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红第17部分阅读

    捕红 作者:肉书屋

    捕红第17部分阅读

    形状:“刚才急得像什么似的,怎么这会儿倒木讷起来。”

    我这才晃过神来,一只手去摇他:“表哥,表哥,快点醒过来,我们要回去了。”

    许箬荇不负所望,眼睛缓缓打开,视线先落在我身上,不再是惨白着一张脸,虽然还是很白生生的,还是很好看,他轻声道:“青廷,辛苦你了。”

    睁眼就给我来这么客套的一句话,表哥,你的毒是花前辈及时给你拔出的,姥姥给你根治的,连把你抬进这里来,我都没有花费过一丝力气,无功不受禄的道理,我懂。

    眼睛一眨,他已经翻身坐起来,自己将裤管卷起来看,他自己就是现成的大夫,我跟着他一起凑过头去看,原本青紫肿胀的位置,留下的不过是淡淡的红印,仿佛不小心在哪里碰到一下,过几天自然而然会得恢复的。

    “多谢前辈援手。”他收拾好衣衫,对着门帘,很是客气地作揖行礼。

    不知道,他在里头,有没有见到这位姥姥的庐山真面目。

    “不用谢,故人之后,我岂能见死不救。”姥姥对他同样很是客气,“你们所需要的药物,七娘给你们准备好。我另有一封手信。一个锦囊,交予你们带回去,回到村子可以先看手信,锦囊吗,到了必要的时候再打开。”

    她每说一句。花七娘交给我们一件,一个葫芦里头装满豆子大小的药丸,手信用火漆封着。最可爱地是那个锦囊,才一节手指头那么小,绣成荷花尖尖地姿韵,奇怪了,药丸和手信是给了许箬荇,偏偏那个锦囊是放到了我手里。

    “让小米送你们出得山去,天亮之前,一切都来得及。”

    “前辈,我还有一事想请教。”我踏前一步。既然这位姥姥是真人不露相。我多问一句应该可以。

    “但说无妨。”

    “这诡异的瘟疫从何而来,前辈可否知晓。”黑衣人的突然来访,虽说东西令两村不大,桐庐县也不大,但是说起来,离都城真不算远,一旦瘟疫爆发开来,怕是危害极大,很难收场。

    “从它该来的地方而来。”她微微沉吟后。回答道。

    我觉得脖子后面都出汗。这算哪门子的答案。

    “传说在极西之地,有类似地瘟疫传播。速度极快,仅仅数日,整座城镇都会变成死城,大夫们对其束手无策,染其之毒者,不过只能等死一条路。”

    “那前辈又是如何得知的?”我实在是不想听这么可圆可方的答案。

    “其实,你也是知道地,不是吗?”她轻轻地笑起来。

    我知道?我能知道什么,要是我像你一样如神仙般在这里隐居者,我还能吃辛吃苦地跑到这里来,在山洞里爬来爬去,被小米陷害,掉在半空中半死不活的,还和条斑斓大蛇做了亲密接触,甚至差点把亲表哥的性命都搭上了。

    她这么一说,连许箬荇都侧过脸来看我,想从我脸上能不能看出点答案吗?

    告诉你,啥都没有,我是一头雾水着呢。

    你是她口中的故人之子,我可不是。

    “多谢前辈指点。”许箬荇没准备让我继续再将傻问题再问下去,身子一错,已经站到我的前面,“既然前辈说天亮之前一切皆可解决,我们在这深山山腹之中,借问还有多少时间。”

    “一个时辰。”这次答案很准确。

    我二话不说,左手拉起许箬荇就走,边走边道:“花前辈,姥姥前辈,多谢你们招待,我们下次再来看望诸位,今天就不多打扰了。”也不管不问,人家以后还接不接待我们。

    天哪,天哪,才只有一个时辰,我们还在这里你一言,我一句地磨蹭。

    幸亏是多问了这样一句,不然等你客气完,她再客气,天早就亮堂堂了,我们也不必回去了,估计着连我一起都回不去了,我也是携带病毒的病原体之

    我可始终没有忘记。

    许箬荇的想法和我真是惊人的一致,毫不吝啬地直接拔开葫芦盖子,先倒出两颗,一把塞我嘴里,我张嘴想说话呢,被那两颗颇大的丸子塞得,呜呜说不出话来,怎么给他吃地就秀气得不行,炫金色,又好看又秀气,给我吃地,墨墨黑的颜色,一股子呛鼻的味道,他还使劲捂着我的嘴,让我想吐都吐不出来。

