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生活顾问第63部分阅读

    北宋生活顾问 作者:肉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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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是个楞头,这不就来了。”

    牙侩心里欢喜,却故意磨蹭了半天,才一步一挪地走出去,懒洋洋叫道 :“谁呀,好容易歇个觉,也不叫人安生。”

    方氏道:“买卖上门,你还睡?”

    牙侩斜着眼瞧她,道:“买卖?甚么买卖?”

    方氏道:“我是来买林娘子的。”

    牙侩转身就朝里走,道:“早就让人订了,我还道甚么事,早知道就不起来了,耽误我功夫。”

    方氏好容易借到了钱,哪肯失了机会,连忙快步上前,拦住牙侩的去路,问道:“谁订的?可曾下过定金?”

    牙侩故作思考状,道:“定金倒不曾下,不过他出价比你高十贯。”

    方氏将袖子里的金元宝亮了亮,道:“多的十贯我没有,不过我能立时就把现钱付了,怎样?”

    那金子闪闪亮,晃花了牙侩的眼,偏他还要强作镇定,为这十贯钱磨磨蹭蹭,犹犹豫豫,将方氏的胃口吊了个十分。如此过了半刻钟,她见方氏实在是没有多的钱,这才带着遗憾道:“林娘子只是叫我做个中人,并未卖身与我,因此行不行的,还得问她自己的意思。”

    方氏忙道:“那咱们现在就去问。”

    两人一同掀帘进屋,林娘子正坐在桌边,见她们进来,忙起身万福。方氏叫她抬头,再仔细看了一回,只见她瓜子脸,狐狸眼,一张小口血红血红,端得是惯常勾引人的模样,想必一定能笼络住张仲微的心。

    她将两锭金子朝桌上重重一拍,道:“林娘子,你若是随我走,这两锭金子就归你。”

    林娘子先是不同意,口径与牙侩一样,要她多出十贯钱,后经方氏一番讨价还价,还是以两百贯成交。牙侩乐颠颠地,自抹胸里掏出一张现成的契约,叫方氏来按手印。

    方氏按了,又提议道:“咱们再到衙门去盖个印信,这才妥当。”

    牙侩尖声叫道:“哎哟,夫人,衙门的印信,是那样好盖的?总要破费几个,才盖得上。”

    方氏坚持道:“府尹与我二儿子极熟,想必不会收钱。”

    牙侩笑道:“人口买卖,又不比土地,何必麻烦?”

    大宋官府,对土地买卖的管理,要比人口买卖严格得多,凡是民间自立的地契,统称白契,若到了公堂上,官府是不承认的。但人口买卖就不同了,民间自立的人口契约,哪怕没盖官府印信,到了公堂,照样有效。

    方氏这样想着,就依了牙侩,将契约贴身收好,叫林依收拾好包袱,跟着她走。她没想到的是,林娘子竟是孑然一身,连个装衣裳的包裹都无。这让她诧异之余,又忍不住抱怨连天:“这桩买卖,说起来还是亏了,你光溜溜一个人来,还得我给你添置物品。”

    她讲来讲着,却又猛地醒悟,就算要花费,也是林依出钱,与她甚么相干?她这样想着,脸上的笑就多了起来,一路走,一路细细叮嘱林娘子,让她到了祥符县,一定要设法牢牢抓住张仲微的心,若能使他夫妻二人离心,那就最好了。(派派思旭手打,转载请注明。)

    第两百五十四章方氏受骗

    林娘子不管方氏讲甚么,她都满口答应,哄得方氏乐呵呵的。待得方氏讲完,她又开始提问,先问要去的人家家产几何,人口多寡,再问规矩松严,还问女人家能否轻易出门,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方氏自豪地告诉她道:“我这个儿子,现今是祥符县知县,一县之主,家中富贵自不必说。金银满屋,奴仆成群,至于规矩,只要你笼络住了我儿子,还不是由着你定?”

    林娘子听得心花怒放,笑道:“说起来我与夫人的儿子真算有缘,以前你有个侄儿还住在州桥巷时,我曾远远地见过他一面。”

    方氏笑着纠正她道:“你弄错了,我讲的祥符县这个,就是那个在州桥巷住过的。”

    林娘子被弄糊涂了,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惊问:“你要送我去的人家,就是那曾经的张编修?他家娘子姓林的?”

