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部分

    后宫权倾天下 作者:肉书屋

    第 30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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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保偷偷拉了拉李君信的袖子,李君信却伸手在背后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那村姑便把两人让到了茶寮里。刚才那摆弄花草的少女也过来,村姑笑着说这是她妹妹,小名鹊儿的,姐妹两一起进了茅屋,不多时就用木盘子端出三菜一汤,几大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三碗菜是煎豆腐、鲜笋炒豆芽、草菇煮白菜,那汤则是咸菜豆瓣汤。虽是素菜,却也香气扑鼻。两人奔驰了大半日,早就饿了。李君信笑道:“多谢!”端起饭碗,提筷便吃。德保原先也在江湖打滚,见过一些世面,心下大疑,寻思:“这饭菜她早就预备好了,宁可饿死了,这饭却千万吃不得。”见那村姑姐妹转身回入厨下,向李君信使个眼色,低声道:“王爷,这村姑很是诡异,我们决不能饮食。”李君信却道:“虽然防人之心不可无,但若是不吃此餐,那定是将那村姑得罪了,万一那老者正是谢三,我们要再求他可就难了,不入虎x焉得虎子。”德保正要回答,那村女又从厨下托出一只木盘,盘中一只小小木桶,装满了白饭。李君信站起身来,说道:“多谢姑娘厚待,我们要请拜见谢三前辈,不知道姑娘可知道此人?”那村女抬起头来,向李君信看了一眼,一双眼睛黑如点漆,这么一抬头,精光四s。李君信心里一滞:这乡下姑娘的眼神怎么如此明亮?再仔细一看,却实在是寻常农家女子打扮,除了眼睛,容貌平平,肌肤没有光泽,头发干黄,容貌似乎只有十六七岁。那村女道:“我们家在这里住了几代了,没有听说过这个人。”李君信“啊”了一声,心中大感失望,端起茶杯一口接一口的猛喝,德保在旁边拼命使眼神也理会不到。那村女见状,好言安慰道:“不过青成山这么大,我们没听过也不足为奇,客官歇息一会再去寻其他人问问。”李君信心中焦急,也不好再说什么,索性放开肚子,吃了四大碗白米饭,将三菜一汤吃得尽是碗底朝天。

    村女过来收拾,李君信见那村女幼失依,老弱可怜,就帮忙把碗筷放在盘中,托到厨下,随手便在水缸中舀了水,将碗筷洗干净了,抹干放入橱中。挑完了水回到堂上,见德保已伏在桌上睡了。那村女道:“乡下人家,没待客的地方,只好委屈大爷,胡乱在长凳上睡一晚吧!”李君信道:“姑娘不用客气!我这位朋友可能是累着了,歇息一会便是。”只见她走进内室,轻轻将房门关上。李君信伸手轻推德保的肩膀,低声道:“德保,在长凳上睡得舒服些!”哪知这么轻轻一推,德保竟应手而倒,砰的一声,跌在地下。李君信大吃一惊,急忙抱着他腰扶起,在他脸上一摸,着手火滚,竟是发着高烧。李君信忙道:“德保,你怎么啦?”凑近瞧时,只见他满脸通红,宛似酒醉,口中鼻中更喷出阵阵极浓的酒气。李君信大奇:“他连茶也不敢喝一口,怎么这一霎时之间,竟会醉倒?”又听他迷迷糊糊道:“我没醉,没有醉!来来来,跟你再喝三大碗!”跟着“五经魁首!”“四季发财!”的豁起拳来。李君信一转念,知他定是着了那村女的手脚,他不肯吃饭饮茶,那村女却用什么奇妙法门,弄得他便似大醉一般,心中惊奇交集,不知是去求那村女救治呢,还是让他顺其自然,慢慢醒转,转念又想:“这是中毒,并非真的酒醉,未必便能自行清醒。”当下便决定单刀直入。

