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娼为良第5部分阅读

    逼娼为良 作者:肉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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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鸟往来频繁,小满又跟我们朝夕相对,自然逃不过他眼睛。事实上,他第一天住下便看见鸟儿来给我送信,当时他一脸鄙夷:“有自己的消息来源就承认呗,还骗我说是诈人家!”

    我当即昂首挺胸,骄傲地宣布,这是我姘头鸿雁传书呢,只谈情,不说公事。

    他当然不信。

    那纸条是叶苏对我捉鬼宣言的回复,他说:“小姑?什么时候给我认个便宜妹妹回来了?料你这样的祸害,也不会被区区孤魂野鬼弄死。若是开店,可以寻求青塘刘家二公子襄助。我的名字还算有点用处。”纸条末尾处,还有块小小的花押,估计是让我剪下来交给那二公子的。

    我看了不禁感慨,真是捏住把柄就等于捏住数据传输线了,这心思同步传输的效率还挺惊人。我这边刚说桃林探鬼,他那边就知道我要买地皮开店。就是带宽还有些低,也不给我建议一下,究竟开什么店好。

    等以后换个包月,数据无线传输,估计情况会好很多。

    我被我自己的联想逗得直乐,那边厢小满同倾羽大声耳语:“你刚刚说我还不信,现在看到老板娘满脸春意,真是想不相信那是情书都不行了。”

    死孩子,学人家八卦也得先把毛长齐了?

    还是不要问我长哪里的毛,谢谢。

    小满看我不答,以为是心虚了,唬着脸教训我:“你虽说是个寡妇,然而叫你半生孤独也是不义,若是遇着好人家,再嫁也是好的。但你这样远处吊着一个、近处再勾搭一个算是什么事?平白把自己名声也败坏了!”

    我听了不禁乐:“小屁孩,知道情字怎么写么,就学人家苦口婆心了?”

    小满恨声:“我怎么不知道,我姐姐……”说到这自觉失言,后半句便又吞了回去,顿了顿肃着脸问我,“你嘴里还有一句实话么?你当真是来这儿瞧男人的?”

    看他那样子,仿佛我说一句是,他便要当场甩袖而去了。

    我只得叹一口气,整整面皮低声道:“我哪有那些闲心?你说,咱开的是什么店?”

    小满一愣:“虽然你没明说,但你让我修葺酒肆、又让倾羽同李叔挑选茶叶,我猜是要开一间茶舍。”

    我笑:“错了,是要开一家人肉包子铺,但凡走过路过的客官,肥的切做馒头馅,瘦的却把去填河。”洒家就是那母夜叉孙二娘,依依呀呼嘿。

    小满怒:“不正经!”

    我故作委屈:“祖宗,咱的桃林都闹鬼了,要是做正经生意,谁敢往那去?不做人肉包子,难道改开棺材铺么?”

    小满沉默一会,低声下气地跟我服软:“在桃林里装鬼是我不对,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尽量去做。比如……嗯,你叫几个道士来施法,把我当鬼捉了去?或者你请来和尚做个法事念念经,我在地上疼得打滚?”

    我大乐:“嚯,我怎么没想到这么玩呢!虽然跟我计划的南辕北辙,但是念在你一片孝心,本座就准你彩衣娱亲了!”小屁孩的想象力真是不可限量啊!

    小满的脸又黑了,那个委委屈屈的小表情看得我心旌神荡,忍不住捏捏他下颌,调戏:“我见犹怜,何况老奴?当心牛鼻子道爷真给你收了去,让你做个小牛鼻子。”

    小帅哥虚啐一口,正要说话却被我挡住:“待会再说,出来人了。”

    一名衙役从里屋出来,客客气气地冲我拱手:“劳烦夫人久等了,大人还有些公事要处理,我怕夫人等得急,先出来通禀一声。不然……我去催催大人?”

    我忙笑道:“不敢,我这本就是不情之请,又哪好耽误大人公事?自然是大人做到多久,我们等到多久便是了。劳烦徐爷记挂,我这心里倒是过意不去呢。”边说边塞给他一块碎银子,又低声问,“不知我们那茶,大人喝着……”

    徐爷笑道:“大人虽然没说什么,但看大人的神色,确是喝出了不同来呢。昨儿个大人便问我,是否是换了茶叶?我谨记着夫人的嘱咐,并没透露太多,只说是一位故人送我的新茶,大人便也没再追问。”

    我含笑轻福:“真是有劳徐爷了。等我那茶舍开张了,还望您别嫌弃路远,多去坐坐呀?”