    方氏点头称是,林娘子的脸色登时变得十分难看,方氏瞧出她不对劲,忙问:“怎么,你同他们结过怨?”

    林娘子勉强笑道:“哪里话,做过两回邻居,亲热着呢。”又抬头抹了抹额上的几滴冷汗,称旧病复发胸口闷得慌,想买个饮子喝两口。

    方氏瞧她脸色的确不好看,就信了,但却掏不出钱来,此时她们已行至城郊,路旁有许多大石头,林娘子就走去将其中一块擦了擦,请方氏坐下,道:“我有钱,我去买,夫人这里稍坐。”

    方氏有些不信她,道:“你既然不舒服,还是我去罢。”

    林娘子却将她按下,道:“奴婢在这里,哪有让主人跑路的道理,就算病到走不动,也该我去。”又道:“我的卖身契,夫人贴身收着呢,还怕我跑了?”

    这两句话,前一句方氏听了极受用,后一句听了觉着有理,于是就坐了回去,许林娘子寻路边摊贩去了。

    林娘子提着裙子,一路快走,转眼就在一个小树木前拐了弯。方氏还当弯路那头有饮子摊,没有在意,待得等了两刻钟还不见林娘子回来,这才着急去找。这一找,直找得她大惊失色、心烦气躁——林娘子无影无踪凭空消失了。

    那小树林前头,还真有个饮子摊,好心告诉方氏道:“有个娘子,朝树林里去了,已是走了好半天了。”

    方氏大急,提起裙子就朝树林里钻,那饮子摊主又好心提醒她道:“夫人,你若不是东京本地人,还是别进去的好,里头路形复杂,容易走不出来。”

    方氏不想人没找到,却把自己给走丢了,于是听了摊主的劝,没走进树林,而是掉头朝东京城里去,她此时心内焦急,已顾不得甚么仪态,一路连奔带跑,头发散了也顾不上。

    又是一个两刻钟,方氏喘着粗气推开牙侩家那扇破旧的篱笆门,却与个陌生婆子撞了个正着,忙抓住她问道:“牙侩在不在?”

    那婆子莫名其妙道:“甚么牙侩?你是谁?”

    方氏反问她:“你又是谁?”

    婆子将背后的房屋一指,道:“这是我家的房屋,你说我是谁?”

    方氏一时没明白过来,又问道:“那卖妾的牙侩是你甚么人?”

    婆子把胸脯拍了拍,道:“这里就住着我一个,儿子媳妇们都在外头做工呢,哪来的甚么牙侩。”

    方氏听了,当即扯住她不放,称她是骗子,伙同牙侩来骗她。婆子先是拼命挣扎,待得从方氏的骂声中将事情听了个大概,就停了下来,问道:“你说的可是一个同我年纪差不多的妇人,领了个花容月貌的小娘子的?”

    方氏连连点头,问道:“你果然是认识的,快告诉我她们在哪里。”

    婆子笑道:“甚么牙侩,那就是一对过路的母女,说走累了,想借我的屋子歇一歇脚,睡上一觉,我想我一个单身婆子,哪里不能转悠会子,于是就借了,以此赚几个零花钱。”

    方氏听到浑身发冷,强撑着道:“你胡说,我几天前也在你这里见过她们。”

    婆子道:“她们前后一共借了两三回,你前几天见着她们有甚么稀奇?”

    方氏两眼发黑,紧紧揪住那婆子道:“你问也不问清楚,就让骗子借你的屋?”

    婆子听说了她的遭遇,十分同情,道:“照这样说来,她们根本不是甚么母女,却是伙同起来骗人的。不过你这两百贯的大买卖,都不事先打探 清楚,却来怪 我这个只赚十来文茶水钱的老婆子,甚么道理?”

    方氏被顶得哑口无言,又想着此事不宜耽误,不然让林娘子她们跑远了,哪里寻去?于是就松开了婆子,先强行进屋里找了一通,见的确无人,才转身离去。

    方氏不敢回家,又是一路疾奔,来到祥符县,披头散发地冲进官府后衙,瘫倒在第二进院子。院中晾晒衣裳的杨婶被她唬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旧主人,忙上前扶起她问道:“二夫人,你从哪里来,怎么如此狼狈?”