    李君信走到内室门前,轻敲三下,那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那名唤鹊儿的青衣少女探出头来,“客官,可是要什么?”“在下向令姐求取解药来的。”李君信不敢怠慢,恭声答道。“鹊儿,是那位客官么?”里面那村女的声音响起。“是的。”鹊儿答应一声。“那,让他进来吧。”那村女沉默了一会,鹊儿依言把门打开,闪身让李君信进去,李君信见里面只有一点微弱灯光,看得不甚清楚,心中大疑,但是一想到昏睡的德保,一咬牙,沉声道:“多谢!”便大步入内。只见屋内小木桌上点着一盏油灯,本来油灯的火光必是暗红之色,但这盏灯笼发出的却是碧油油的绿光,李君信一见,知道这灯必定有毒,心里大骇,待要出去却是来不及,鼻中只闻到一股淡淡香味,并不难闻,想到这村女竟是用毒的行家,必然与鬼医传人谢三有莫大关系,索性放手一拼,如此一想,心里到也豁然开朗。那村女跪在一个小小供桌前,恭恭敬敬地点燃三支素香,又磕了三个头,放转身起来,静静的看着李君信。李君信上前几步,定睛一看,却见那供桌上供着两个小小牌位,分别写着“师祖张子桥之灵位”、“师傅谢三之灵位”。李君信大惊讶,转身回眸,昏暗之中,瞧不见村女的脸色,但见她一对清澈晶莹的大眼,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我就是谢三的徒弟,家师已经仙逝多时。不知这位官人找他有何贵干?”那村女笑道,“请问姑娘芳名?”李君信又惊又喜,“你这人真有趣,罢了,我索性告诉你吧,我叫俞晓莲。”那村女道。“俞姑娘,实不相瞒,我这次来,是为了向令师求取天元聚魂丹救人的——此外与我同来的那位朋友,也请俞姑娘高抬贵手。”李君信道。“你那位朋友要让他醒来并非难事,其实也是他自己太过小心,反而着了道,下次可要学乖点。”俞晓莲嫣然一笑,李君信一怔,觉得俞晓莲相貌虽然并不甚美,但这么一言一笑,却自有一股妩媚的风致。“那天元聚魂丹……”李君信见俞晓莲如此爽快,心中大喜,追问道。“天元聚魂丹是我师门重宝,概不传与外人!”俞晓莲默然开口。“俞姑娘,实不相瞒,我要这天元聚魂丹是为了救治我至亲之人。只要姑娘肯割爱,无论有何等条件,哪怕就是要了我的命我也答应。”李君信见俞晓莲拒绝,心中大急。“原来你也知道我师傅的条件,不过你的命对我来说没有丝毫用处,取之无益。不过,你一定要,也不是没有办法……”俞晓莲低头想了想,脸庞现出一丝红霞,“我有一个条件,只要你肯答应,这天元聚魂丹我便交给你。”“俞姑娘,有什么条件但说无妨。”李君信道。俞晓莲从怀中又取出一张纸笺,说道:“这是我的条件,官人请看。”说着交给李君信。李君信伸手待接,猛地想起她是用毒行家省悟,退后了一步。俞晓莲叹了口气,在头发上拔下一枚银簪,c在笺上,手一扬,连簪带笺飞s出去,钉在李君信旁边的木板壁上。李君信见她这一下出手,功夫甚是不弱,眼望纸笺,借着油灯的亮光,见笺上所写,面上不由得凝重起来。室内沉默得可怕,李君信双手紧握成拳,死死地盯着纸笺,俞晓莲也不说话,凝目不语。半晌,她才开口:“官人要是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不!我答应你的要求,不过你也不能食言!”李君信仍然没有转身,一字一句的说着,仿佛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尽了。“只要你遵守条件,那天元聚魂丹我自然双手奉上!”俞晓莲笑道。

    刚刚过得半月,派去寻药的李君信、方骅先后回来,两人都是风尘满面、神色倦怠,却都来不及回府休息,便进宫回复圣旨。欢喜之余仍有不足,方骅一行踏遍昆仑山星宿海也只寻得一小颗天心石,剂量太少,入药不足。李君宇便欲将方骅等人下狱问罪,我知道方骅为人甚是梗直,平时治病救人也都是本着医者父母心,此次寻药辛苦实不足为外人道,便请李君宇饶恕方骅等人。但是太医院众人彻夜协商后,只得奏请帝后,两位小殿下中只能选择一位医治痊愈,剩下那个虽然能留住一命,却不免要落下后遗之症。听闻这事后,我的心急速下坠,仿佛平地一个踏空,落下的竟是万丈悬崖,深黑不见底,身子颤抖,晃悠欲倒,亚兰半扶半搀着我,带着哭音惊问:“主子,你的脸色这么白,要不要紧?”李君宇双手抱头,喃喃地咕哝着什么,一脸颓败,养心殿里的众多奴才大气不敢出。我不知道是怎么向他告退的,回到飞羽殿,看着不高的门槛,我却连迈过的力气都没有,一个磕绊,险些跌倒。亚兰紧紧抱着我,哭道:“老天,为何要让我们这般难过?”我屏退众人,守护在佑儿、清儿身边,连亚兰也只能守侯在飞羽殿外。看着他们消瘦的脸蛋,五内如焚。我依在锦榻边,静静凝视着夜色渐淡,星辰隐去,天慢慢转白,最终大亮。亚兰在外面低低说道:“主子,养心殿那边杨公公已经来过几次了……”我无力地看着白花花一片日光,我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外面是近前侍奉的林升的声音,我心中惊惧悲哀愤怒一瞬间再难控制,厉声道:“你去回皇上,就说本宫的话,保全清儿!”清儿的症状一直都比佑儿要轻些,昨晚,太医们的意思也是这样。话一出口,脑中如被大锤所击,那剧痛直刺向心脏,眼睛直直地盯着锦榻,如厉鬼哭嚎一般喊道:“佑儿!”我伤痛难耐,俯在榻上号啕大哭起来:“是谁害我的孩儿,我恨你!我恨你!”