    徐爷连连点头,眉开眼笑:“一定一定。”

    当然一定了,县学是清水衙门,我这几天使的银子足够抵他一个月的俸禄,因此见着我跟见了亲妈似的,那热络神情,似是恨不得把他们家大人脱光光再在那一根上扎上粉红色蝴蝶结打包送我。

    呀,暴露恶趣味了。

    徐爷向小满略略点头致意,得到他抱拳回礼后便又施施然回了里屋。小满扭头,挑着眉问我:“老板娘,您到底打的什么算盘能直说么?我想来想去,除了你看上这位大人了,还真没其他的解释。”

    我笑着掐掐他脸蛋,手感真好,老娘要上瘾了:“先不说这个,咱们为什么属意开茶舍,你知道么?”

    小满拨拉开我的咸猪手,摇头:“一直没机会问你,青塘是汉夷杂居,夷人没有饮茶的习惯,汉人在自家喝喝茶也就罢了。我看青塘满城也没有一间茶舍,只有些供人歇脚牛饮的茶寮,都是简陋得紧。咱们开茶舍,能行么?”

    “当然能行。倾羽家里是茶农,她自小耳濡目染,对品茶一道自是小有所成,有她把关,咱这茶舍的质量便可以保证。再者,你虽看到青塘一半的夷人,却没看到那另一半的汉人,也没有注意到,街上往来的夷人大半着汉服、说汉话,且地位越高越如此。可见他们并不排斥汉文化,反而心向往之。可惜青塘仅仅是个港口,来往的都是商旅,与夷人混居的汉人也大多摒弃了饮茶的习俗,因此夷人虽然有心效仿,却不得其门而入。所以,咱们茶舍不愁没客人。”

    “现在摆在咱们面前最大的两个问题就是,怎么开辟客源、怎么保持客源。咱那桃林虽说有闹鬼的传闻,但自古以来,桃树都是最祥瑞的东西,只要咱们能请得动一位大人物做客,过得几日,谣言便不攻自破了。然而等咱这茶舍开起来了,旁的人闻风而动,都跟咱们争这块大饼,却是不好。所以咱们要想留住茶舍的客,就要先留住主心骨。”

    我缓缓道:“茶舍最大的资源并不是茶,而是人。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咱们的茶舍如果做到这一点,就不愁别人抢咱们生意。”

    我身后有个声音笑道:“好一句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我连忙转身,郑重一福,笑道:“小妇人一身铜臭,叫大人见笑了。”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没出息地瞪着他。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君子端方,温润如玉。这位大人似乎没一处不润,声音是润的,眼神是润的,嘴唇也是水水润润的。我忍不住口水滴答地想,可惜了,要是洒家做水粉生意,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请他代言补水面膜了。

    惋惜之后又忍不住气愤,这些男人都长得这么漂亮做什么?一个个憋着劲的拿面首的标准来严格要求自己,还给不给我们女人活路了?!叶苏那厮就不说了,他一混血儿,漂亮得得霸道一点也是无可厚非。小满是活力蓬勃美少年,看他一眼仿佛自己也跟着年轻十岁。而这位云天大人则是古典之美的完美代言人,只要你能想到的形容美男子的四字成语往他身上套,准跟量身定做的一样合适。

    苍天啊大地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美得不自知的大人欠欠身,礼貌微笑:“多谢夫人抬爱。夫人送来的茶清醇甘鲜,淡而有味,一杯入口,齿颊间犹有竹叶的清香,可见用心。”

    徐爷适时为我说话:“大人不知道,茶用心,这位凌夫人更加用心呢!夫人一个多时辰前就等在这儿了,我说要替她催催您,夫人却说,她原是以不情之请烦扰大人,又怎敢耽误大人公事?——我听说夫人要开一间茶舍,这可是件清雅的好事,大人又何妨去坐坐呢,就算是还了夫人的一杯清茶也好。”

    瞧瞧,这是我使银子使得最物超所值的一次了!徐爷,我耐你!

    我忙笑着接道:“茶舍地方虽偏,却有桃林修竹,凭栏远眺,亦能心旷神怡。大人若肯屈尊就驾,妾自当倒履相迎,感激不尽。”

    云天看看徐爷,又看看我,意义不明地一笑:“如此盛情,在下怎能推脱?”

    我闻言心里一突,不会是太上赶着,让这位清高的大人生气了?我想了想,退后一步,推一把小满,低头笑道:“妾以寡居之身求见大人,确是有损了大人清名。明日我这幼弟自当恭恭敬敬地登门,送上请帖。还望大人莫怪小妇人莽撞,实是妾初来乍到、势单力薄,若不是徐爷见着妾可怜通融一二,妾就是在府门前守上月余,也见不着大人一面的。”

    哀兵政策。我都寡妇了,你还跟我计较啥?

