?你明明是个通透之人,为何弄不明白?”

    “你讨……厌我?”

    我叹气地摇头,这人完全没有听进我后面的话。

    “你……讨厌我?”他定定看着我,身子一动不能动,目不转睛地问道。

    我眉头紧皱,平静道:“范悠然,你今日怎么了?我每次说话都要曲解我的意思。”

    “哦。你说是曲解,那么就是不讨厌我?”

    我双肩一塌,罢了,有些人其实心思如明镜,什么都知道,却善于自我催眠。他这样的人本就不需要别人来劝,哪天自己想明白了,就过去了。

    “玉大哥,你总算被请上来了……”清脆悦耳的声音缓缓传来,我早该知道,有姜大人在,怎会没有姜欢?整理下衣衫,笑着回道:“不但上来了,还带来了自己酿制的好酒哦。”迈着轻快的步伐向雅间走去,在经过他身边时,却被一道不大不小的声音拦住,道:“念玉……”

    我浑身一颤,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只是两个字,为何此时、此景、此刻却觉得是包含了许多莫名的情感,这种情感仿佛一把火,燃烧在我的眼前。

    “嗯?”

    “别与姜欢太亲近……”我神情一怔,看到那双星眸中闪过一丝恍惚,迷乱了我的大脑。

    怔忡片刻,急忙回道:“明白,我也知道她对我有意,会把握好分寸。”

    “哦……”他垂下眼眸,仿佛刚刚意识到这点,模糊地说,“也许吧……”

    我点点头,毫不犹豫地向远处走去,仿佛背后有鬼怪在追我,越走越快,忽然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令我转身回头,一回首看到一双亮如寒星的明眸,流光四溢,似寒潭深不可测。那个白色的身影静静地伫立在楼梯边上,单薄的双肩仿佛摇摇欲坠,一碰便会倒下。我无奈的甩头,定是自己多想了,他那样的人,刚刚还拖我上楼,怎会是弱不禁风之人……

    七层共有三间雅座,推开阁楼的云窗,顿时可以眺望整个沛江。大大小小的花船坐落不一,“凤凰”停靠在遥远的彼岸,时辰未到,点灯之彩要等到落日之后方能体会。河风暖暖,水畔浣纱的女人们在浅水湾处花枝招展,谈笑间十分恬适。浅蓝色的天空一望无际,近处、远处一片安详,只有这房内的气氛少许微妙。

    我自觉地坐在角落,一名极赏心悦目的粉衫女子手执古琴,淡淡薄妆,优雅而柔顺,轻唤道:“奴家紫嫣见过玉公子……”

    我浅笑着点头,眼神却染上一抹冷色。范悠然半个时辰后才回到屋内,不动声色地坐在我的左侧。美酒佳人,应该是其乐融融,此时却不知为何,无人言语。终于,姜欢小心翼翼地举起酒杯,打破僵局,冲我说道:“刚刚玉大哥说有自制的好酒,不知是否要赏脸共饮?”

    我温和地点了点头,与其去碰冰窖似的范悠然,不如自私的选择与姜欢交好,即使这样会让她误会,但是那又与我何干?主动挪了挪屁股,让绿娥拿酒,斟了一小鼎放在她面前,亲切道:“姜小姐,请。”

    她面如桃花,腼腆地抿了一小口,瞪着一双明眸,称赞道:“好喝,没想到玉大哥除了博学多才外,还有此等才艺。”

    我笑着饮酒,不置可否地转头,正巧对上范悠然探寻的视线。那张俊脸依旧冰凉似水,不认同的眼神看向我逐渐与姜欢靠近的身躯。

    姜大人见状,也浅尝了少许,眼睛一亮,大笑道:“味道清淡,有股说不出来的香醇,让人意犹未尽,这里面莫非是放了什么灵丹妙药……”

    “哈哈!”我摇头摆手,谦虚道,“哪里有什么好东西,不过是用小麦,大米等杂粮酿的。”

    他听后一惊,问道:“可是与彝族人的咂酒相似?不过咂酒也没有这酒味浓厚。”

    我歪着头,想了想,坦白说:“有点类似,但比他们多了两味原料,糯米和高粱。酿时先将粮食煮透、晾干,再加上酒曲拌匀,盛陶坛中,用稀泥将坛口密封,并用草料覆盖,让其发酵,十余天即成。”

    他表情诧异,一饮而尽了好几杯,赞美道:“三杯下肚浑身爽,一滴沾唇满口香。”

    “承蒙姜兄妙赞了。”我心中一喜,难掩得意。

    范悠然冷淡地看着我们,脸上带着几分不经意的好奇。紫嫣立即为他斟满酒杯,修长的玉指轻握小鼎,放在薄唇间细闻,片刻后,一口饮入,良久没有言语。我像个等待表扬的孩子般看着他,他垂下眼眸,突然道:“香气悠久,滋味醇厚,进口甘美,入喉净爽,各味谐调,确实恰到好处。”长吁口气,首次酿酒得到肯定还是十分开心。

    “酒可有名?”

    “有个不雅的名字。”

    “不雅?”

    “说来听听。”他们一起开口,几双眼眸齐刷刷地看着我。

    “此酒采用红高粱、大米、糯米、麦子、玉米五种粮食为原料,所以算做‘杂粮酒’。又因为在下亲友认为此酒色、香、味均佳,为了使人闻名领味,便简称为五粮液。”

    “五粮液?”

    “嗯。”我点头,脸有点红,觉得心虚。

    “哪里不雅了?”他说得轻声,嘴角上扬,似乎在浅浅地微笑。

    “还……好吧……”我尴尬地应声,自己也知道没有不雅,只是对于“五粮液”三字觉得脸红。这应该属于窃取他人劳动成果吧!