    “主子,奴婢给您梳头。”亚兰拿着玉梳站在我身后,我漠然地看着铜镜里的人,依然眉目如画,只是——只是眼角眉梢掩饰不住沧桑之感。一头乌油油的头发披散下来,亚兰一双手轻托着乌发,灵巧地摆弄着。乌发中有一根白发,那双手借着梳头,顺势轻轻一带,将白发拽下,拢进袖内。我借着铜镜看清楚一切,淡淡地道:“拿来!”亚兰咬着唇,不解地问道:“主子要什么?可是要传早膳?”我也不回头,只是对着镜子,反手从亚兰袖筒里拽出那根白发,凑到阳光底下,“果然是根白发!”那白发在这初秋的晨曦里象根透明的雪线一样深深刺痛了我的心,才十八岁,我也有了白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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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大婚]

    第一节

    铅云低垂,巳时刚过,就下起了雪珠子,打在琉璃瓦上飒飒轻响,那雪声又密又急,不一会儿功夫,只见远处屋宇已经覆上薄薄一层轻白。近处院子里青砖地上,露出花白的青色,针工房里四角生着几个三足铜盆,上好的银骨碳,烧得暗红,并无半丝烟气。几十张绣架随光线安置,每张绣架后面默坐着一个埋头刺绣的少女。“哎哟,这么冷的天,手上都拿不住针了。”喜儿把针放在旁边的绣案上,搓着手,“该不是长冻疮了吧?”旁边坐着的小悠抬眼看她,手里的绣活儿却没有停下。“没,没有的事。”喜儿赶紧否认,前天有个姐妹因为手长了冻疮,瑾姑姑就让她把手里做的淑妃娘娘所生的四皇子的那件绛紫丝棉袄交给别的姐妹去做了,而在针工房一个绣女没有绣活做,就意味着你没有价值,随时都可能被撵到其他杂役处的。“没有就好,你那件绣裙德妃娘娘赶着要上身呢。”小悠嘴里说着话,手里的锈针没有停下,这花样是鸾仪宫的玉染姐今早送来的,说是皇后要绣在信亲王大婚那天要穿的大红色罗裙上的,这花样很奇怪,她在针工房多年也没有见过,想是从外面得来的,从图纸上看得出来花大而艳丽,有大红、桃红、红紫、纯紫、纯白色,一种而具数色,透露着别样的娇艳,花样看着简单,要绣出神韵来可就难了,何况这是皇后要用的,即便是她这样的巧手也马虎不得。过几天的腊月十五就是当今圣上的亲弟,信亲王的大婚之日,所以这一个月来是针工房最忙碌的日子。皇帝皇后和各宫嫔妃在大婚典礼上要穿的礼服,以及本来就要赶制的宫眷冬装上千领,纵是这些多年养成熟手的绣女,也不敢掉以轻心。“小悠姐,皇后娘娘送来的是什么花样啊?”喜儿蹑手蹑脚的来到小悠的绣架旁。“我也没见国,是鸾仪宫的玉染姐送来的。”小悠答得开朗坦率,喜儿小心翼翼地从绣架下的锦盒里捞起半截大红纻丝罗,“皇后娘娘的料子就是与众不同,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给娘娘的衣裳绣花?”“只有小悠姐这样的好手艺,瑾姑姑才放心把皇后娘娘的绣件交给她。你呀,想给皇后娘娘绣花,不知要熬几年。”旁边的另一个绣女名唤朝露的嬉笑道。朝露笑着转脸望向小悠,“小悠姐最近常到鸾仪宫去,可曾见过皇后娘娘金面?”小悠滞了一滞才答应道:“皇后娘娘哪里是那么好见的,我去,不过最多只能见到皇后娘娘身边的苏姑姑。”角落里这时忽地有人冒出一句,“上次我去给二皇子送团龙小袄,远远地遇着皇后娘娘从飞羽殿出来。娘娘是个好美丽的人,我见过的娘娘中真没有比得过她的人,说话做事自有气度,叫人不敢仰视。”经她一说,屋中便漫开一片轻轻的赞叹。“只是可惜了,皇后娘娘那样美好的人,却有人想要害她。”画儿一边绣花一边与姐妹们闲话她听来的传奇,“皇后娘娘所生的两位殿下,前阵子的事你们听说了吧?”“哦?不是说生病了吗?”旁边几个小姐妹一听来了精神。“哪里啊!”画儿随意横了那小姐妹一眼,口中一刻也没歇着,“听说是被人下毒暗害的,太医们虽然全力抢救,可是那二皇子身子却落下了病根,刮风下雨的天气都要一抽一抽地疼呢。皇后娘娘心疼得不得了,已经把两位殿下从南宫移到鸾仪宫亲自照顾了。”“有这样的事,是谁这么大胆?”一位绣女道。“左右还不是争风吃醋的事。”画儿叹了口气,“我娘说过一朵花太过妩媚,会被掐头的。”喜儿怔了怔,道:“皇后娘娘被人暗害也不做声?”又有人说,“这档子事哪朝宫里没有过,怎么查?不过是多牵扯几条人命罢了。”一个年纪二十上下的绣女说道,神色却已存冷漠。“哼,皇后娘娘岂会善罢甘休?听说两位殿下出事前天曾经到北辰宫附近的小花园里去玩过,回来就中毒了,那里又关着废后,你们说这事蹊跷不?”画儿一向为人活络,在各处结识不少宫女太监,消息灵通。女孩子们静了一会儿,终于有人忍不住好奇问道:“难道是废后……”“谁知道呢,这事如今也是糊涂帐,保准不是别人借刀?不过啊,事后照顾两位殿下的几位老嬷嬷都被皇上赐死了,还是皇后娘娘慈悲,念着主仆一场,赏了她们一个全尸。更希奇的还在后面,没过多久,那幽禁的废后在一天夜里就突然没了,太医们诊断了,说是无疾而终的。服侍她的两个贴身宫女也在第二天上吊殉主了。”画儿压低了声音。针工房里的女孩子们还在畅想,还是那个一脸默然的年轻女子道:“可能是有人觉得她活得太久了也说不定。”小悠见她们说得越来越没有章法,咳嗽了一声,“快住口!这种瞎猜的话能够乱说么?还不快做活儿,仔细姑姑回来揭了你们的皮。”她是瑾姑姑跟前的得意人,说话自然也有几分分量,这些女孩子一听,嬉笑一阵又自顾着忙去了。