    云天的神色果然缓和下来,他点点头,笑道:“夫人盛意拳拳,在下自当恭敬不如从命。”

    呼,我长出一口气。

    出了县学,小满看着我哼一声:“主心骨找着了,你放心了?”

    我雀跃不已:“那是!”

    小诸葛马后炮:“其实你也不必贴他冷脸。据我所知,青塘有位刘老先生学问极高,人也谦和有礼,听讲也是桃李遍地。你何不先去找他试试?”

    我微笑:“因为云天很帅。”我爱帅锅。

    正文 15看美色的里边儿请!

    因为屋宇和桃林都是现成的,我们简单收拾整理之后,挑了个黄道吉日便正式开张了。

    云天果然君子一诺,开张当日,一顶青尼小轿令苦候多时的怀春少女们终于有了盼头。她们虽然羞涩地躲在屏风之后,双眼却直勾勾地盯着堂中端坐的美玉,仿佛要直接看杀了他。

    云天喝一口茶,她们也喝一口茶,云天与人谈笑,她们便用团扇遮着脸窃窃私语,云天看着专心做茶道的倾羽……她们的眼刀就直接把倾羽戳成了筛子,例无虚发,堪比小李飞刀。

    我抚着小心肝直哆嗦,还好老身残花败柳,又做妇人打扮,战斗力约等于零。不然她们看到我殷勤地奉茶端水,还不得直接雇了忍者来灭口?

    小满趁着跑堂间隙冲我偷笑:“难怪你要找大人来,这许多的妙龄小姐,可不是一个老弱的刘先生能够招得来的。”

    我藏起胆怯,嚣张地抖着腿嘿笑。可不是么,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云天又向来深居简出,能见他一面不容易啊!

    说起来,茶舍里新添的大件也只有二的数扇屏风而已。对外美其名曰是男女分座,谨守大防,实际上是给小姐们一个光明正大偷窥的地方。小姐们从后院角门直接上二,不必尴尬地从正主身边经过,方便得很。

    ……这样一想,我似乎像是个开牛郎店的?

    矮油,人家也是妈妈桑了呢,好害羞。

    大帅哥完全没有觉察到不妥,正一心一意和同僚打棋谱。

    倾羽一壶香茗正好沏得,我端茶上前,笑着招呼:“早闻大人棋艺高绝,景大人能与大人手谈,想必也是个中高手。”不敢直接招呼云天,怕上的小姐们生吞活剥了我。

    景大人汉家名字叫景文浩,也是县学的学监。生得一副标准利族人长相,宽鼻阔口,皮肤黝黑,两道浓眉如扫帚一般醒目提神。我顿感欣慰:瞧瞧,世上还是有这等好人,甘于无私地为大家提供活下去的信心的。

    景大人掷了棋子笑道:“某不过是大人的徒弟,有心追随,却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每每执子总是一味效法前人名家,心心念念于棋谱,未免流于匠气了。”

    说得真好啊,好像我能听懂似的。

    我含笑为两人斟茶:“弈棋一道,小妇人是不懂的。不过我听说围棋乃是阴阳二象幻化而来,包罗万物之法,因此便有一句话,叫做棋如人生。名家的棋谱虽好,却不一定与大人的性格相宜。大人硬要遵循,便如同唱惯金戈铁马的慷慨之士,委委屈屈地执象牙红板,幽歌小桥流水一般。两者都是好的,却不能生生凑在一处。”

    忽悠呗,我虽然不能把人忽悠瘸了,但是忽悠几个客人不是小case?

    咱不能指望在云天一棵树上吊死,得广撒网,忽悠好了赚个常客也不赖。

    景大人大笑:“都说汉家文化博大精深,没想到某在茶舍之中也能悟道,夫人你是我的一句之师呀!”说罢当真拱手冲我一礼。

    我忙欠身还礼,笑道:“大人言重了。我家乡有位大儒,十分推崇格物致知,他认为道法自然,世间万物遵循的道理都是相通的,因此一理通而通百理。小妇人不过是将我在别处悟得的道理套在弈棋之上,只为博两位大人一笑罢了,却是当不了真的。”

    云天淡淡道:“夫人又何必自谦,能够说出方才那席话来,夫人的悟性可见一斑。”

    嚯,这就能看出悟性来了?

    也是,不是我自卖自夸,老娘比上不足,比那些“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闺中女子还是绰绰有余的。腹有诗书气自华不是?

    默默捂紧我肚子里的18禁。

    景大人还要说些什么,突闻桃林中传来隐隐丝竹之声,于是奇道:“夫人还请了乐师助兴?”