    方氏连跑了两大段路,实在是没力气了,蔫蔫地把头抬在她的肩头,虚弱道:“我吃了一桩大亏,赶紧叫仲薇出来替我作主。”

    杨婶将她扶进厅里,放到椅子上坐着,又叫青梅拿盐水来喂她,再才去第一进院子通报。

    林依正同杨氏几人打双陆作戏,张仲微抱着玉兰,在旁看着。杨婶不敢扰了他们的兴致,只在旁静立。杨氏取茶时,抬头瞧见了她,问道:“你怎么来了,有事?”

    杨婶这才上前,将方氏来家的事情讲了。杨氏听得方氏上门,脸上果然就不好看,但还是向张仲微两口子道:“你们去看看罢。”

    张仲微应了,将玉兰交给奶娘,再同林依一同回院。

    第二进院子的厅中,方氏才喝完两大杯盐水,勉强缓了过来,正扶着椅子喘气,瞧见张仲微夫妻进来,忙挣扎着起身,迎了上去,且哭且诉,将林娘子逃脱的事讲了一遍。

    由于她心里发虚,讲得没头没尾,害得张仲微两口竖起耳朵也没听明白。张仲微实在没办法,只好让她坐下,照着公堂上审案子的法子,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地问她:“林娘子是谁?”

    方氏答道 :“我给你买的妾。”

    林依的脸色马上就沉了下来,张仲微把她的手轻轻捏了一下,叫她稍安勿躁,接着问道:“她为何要跑?”

    方氏道:“她与那个牙侩串通好了来骗我,牙侩那头收钱,她这头就跑了。”她从林娘子逃跑,讲到那房东婆子,哭道:“她们好大的胆子,连知县的婶娘都敢骗。”

    张仲微听得哭笑不得,又问:“买这个妾,花了多少钱?”

    方氏道:“整整两百贯,好大两锭 金子呢。”

    林依忽地一下站了起来:“原来你先前向我们借两百贯,就是为了给仲微买妾?”

    方氏对她的不恭敬,有些不满,道:“你不借我,自有人借我。”

    张仲微问道:“两百贯可不是个小数目,婶娘向谁借的?”

    方氏道:“向八娘子借的。”又急道:“你一句接一句,究竟要问到何时去?还不赶紧派人去追那两个骗子?”

    张仲微却不慌不忙道:“婶娘既然敢花两百贯,肯定是签了卖身契的,有这物事在手,还怕她跑了?”

    方氏急道:“我就是听信了林娘子的这句话,才叫她给跑了。”

    张仲微安慰她道:“官府捉拿逃奴,向来不遗余力,婶娘且将卖身契交给我,我叫上哥哥,一同上东京告状去。”

    方氏听了这话,稍稍宽心,就将林娘子的卖身契自怀里掏了出来,递与张仲微

    张仲微自出去找张伯临去了,林依却坐着没动,方氏催她道:“你难道不是张家人?也赶紧想想办法呀,要不先派几个家丁,出去找着?”

    方氏给张仲微买妾没成功,林依高兴还来不及,才不愿意去找,冷啍一声,起身就进了里间,方氏欲跟进去,青梅却将她拦住,道:“二夫人,你该去那林娘子走失的地方等着的,万一她只是迷了路,好容易回头来找你,你却不在,岂不是白白冤枉了人家?”

    方氏气道:“她一头扎进了小树木,怎会是走丢?”

    青梅道:“那可不一定,所谓人生有三急,就不许她寻上地方方便方便?”

    方氏觉着她讲得很有道理,就顾不上外面日头正高,急冲冲地奔了出去,重回东京郊外的大石头上坐着。

    张仲微拿着林娘子的卖身契,到学馆寻到张伯临,招手叫他出来,道:“婶娘在东京上了回当,得报官,哥哥赶紧同我走一趟。”

    张伯临一惊,待得听张仲微讲了原委,赶忙将学生们都提前放了学,锁上大门,再同他一人骑了一匹快马,朝东京城飞奔。

    马匹过城郊时,扬起一片尘土,迷住了路边苦等林娘子的方氏的眼,惹得她破口大骂,可惜张伯临与张仲微走得急,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派派思旭手打,转载请注明。)

    第两百五十五章两张契约

    张伯临兄弟到了东京,因为张仲微本身是个官,又与开封府尹相熟,因此就没有去鸣鼓,而是递上名帖,直接进到了后衙。

    府尹听张伯临讲述了案情,气道:“竟有如此狂徒,胆敢在天子脚下行骗朝廷官员的亲戚?”当即唤来师爷,叫他拿着林娘子的卖身契去查。

    师爷到存放文件的屋子里翻了一时,前来禀报:“府尹,这张卖身契好生奇怪。”

    府尹问道:“奇在何处?”