    终于到了晌午,该用饭了。早有几位当班的绣女领了饭来,在西厢摆起了碗箸。等小悠绣完一朵花,再洗完手来到西厢,瑾姑姑已经坐下了,小悠急忙面带歉意,两手放到腰侧福了一福。“过来吧。”瑾姑姑倒没有责怪,把面前一碗白玉雪耳羹推到小悠面前,“皇后娘娘体谅你辛苦,这碗羹是苏姑姑派人给你送来的,那裙子这两天是必须完工的。”“小悠明白。”“这就好。”瑾姑姑点点头,“吃吧,下午还要赶工呢。”

    沈贵妃来鸾仪宫的时候。我惊讶于她的变化,自从中毒事件后,我把佑儿、清儿从南宫迁到了鸾仪宫的侧殿,每日看视,除了几个亲厚的嫔妃常来往之外,几乎是足不出户。她看上去丰腴了些,圆润的脸庞上微染红晕,好象熟透的蜜桃,咬下去就是一包水。和我说话的时候,她低眉敛目,说到佑儿与清儿的不幸,言语中也似乎有了轻愁。“贵妃娘娘好象变了个人似的。”待沈贵妃告辞后,挽翠边收拾碗碟边自言自语道。我披着月白貂裘,歪在紫红海棠锦塌上,金兽八角暖炉也没能驱散冬日的萧寒,更无法掩饰空气中的寂寞。是啊,人都会变的,谁能够真正看透谁呢?不仅是沈贵妃,就是子彦他,我不也看不懂吗?