    我笑道:“小本经营,也不敢贸贸然扰了诸位雅客的清净。原是林中有一处凉亭,李家和花家的小姐不耐人气,偏爱亭中幽静,便带着女伴向那里坐去了。听讲几位小姐都是青塘出了名的才女,聚在一起便喜欢吟诗斗对,想必是她们自寻乐子呢?”

    什么自找乐子,没听说过出去喝个茶也要带着瑶琴竹管的,当自己是卖艺的呢?分明是想吸引云天注意,祸水啊祸水。

    我才不管这些花花肠子,她们肯出大价钱包了亭子,我总不能挡着财神爷。爱卖艺就卖去,我还赚了免费的乐师呢。

    正主不为所动,景大人听了却倚着窗子向外探看,隔着重重桃林,依稀能看到亭中几抹倩影。

    景大人笑道:“果掷潘安,看杀卫玠,如今兄只得丝竹相随,已是幸甚至哉。”

    这家伙倒是通透,不过这么挤兑云天,真的带胶布么?

    我看帅哥的脸色似乎有晴转多云的迹象,忙笑看亭中指点山河:“小姐们就是比我这粗妇心思灵巧多了!亭中桃枝掩映,倒真比茶舒坦闲适。我寻思着,若是客人们都觉得好,我便多造几座亭子,周围再移些梅花过来。到得冬天,于亭中围炉赏雪,也是桩雅事。再者,用梅花上的积雪煮茶,自得一份清香入口。届时还望两位大人赏光,来我这儿喝一杯冬茶呀。”

    景大人面露向往:“文浩记下了,到时一定厚着脸皮来向夫人讨茶喝!”

    我笑:“大人肯来,自是蓬荜生辉。”

    话刚出口,却看到角落一个五大三粗的大汉起身,直直地冲倾羽走过去,我连忙向、景二人告罪,起身疾步上前,斜斜截住那大汉,低声笑道:“这位客官,可是咱们招呼不周?您需要什么叫我一声就好,又何必亲自动手呢?”

    大汉看都不看我,一双三角眼直勾勾地盯着倾羽:“她是谁?”

    我轻咳一声,移步挡住他视线,笑道:“是我那未出阁的小姑。”特地加重了未出阁三个字,老哥,您要是识相的就别看了,她一大姑娘,你难道想直接用眼神强jian她不成?

    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麻烦事,我特地在倾羽的座位周围钉上重重丝络纱帘,只露出一双素手和琳琅的茶具供人欣赏,以便弘扬我泱泱中华传统茶道的魅力。没想到还是有人醉翁之意不在酒,难不成这些家伙都是恋手癖不成?

    说到恋手……我刻意捏了捏拳头,确定自己没有抓住他身体的任何一部分,这才笑道:“客人若是对咱们安排的座位不满意,再自己挑一个位子就是了。然而再往前却是咱们示范茶道的地方,总不好挡着旁人的视线,是不是?客官倾心茶艺,愿意多了解一些,咱们是求之不得的。若是您在原来的位子上看不清楚,不如这边请,我再给您换一壶新茶。”

    我一边说一边观察他穿戴,这人虽然穿得朴素,脚上竟然穿了一双官靴,不知道是什么来头,真是难搞。

    大汉果然油盐不进,反握住我手腕,直通通道:“我看好这姑娘了,正好她没出阁,不如就许给我做妾,我许你二百两银子。”

    ……你妹,没钱还来充大爷,你干脆买个充气娃娃自己爽得了!

    我笑道:“客官的厚爱,我代小姑心领了,不过她早已定亲,不日便要过门,客官却是晚了一步。”

    大汉横着眉低声:“许给了谁?我去找他买回来!”

    靠,个夜郎自大的暴发户!

    我故意微笑:“何用识夫婿?白马从骊驹,青丝系马尾,黄金络马头,腰中鹿卢剑,可值千万余。十五府小吏,二十朝大夫,三十侍中郎,四十专城居。为人洁白皙,鬑鬑颇有须;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趋。坐中数千人,皆言夫婿殊。”

    当时大学语文,这段可折磨死我了,不找机会显摆一下,怎么对得起我那地中海的老教授?

    料这粗人也反映不过来,能搪塞一会是一会。茶舍是静室,我二人再怎么压低声音也逃不过众人的耳朵,只盼小满能尽快察觉堂中的动静过来解救我。大不了等到晚上打烊了,我再去求叶苏的那位老友,叫什么刘二公子的。

    那位二公子……应该能压得住这熊受?

    大汉眨巴眨巴眼睛,问我:“你说啥?”

    ……太直接了,您就不能含蓄一点、矜持一点,自己琢磨么?

    社会的进步都是被你们这种白痴阻碍的!