    “你要是敢吐出来,我还原地给你塞回去。”表哥,你才刚刚痊愈,就对表妹我下这么狠的黑手,我可是你的嫡亲表妹啊。

    小米在朱红大门边上,笑眯眯地等我们过去,看我们纠缠在一块,伸出食指刮她的脸颊:“表哥,表妹羞羞脸,表哥,表妹羞羞脸。”

    小米丫头,我们两个是在做羞羞脸的举动吗,你不要人云亦云,以讹传讹,我还是要名声的,怎么说,我还是富阳县地女捕头呢,头衔在一日,要一日注意自己形象不是。

    捕红第二卷 第二卷 53:第一次告别

    常言说,黎明前的黑暗是一天之中最深沉的颜色,比我们刚入山时,此时,四周,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小米一直将我们送到那个第一次采摘草药的地方,她站在那里不吱声,只有脚底下发出细碎的,枝叶被我们踩裂的声音,我知道道别的时间已经到了,她应该是低垂着头,两只手绞在身前。

    在那个闭塞的地方成年累月地住着,如果是我,一定是不能习惯的,何况她性子更外向活泼一些,年龄也更小一些,难得有我们这样的外人进来,告别时,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还是第一次经历同旁人告别吧。

    我瞅准她站的位置,上前握住她的手,她的掌心不是普通女孩子的绵软,反而有些薄茧子,尽量带着笑,我说道:“小米妹妹,我们去了还是会回来的,事儿都处理了,我给你带好吃的米团子来,好不好?”

    “姥姥让我传一句话,外客入侵,因是故人之后,事态又很严重,她才破例让你们进入村子,又好端端放出来,没有下一次了。”她十分冷静地给出这句话,因为我们看不到她眼圈会红。

    下不为例,直接把我们给排除干净了。

    那以前不小心进了山的那些人呢,都被你们给处理干净了吗?

    许箬荇已经向小米珍重道别,我只来得及对她最后挥一挥手,人已经在几米开外了,我还想多说一句再见呢,虽然可能永远都见不到了:“表哥,你别走这么快。我知道。我知道是赶时间,可说一句道别的话,我想不算误事吧。”许箬荇就没准备把他拉住我胳膊的手给放开,拽得很紧。

    “你还想问,以前那些错入山腹的人。他们怎么处理了是不是?”他还真的是,很了解我地想法。

    “是,你知道?”

    “你没有看到村子里那些人吗?”

    “没多留意看。”就是帮着抬你地两个人。还多看了两眼,对姥姥很尊敬,甚至说很膜拜,我摸摸头,理解了他的话,“你的意思是,那些人都留下来,住在了那个村子里头。”

    我顺着他的话,自己想象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问道:“表哥。采药的都是男人吧?”

    “是,我就没见过女人出来采药地。”他没好气地回答我。

    “那个村子里,怕以前都是女人吧。”

    “嗯。”

    “你见到那个姥姥的真面目了没,她给你疗伤的时候,你该有偷偷看到地。”

    “那时候,我是昏迷状态。”他在这么黑的地方,方向感还是很好,左转,前行。再右转。半点没有迟疑的。你真是昏迷吗,表哥。你真是昏迷吗,姥姥对你施功时,你半点感觉都没有?人家只是好奇,真的只是好奇,不过是道薄薄的布帘子,把我所有的想象力都勾引上来了。

    “我什么都没有看到。”他说的异常肯定。

    我看着你昏睡着进去,昏睡着出来的。

    两个人很快出了乾桐山的地界,天际那头,有珠光色地晨曦隐隐地从一望无垠地黑暗中悄悄的,悄悄地探出来。

    “表哥,你有听到声响?”离东令村那个出口还有半里多路,耳朵边已经传来乒乒乓乓的兵器相交声,与纷乱的人声交杂在一起。

    “唔,很多人在动手。”许箬荇沉着脸道。

    “那里只有都城派来的官兵,即便是村民暴动,也不是这种兵器对兵器的声音。”老百姓家里头能拿得出来,不过是锄头,菜刀,我听到的不是这种粗粝的家伙声。

    “既然都城已经派了官兵来,自然不会有另一支队伍,县衙里头留着的那几个人,不能造成这样大地动静。”许箬荇皱起眉毛,“村子里,到底还有什么人。”

    我清晰地看到他地神情,才意识到,天真的,已经亮了。

    微微地叹口气,我大致已经想到会是什么人了:“在我暂住地那个东令村的张氏客栈,前天突然来了一群不知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官兵,他们没说,不过出手颇为豪绰,又是一味地贪酒,看他们的行为举止,白大人猜测他们是附近那个官营逃出来偷懒偷食的军人小分队,如果能造成这么大动静的,我想也只有是他们和守着关卡的官兵直接起了冲突。”