    再有几天,他就要成亲了,不是意想中太后指婚的豪门闺秀,而是另外一个我从没有见过,据说出身草莽的女人。听说他们是在宫外一见钟情,私定终生许下了白头之约。“可见王爷和那个女子是有些缘法的,也许在宫外的时候已经彼此属意……”不知谁在无限遐想中说了这样一句,立刻引来一阵紧张的轻斥:“快住口!这种瞎猜的话能够乱说么?”当我在御花园的大玄石后听到几个宫人这样谈论的时候,心里深处一个隐秘的地方轰然倒塌了。“哎呀,主子您这是……”听到亚兰焦灼的低呼,我茫然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洁白如玉的纤指上是触目精心的一片血色,几片早梅红色的花瓣被揉碎了凋零在我的大红织金飞凤的绣鞋上。他进宫向太后婉呈请旨的那天,我和几个嫔妃正随侍在侧。我坐在那里,听着他对太后的辞呈,只是默不作声,心下却是一片哀凉,手中的湖色丝绢捏得久了,汗濡湿了潮潮地腻在掌心。耳中只听到太后轻柔如水的声音:“皇儿,你还年轻,难免被那起狐猸子迷惑了,你听母后说,她不适合你。虽然现在放弃她你可能心里难过,但是日子久了,就会渐渐忘了。咱们这朝廷里的大家闺秀,有的是花儿一样漂亮的人,你尽可以随意挑选。再不然,每三年一次的秀女大挑,什么样的美人,什么样的才女,哀家都可以为你挑来做妃子。”他终于开了口,声音却是飘忽的,“那么多女子,她不是最美,也不是最好,可是,孩儿就是没有法子。”太后只觉得太阳x突突直跳,额上青筋蹦起老高,扬手便欲一掌掴上去,几个胆小的嫔妃变了脸色,我失声惊呼道:“太后!”他的眼睛似乎向我这边看了一眼,眼底痛楚、凄凉、无奈相织成一片绝望,我心底深处怦然一动,忙上前劝道:“太后息怒。”太后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慢慢地垂了下去,嘴里却道:“你出去!哀家不想见到你!”他沉默良久,终于道:“母后,儿臣心意已决,请您成全儿臣!”话未说完,只听太后“砰”地以手击案,猛地抄起手中瓷盏,劈头便向他身上砸去,伸手指着他怒道:“你……你出去,哀家不会答应你娶那种来历不明的女子的!”可是他,却在康宁宫外的菩提树下跪了一天一夜,腊月的风锥心刺骨,没有人知道那个寒冷的夜晚他是怎么度过的。可是我知道,因为我一直站在摘星台上,远远地看着他。长风微动,扬起宫帷淡影,穿过我的长发,吹动白衣寂寥。香炉中点点明红燃到了最后,挣扎几下,灰飞烟灭。他的脸色便如这漫长的冬夜,极深,极寒,更透着沉积不化的悲凉。“主子,我们回宫去吧。这样的天气里,站在这风头上吹着不好。”亚兰从背后为我加上一件羽缎大氅,我这才觉得背心里凉飕飕的,手足早已经动得冰凉。在亚兰苦劝下,我才随她回宫,我睡得不沉稳,半梦半醒之间,那风声犹如在耳,呜咽了一夜。第二天一早,闻讯赶来的皇帝看到的是雪地里一袭青衫磊落,冰雪随着身体的温度缓缓的化作雪水,浸湿了衣袍,砭透肌肤。兄弟连心,皇帝不忍,令左右近侍强扶他回府休息后,就匆匆进了康宁宫,没有人知道这对天下最高贵的母子说了些什么。只是康宁宫传来消息,说是太后心疼小儿子,虽然万般不愿,终是首肯了,就由皇帝下旨赐婚,婚期就定在本月的十五,与成郡王的婚礼同日举行。而我,病了,太医们说是招惹风寒所至,只有我知道那是心病。挽翠做了几样精致的点心,桂花云锦糕、千层杏仁酥、醉汁蜜枣和清卤香笋,再熬了香香软软的药膳粥,我便靠在榻上慢慢地尝着。“针工房送绣品来了。”小螺用朱红漆盘盛着一袭锦绣进来。“快拿来我看看。”我坐了起来,一缕丝缎般的发丝落至脸旁,衬得脸色有些透明的白,如同眼底清水无痕。“主子,你身子还没好,快别起来。”亚兰扶着我,示意玉初把绣裙抖开,极艳丽高贵的颜色,满目华彩的绣着阿芙蓉的花朵。他曾经说过,在他的眼里我就和这种稀有的花一样,有种与众不同的魅力,让人看了一遍就在也挣不开眼去。我曾经无数次杂梦里想象拥有这样一袭嫁衣。如今我真的有了,可是却是穿着它出席他的婚礼。“亚兰,把药拿过来,我要准时出席王爷的婚礼。”我拢了拢身上的衣裳,犹自强撑着。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8章大婚续]