    景大人扑哧一乐,走上前来套磁:“竟然是冯兄,好久不见!在此巧遇也是缘分,冯兄可否赏光,同我和兄品茗一杯?”又故作热络地拉住他手,惊讶一笑,“冯兄可是又贪杯了?正好用热茶醒醒酒,省得回家被嫂夫人看出来,又跟冯兄置气。”

    大汉听他说话,立刻没了脾气,看一眼云天,尴尬一笑:“酒喝得猛了,却是有些上头,胡言乱语的,不知道自己说什么了。”说罢半推半就地跟着景大人走到云天的桌边,只喝了一杯茶便匆匆告辞。

    临走前,他不忘把、景二人的茶钱给结了。

    一场风波弭于无形,我兴高采烈地数着茶钱,小满蹭过来缩着头冲我承认错误:“老板娘,我错了,这人是巡街的官差,我之前丢盘缠时曾与他起过争执,险些被他扭送到衙门里关着。因此刚刚不敢出头,怕他认出我来再添麻烦。”

    我叹一口气,戳戳他额头:“遇到这种横人,哪能跟他比狠?以柔克刚。”我又不能真挂块“内有恶犬”的牌子在小满脖子上,大家和气生财,遇事还是得忍啊!

    小满委委屈屈地任我戳,他这么乖的时候可不常见。我一时手痒,又捏捏他下巴才心满意足地走开,到景文浩面前诚心实意地欠身道谢:“方才多谢景大人解围了!”

    景大人摆手一笑:“却是我狐假虎威。——兄的族妹是方才那位冯兄的内人,别看冯兄在外横行霸道,实际却惧内得很,因此看到大舅子便软了。也是他眼拙,竟没看到兄在此。”

    我笑:“冯大人是被我那妹子迷了心智,眼里哪还容得下旁的人。”又冲云天点头致谢,“有劳大人。”

    云天点点头:“举手之劳。”又歉意一笑,“也是在下有心看热闹,见夫人对答如流,便没有立即阻止冯兄胡闹,却是我的不对。”

    我笑笑:“开店不遇上个把闹事的,也不叫开店了。大人是客,您肯出手,妾已是感激不尽,又哪敢挑三拣四,埋怨大人出手不够及时?可惜今日的茶钱已叫冯大人抢先结了,妾只能将两位大人往后的茶钱都包下。不知两位大人是否满意?”

    云天微笑:“夫人却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这是嫌代言费少了?

    正文 15心灵鸡汤不是那么好炖的

    开张之后,云天简直成了本茶舍的镇店之宝,隔个三五天就来一次。奇特的是,这并不是出自他的本意。

    不是咱会妖法,原因很简单:我拜托徐爷郑重承诺,只要和大人一起来的客人茶水全免,另附送果盘点心若干。县学里当差的都是些捞不着油水的清水官员,因此都仗着云天脾气好,美滋滋地拉着他过来喝霸王茶,吃霸王零食。

    教导我们,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建立最广泛的革命统一战线。

    我这一招棋走得妙,全因为云天是当之无愧的全民偶像。茶舍中每天除了发花痴的大姑娘小媳妇们频频光顾,连素仰他儒名的士子都收到消息,纷纷来茶馆找他弈棋谈天,巴望着能够从他言语中悟到点什么人生的哲理、学习的捷径。

    可惜云天虽谈不上惜字如金,也是个少言寡语的人,除了些场面话之外便不肯多说,一个多月下来,他嘴里没套出什么格言信条,我说的话倒已经够分量编一本心灵鸡汤了。

    说白了就是扯,咱的快餐文学读的虽然不多,但是几本刘墉、一本林清玄倒是我的忠实伴侣,拉不出来的时候就看看,每次至多坚持五篇就畅通无阻了。

    因此我每次故作高深地向某某人某某人还有某某人的小心房里灌输鸡精兑的水的时候,总觉得菊部地区有些绷不住。

    言而总之,大人成了茶舍的常客,为了让他坐下就不肯走,我还特地咬牙大出血,嘱咐小满买了张上好的棋盘钉在他常坐的靠窗位置上,以满足这位棋痴的最高欲望。而某些人也因为我泛着鸡精味的忽悠办了茶舍的会员金卡,享受八折优惠。

    世界上的财富会是你的,也可能是我的,但最终必定是属于我们这帮会忽悠的孙子的。

    第一个月的净利润,已经能够收回三成的成本。高兴得我又请小满和倾羽大吃一顿,并精心选了份礼物亲自送到李叔那,聊以感谢他对我们的悉心照顾以及为我们挑选茶叶的认真负责。

    有此卓越成绩,我当然不能忘了茶舍的镇店之宝,大帅哥。他在我们店里早就享有老佛爷一样的地位,别人拜关二哥,我们就拜帅哥。他要什么我们都给予满足,他不说话我们就猜测他的需求,迅速完成又默默退下,总之要做到家养小精灵一般,叫人感觉不到存在却又无所不在。

    以大帅哥光临本店的频率来看,他应该已经爱上了这种小上帝的感觉。

    开玩笑,当我蝉联三年的金牌服务员是□来的?