    “这样要命的讯息,你早怎么不说。”他一把揽着我,双足轮流点地,人已经如同只滑翔的大鸟,斜斜飞驰出去。

    入目是一片混战,其中有两个在客栈里有过一面的印象,看着脸熟,没有错,就是那群在张氏客栈胡喝海喝,乌烟瘴气的,这会儿正打得脸红脖子粗,嘴巴里海不干不净的,这边守关的官兵当然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大概是起初时,没料到普通的村子里会冲出这么一队牛鬼蛇神,被冲乱了队伍,待他们的长官整理好的队形,左堵右截,一个人都别想出去。

    我怎么在混战的队伍后面,看到白苏岸,他站在这里做什么,他的伤患已经好了吗,还是,他在这里等着我们,我才想伸出手去对他招一招,喊一声,白大人,我们回来了。

    嗓子眼里,很腥甜的东西,嘟噜咕噜往上翻,我张开口,哇一声吐出来,黑色的血,而且一口接着一口,根本不是自己能够控制地住。

    捕红第二卷 第二卷 54:死亡的回响

    很好,很好,那群打得热闹的人,齐刷刷地扭过头来,惊恐地看着我。

    我勉强对着身边的许箬荇笑道:“表哥,那个药,好像不管用。”

    “不要说话。”他其实比任何人都更要紧张,我一开口说话,黑色的血液涌出得更多更急,鼻子一热,我没忍住用手去抹,抹到一手的血,许箬荇抓紧我的手,“青廷,你不要说话,不要动,不要……”

    耳朵眼里,怎么会也有液体在往外流淌的感觉,难道这便是传说中的七窍流血,两只手都被许箬荇抓住,我没有办法去摸摸看,是不是眼角也有黑血在往下淌。

    看什么看,你们干嘛都看着我,不是个个都口口声声说这里有瘟疫发生,这会儿看到什么叫作瘟疫,怎么又害怕成这样,我看着那些官兵脸上的神情,突然有种想笑的冲动,不过,我没敢真笑,命还是自己的,振动之下,怕是全身的血液都往上涌,一起扑出体外了。

    “都让开。”许箬荇就说了三个字。

    比那些长篇大论都管用,他一只手抄到我膝盖弯处,已经将我打横抱了起来,出血过多的人,又是瞬时离开地面,的确有点目眩神迷的不舒服,更不舒服的是,我想不明白,我在出乾桐山之前明明已经吃过解药,一连还吃了两颗,要是这样都不管用的话,那么白苏岸,他——

    眼前的人很自觉地分道两边,连个出声问我们到底是什么人的都没有,又或者他们已经认出这两个就是昨天借故从封闭的村子逃出去的两个既然乖乖回来。俯首就擒,就没有好多计较地了。

    我被许箬荇抱着走到白苏岸面前,他地情况看着并不比我好,从仰视的角度看去,他的眼角。唇角,双耳同样有没有拭尽的血渍,白苏岸紧紧闭着薄唇。似乎一开口,有内脏的碎屑会从嘴巴里跳出来一样。

    “白大人,我们回来地晚了。”许箬荇将手信取出,递给他。

    一只手地力道也足以将我抱住。

    白苏岸的目光停留在我脸上,他眼里头的我,应该是极其狼狈,可惜,我地视线逐渐模糊,很努力都看不清他瞳仁中的自己。

    白苏岸将火漆封口启开。四周一片寂静。

    这种寂静。甚至是带着死亡的回响,能够听到的人,正一步一步地走向死亡的边缘。

    白苏岸捏着信纸的手指在微微的,微微的颤抖,是我眼花,或许不过是信纸在风里飞舞,他的表情从凝重,到释然,好像书写着。原来是这样子地。

    许箬荇反手将腰间悬挂着地葫芦解下来:“她们说吃这个解药。自然无事。”

    “洪捕头吃了没有。”白苏岸张开了嘴,与我相同的。黑色的血沫子喷在他手中的信纸上面,新鲜的墨迹被血迹打湿,一个一个字,倒映着化开来,变得模糊不堪。

    “吃了,在路上,我已经给她吃过,村子里,有多少人染上了。”许箬荇急声问道。

    白苏岸淡淡一笑:“很多,多到这些歌在刀口上面舔血的贼子也忍不住害怕了,他们害怕又不敢远远地跑开,只以为官兵手里头有解药,官兵若是有解药,为何也要怕成这样子呢,东西令两村,果然是妖孽之地,一百年前出了那样的事儿后,今天是不是又要重新上演了呢。”

    姥姥让许箬荇带出的手信上到底写了什么,目前为止,只有白苏岸一个人看到,而且,信纸完全被浸湿,字迹消逝掉后,白苏岸不说,就会变成一个永远都不能再解开的迷。

    “表哥,放我下来。”血,喷到一定数量,也会休息一下,做个停顿,白苏岸方才一长段话说完,溅出地血明显减量,也可能是体内地血液只有那一些,一时也供应不上来。

    在第二波席卷而来之前,我的时间留存地很少很少。

    “表哥,葫芦中一共有多少药?”

