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路第11部分阅读

    尘路 作者:肉书屋

    尘路第11部分阅读

    ,就算我全力跳起来也只能够着他的腰。”

    柳大胖也点了点头,伸出双手在面前比划出一个很窄的间隙,问道:“那个人是不是也很瘦?”

    小叫化长长叹息,用一种极为夸张的语气说道:“非但是瘦,简单就是皮包骨头,我也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瘦的人,他的腰也许还没有你的手臂粗。”

    刘雨突然站了出来,说道:“我明白那个人为什么会怕他了。”

    “为什么?”小叫化和柳大胖同时问道。

    刘雨挤出一副高深的样子,深沉地说道:“命运是公平的,一个人如果很高他的灵活性一定会差了那么一点,一个人如果很瘦,他的力量只怕会比一般人要小一点。这样一个不灵活,力量小的人遇到一个无论哪方面都比他要高出一点点的人,当然会很怕。”

    说完之后,他突然哈哈大笑,但是很快他就闭上了嘴,疑惑地看着其它三个人,他问道:“难道我说的没有道理?”

    柳大胖点头叹道:“太他妈有道理了。”

    “那你们为什么不笑?”

    “因为你说得话虽然很有道理,但绝不包括天下所有人。”

    柳大胖低眉肃目,声音平淡地说道:“至少我知道一个人绝不在此列。”

    “这个人是谁?”

    “关二。”

    刘雨认真的想了想,说道:“我知道有一个人认为自己剑法第二,身法第二,无论他做什么事情都会觉得比做得最好的那个人要差一点点,所以他索性就改名为关二。”

    柳大胖说道:“如果天下没有第二个人叫关二的话,那么你说的那个人就是他了。”

    他突然笑了笑,又说道:“虽然他叫关二,但他有很多地方是别人比不了的。”

    刘雨问道:“哪些地方?”

    柳大胖轻轻抚着光滑的下巴,玩味似的说道:“比如说他比所有人都要高出一点,比所有人都要瘦上那么一点,而且他每顿饭吃下去的份量也比其它人要多那么一点。”

    “这是一个了不得的本事。”

    “非常了不得。”

    “所以如果他所有的本事都加起来比任何一个人都要高。”

    柳大胖斜了他一眼,不痛不痒地说道:“想不到你知道还不少。”

    刘雨没有理会,继续说道:“我甚至还知道他原本是个浪子,只因唯一的妹妹入宫做了宫女,所以他才会成为先皇的侍卫。”

    他认真地看着柳大胖,又认真地说道:“而且他曾经三次败在同一个人的手上。这个人你一定认识。”

    这个人柳大胖当然认识,一个人如果自己都不认识的话,那一定是得了某种不可医治的臆症,但是柳大胖却没有回答,这种事情也没有回答的必要,自从推开那扇宫门之后,他就不再是曾经最快的左手剑柳元,而成了青城一个普通的包子铺老板。

    刘雨也没有再追问,大家心照不暄是最好的结果,何必将所有的秘密揭开。

    他们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马车缓缓地远去。

    “连一个招呼都不打就这么走了,我还以为他会变得有礼貌一点。”柳大胖低低地说道,随后又看着刘雨问道:“你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去?”

    刘雨奇怪地看着他,说道:“你这里有吃有喝,青楼随便进,赌场随便玩儿,我为什么还要跟他们一起去过苦哈哈的日子。”

    他吐了一口唾沫,没好气地接着说道:“况且他们一男一女在一起不是挺好,我何必跟着去瞎掺和,免不了还要受他们的怨气。”

    柳大胖笑着说道:“原来你也看出来了。”

    “瞎子才看不出来。”

    柳大胖又笑了,他笑得非常开心:“我希望这句话能有机会让瞎子听到。”

    刘雨的脸色突然变了,张大了嘴巴极为吃惊地看着柳大胖,半天才从嘴里挤出两个字:“无耻。”

    “客气。”

    青城的后山平时很少有人去,这座不高不矮的山上除了竹子还是竹子。整座山上充满着挥散不去的静谧,双手所摸到只有刺痛灵魂的清凉,对于青城大部分人来说,这是让他们很不习惯的地方,他们更愿意在赌场酒楼里大声嚷嚷,拍桌饮酒显示出他们的豪迈,他们的双手更愿意在青楼女子高耸的双峰上流连,柔滑的触感,从掌心里传出的温暖才能让他们苦闷的心得到一丝安宁。

    通往山上的路只能看到浅浅的印痕,狭窄且崎岖,马车已经行驶快半天,这半天来只看到寥寥的几个人背着硕大的篓,里面装着刚刚从山上砍下的竹笋。

    新雨过后,正是采摘竹笋的大好时候,但是青城里的大部分人,只有酒肉才能填满他们空虚的身体,竹笋这类东西在他们的眼里就好像随处可见的野草一样,让人厌恶。让人厌恶的东西,当然不可能有太多人去吃,上山的人自然也不会太多。