    ……但云天再怎么上帝,我这茶舍还是要打烊清场的。赖着不走,就算是耶稣也会被人绑在十字架上扔石头不是?

    今天似乎是他休沐的日子,我们早上一开门他便一头扎了进来,守着他那棋盘眼不错地看着,上头是他摆了五六天的一盘残局。

    这几天他日日光顾,为的就是这一盘棋。

    云天别的都好,就是爱棋成痴。若是遇到他解不开的棋局,可以几天不说话,只直勾勾地仿佛元神出窍似的守着棋局出神。第一天看他如此,我还吓得托人请来了景大人救命,后来知道是他“又”发痴了,我竟有些同情他。

    某个子曰,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那个什么无涯,殆已。

    他这是和所有玩棋的先人pk啊,整不死他也累死他。

    金庸小说里的珍珑棋局不是把许多高手逼得走火入魔了?我生怕他也在我店里华丽丽地吐出一口海棠血,只得时刻胆战心惊地盯着他,他稍稍皱皱眉头我都吓得要死。

    苍天啊大地啊,现在我总算知道什么叫做请神容易送神难了!

    茶水糕点喂不饱人,到了午饭的时辰,我见他还没有走的意思,只好叫小满替他端了碗我亲手做的黯然饭放在桌上,嘱咐他按时拜祭五脏庙。他只简单嗯了一声,视线始终没有离开棋盘。

    晚上又是一碗,他仍旧放在一边,动都不动。

    卤肉饭味道本来就重,又被打着秋老虎标签的太阳一照,我这茶舍里便被熏得到处是一股油滋滋的饭味。他没说不吃,我又不好撤走,只得任由他毁了我一天生意。

    悔得我,中午怎么没招待他清水煮白菜呢?

    就当今天财神爷来大姨夫了,忍着!

    到了晚上上灯的时候,云天仍是没有走的意思,他家里也没人来找。我只得为他点上油灯,轻声提醒:“大人,咱们打烊了。”

    说了三四遍,他才好歹给了丝反应,木然地抬起双眼,像是看着我,又像是直接绕过我,凝视着黑暗中的虚无。

    我被他那双满布血丝的眼睛看得后背发毛,心里不住嘀咕:小满,咱们还是退出鬼圈!什么桃林冤魂、什么没舌头女鬼,跟他一比都弱爆了!知道为啥鬼片主角也要戴美瞳么?因为黑眼球越大,眼神空洞的时候就越像是一口井,啥都能往里装。吃人算什么,人家直接用眼神杀死你哦!

    云天的黑眼球本就属于加大码,平常黑白分明的状态自然显得眼睛炯炯有神,现在被血丝一笼,就光剩下吓人了。光线昏暗之下,他那俩眼珠子简直像是用手指头直接戳出来的洞。

    面对全方位3d版午夜凶铃,我的后背上好像有冰耗子在刷拉拉地爬,深呼吸几次才勉强吞了几口唾沫,哆哆嗦嗦地招魂:“大人,云天,云天……”祖宗,您好歹给点反应啊!

    云天眨眨眼睛,神智似乎恢复了一些,双眼的焦距艰难地聚在我身上,似乎在奇怪我为什么叫他。

    我只得锲而不舍地把自己当复读机使:“大人,我们打烊了。”

    云天反应一会,颓然点头:“打烊了……”边说边撑着身子要起来,可屁股刚刚离了垫子手肘便一滑,险险摔倒,我连忙伸手扶他,小声嗔怪:“大人跪坐了一天了,双腿血液不通,早没了知觉,一时间又哪站得起来。您先扶着妾换个姿势,伸开腿缓一缓再!妾这就叫小满来给您捶捶。这么晚了,怕是叫不到轿子,妾要不要去请府的管事来接您回去?”

    云天又呆了半晌,才缓缓摇头:“不必,我这副样子,回到家里却还是要受母亲责怪的。——能否劳烦夫人送我到附近的客栈过上一夜?在下耽于棋局,给……给夫人添麻烦了……”他说最后一句时,表情委屈得好似要哭出来似的。

    听说痴迷于任何东西的人,心里都装着个没长大的孩子,如今看见大帅哥如此,我算是彻底信了。

    我只得先答应一声,帮着他抻开双腿后,叫过小满来悄声吩咐几句,又从厨房盛了碗鱼粥给他:“大人一天都没吃东西,身子又怎么经得住。这粥是我们自做的,可能不及外边的鲜美,还望大人不要嫌弃。”

    云天道了声谢,双手捧过碗呆呆地看着,也不动筷。

    我叹一口气,您要绝食也别当着我的面绝啊,这不是让我平添负罪感么!