    “三十六颗,被你吃了两颗,还有三十四颗。”他明明都没有打开看过,仅凭在手中摇一摇即可知晓确切地数字。

    “那位前辈并不能预测到村子里头到底有多少人会染到瘟疫,她只说天亮之前,可救,对不对。”

    “是,我们居然相信了她。”

    “我们必须要相信她,也只能相信她。”如果不是她,许箬荇怕是已经死了,她没有必要骗我们,这种无谓害人的玩笑,即便是全村的人都死了,她也不会亲眼看到,如果瘟疫蔓延,她再赶过来,此地早已会被一把大火烧成废墟。

    我从许箬荇怀里,挣扎着下地,指着那队官兵的领队,大声喝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病人啊,我们死了,你们也一个都跑不掉。”

    他们手中的兵器陆续掉在地上,这正是他们所畏惧的,瘟疫,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我们死,他们一样会被传染,一样会死。

    死亡面前,他们同样不得挣扎。

    “我们有药,要你们帮忙,去支一口大锅,烧开水,然后帮忙将村子里所有的人都聚集到这里,已经不能走的,你们就是拖就是抗也要拉过来,一个都不能少。”我居然真的在笑,诡异地笑,姥姥对我说过一句话,她说,你也是知道的,不是吗。

    她知道我是谁,她居然什么都知道。

    捕红第二卷 第二卷 55:这瘟疫叫什么名字

    人多力量大,不一时,村民都被赶鸭子上树似的,从村子的各个地方逮出来,有些的症状不比我们好,或拖或拉的,都放到了眼皮子底下,不过,也不会更糟糕了,我软软地借住许箬荇的力气站立着,想想还真是好笑,才几个时辰前,生龙活虎的是我,昏迷无力的人是他,这会儿全给调转过来。

    世事难料,世事难料。

    “青廷,你在笑什么?”许箬荇明明是那种很上火的状态,看到我满脸是血的样子,恐怕是有脾气都发不出来。

    “她笑什么,她自己自然是知道的。”白苏岸说的很是心安理得,“她要是这会儿不笑,怕是我们都要哭了。”

    “你倒是很了解她。”许箬荇连眼角都没看他一下,也是,他两只手都圈着我呢,我嘴上说话还有点劲,四肢却是绵软脱力的,好像手和脚之间都不是血肉骨骼,被谁在我不留意的时候统统换成了棉花糖,连勉强支撑住最基本的站立姿势都很困难。

    我斜侧过头去,低声对许箬荇说道:“如果感染给你怎么办。”

    他的身子微微前倾,下巴抵在我的肩膀处,声音大小只有我一个人能够听见:“青廷,如果不能救你,我不会一个人回去的。”

    我轻轻地震动一下,明明已经猜到他会要这样做,可亲耳听到他说出来,心里头或多或少还是会有震撼,因为有一个人,他说要和我同生共死,如果今天设身处地。我与他对换了身份。我能不能也做到同样的事,说出同样的话,我根本不敢去想。

    “是我害你也染到瘟疫,你走了以后,我还一直在想。”

    “想什么。”我笑着看他。

    他也正笑着看我:“在想。我欠你一个很大的人情,已经要想办法还给你很难。”

    “哪里,哪里。白大人太见外了。”我笑得大概眼睛都只剩下一条缝缝,还在那里指挥呢,“找口大点的锅子,水要满满地,火要旺旺地。”

    也不管那些人是谁听见了我的话,反正就是很有次序地照着我的话去做了。

    村民不明所以然地相互对看,不用他们都明白,真的,最好这件事情过去了。他们能将这事儿当成是一场梦。已经都不会再记起来,那才是最好的结果。

    他们也太卖力了,连县衙府里停尸房里地那两具都被抬出来,也就地搁着,村民看到尸体开始产生畏惧感,有些想跑的,被那些恶形恶状的官兵拿兵器抵着,才挣扎着不敢动,不过很显然。尸体在一边。他们在另一边,相对地。能离多远离多远。“表哥,扶我过去看。”脚底下一点力气都没有的人,只能依赖别人了。