    “王爷,这身礼服可还合身?若有不如意的地方,老奴立刻送到针工房去改。”成郡王府的主事木夫人,亦是自南宫始便照看成郡王的r母,此时半跪在李君岳脚边为他细心地整理那一丝褶皱,象这样的事情木夫人从来都不会假手下人,她要自己亲手为他准备一切。木夫人在皇宫大内消磨半生,膝下无子,就实心的把李君岳当成亲生骨r一样,照顾得无微不至,王府上下的闲杂琐事也打理得井井有条,如今也算得上王府的半个主人了。朱红色挑金丝绣五爪行龙四团的礼服贴烫地勾勒出李君岳长身玉立,高贵庄严。木夫人眼看着这么多年王爷一步步辛苦走来,原本出身卑贱的他,如今不但在朝堂上风声水起,再过几天又是他小登科的大喜日子,新娘是出生名门的剑南节度使秦国公韦昭训之女韦缨小姐,盼了这些年了终见到这一日,又听人说将入门的王妃温婉通慧,人也是极美,木夫人不由得念了声佛,眼角逸出一丝慈爱的微笑。“你下去吧,这衣服很好,不用再改了,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李君岳从镜子里看着r母暗自抹泪的样子,心里一软,终究却只是淡淡的。“是,老奴告退。”木夫人一扬手,屋内的碧衣侍女随她姗姗退了出去。“王爷,德妃娘娘派锺粹宫总管孙公公来送贺礼了。”夜寐推门而入,“让他进来。”李君岳刚刚把手中赏玩的一对小面人珍而重之的放在桌上,孙不语就带着一个小太监进来了,“奴才叩见王爷,王爷大喜了!”孙不语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身后的小太监则将手中的一个精致礼盒交给夜寐,夜寐轻轻打开盖子,“这是前些日子进贡的南珠金丝凤簪,娘娘说样式到也平常,难得的是十二粒珍珠颗颗浑圆莹润,一般大小,衬在未来王妃的五彩凤凰牡丹纹的喜服上正好合适。”孙不语呵呵笑道。李君岳淡笑道:“难为德妃娘娘如此费心,还要劳烦公公替小王多谢娘娘!”孙不语抬头看了成郡王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李君岳看在眼里,微微闭目,沉水香宁静的气息萦绕身边,悄无声息,“孙公公是否还有话要说?”“这——德妃娘娘想问王爷一声,那天心石方太医究竟是从何而来的?”孙不语道。李君岳看着桌上的那对渔翁渔婆面人,神色静如冷玉,“本王也有一句话,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下次行事若再这样独断,那也别怪本王取消与娘娘的约定了。”孙不语闻言抬头,正午骄阳照在李君岳的朝服之上,嵌丝银线轻微的光泽一晃,恰如他眼底的一丝锋利。待孙不语走后,李君岳将目光轻带,目光投向书桌上那盆金阳碧玉兰花,问到:“夜衍怎么样了?”“已经领了五十下手杖。”夜寐答应着,“让她受点教训也好,免得下次再这样随便把我们珍藏的毒药交给别人,忘记了自己的主人是谁。”李君岳叹了口气,将茶盏轻叩着,痴儿,我能帮你的也就这么多了,下次我们再交手时,不知道我是否还能这样放过你?

    锺粹宫里,“哐啷”一声响,德妃将手中的白玉莲叶盏掼到地上,晶莹的莲子雪耳羹洒了宝砚一裙子,“没用的东西,想烫死本宫不成?”自从孙公公晌午从宫外回来后,德妃就一直y沉着脸,满宫的宫人都提心吊胆,她这一呵斥,忽拉拉全都跪了下去,“娘娘息怒!”德妃余怒未消,冲宝砚道,“出去顶着日头跪瓦,不到申时不准起来。”所谓跪瓦,指的是后宫用来惩罚犯错之人的刑罚。犯罪之人跪在一堆碎瓦上,膝盖往往被锋利的瓦片割的鲜血淋漓,所受之苦可想而知。当下香墨为宝砚捏了一把冷汗,正要上前为她求情,却被好姐妹摇头示意阻止了。而德妃却丝毫没有留意到身边两个贴身丫头的小动作,她的手正用力地撕扯着手中的一块丝绢,秀美的脸因为愤怒而有些扭曲。天心石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因为矿脉被开采过度挖绝了,方太医有何能耐能够再在星宿海寻出一枚天心石。除了他手里那颗之外,世上哪里还能找到?她经过很久的观察才发现两位小皇子最喜欢在北辰宫附近的鱼池玩耍,特意从他的得力手下那里拿来世间罕见的毒药,抹在池塘附近的花草山石上,令两位小皇子神不知鬼不觉的中毒。而后群医束手无策,一切发展都和她预想的一样,眼看着就要成功了,所有对熙儿不利的人都会被铲除,可是他竟然坏了她的大事。要不是自己预先打了个埋伏,让心疼焦虑下失了冷静的皇后深信是北辰宫的废后下的手,只怕以皇后的精明很快就能查出蛛丝马迹来。可是,她实在想不出他为什么会这么做,他曾经向她保证过一定会扶持熙儿夺得太子之位的,然后两人携手统治天下,昔日的誓言他竟忘了么?难道是……德妃被自己这个突然的念头吓了一跳。“不!不会的!”德妃猛的站起来,水袖一挥,案上的茶盏,骨碌碌滚倒,茶叶混着茶水流了一桌。不许,她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那个女人不但抢走了皇帝的心,如今连他也要陷进去了吗?不能坐以待弊,一定要想个法子扭转乾坤。