    只得柔声开导他:“大人可是还念着这棋局呢?您想了这许多天,可有所得了?”

    他苦笑一声:“一无所得。云天昔日妄自尊大,如今得遇此局,才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妈呀,至于么,不过是一盘棋,下不过去换一盘就是了,非要跟死人争个天下第一,不是作是什么?想当初我玩空当接龙的时候,胜率可是华丽丽的百分之零啊。

    好,尊重他人信仰,别人的信仰是耶稣如来,他的信仰估计就是黑白色的大熊猫。

    我看看棋盘,只觉得黑白相杂自有其规律,看着还挺好看的,颇像一幅后现代著作,至于别的门道,请恕在下眼拙。

    幸好看不出来,我要是像虚竹一样随手把珍珑给解了,他不得一口凌霄血糊我熊脸?

    对了,虚竹!我精神一振,笑道:“妾之前听我们那儿的说书先生说过一个珍珑棋局的故事,虽然只是个传奇,大人不妨听我说说,也许就能悟出来些什么呢?”

    云天半垂着头,也不言语,我只得自顾说下去:“传说有一位棋圣,著有一本棋谱,相传其中蕴含天下棋局之奥义,然而因为道理太过艰深,若是修为不够,看了反而会痴迷过深,对身心大大有损。因此棋圣精心设计了一盘残棋,嘱咐弟子,若有求谱者,必先破了棋局。”

    说到这,我刻意顿了一下,偷看他反应。云天微微动了动,哑着嗓子轻声道:“棋圣的考虑,确是应该的。等闲如我……呵。”自嘲一笑。

    温室里的小花啊,解不出棋局都能颠覆三观。我无奈继续:“世间弈棋的高手听说了,便都慕名来破这棋局,然而任凭他们如何尝试都不得其解。于是便有人说,这棋局其实是无解的,白子必败。”

    云天摇头:“只要做得珍珑,黑白双方便是势均力敌,又怎会有一方必败?这便是搪塞之词了。”

    我看他好像听进去一些,不由轻松许多:“后来,公认的当世第一高手也来了,他与人手谈,从未有过败绩。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他竟在棋圣的弟子面前一败涂地。因为打击太大,高手一时不能控制心魔,又受了坏人挑拨,当即便要自绝以谢。”

    云天轻呼一声,似有所感。我忙冲他安慰一笑:“围观众人中,有一人不忍见高手命丧于此。慌乱之间,想到高手的心魔由棋局而生,定然也可由棋局而解,因此仓促落下一子,却是堵了自己的一眼,白子转眼间便被提去大半。但是说来也是奇怪,这样一解,白子不再处处受制,反而有余力重整山河,最终大败黑子。这就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

    故事讲完了,金庸先生,我虽然是开店的,但绝没把故事用作商业用途的意思,您别找我要版权费啊,我这是借鉴、致敬!

    云天听我如此说,突然放下粥碗,探身又要去看棋盘。我眼疾手快,抢在他前面伸手一推,大半的棋子被我扫到地上,叮叮当当响成一片,倒是十分好听。

    他微有怒气:“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我直视他眼底,大着胆子对着恐怖片男主角苦口婆心:“是大人没听懂妾的话!故事中的棋圣为什么设这样一盘棋局?表面上看,是考较求谱之人的棋艺,看他们是否能够独辟蹊径,于无人处开辟一条新路。但是实际上,他却是希望求谱者能够以一颗平常心对待棋道,切不可太过执着,反失了弈棋的乐趣!”

    瞎说,分明是金大人想给虚竹开金手指。

    我叹一口气:“凡事都有一个度,适度是怡情,过度则会伤身,若杀鸡取卵,得不偿失。大人想了这么久,怕是脑子也僵了,不如暂时放下,偷得半日清净。”

    云天垂着眼苦笑:“我若放得下,现在也不必如此痛苦了。”

    嚯,竟然遇上个刺头?!我只得祭出看家本领,炖鸡汤:“大人下棋的初衷是为了什么?加官进爵,还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妾想,应该都不是。能令大人如此痴迷,大概只是因为您下棋时,能够真正感到快乐?可是大人现在,却只是麻木地破解前人留下的一个个棋局而已,解得出来,您未必开心,解不出来,您便自怨自艾,将自己贬得一文不值。您对棋道的喜爱,早已在心心念念中失却了原有的纯粹啊!”