    “不是都看过了?”白苏岸问道。

    是,是都看过了,但是不再仔细看看,怎么能猜到姥姥那道难解的谜题,怎么能看出我也知道答案的调调,这里,我扬起脸来环顾四周,这么多人,都或明或暗地在看着我们,他们在等的不过是一个生的契机,既然我可以解开,我自然义不容辞。

    时间长了,尸体看起来反而没有第一眼时,这么恐怖,肌肉干瘪萎缩以后,那些会噗噗往下掉的皮肉,也已经都凝固在那里,再过不了多久,我也会变成这般摸样的,不是吗,我挣脱开许箬荇的手,蹲下来。

    所有裸露在外地皮肤,显出大块大块地黑斑,我自己动手将衣袖卷起来,曾经白净的手臂,出现了相同的东西,在白苏岸的腰间,像是活动的黑子,吞噬着寄生者的性命。

    这瘟疫从何而来?

    极西之地。

    这瘟疫叫什么名字?

    我猛地去看许箬荇,张口问道:“我有没有问那位老前辈,这瘟疫叫什么名字?”

    许箬荇以为我想到什么关键之处,然而,他对我摇摇头:“没有,你没有问。”

    即便是问了,她可会告诉我。

    “青姑娘,青姑娘。”有人在大声叫我的名字,我回头回得太快,一阵头晕目眩,视线竟然都不能对焦成准确的一点,只觉得声音很熟悉,很熟悉。

    青姑娘,村子里头的人都这么叫我地。

    直到有那么软绵绵,热乎乎地一团跳入我怀里,许箬荇都没有伸手去拦截,白苏岸更是连个象声词都没有发出,可见是老朋友了。

    “青姑娘,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是张氏客栈的掌柜,圆圆地,和气的脸,走的近了,我能勉强看清楚,我变成什么样子了,我自己都不太敢知道。

    “青姑娘,官兵说村子里头有瘟疫是真的咯?”

    看我这副快死的样子,你也该知道是千真万确的了。

    “隔得太远,一时没瞧见是你,就看到是个姑娘坐阵其中,结果虎妞中了邪似的,往你这里跑,我拦都拦不住,青姑娘,你没事吧。”

    我将虎妞抱得紧些,嘴里说着:“没事,没事,大家都会没事的。”

    白苏岸早瞧见是他才放他到跟前说话的吧,不然,这么层层的人,仅凭掌柜怎么能过来,早被拖到一边打成一团了。

    掌柜拭一拭脸上的汗:“虎妞,它就是出奇了和你亲。”

    “我和它有缘分。”

    捕红第二卷 第二卷 56:这妖精还有名字

    我的笑容凝集在脸上,手一放松,虎妞跳下地,肉掌轻巧,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它凑到尸体面前,闻了闻,好似闻到很是美味的食物,凑得越发近了些,毛茸茸的脑袋探到衣物下面,一耸一耸的,我赶紧伸手去拉它露在外面的尾巴,再不拉它,直接都整个身体钻进去了。

    瘟疫会在人与人之间传染,要是连猫也一起传染上。

    要是连猫也。

    猫。

    虎妞被我拖出来时,胡子两边有暗褐色的可疑物,那天,就是在黑衣人尸体被发现的前一天晚上,它偷偷从外头溜进来,面孔上也有这样的痕迹,我只以为是在哪里沾到了脏东西,替它擦干净,一时没有再想到其他的。

    “虎妞,你见过这个人对不对。”我的声音都是颤的,这个不是人,是死尸,虎妞,你曾经见过他对不对,在他死前的那个晚上,你有去过西令客栈,有去过他的房间,沾染到的暗褐色,是血迹吧,他也正像我们此时一样,正偷偷躲在房间里,大口大口地吐血,一直到气绝身亡。

    “你们都让开一点,让开一点。”不拼命压制住体内像是要翻滚地如同岩浆般的热血,嘴巴一张开,果不其然,大口的黑血又喷在地上。

    虎妞的一双琥珀色大眼,舒舒服服地眯成一条直线,喵呜喵呜两声,已经凑到跟前,掌柜的吓得不行,刚想去把它拖走,被许箬荇手臂拦住:“看看它会做什么。”