    腊月十四,暮色四合,我斜倚在殿门口,仰望天空,苍穹一片漆黑,几点疏落的星星晦暗天光,令我更加颓丧。亚兰走过来,“主子,您都在这里站了半天了,该进殿内休息休息了。”我转过身来,见殿内不知何时已掌起了灯,便走回暖阁中的黄花梨圆桌旁,坐在椅子上,轻轻地发出一声长叹。一只金凤凰衔灯立在几案上,细喙长项,姿态优雅,栩栩如生。看着它,我百感交集。凤凰,凤凰,人人都羡慕她绝世美丽高贵无比,却不知道要成为一只凤凰却要先经过烈火的洗礼。想着往事,我随手掏出丝巾来擦拭金凤凰,虽然那上面并没有丝毫的灰尘,我还是不停地擦着。这时,外面的小宫女走进来禀报道:“皇后娘娘,杨公公求见。”“杨公公?”我无意的反问一句,文简做事谨慎,为掩人耳目,一向极少亲自到鸾仪宫来的。虽然疑惑,我还是吩咐道:“请他进来。”“皇上知道皇后娘娘贵体违和,特命奴才送些滋补品过来。”杨文简拂尘一甩,跟在身后的一个青衣太监走上前来,将手中的锦盒放到桌上。我挑了挑眉,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什么要紧的东西,也要你亲自跑一趟,派人送来就是了。”正说着,眼光一抬,眼前闪过一双沉寂的眼睛。“是你!”虽然李君信不知道用什么药物使得自己的双手和脸颊看上去有一种普通宫人的黄瘦之感,又刻意收敛气势,使人注意不到他,可是那双眼睛却瞒不了人。“对不起!”他凝视着我,叹息出声。我突然想起他此番冒险前来,赶紧起身四处张望,发现亚兰和杨文简不知何时已经悄悄退到外面去了。“文简他,受过我的恩惠,这次是我请他帮忙,才能混进来。”听他这样说,我忍不住向他看去,自从两个孩儿生病后,有很久都没有见过他,他憔悴了很多,下巴上都是青青的胡子渣,目光在半空中交会,纠缠成丝,两人心里都是说不出的酸楚。我强抑制住内心的伤感,试图让自己恢复冷静,“王爷不在府中筹备婚事,到我宫中所为何事?”“连你也这么说,难道我的一片心意你竟不明白么?你是在怪我吗?”他禁不住苦笑。我紧紧咬住唇,几乎咬出血来,努力让自己不要掉泪。是啊,我有什么资格去责备他呢?我已为人妇,却要求他念着往日的情意孤独终老,不是很过分么。见我低头不语,他默默地看了我半晌,长叹一声,“我心中实在放不下,想要来看看你。现在我看到了,你很好,我也放心了。我是一个无能的人,作为一个男人,保不住你,已经是我今生无法磨灭的痛,可是作为一个父亲,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孩子去死,我办不到,就算这要我的自由作为代价我也愿意,只希望你们以后能够平安。”他边说,边转身向门外走去。原来上这样,原来是这样,他的话象晴空霹雳一样击中了我,忍不住浑身轻颤,努力构筑的防线崩溃了。是我,又是为了我,他为我牺牲了这么多,而我却欺骗了他……我蓦然抬头,前尘往事涌上心头,心中瞬间浮现万千感触,顿时觉得心被撕成了一片片。“子彦!”我飞身过去,从后抱住他,绝堤的泪水湿了他的后背,“对不起!对不起!”他僵在那里,“月华,我欠你的只有等来世了……”我不要来世,也不想等到来世,我想要的,从来就只有你的今生。“不!”我一把把他拉转过来,泪眼婆娑的望着他,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只化成一句,“子彦,你从来不欠我什么,真的。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月华!”他再也说不出什么,只是紧紧的抱住我,把头深埋在我的发间,喃喃道:“答应我,无论怎样一定要保重自己和孩子。”“我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我艰难地吐出,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依皇家制,礼部执典行了纳采礼、问名礼、纳吉礼,两个王府的彩聘也在纳征之日送进了新王妃的娘家,为了避免尴尬,出身贫寒的信王妃也在皇帝的授意下,拜了正三品翰林院大学士俞放舟为义父。吉日那天天空难得的放晴,京城朱雀大街往外的迎亲必经之路皆有红绸铺覆,一眼望去细浪千里一般遥遥张展开来,晴空耀目下映了金光淡淡,华美而飘逸。红绸两边除了护卫的京畿卫、皇家仪仗官外,挤满了各处百姓,京城商铺收业万人空巷,只为看这豪门嫁女,王爷纳妃的场面。体元殿内外更是华灯结彩,早布置得十分的雍容喜庆。内侍宫娥奔走忙碌,热闹非常。钟鼓喧哗震得心神微荡,我低头细细地抚摩着腰间两个用红丝带编结而成,形如桃状的结子,纹路盘曲回旋,扣与扣连环相套,编织得既结实又饱满,那是他送我的。突然,脑海里倏然闪过两句诗文:腰中双绮带,梦为同心结。我的心无端地漏跳了几拍,一抹潮红就这么泛起双颊。“月华,可是身子不好?”正和太后说话的李君宇见我异状,关心的回头询问。“臣妾没事,皇上不必担心。”我嘴角漾开一丝清浅的微笑,红晕泛起双颊,在白玉般的容颜上更添几分清丽妩媚,明妍不可方物。李君宇愣愣地看着我,似乎被我的笑容感染,也笑了起来。我知道精心打扮的装容是美的,我答应过他好好保重自己,就绝不会再让他为我牵挂。“两对新人进殿朝拜!”正在恍惚间,司仪官高声唱道,大殿中的哄闹顿然一静。凤冠轻摇,云袖垂曳,凤服迤逦,两对新人互相扶持着一步步迈上白玉殿阶,跨过高高金槛,缓缓走进殿来。九翚凤冠,珠玉累累,半掩眼前似水容颜,如隔重山深梦。喜服上繁复的花纹红得夺目,美得绝艳,似一片飘逸的红云,却化作利剑,瞬间猝没心房,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抓住描金绣彩的广袖翟衣绶带。信王妃隔着细密的珠帘半垂着眸,纤细的手指轻轻放在他的手中。依稀听得韶乐声声,许多人都在近旁,却满心只有眼前一人,殿宇中的喧嚣似也远远褪去,只有他在身前,这么近却又那么远。李君信清冷的眸子往众人身上一带,在我身上微停顿了下。我敛眉,柔唇淡淡勾出抹轻盈的微笑,那笑掩不了锥心之痛。相对凝望,纠错爱恨,繁华一梦,今宵酒醒,那双俊朗如斯的眼眸却也从此印在了心中,刻上了今生。在司仪官的唱词下,两对新人一跪天地,二跪君王,夫妻交拜,又双双从我手中接过金册宝印,一切行礼如仪,在我却依旧有种不切实的感觉,这一场景竟然就在我眼前,猝不及防地叫人几疑是梦,拜天地,原来比想象的更加简单。皇帝颁下恩旨:成郡王李君岳多年来镇守边关于国有功,特晋封成亲王。剑南节度使秦国公韦昭训之女韦缨,册封成王妃,内阁大学士苏灿之女,册封信王妃,皆敕封一品诰命夫人。除此之外,太后、皇后赏赐更是丰厚,络绎不绝地赐至两座王府。韶乐悠扬,琴瑟和鸣。司仪官宣布谒礼毕,请王爷、王妃回府。我随手拿起高几上的金盏,笑容下复杂、隐忍、不甘、痛楚种种神情合成杯中苦酒,扬头时宽袖遮下,尽数随这辛辣烈酒呛喉入腹,抑回了心底。酒入愁肠,深底里烧心地痛。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9章权臣]