    坐在缓缓前行的马车上,小叫化对着孟昶伸出三根手指。

    三根手指,每一根手指都代表着和他们迎面错过的人,在这条幽静的山间小道上,到目前为止,小叫化也只看到了三个人,这样的路程何其的单调与枯燥,硬板马车在石块上的起伏更是将人的百般情绪都颠簸了出来。

    幸好小叫化不是,她是一个极容易满足的人,所以她现在还有心情笑。

    这一路上她都在笑。路上那些平常的东西都会引起她极大的兴趣,一棵特别的草,一朵从未见过的花,一根奇形怪状的竹竿,这些她在不经意的角落突然发现的东西都能让她兴奋很久。

    孟昶的心情也被她感染,在小叫化地指点下,他此时才知道,这单调的路途中竟然还有这么多从来没有发现过的特别。这些他以前忽略掉的东西,此刻看来竟有一种别样的美。

    人岂非都是这样。

    在颠簸的马车上草草的吃过简单的午饭,喝下几口水滋润着干燥的喉咙,这些干涩的面饼没有办法跟之前吃下的爽口的饭菜相比,但是小叫化依旧吃得很开心,一块手大的面饼被她两口就已经吃下,吃完后嘴角的碎屑都没有去擦拭,她看着孟昶吃吃的笑:“你吃饭像个女人。”

    自从来到了这片竹林里,小叫化就像突然变了个人,整个人似乎变得非常的轻松,不知道是因为脱下了表面的伪装,还是这片竹林的清新感染了她。

    原由不得而知,但是她的轻松却感染的孟昶,孟昶停下嘴上咀嚼的动作,模糊不清的说道:“女人吃饭是什么样子?”

    小叫化摇了摇头,她轻松的折下一断伸出路道的竹枝,拿在手中轻轻挥舞,说道:“女人吃饭的样子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吃得像你这么认真这么仔细的,连一点残渣都不会留下,叫化吃饭都没有像你这样的。”

    孟昶用力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喝了一小口水,认真的说道:“当你尝试过只有拼命才能换到一点填饱肚子的食物之后,你也会像我这样。”

    将手上还剩下的一点面饼放进嘴里,他又模糊的说道:“能吃到东西就是一种幸福,我吃得这么慢,就是为了能让享受这种幸福的时间更长一点。”

    这两句话孟昶说得很平淡,但小叫化的心里却涌出一股说不出的酸楚,她恨不得将眼前的这个人抱在怀里,温柔的抚摸他坚毅的脸颊,将心里的深深同情都随着她的指尖流出,也许她还会亲自做一桌菜,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坐在面前大口大口的吃着,而她站在旁边轻轻地笑。

    小叫化却没有笑,刚刚这一切只不过是她的想象,想象和现实的距离早在很多年前她就已经用稚嫩的心灵丈量过,很多事情她敢想却不敢说。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是重复很多次的问话:“我们什么时候能到?”

    “快了。”

    在泯江逆流的船上,这个答案小叫化已经听过很多次,但每次的结果都与这两个字相反,这一次她当然不会再相信。小叫化仰起头紧紧盯着孟昶的脸,故意装作恶狠狠的样子,说道:“说实话。”

    “到了。”

    第四十二章 你可曾寂寞过

    马车突然停下,停在一段枯竹铺就的路前。

    车轮离最边上的竹尖不过指宽,哪怕是最熟练的车夫也没有办法在高低不平的山路上停地如此精准,但是这辆无人操控的马车居然能做一步,可见它对这条山路必然是极为熟悉。

    这条枯竹铺成的路蜿蜒伸进竹林里,山上的这一片竹林比其它地方更加的茂密,竹叶连绵成一片起伏的海,竹子的根部是小雨过后还没有干的湿泥,有些地方还有几个空洞,显然是被挖开后的竹笋。

    小叫化正站在这条路上,仔细打量着这片竹林,竹林深处的景色看不清楚,但小叫化的心却隐隐有些激动,她的心里不停的想象着竹林深处会有怎么样的风景等待着她,是否有一间故事里的木屋,是否有一坛盛开的鲜花,是否有一只花猫趴在屋顶上懒洋洋的甩动着尾巴。

    她想到屋子里会有一张大床,有两个相拥着躺在床上的人。这个时候,小叫化的脸突然红了,她偷偷地看了一眼孟昶,有些娇羞的将这些思绪抛至脑后。

    孟昶从马车上跳下,几个包裹正摆放在他的脚下,他轻轻地拍了下马头,抚摸着它顺滑的鬃毛,而后转身往回走。

    小叫化惊讶的看着他,问道:“我从来没有听过说马喜欢吃竹子,这匹马一定也是这样。”

    孟昶停步,转过身看着她,说道:“你是不是想说这匹马如果呆这里一定会饿死?”