    师父递上另一张卖身契,道:“府尹,你来看,这是一张人口买卖的留底,在官府盖了印信的。”说着,又递上张仲微带来的那份:“府尹,你对照着瞧瞧。”

    府尹照着他的话,将两张卖身契放到桌上,并排摆放,仔细对照一看,发现了蹊跷之处,这两张卖身契买卖的人口,乃是同一个人,即林娘子,而盖过官府印信的那张上头,银主姓贾,而非方氏

    府尹抬手叫张仲微兄弟近前,让他们也看了,道:“虽说未盖官府印信的卖身契也有效,但若同时出现,自然以盖过的为准,何况贾家的这张,日期在前头,乃是几年前就买了。”

    张伯临惊讶出声:“照这般来看,我娘买下的林娘子,其实是有主人的?”

    府尹点了点头,又好心提醒他们道:“钱财被骗倒是小事,得防着贾家告你们拐骗人口。”

    张仲微问道:“不知这贾家,再住何处?”

    府尹命师爷查过,一讲,原来就是张仲微的旧邻居,纵火被抓,才放出来的那位行商贾老爷。

    张仲微道:“我们与贾家无冤无仇,加之他只是个商藉,想来借他个胆子,也不敢诬告知县的亲戚,除非他以后不想做生意了。”

    府尹认为他言之有理,便好心道:“不如我帮你把他叫来,就在这里问个清楚?”

    张仲微正要答应,却被张伯临在背后戳了一指头,只好婉拒了府尹好意,称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把那行骗的牙侩和林娘子捉拿归案。府尹自然一口答应,就在厅里摆开笔墨,让张仲微画出林娘子画像,即刻点人去搜捕,又叫张仲微转告方氏,将那牙侩的画像也送一张来。

    张仲微谢过府尹,同张伯临告辞出来,问道:“哥哥为何不让府尹请贾老爷来?”

    张伯临道:“官衙人多,这又不是甚么好事,何必闹得纷纷扬扬。那贾老爷乃是你们的旧邻居,又不是不认得,私下找来问问便是,难道他还能不给你这知县的面子?”

    张仲微依了他,两人绕到州桥 巷,去敲贾家的门,不料开门的小丫头却告诉他们,贾老爷出门做生意去了,不在家。

    张仲微想了想,道:“我家娘子同你家丁夫人相熟,想请她上门一叙,劳烦通报一声。”

    小丫头却道:“夫人早就回四川老家了,也不在哩,家里只有两个姨娘,两位官人见不见?”

    张伯临见这个丫头没头没脑,笑起来:“咱们又不是登徒子,见你家姨娘作甚么。”

    那丫头红着脸把头一缩,就要关门,张仲微连忙叫住她,递了几个铜板过去,问道:“你家是不是有个姨娘姓田?”

    小丫头答道 :“是不是额头有道疤的?”

    张仲微点头道:“正是……”他本来就此让小丫头把田氏叫出来,但又怕传出去不好听,于是便转口道:“既然没有主人在家,那就算了。”

    小丫头见他们再无话要转,便将门关了。

    张伯临问张仲微道:“既然田氏在这里,为何不叫她出来问问,看那林娘子身上,究竟有甚么古怪?”

    张仲微道:“我们两个大男人,来见人家的妾,惹人闲话呢,且先回去,让我娘子来请。”

    张伯临同意了,两人去牵了马,打道回府,因心里有事,又是一路疾 奔,再一次让尘土迷了方氏的眼,又惹得方氏骂了一回。

    张仲微回到家中,将他们去开封府衙门打听到的情况讲了一遍,再让她请田氏来家,仔细问一问。

    林依极不乐意,道:“我帮着将此事了结,好让婶娘弄个妾来家?”