    金丝楠木案上,长铺着一道奏折,奏折上是一笔漂亮柔和的行书,我手中的紫玉笔杆轻轻晃动,在最后微微一勾,棱角锋锐,带出了一丝琥珀松墨的清香。直了直身子,轻轻将笔放于一旁溢着墨香的金丝端砚之上,随目浏览过去,这字和皇帝的有几分像,却又不尽然。我笑了笑,待墨干便将折子收起,如今皇帝身旁这道长案几乎成了我的专用。皇帝月初便感觉身体不适,精神痿靡不振、腰酸背痛、四肢无力,起初是风寒所至,太医院院使姚靖却私下密告于我,那只是起因,最终确是保养失调,生活无节,以至肾虚阳衰。我一笑莞尔,李君宇虽然不算荒y的皇帝,但确是一位风流天子,后宫中有名号的妃子就有那么几十号,还不算那些私下被临幸却没有得到名分的。何况他正当盛年,是性欲旺盛、精力充足之年,实在难于免俗。这一病,便拖了半月有余。于是每次下朝之后,李君宇便召唤我到养心殿来,将一些政务交与了我,甚至有些重要本章也只是先看看说说,一并由我代批。这在历朝也是少有的是,朝廷大臣也不是没有言论非议,只是李君宇一概留中不发,人人都看得明白,宇文家的恩宠权势是达到了鼎盛。

    我心底澄明,对这日盛的隆宠不骄不躁,只在政务上用心,常是深更已过人还在灯下。逐日以来,朝廷历来的人政越发烂熟于胸,行事也如鱼得水般通透。然我一味少言慎行,除了拟旨批奏这样的代笔之事外,于朝事不议不论,尤其是遇上重要机密,更不着痕迹地避开。

    这日,我刚从奉药进来的御医手中接过熬好的治风寒汤药,李君宇猛地将手中折子拍在金丝楠木的龙案上,大怒道:“岂有此理!”整个殿中阖然一静,伺候在旁的宫女们被吓得哆嗦。我悄眼看去,似乎是刚呈上来的密折,不知出了什么事惹得他大发雷霆。却听他难抑恼怒地对杨文简道:“去,把信王叫来!”我心中一凛,手中却是不停地转动调羹,银质的调羹碰在雕花碧玉碗上,发出轻微清脆的声音,在异样静谧的殿里格外响亮。杨文简不敢怠慢,急忙领旨去办,未出殿门,李君宇又喝道:“回来!”片刻之后,李君宇似是怒气稍息,把那份密折递给我,问道:“月华,你说此事该如何处置?”“三郎,这于礼不合。”我放下玉碗,拿着那份黄绫密

    第 30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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