    是,看看它会做什么。

    虎妞闻到黑血的气息,活像是被打了兴奋剂似的,又像是小孩子看到喜爱的糖果正丰盛地堆满在面前,连那条毛绒绒的尾巴都摇得频率更快了些,将脑袋推到血渍前,伸出小舌头来舔一舔,更加确认是它喜欢的食物,边舔边用眼睛看我,撒娇时地探出前爪来挠一挠耳朵,本来是很可爱的小动作。

    我心里头却有说不出的味道,好像被什么死死地堵着,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四个人看着一只猫,将那滩血,舔足好几口,没有人发出过声音,呼吸都是压抑着的,掌柜站在我身旁,我能明明白白看到他脸颊上的肌肉在簌簌发抖,根本已经不是他自己能够控制地住的了。

    还是我先冲着它招招手:“虎妞,过来,虎妞,那个不好吃的。”

    “是它传染的?这些人都是它传染的?”掌柜还能说出完整的话来,我倒是很意外。

    “不是它,怎么能怪它呢。”虎妞瞅瞅好吃的,又瞅瞅我,还是放弃了那一滩,往我这边走过来。

    “青廷,不要抱它。”许箬荇就差直接用脚踹飞虎妞了。“真的不是它,而且,我已经这个这样子还能糟糕到哪里去。”将虎妞一把拖过来,使劲给它擦干净,“以后不许吃这种东西,吃坏肚子怎么办。”

    还有以后吗。

    “它怎么会吃血的,我以前真没有见过它吃这种东西。”掌柜的像是要证明什么,就差拉着白苏岸的手,声泪俱下了,“这猫是我一直养着,除了不太爱理人,和普通的猫真没区别,平时就给它吃点剩饭剩菜的,怎么养成妖精了,怎么给养成妖精了。”他重重一拍自己的前额,“这妖精还有名字。”

    气氛那么阴暗沉重,我被他一句话说的,扑哧笑出来。

    许箬荇和白苏岸很有默契地同时瞪我,我连忙收住笑,连连摆手:“它的名字还是我给起的,虎妞,虎妞,很适合它对吧。”

    它原本便是一只虎皮斑纹大猫,年纪有些大,毛皮的颜色略微褪去一些,壮年之时想来还要更神气更精神的。

    “那它怎么会吃这个,这些黑血都是有毒的。”许箬荇用手指头沾一些剩余的鲜血,他连那种蝉翼般的手套都不再用了,不用再留任何退路了,“这些血和你们皮肤上显露出来的毒素是一样的,通过呼吸,伤口接触都用极大的感染可能,动物对这种毒素应该很是敏感的,而且是这么精灵的一只老猫。”

    “黑衣人,就是这个。”我指指尸体,“掌柜的,他那天原本是要住在你店里头的,我记得我和老弦还在灶间商量着做菜呢,后来听得他一声惊呼,出来的时候,人影都不见了,只有虎妞蹲在他坐过的椅子上,你还记得那时候发生了什么吗?”

    “怎么不记得,大半个月才来这样一位客人,虎妞不知从哪里出来,对着那个人直接就扑了过去,你也知道虎妞压根没有攻击性,我看着它长这么大,都没见它伤害过哪个人,还没扑到那人身上呢,那人像活见鬼似的,直接开溜,好好一笔生意黄了,后来,我听说那位客人死了,一时都不知道是该庆祝还是该。”他呆呆看看地上的,“这个就是那位客人?”

    我点点头。

    连黑衣人住到了西令客栈,还是后来尸体被发现后,我才知道的,虎妞怕是照着它特别中意的某种气息慢慢寻了过去的,偏偏那天晚上,这人就死了,偏偏那天晚上,它就吃了那人的毒血。

    它,为什么,半点事儿没有,生龙活虎,能爬树能挠人的。

    捕红第二卷 第二卷 57:流寇

    许箬荇完全明白我的意思,将虎妞脖颈处的皮毛一抓,抓到自己面前,前看后看,翻过来看,翻过去看,将眼皮翻开来看,用手指硬撑开虎妞的嘴,就差把它的舌头拉出来看仔细了,虎妞在他手里翻腾着想挣脱,可许箬荇的手劲,与我这一弱质女流,堪称天壤之别,一个大男人被他捏着都很难逃脱,何况它只是只老猫。

    虎妞,你还是认命了吧。

    “它什么事都没有,好得不能再好,老猫虽然是没成精,可我看它再活个十年八年估计都没有问题。”许箬荇停止了他那些检查,一只手还卡在虎妞脖子上。

    “要不,表哥,你先放放手。”虎妞可怜到不行的眼神一直看着我,我也知道它怪不好受的。

    “你忘记小米了?”许箬荇站直身子,虎妞还吊在半空,两只后爪在那里腾空蹬来蹬去,“一个人还有法子找回来,一只猫窜出去,你知道它能猫去哪里,哪个洞,哪条缝隙。”