    小叫化点了点头,说道:“这里除了竹子,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它能吃得下的。”

    孟昶笑了笑,反问道:“你知不知道它每天要吃什么?”

    小叫化摇了摇头:“马无非是吃草,难道他还能吃肉?”

    “它当然不吃肉,但它吃的比肉还要贵很多倍。”

    孟昶看着马,笑着说道:“它早上吃的是新鲜黄豆加上白米熬成的粥,里面必须要加上一勺海里鱼炼出来的油,四个生鸡蛋,四个包子。中午是从海边急运过来的鱼,这种鱼每天最多有两斤的产量,其中有一斤要进它的肚子里。”

    小叫化好奇的看着马,问道:“那晚上呢?”

    “晚上它不吃?”

    “什么都不吃?”

    “不吃,只喝。”

    孟昶又笑了,说道:“而且必须要是杏花楼二十年杏花酒,少一年都不行。”

    小叫化吐了吐舌头,感叹地说道:“这种马很少有人能养得起。”

    孟昶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幸好青城里还有一个人。”

    然后他又看着小叫化说道:“所以它不可能呆在我这里。”

    “它能知道怎么回去?”

    “这条路它不知道走过多少遍,没人有比它更熟悉这条路。”

    仿佛是为了验证这句话,马长长地嘶啸一声,冲着小叫化打了个漂亮的响鼻,扭了扭头朝着山下慢慢地走去。

    “像这样的马一定要有个名字,不然实在对不起它的生活。”

    “它叫老酒。”

    空旷的山上一丁点的声音都可以传出去很远,更何况是一声响亮的嘶啸。

    竹屋外的那头小猪突然停止了蹂躏已经变得一团糟的泥土,飞快的摆动着它四条短腿沿着枯竹道朝着竹林外跑去,它的速度很快,比那些攻击性强的食肉动物都要快上很多,四条短腿已经模糊不清。

    近半个月的时间里,它唯一的能看到的只有竹屋和空竹,它唯一能听到的也只是风吹过竹林的寂寞声响,它唯一的乐趣也只是那块永远都无法复合的泥土。

    它是不是也会感到无趣,听到马声后,它是不是也感到兴奋?

    听到马声,当然会有人,但是这样一个无人问津的山上,能来的只有一匹马,跟着马来的,也只有一个人。

    它的速度很快,只不过过了短短的时间它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同时也看到了另外一个陌生的人。它忽然停下了脚步,四只短腿稳稳地停在枯竹上,丝毫没有急停之后的不稳,而后猛然转身撒丫子往回跑。

    看到这只猪,小叫化的眼睛突然变得雪亮,她兴奋地大叫道:“别跑——”

    这两个字在很多故事里都会有,但是无一例外的,听到这两个字的人往往跑得更快,这只猪同样也是如此,它的速度更快了,比来时的速度还要快上几分。

    小叫化的速度也不慢,实在让人无法想象一个柔弱的身体居然也能有这么快的速度,她跟在猪的身后,它们之间的距离慢慢变得小了。一个人,一只猪就这样跑出了孟昶的视线。

    这条枯竹道大概有十丈,孟昶慢慢地走着,他并不着急。

    当一个人时间很充足的时候,他往往做事都比较慢,吃饭慢,喝酒慢,连走路都是慢慢吞吞,生怕踩死脚下的蚂蚁;当一个人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不知道要做什么的时候,他做这些事情通常也很慢,他希望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时间能过得快一些,他看了一人的时候往往都能看很久,久到他忘了在看什么,甚至那个人走了都不知道,甚至那个人长什么样子也记不清。

    孟昶是不是也这样?

    将几个包裹拆开,再将里面的东西分类放好,再用包裹的布慢慢地擦着沾了灰尘的竹桌和一张竹凳,孟昶在做这些事非常的认真,也非常的慢。他在这些事情的时候,一人一猪已经在门前出现过十二次。

    当它们第十三次出现在门前的时候,那只猪已经被小叫化抱在怀里。猪在小叫化怀里剧烈挣扎着,连孟昶都没有抱过它,又怎么会愿意让一个陌生人这么随便抱着。猪身上的湿泥弄脏了小叫化刚换的干净衣服,但她对一点也不在意,她的脸上露出运动后的胀红,她的鼻尖渗出了几滴汗,看起来居然有些可爱。

    孟昶在这一刹那愣了神,丝毫没有注意到猪眼里哀怨的神情和传过来的求救的讯号。回醒过来后,他点了点头,说道:“玩得开心?”