    “玉兄请我们喝了美酒,范某自然也要表示些地主之谊,悠宜,上‘离枝’。”

    “离枝?”我心中一动,总觉得在哪里听过,却又想不起来了。不一会儿,侍女端上一盘菜碟,中间有许多个圆球,它们像葡萄一样一串一串地挂在一起,我心中一笑,大声道:“原来是荔枝呀。”毫不客气地拿起一个,仔细得剥开外面硬壳的皮,把白嫩透明的果肉盛在小碟上,递给绿娥,说:“来尝尝,这个确实好吃。”

    一阵沉默,我的手停在半空中,绿娥瞪大眼睛地看着我,唯唯诺诺,红着脸道:“主子,奴婢不会吃。”我才惊想起,似乎从未在家中见过此物。

    “呵呵……”干笑两声,我收回小碟,放入嘴中,尽可能自然地把中间深棕色的小核吐了出来。感觉到几道视线一直盯着我,似乎在等待什么。我放下餐具,不得已瞎掰道:“在别具一格住宿时,那个灵格主虽然脾气怪异,却是个走遍大江南北之人,跟玉某提过离枝,没想到如此快便尝到了……”

    50

    识心

    “咣当”绿娥手一抖,把杯子碰倒,急忙扶正退至一旁。我有些心虚,红色脸干咳,尴尬地看着他们。范悠然那双世间最美的眼睛闪过不快,流波四溢,面无表情,冷声道:“那格主与玉兄倒是交好?”

    “还好,还好。”我点头附和,却听“啪”的一声,他重放下小鼎,怒道:“你们两个……男子,同住一屋檐下,成何体统?”我表情一怔,暗道,难道一男一女才成体统?

    姜大人见局面失控,急忙笑着打岔道:“姜皇后当年最爱吃离枝,吾皇特意在中国南部小岛的野生森林上培植离枝,如今好不容易连年养活,皇后却已经去了。”

    我心中一动,顿时了然,荔枝素有一日色变,二日香变,三日味变,四日色香味尽去的说法,最初只能在海南生长,随着气温回暖,才开始向北推移。也难怪绿娥不曾见过了。即使培植出来,也属于皇亲贵胄之间的稀物。

    “这个是三月红,最早熟的品种,每年五月左右运送上圣都。这是妃子笑,皮淡红,景福帝当年为了博姜皇后一笑,千里送的离枝便是妃子笑。这里还有黑叶、白糖罂、白腊。而刚刚玉公子吃的是玉荷包,它的特点是结果硕大,肉厚核小。”我连连称奇,仔细聆听姜欢的介绍,好一个百枝宴。

    “因为离枝培育成功,连年丰收,我国打算途经沛江建立起与他国的水果贸易,故用冰车运送到晋州,也成了当地的特色。”

    “原来如此。”我佯装激动地拍手,恍然大悟,“只是这么珍贵之物让在下品尝,玉某当之有愧。”

    “哪里……玉公子可是难得的知己,乃上宾之上……”姜大人一番客气,瞥见范悠然依旧冷脸,一个眼色看向紫嫣,后者立即起手拨动琴弦,缓解气氛。整个屋子荡漾起一缕悠扬缥缈的乐声,却透露着道不尽的凄凉苦楚,给这原本明媚的景色笼罩上一份愁郁。她看着范悠然,轻声启口,黄莺般好听的声音传入耳中,一袭透明粉衫,内里为桃花刻绣,清淡中不失妩媚,只是那词,那曲,无一不是在思念心中情郎。我突然想起“凤凰”上与人攀谈,有人提及紫嫣乃花阁头牌,不顾身体染疾,为了范悠然追来晋州捧场晋州花船会。心底涌上一阵酸楚,虽然自己不喜欢范大人,但还是会有被带了绿帽子的不快。好歹我与大哥只是地下相处,表面上没有给范家惹出闲话。他可倒好,处处留情,红颜知己遍布天下,原本我就受闲言碎语干扰,如今倒多了一条。这个范悠然,真是可恶至极。

    曲终后,众人鼓掌,我沉静在自己的思绪中,紫嫣一怔,面露苦楚,委屈道:“玉公子竟然走神,可是觉得奴家的弹得不好?”

    “嗯?”我迷茫地抬头,绿娥捏了我一下,方才清醒,尴尬说:“哪里……是紫嫣姑娘弹得太好,把在下带入了忧愁的境地中,竟有些无法回神……”

    “这样呀,玉公子真会笑话奴家……”她羞涩地捂嘴,笑了出声,一双妩媚的明眸看向范大人,仿佛期盼着得到表扬。姜欢瞥了她一眼,拉了拉我的袖摆,赌气道:“玉大哥的琴技比她好听多了……”圆溜溜的眼珠在我身上打转,好像因为我对紫嫣的高抬,令她不爽了。小女孩子的心思过于明朗,连姜大人都忍不住笑了出声,说:“左一句玉大哥酒好,右一句玉大哥琴好,小妹呀,我怎么不见你夸过大哥?”

    “我……”她脸色通红,低垂眼眸,偷瞄了我几眼,桌下狠狠地冲姜里踹了几脚。

    姜离忍痛,不好大发脾气,憋着的样子实在可爱,众人笑做一团,我佯装附和,却看到范悠然脸上平静如水,锐利的视线落在姜欢抓着我的手上。

    我急忙抽回手,老实坐正,他既然不喜我留情于姜欢,我还是不要故意惹他的好。对于范悠然的脾气,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我与男子相处他生气也就罢了,毕竟这关系着范家名声。如今与女人他也要管,真是不可理喻。我们早晚都是要分道扬镳的人,还是少牵扯为妙。即使他有他的好,我也不想去了解。我与他就像两条平行线上的人,虽然不经意地交错了

    丑女念玉第1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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