    当时,许箬荇的手才一放开,小米跑得比兔子还快,要不是他有先见之明替她种下点鬼里鬼气的梅花三弄,后面还不知道怎么找她呢,这一招对虎妞一定没用。

    “那,要不你别抓这么紧,稍微放松一点,它舌头都吐出来了,别是不能呼气了。”我尝试着去掰一下许箬荇的手,自己都站不稳了,还呈什么能,头重脚轻地险些在他面前载倒。

    许箬荇眼明手快,将虎妞临空一抛:“白大人,这猫麻烦你先看着。”他自己将我扶稳了,“为了只猫,你这么激动,它是装的,我都没有使劲,还吐舌头,真是成精了,知道只有你会紧张它,只冲着你一个人来的。”

    虎妞和白苏岸还算是熟人,落到他手里,乖巧了很多,两只前爪搭在他手臂上,安安静静的,白苏岸的手指理了理它的毛皮,它竟然还靠在他手背,很是舒服地喵呜了一声。

    “我说你们几个,整个村子的人都替你们找出来了,你们不是说有法子救人的,别把我们也给搭进去了,动作倒是快一点。”官兵的领队实在看不过我们几个还原地不动,叉着腰走过来训斥,想想又怕被我们传染到,离开十多步距离,站着不动了,“你们要是敢晃点大爷们,吃不了兜着走。”

    我定睛一看,动作还真是规划有效率,我们不过是检查了一下虎妞那边的情况,他们一干人等也绝对没有闲着,从张氏客栈出来的那一群人,才和他们动刀子动得热闹,眨眨眼,一个一个都捆得和粽子似的,撂在地上。

    “白大人,人都抓了,其他的我们也很难办。”

    “抓了就很好。”白苏岸还是气定神闲的神情,都没见他慌乱过,到底是在官场上见过大世面的人,和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就是不同的,“这边的事情,我们在处理,大家都求一个尽力。”

    领队的,撇撇嘴,没有多说话,转身归队。

    “那些人都是?”这时候了,我的好奇心怎么还在蠢蠢欲动着,都按捺不住呢。

    “是附近一批很有名的流寇,犯下案子都堆在总捕司案卷台上,海捕文书已经下到附近各个县衙,怕是这桐庐县的县衙里也有一份,这个县官父母官做得真是极品之策,扔下这么多村民,跑得一干二净了,倒是不怕上面追查下来。”他冷冷一笑道。

    “怕是他本来就不怕吧。“许箬荇这一句,真是话中有话,连我也听出来了。

    白苏岸低下头,寻思一想:“也是,他或许是不会怕,才会这么做。”

    两个大男人当着我的面,直接给打起哑谜来了,我是什么都没听明白,一头雾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的。

    “青姑娘,我们桐庐的县太爷在朝中有亲戚,听说那头是朝廷一品的大官,寻常人是得罪不起的。”掌柜的见我一脸疑问,爆料给我。

    原来如此,官场腐败,官官相护,难怪他跑得干净又利落,半点迟疑都没有,没准就是直接跑进都城,投靠有权有势的亲戚家去了。

    “这位大人,你说在我们店里的人都是流寇?”掌柜的很是陪着小心,多问了白苏岸一句,怎么说,白苏岸都在他店里住宿过,虽然转个身,人家变成白大人身份了,但是面对面说过话的,心里头反而少了许多畏惧,我看掌柜的对许箬荇似乎更忌讳点,大概是方才见他折腾虎妞的动作有点大,视线一转过许箬荇那边,缩得和蜗牛触角似的。

    “是,而且犯的都是血案,洗劫一空不算,还要杀人灭口。”这样一说,就很容易理解,怎么会在东令村的小客栈遇到白苏岸了,怕是他一路便是追踪这些流寇而来,线索到了此处,他倒已经是走在了流寇之前,在张氏客栈里,守株待兔。

    原来,排好线,布好人,准备来一个瓮中捉鳖的,不过现在也好,至少流寇也是被官兵抓个整齐,以后不会再祸害人了。

    掌柜的,一听说是杀人灭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赶紧又摇摇头,像是让自己快点把白苏岸的话给忘记掉才好。

    捕红第二卷 第二卷 58:药引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果没有这样的意外,流寇下一个要动手的对象,会不会便是村子里的人,对于手无寸铁的村民,流寇大概要比瘟疫来得更加可怕。