    小叫化看起来却一点也不开心,她抱着的双手微微地松了松,趁着这个机会那只猪用力挣脱了小叫化的怀抱,飞快的跑远。她却没有再去追,蹙着的眉头将她心里的不高兴显露无疑,她低声问道:“你就住这样的地方?”

    孟昶绕过她的身侧走到屋外的空地里,看着那只猪在一片低洼的泥地里兴奋地打滚,他的心忽然也开朗了一些,慢慢地说道:“这地方有什么不好。”

    捡起一根枯竹,随手扔了出去,枯竹擦着猪的鼻子扎进了泥土里,引来它几声不满地哼哼。孟昶微微一笑后,说道:“这里白天可以听到风从竹林里穿过的沙沙声音,夜晚可以感受到竹子在寂静里抽芽的时那种美妙的生命力。甚至有时候还能闻到竹花偷偷开放散发出的清香。”

    小叫化静静地听着他说的话,就像是在倾听着一首轻柔美妙的歌曲。

    孟昶说道:“只要你肯去用心领略,每一样平常的事物里都有很多足以让你忘记时间乐趣。”

    小叫化呆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脸上浮现出说不出的表情,她慢慢地问道:“可是除了看这些单调的竹子,听偶尔吹过的风,你还能做什么?”

    孟昶没有回答,慢慢地走到一根竹子旁边,摘下一片竹叶,放在嘴边轻轻地吹奏。

    他的动作很轻柔,双唇轻轻抿住那片竹叶,就好似女子在闺房里放一片口脂放在双唇之间。

    一段美妙的乐曲从他的双唇间,从那片竹叶上传出,曲声时而悠扬,时而婉转,时而如夏雨磅礴砸向大地,时而又如春风和煦无声无息地潜入梦乡。

    曲声又一变,小叫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皑皑白雪,白雪之上有一个孤单的身影,衔着一片竹叶吹着他的故事。

    小叫化的眼里已经出现了泪水,不是因为高兴,不是由于感动,而是痛,缘自于心灵深处的痛。

    孟昶吹出的乐曲仿佛已经穿透了她的灵魂。

    一个从来没有学过如何吹奏的人居然能用一片竹叶吹出如此美妙的乐曲,那是在一种怎样的情况下才能做到这一步,他吹了多少个日夜,吹坏了多少片竹叶,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在想着什么?

    小叫化的泪水朦胧了双眼,在这片朦胧中她仿佛看到了一个人拿着一片竹叶吹出寂寞中的倾诉,他的身边没有听众,所以他只能吹给漫山竹海听,只能吹给沉默的后山听,只能吹给那只只知道自娱自乐的猪听。

    他仿佛吹得很快乐。

    但是他真的快乐么?

    一曲终了,孟昶放下双手,竹叶从他的手中慢慢飘落在泥地里,又被那只猪翻滚着压在身上,与泥土融为一体。孟昶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小叫化。

    小叫化突然明白一些事,她终于明白孟昶的脸上为何总是一副冷漠的表情,他的话里也总是淡淡的语气。

    这样的环境,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是这样的结果。

    这样寂寞的生活,让人如何不冷漠。

    小叫化哽咽着问道:“你感到过寂寞么?”

    “忘了。”

    第四十三章 竹林里的刀声

    竹屋外的空地上,又多了间竹屋。

    那只猪兴奋的在新竹屋里跑了一圈,又耷拉着脑袋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再蠢的猪也知道这并不是为它准备的,更何况它有的时候表现地比人还要聪明的多。

    它轻轻地走到孟昶的脚下,双蹄合并着夹住孟昶的脚,一脸的哀求。

    孟昶却没有理会,看了小叫化一眼,说道:“以后你就住这里。”

    看到有些简陋的竹屋,小叫化甜甜地笑了,从她的笑容里竟然完全看不到之前的落寞。

    是女人太善变,还是更易于隐藏情绪?

    如果有一个经验丰富的男人在这里,也许可以看出小叫化笑容里的勉强,但是站在她面前的只有一个不解风情的人和一只不懂风情的猪。

    小叫化踱着她的秀步,慢慢地走进了竹屋。

    竹屋里什么都没有,空的竹,青的竹,除此之外看到的也只有那一排杂乱的脚印,短短的时间之前,曾经有一只猪在这里溜达过一圈。

    “暂时只能这样,幸好现在已经入春,晚上睡觉也不会觉得冷。”孟昶的脸上带着歉意,他低声地解释。

    想了想之后,他又说道:“我这里还有一床薄被,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先将就用着。”