    不管了,死就死,鸡皮疙瘩,感谢你们为党国的胜利献出的短暂而又光辉的一生,人民永远记得你们!

    我叹了口气,用自己都嫌肉麻的柔软声线轻柔劝慰:“天外云天外,这世上永远会有更强的人出现,就算您成为当世第一棋手又如何?百年之后,一样会有后人破了您传下的珍珑棋局。届时您又该如何?下棋,本就不该沾染争强斗胜之心,手谈一词,重在于‘谈’,有往有来,无论输赢,都付诸会心一笑。”

    “妾知道大人不解出这棋局便不会甘心,但您已想了这么久,怕是误入歧途也不自知。若您肯信妾一句,便回府好好睡上一觉。也许……”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潜意识有时候比本意识还灵光,只得含糊其词,“有句话叫做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大人还记得妾曾说过,道法自然,万法归一么?大人太过局限于棋盘之上,不妨将视线投向别处,也许就能悟得破解之法呢。”

    云天敛眉默了半晌,大概也不好意思再使性子,呐呐应一句是,便被我催着一口口喝干净鱼粥,又扶着我在屋里走动几圈,活动活动腿脚。

    他整个重量都压在我身上,我一边要费力撑着他,一边还要管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抓鸡龙爪手,它们表示很久没摸帅哥,技痒无比。

    废话,云天不比叶苏,他若是被我抓住把柄,估计就直接小内八泪奔了,说不定还要负责到底娶了我(这句是臭美),我要是以后天天给他炖心灵鸡汤,累不死我也烦死我。

    帅哥这种生物,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啊!

    走到第四圈时,小满终于不负我期待地领着府的管家推门进来,我忙招他来帮忙扶着,自己功成身退,向云天含笑一福:“大人回去还是让家人帮您捶捶腿活一活血,省得第二天酸疼,耽误了正事。”

    虽是说给他听,实际上是向管家撇清:我们是清白的!

    云天挣扎着倚在管家身上向我拱手:“多谢小姐照顾开导,云天……懂了。”

    我硬是被他谢得毛骨悚然:日,这欲说还休的小表情,我得罪你啥了你这么害我?你其实是希望我被你的死忠粉抹杀生命迹象的?

    等等,小姐?丫在叫谁呢?

    老娘的官方身份是寡妇啊!!你以为叫小姐我会帮你包邮吗亲?!

    正文 16一句鼓励引发的血案

    因为头天晚上陪着云天劳心劳力地炖鸡汤,又在他走之后费心将我的亲亲茶舍——包括气味——恢复到它的本来面目才安心睡下,所以第二天我起得有点迟。

    老娘算是认清了形势,我他妈就是一丫鬟的身子丫鬟的命,无论穿越前还是穿越后,海棠春睡懒起迟这种香艳而又享受的活法都跟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小满在外头咣咣踹门:“死凌铛!你猪啊你!起床!”

    我泪流满面,便宜没好货,老娘白捡了个少爷回来,天天低声下气地伺候着,丫还给我来半夜鸡叫这一套!

    到底谁是万恶的资本家啊?工人不是应该天天罢工玩的吗?

    小满踢门的声音越来越大,我一边手忙脚乱地穿衣服一边叫唤:“等会儿……等……”

    好,不用等了,我的门闩报废了。

    门板喀喇一声弹开,砰地撞在墙上又呻吟着弹回去。我和小满大眼瞪小眼(我毫无疑问是大眼,有疑问者拖出去打),我正拿着我的外裙往身上套,小满张着嘴,一条腿还保持着悬空的姿势。

    我轻咳一声,直起身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待会去买个新门闩帮我装上,晚上的肉菜取消。”

    小满尖叫一声,迅速拉上门,隔着门板冲我咆哮:“你就不能检点一点!”

    我他妈这个冤啊!听说过闯进女厕所的臭流氓双手护胸,泪流满面地高喊“你们能不能检点一点”吗?

    再说,我怎么不检点了?老娘浑身都被布包得严严实实的好不好?——所以说不理解古人呢,明明中衣的布料也是不一般的实惠,该盖的都盖住了,丫就偏偏认为我是在穿着三点式裸奔。

    谁睡觉的时候还穿得里三层外三层啊,德行!

    小满在外头拽着门继续叫唤:“你……你快点!有急事!”喂喂,拉肚子跑茅房去,别在我门口叫唤,谢谢。

    有心不理他,小满却一声紧过一声,我无奈,只得应付他:“少爷,容奴家检点地穿完衣服,再检点地梳个头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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