    从乾桐山带出来的东西,手信给了白苏岸,化成一团墨汁,还有一件尚没有拆开来看过,我摸索出那个小荷才露尖尖角的锦囊,托在手心里,低头去看。

    “这个是?”白苏岸的眼睛真尖。

    “所有谜题的答案。”我将束在袋口的丝带抽去,那位老前辈的意思是,不到关键时候不要打开锦囊,什么时候才是关键,我嘴角弯弯,命都保不住了,算不算关键时候,里面如我所料,是一张很小的纸条,卷拢着,我用指尖轻轻将外头的薄蜡掐开,将纸条展开来,平铺的上面只有两个字,清晰可见。

    药引。

    再没有其他更多的话,许箬荇老大不客气地将纸条抽过去看,表哥,你翻过去背面也没有写字,就两个字,我都看仔细了,你把纸条捏碎也没有用,还是那两个字。

    药引。

    “这算什么答案。”他直接问我,活似我能从两个字里能看出更多门道。

    “给我的答案。”我伸出双臂去,把白苏岸怀里的虎妞抱过来,虎妞一落到我怀里欢喜地不行,这猫养得好,分量还真的是重,双手抱着它都觉得吃力,我知道它喜欢别人抓它下颌的位置,会舒服地眯起眼来,手指头替它轻轻地搔着,边搔边同它说话,“虎妞,其实我真的不舍得你,可是,你看看东西令两村的人都在这里,每个人,你应该都见过,如果只是为了救我一个人,我不会忍心对你下手,但是这么多,这么多的人都在等,他们在等的不过是一个生的契机,你答应我,好不好?”

    “青廷,它就是那个药引?”许箬荇听到我的话,又看看我手里的虎妞。

    “虎妞,对不住你了。”我狠下心把它交出去,“大锅里的水都烧开了,把葫芦里头的药都倒进去,然后是虎妞的血,成与不成都是一搏了。“说完这几句,我将头别开,不愿意去看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掌柜的,你帮忙照顾下她。”事不宜迟,他们两个急匆匆地去处理,而我默默地走到角落,坐下来,全身很无力,将脑袋埋在膝盖上,不想看,不想听,什么都不想。

    虎妞是无辜的,但是我的一句话,却能葬送它的性命,如果不是这样,它还能欢腾个十年,八年的。

    “青姑娘,我知道你会难过,其实我心里头也不好过。”掌柜在我身边坐下来,“这猫在我身边好些年,和家人都是一样的,我还记得它刚被抱来时,只有一点点大,眼睛都没有完全睁开,不过是一晃眼的功夫,都长得这么神气了。”

    我还是不愿意抬头,静静地听着他说话。

    “可你想想,要是它真的能救下整个村子的人,我除了难过,更多的是骄傲,如果没有它的话,大家就都死了,要是它是个人,要是它能说话,它一定也会说愿意的。”掌柜轻声地问道,“青姑娘,你是它的话,你愿意吗。”

    可惜的,我不是它,我不管它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已经替代它签下了死约,它不能说话,所以无法告诉我,它是怎么想的,它是不是真的肯为众生牺牲自己。

    心里头有种说不出是什么的感觉,掌柜一直还在那边轻声地说着话,他今天说的话,比我上个月听到的加起来还多,一直到他说到:“店门前的那株紫藤花,该开花了。”

    我抬起头,茫茫然地看着前方,最初留在这里的原因,不过是为了那一架子的紫藤,后来却牵扯出这么多繁复的事儿来。

    花还没有开,我已经没有了看花的心情。

    “青姑娘,青姑娘。”为什么掌柜的叫声这么凄惨,我想侧过头去看他的表情,却发现整个人根本无法动弹,一根手指头都不能动了,面孔剧痛,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脱离开自己的身体。

    第一个念头是,我的大限到了。

    我不要,不要像那个黑衣人的结局,不要那样令人作呕的死相。

    药,药引,是不是真的能来得及。

    掌柜已经转到我面前,他还在说话,我一个字也不能再听到,耳朵丧失了应有的功能,接下去是眼睛,再接下去,我的世界只剩余下一整片的黑暗。

    我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这是一种不是亲身体会都无法描述出来的感觉,像是被整个抛进隔离开的空间,明明还是身在现世之间,不过被隔断开所有的联系,我不能感觉到一丝一毫从外界传来的消息。

    如果,这便是死亡的话,我想没有多少人真的会去拒绝。

    因为没有痛楚,没有伤感。

    什么都没有。

    不过,在所有的意识离开我的最后一瞬间,我在想的是答应过许箬荇的话,我答应过,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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