    “我知道山上不可能过得有多舒适,来之前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小叫化轻轻地抚摸着屋外还没有来得及清理干净的枝条,转过身看着孟昶:“你一定不知道我以前住的是什么样的地方。”

    孟昶当然不知道,所以他摇着头。“不管怎么样,总会比这里要好得多。”孟昶说道。

    “我知道你有点怀疑我的身份,我确实是个小叫化,如假包换的小叫化。”

    小叫化摇了摇头,说道:“我住过破庙,睡过树洞,有几次还跟几条狗挤了一夜。”

    她静静地看了孟昶半天,才柔柔慢慢地接着说道:“能住在这样的地方,我已经感到很幸福。”

    屋后有一个几块石头垒成的石灶,石灶上搭着一口锅。白米和着青菜,还有几块切碎的肉干正在锅里乱轰轰地翻腾着,浓郁的香气从锅里散发出来。

    孟昶的手里拿着一只碗,碗里放着一点白面,他的另一只手正将碗里面粉均匀的洒入锅中。

    “我听说有人熬粥的时候喜欢放点面粉,熬好的粥会比较粘稠,想不到你也喜欢这样。”小叫化蹲在锅边,口水已经在她的嘴里漫延。

    猪正被她按在手下,却没有再挣扎,也许是明白了能住进竹屋的人必然要比它重要的多,也许是如同小叫化一样等待着这份难得的晚餐而忘记了去做没有意义的事。

    孟昶白了她一眼,将碗放在脚下,仔细看着锅里沸腾着的气泡,慢慢地说道:“除了这些,也没别的东西可以再加进去。”

    粥熬得正是时候,米已经被熬得烂开与面粉溶为一体分不出彼此,青菜和肉末成了恰到好处的点缀,小叫化兴奋地喝下去三大碗,摸着鼓胀着地肚子,舒服得直哼哼。

    孟昶微微地笑了笑,他的胃口也比往常好了很多,也许是因为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又或者是因为其它的原因,半锅粥被两个人,一只猪吃得干干净净。

    当山下青城的灯光慢慢熄灭的时候,孟昶已经和衣倒在了他的竹屋里,短刀不知何时从何地出现,在他的指间灵活又轻巧的翻转,没有一丝肃杀的气息,就像是一个只能剖开豆腐的玩具。

    短刀又忽然消失,孟昶双手抱在脑后,眼睛盯着屋顶,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问题,又像是什么都没想。

    放松的心情,带着竹叶清香的微风,使得他很快进入了一种恍惚缥缈的梦境中。

    他甚至梦到了一片雪原,雪原上有一个白色的人与雪原融为一体,看不清样貌,看不清身形,只能从模糊的感觉里确定那是一个人,那个人的手里拿着一柄刀,刀上滴着血。

    数不尽的人从四面八方一步一步地走进那个人,然后死在那柄刀下。

    他忽然发觉,自己也在这群人之中,他离刀如此地近,甚至能看到刀尖上落下的一片雪。

    等他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冷汗已经渗透了衣衫。

    小叫化今夜却没有梦,因为她今夜根本就没有睡着。

    很多人换了一个环境之后,总要花上几天去适应,适应不一样的空气,适应不一样的床,适应身边多出的不一样的人或者物,小叫化双眼无神地盯着头顶上伸出来的一根竹枝。

    在这个不甚明亮的夜晚,小叫化居然能看得很清楚,她甚至看到了竹枝分岔处一抹细微的白色。

    “这就是竹花?”小叫化轻声地问着自己,她闭上眼睛,将所有的感觉都慢慢地集中到头顶上那点暗淡的白色上。

    等她从恍惚的梦境中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恍惚的梦境里,她感觉到有一只冰凉的小手正抚摸着她的脸,小手上带着明显的湿气,抚摸过的地方留下明显的滑腻。

    山上的风景里只有两个人,一只猪,又是在什么时候多出一只小手?

    小叫化强行从梦境里清醒过来,睁开眼睛她就看到一只硕大的鼻子在她的眼前乱晃,鼻子上的湿泥在她的脸上留下一道道冰凉的印迹。

    一脚将它踢开,小叫化恼怒地擦着脸,但是那几道印迹随着她的擦拭竟弄得满脸都是。不知道现在脸上究竟是什么样子,但绝对不会好看,她咬着牙,面色不善地看着它。

    猪在竹屋下铺着的竹板上翻滚了几圈,等到它再次抬起头时,就看到两道威胁的目光,它身体微微一抖,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而后匆忙跑出了屋外。

    等到它再次出现在小叫化面前时,宽大的嘴里笨拙地衔着一朵洁白的花,花瓣上沾着几处泥,却丝毫不影响它的美丽,反而更衬托也几分圣洁的味道。

    将花送到小叫化的身边,那头猪谄媚似的对着她哼了几声,又扭头跑了出去,小尾巴在身后不停的晃荡。

    小叫化噗嗤一下笑了,脸上的怒火消失无踪,轻轻地捡起花。花还没有开放,花骨朵上沾在春晨的清凉和湿滑。

    天已经大亮,昨夜清凉的微风已经慢慢消失在竹林里,小屋外却响起另外一种风声。

    小叫化听到屋外有极为规律的奇异风声响过,但却又可以感觉到那一阵风声并不是风,而是刀。

    刀锋破空时,岂非也会带起一阵风声。

    这风没有自然的风那样的铺开盖地,也没有那样的柔和清凉,有的只是凝聚成一丝的力量。任何东西凝聚到最小都可以发出恐怖的力量,风当然也是。这样的风吹过脖子,在没有感觉到疼痛之前,它就会像情人般温柔地将你的头和身体分离开。

    小叫化走进屋外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风。

    孟昶拿着竹刀,轻轻地挥舞,用一种非常奇特非常缓慢又非常优雅的方式在舞动着竹刀。

    小叫化依靠在门边,那朵沾泥的小白花正插在她的发际。

    竹刀只是一个有着刀一样外形的薄薄竹片,孟昶的两根手指夹住它的一端,慢慢地在面前移动。

    他的动作并不快,指间的力量也很小,就像是无聊间随意的玩弄,薄薄的竹片在空中丝毫不受力,向下弯曲着。随着他手上的动作,竹刀也在慢慢在移动,它静的时候就像一条软绵绵的线,它动的时候却像一个条被夹住尾巴的蛇,身体在空中弯来弯去,它的头也随着身体的起伏而上下抖动。

    随着刀尖的每一次抖动,它上下起伏的频率就会快上一分,它在空中横向移动的速度也会快上一分。刀尖的抖动似乎并不是外表看起来那样的没用,反而是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向稀薄的空气借力。

    它的动作越来越快,到最后已经完全看不清,直至看不见。

    小叫化真的已经看不见,如果不是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那把竹刀的存在,此时孟昶在她的眼里就会成一个犯傻的疯子。如果有一个人在面前伸出两根手指,上下左右毫无规律的移动,任何人都会觉得他是个疯子,而且已经疯到了极点。

    她看着孟昶,看着他右手的两根手指,但任凭她如何努力,都没办法再看到曾经存在的竹刀。孟昶的身体没有动,手指的移动也是极为缓慢,但是偏偏却以一种让人无法查觉的恐怖速度在空中移动,这样天壤之别的相斥感让小叫化的心里剧烈翻滚,仿佛她的心随时都有可能从身体里跳出来。

    她的眼睛立即移向了别处。

    “啪——”

    空中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声响,在这个安静的早晨里,任何一个声音都足以引起别人的注意,小叫化又移回了视线,那头猪抬起了头。

    “啪——啪——啪——”

    又是接连三声响,孟昶眉头紧琐,低下头认真的思考着,他的手指上还夹着一段竹片,地上也安静的躺着四段,宛若死物,丝毫看不出之前灵动。

    第四十四章 莫名的情绪

    孟昶眉头紧皱,手中一截竹片在指尖犹自抖动,但这也只是春风中的颤动而已,他长长叹息一声,双指平举,用力向前一送,竹片便如离弦的箭一样飞了出去,斩断一排挡在它面前的青竹,不知道飞到了什么地方。

    被斩断的青竹缓缓倒下,倒下的时间竟然完全一致毫无相差,断口处光滑平整,没有丝毫的毛刺。

    他将地上断裂的部分一一钉进了地面,做这些事时,他的动作依旧是那么的缓慢,仿佛一个吝啬的人手里的一两银子。软弱的竹片薄如竹叶,在他的手里却硬如顽石,斩断青竹,又深深扎进了地下。

    做完这些事之后,转过身他才看到小叫化,他的脸上没有丝毫失败的沮丧,反倒冲着小叫化微微笑了笑。

    小叫化也轻轻地笑着,然后说道:“你刚刚的动作我都看到了,虽然没有经过你的同意,但你一定不会介意。”

    “不会。”

    孟昶面色很平淡。“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虽然我不懂你刚刚在做什么,但看起来还是蛮厉害的样子。”

    小叫化甜甜一笑。“我曾经听人说过,如果一片草叶在一个人手里都能达到一把刀的效果,这个人一定是个很可怕的人。”

    她用她那一串洁白细密的牙齿咬住红润的嘴唇,说道:“我也能看出来,你刚才一定没有达到你想要的效果,但是……但是……”

    她突然娇羞地蹬了一下地面,然后抬起头装出一副恶狠狠地样子。“不许笑得那么难看,你一定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

    孟昶点了点,强行忍住了笑。“而且我还明白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

    “我给你准备的早点现在应该还有些温热。”

    孟昶平淡地说道:“但是如果再晚上一点时间,你恐怕连冷的也吃不上了。”

    “为什么?”

    小叫化下意识的说出这三个字,但是很快她自己就看到了答案。

    石灶上的锅安静的放在那里,显然她的早饭此时还在锅里。灶台上多了两只猪蹄,小猪的后蹄正不停的用力蹬踏着地面,想要趴上灶台,它的鼻子已经凑近锅的边缘,不断的在锅底乱蹭,也许再多来两次再加点力,就可以将锅掀翻。

    她尖叫一声,飞快的跑了过去,一只脚将猪踢出很远。小猪翻滚着停下,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功亏一篑的结果,垂头丧气地缓步离开。

    吃完了还没有冷透的面片汤,又就着清澈的山泉水洗干净了脸,小叫化静静地坐在门口,看着小猪的自娱自乐,看着孟昶一个人面无表情的发呆,她突然觉得百无聊赖,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从心底涌了上来,如同秋原里的野火,一发而不可收拾。

    她开始怀疑起,跟着孟昶来到山上是不是太过意气,太过武断。虽然做件事她有着自己的目的,但是那种怀疑如同千万只蚂蚁啃噬着她的心,她竟有些坐立不安。

    周围陷入了安静之中,连一丝风都没有,她突然感觉到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那么的恐怖,她如同坠入一片莫名空间的孤单的人,周围没有树没有花没有人,没有天空,没有大地,没有光明,没有黑暗,什么都没有。

    非但嗅不到生的气息,甚至连死的气息都远不可及。

    她的双手紧紧抓着头发,原本清秀的脸皱在一起,说不出的狰狞恐怖。

    她竟像是快要崩溃。

    竹林外传来一声马嘶。

    在她坠入的那一片空间里多出一道光明,她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跃而起飞快的向竹林外跑去。

    孟昶坐在那里没有动弹,从始至终都没有动过,那一声熟悉的马嘶,在他听来也不过是从竹林里穿过的风而已。

    小叫化刚刚跑出几步,就看到一张胖乎乎的笑脸沿着枯竹道走了过来。她突然发觉自己的行为也许太过激烈,不由得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

    她看到了依旧是一张平静的脸,但是她却感觉到平静中带着一丝让她心慌的漠然。

    柳大胖若有所思的看了小叫化一眼,然后转头面对着孟昶,说道:“帝都的封赏已经送过来,下午就会到。我特地上山来跟你说一声,也好做个准备。”

    转头看了一眼四周,视线在那一间多出的竹屋上多停留了一会儿,他点了点头,又说道:“你这地方,我已经很久没有来过,想不到居然没有什么变化。你就不能勤快一点,在这周围种点别的什么东西。”

    他说这话就像是在斥责,他也有资格这么说。

    孟昶站起身,淡淡地说道:“帝都的封赏会直接送到山来,又不是第一次。”

    他看着柳大胖,又说道:“这山上多少年都是这样,你不可能上山一趟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柳大胖高兴地笑了,他的双手抄在袖筒里,看起真像是一个十足的包子铺老板。“我接到消息时已经快到中午,估摸着你在山上也只能吃那些老酒闻都不闻的东西,所以就特定准备了几个小菜。”

    他又看了一眼小叫化,说道:“一个人将就将就,我也管不了,但总不好怠慢了客人。”

    说完,他吃出一个响亮的口哨。

    小叫化突然愣住,柳大胖的话让她感到十分惊讶,她以为她只是坐了短短的时间,想不到却是整整一个上午,她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鼓足勇气,问道:“现在已经是中午了?”

    柳大胖和蔼地笑了笑,这笑容让小叫化顿时感到几分安心,然后她就听到了极为不可思议的回答:

    “老酒的午饭已经吃过了。”

    老酒耷拉着脑袋,慢吞吞地踱着极不情愿的走进了竹林。马鞍两侧挂着两个食盒,饭菜的香味混着酒香渐渐飘散出来,这个时候小叫化才突然感觉到饿了。

    饥饿的人闻到饭菜的香味,一定会是非常的高兴,但是小叫化却高兴不起来,她心里惴惴不安的想着自己之前的行为是否在某个人的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想得越多,越害怕,到最后她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柳大胖轻轻地拉着她,对她宽慰地笑了笑。

    屋外的空地上铺着一块油布,油布上整整齐齐地摆着八样菜。

    小猪不知道从竹林的哪个角落里冲了出来,在经过油布时它居然轻巧地转了个弯,而后继续向前跑去。

    它的目的竟然不是这几道散发着幽香的菜。

    小猪四蹄在地上用力一踏,而后猛然跳起,让人难以想象它短小的四肢居然也能跳出那样的高度。在小叫化疑惑的目光中,小猪结结实实地撞到了老酒的头上。

    老酒居然没有任何生气的反应。

    它反而是退后一步,然后四肢伏地,乖巧的趴在地上。小猪胜利的摆弄着四条短腿,艰难的爬到老酒背上,脏兮兮的鼻子在老酒耳边哼了两声,老酒极不情愿的从地上站起,沿着竹林的边缘缓缓地跑了起来。

    小叫化张大了嘴巴,不可思议的问道:“猪也能骑马?”

    柳大胖轻轻地笑了笑,说道:“并不是只有人能骑马,猪当然也可以。非但是猪,有时候一朵花都能骑马。”

    小叫化嘴巴张得更大了。“花也能骑马?”

    “有一朵花可以。”

    柳大胖又说道:“一般的花都是给人来欣赏,但是这朵花却是要人命的。”

    “我知道很多花,有此闻起来很香,有些却很臭,有些很好看,有些却让人恨不得踩烂了它,有些吃到嘴里是甜滋滋的,有些却苦得让人张不开嘴。”

    小叫化说道:“但是我却从来没见过杀人的花。”

    “你对花的认识倒不少。”

    小叫化仰起头,骄傲地说道:“我敢保证你们两个人加起来,也没我见过的多。”

    随后她又黯然的低下头,慢慢地说道:“有时候吃不上饭,只好用花来垫垫肚子。”

    柳大胖沉声说道:“花并不能杀人,但是当花代表一个人的时候,他往往就会要了别人的命。”

    孟昶抬起头,低低地说道:“这就是你特定上山一趟的目的吧。”

    柳大胖点了点头。

    “你知道皇帝这几年也训练了不少人,但是能被称得上好手的,只有一个。”

    他认真的看着孟昶,说道:“你去春城的时候,他刚好去了南边。”

    孟昶说道:“我听说过,南方沙人首领的头在一夜之间没了。”

    “能翻过燕山,又能在那片荒漠里隐藏了七天七夜,他的确是个好手。”

    柳大胖长长叹息说道:“这样的人难免会很骄傲。”

    他淡淡笑了笑,又说道:“他认为如果不是他去了南边,刘云也不会死在你的手上,所以你所得到的一切本应该是他的。”

    孟昶说道:“他会来找我?”

    柳大胖说道:“他主动向陛下申请护送这次的封赏,此次只怕已经到青城了。”

    笑了笑,他又接着说道:“这个人即不疯,又不傻,只是有一点年轻人难免的骄傲。他之所以这么做,目的当然只有一个。”

    第四十五章 竹枝舞

    一个人去找另外一个人,通常会有很多种理由,这些理由加起来,三天三夜都说不完,但如果一个人对你抱有敌意,却突然来找你,绝对不是请客喝酒,赏花观月这样的雅事,有可能他来是想要你的命。

    孟昶当然也深知这一点,所以他问:“你是不是担心他杀了我?”

    这句话说得一点也不好笑,人命关天,任何与人命有关的话都应当是很沉重,但是柳大胖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仿佛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

    “这真是一个笑话。我没想到才分别一夜,你居然也学会幽默。”

    柳大胖脸上的肥肉不停颤动,眯着的眼睛,闭不扰的嘴,完全是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他竟然是真的在笑,一段话从他的嘴里断断续续的传了出来:“如果连他都能杀得了你,你都不知道死过多少回,只怕你的白骨都已经成了大地的养份。”

    挑起一片青菜,青菜水嫩而爽口,他用手指着说道:“说不定这颗青菜里都会有你的一部分。”

    将青菜放进嘴里,嘎嘣脆的口感带有一丝鸡肉的味道让柳大胖的眉头逐渐舒缓开来,他的喉节上下滚动了一下,说道:“我是怕你收不住手,杀了他。”

    孟昶笑着问道:“我不能杀他?”

    “能。”

    柳大胖肯定地点着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说道:“不过我希望你不要杀他。”

    “为什么?”

    “你需要一个对手,一个在你刀下不死的对手。”

    柳大胖沉声说道:“如果你杀了他,皇帝一定会安排其它人继续做你的对手。如果结果一直都没有改变,那么他就会对你动手了。他是个疯子,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让别人从巅峰坠落,摔成一团烂泥。”

    又是一棵青菜放进嘴里,嘎嘣脆的口感让他感到莫名的兴奋,他笑着说道:“一个不如你的对手,总比不知道身份的人要强得多。”

    他紧盯着孟昶,一字一顿地接着说道:“未知,永远是最可怕的。”

    孟昶同样抬头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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