    张仲微安慰她道:“只要我没那心思,就算妾进了门,还不是随你摆弄?”

    林依最在意的,只有他的态度,见他心意坚决,语气肯定,就高兴起来,道:“说的也是,来了妾转手卖掉,说不准还能赚几个呢。”

    张伯临又进来,先替方氏向她道歉,再请她帮个忙,叫田氏来问话。还是张伯临会做人,这番道歉的话, 让林依消了气,叫过杨婶吩咐几句,遣她带着轿子,赶去东京城。

    杨婶领命,叫了两个家丁,抬着家里的小轿子,朝东京城里去。轿子此时空着,她本来可以坐,但却急着办差,嫌慢,因此只甩着胳膊,迈着大步,同轿夫一起走着。

    行路到底比骑马慢许多,他们在路上,就遇见了方氏。杨婶知道她为何坐在这里,心里发笑。暗道若林娘子真是走失的,那牙侩怎么也不见了?分明就是一个骗局,偏方氏心存一线希望,所以看不破。她担心方氏独自在这里晒久了出事,便上前道:“二夫人,两位少爷已开封府衙门报了案了,你还是回去罢。”

    方氏已是晒得头昏脑胀,就听了她的话,站起来朝祥符县的方向走。杨婶晓得林依此时不愿见到她,忙伸出胳膊拦了,道:“二失人,瞧人这满头大汗的,赶紧上轿子,我送你回家。”

    方氏这才瞧见有轿子,大喜,爽快上了轿。闭着眼,摊在那里,等她感觉到轿子停了,睁开眼时,发现已置身罗家酒楼后院,只好地奈下了轿子,仗着张梁还不知情,走了进去。

    杨婶进去与张梁见过礼,再出来叫轿夫将轿子重新抬了,朝州桥巷而去。她敲开贾家的门,向开门的小丫头道:“我们家夫人新做了几套衣裳,请你们家的田姨娘趁着天亮,过去瞧瞧,晚了对着灯,只怕看不清。”

    小丫头问道:“不知你们家夫人是哪位?”

    杨婶答道:“是祥符县张家的林夫人。”

    这小丫头乃是丁夫人留下的,却是知道林依,也晓得她家与田氏的关系,笑道:“原来是祥符县知县夫人,我这就进去通报。”

    她进去里,找到正与另一个妾生闷气的田氏,将杨婶的话转告。田氏现在只是个商人家的妾,地位算低的,有知县家的夫人相请,多有面子的事,哪有不肯去的,急急忙忙就换了见客的衣裳,又将林依送她的那根铜包银的簪子插了,赶到门口去见杨婶

    杨婶冲她略福了福,请她上轿,道:“我家夫人正等着姨娘呢。”

    田氏见她没有要攀谈的样子,有些失望,默默上了轿。

    方氏上当失财的事,张伯临最着急,因为这笔钱一旦追不回来,就得由他还张八娘的债,因此亲自站在院门口等田氏,一看到她的轿子朝这边来,就飞跑进去通知林依

    林依能理解他的心情,也挺同情他,遂将对方氏的厌恶暂抛一旁,打起了精神来见田氏

    田氏为了那两贯钱和一支铜包银的簪子,还是感激林依的,进了门,道谢的话讲个不停。林依可没功夫与她叙旧,待得茶端上来,直入正题,问道:“上回你家夫人来时,说林娘子走失了,可曾找到?”

    田氏不知林依怎会关心贾家的一个妾,但还是照实答道 :“不曾,老爷忙着生意,没功夫去找她。”

    林依又问:“她是独自出门适逛走丢的?”

    田氏神神秘秘道:“哪里是走丢的,我听小丫头们讲,她是受不了老爷的打,偷偷跑掉的。”

    贾老爷打林娘子?林依不奇怪,贾老爷之所以会有牢狱之灾,全拜林娘子所赐。估计早将她恨之入骨了,这回好容易出了狱,自然要揍她来出气。

    田氏好奇问道:“林夫人,你问这个作甚?”

    林依笑着:“你不晓得, 我还在朱雀门东壁住着时,就与她是邻居,比认得丁夫人还早。”

    原来是旧识,那关心关心倒也不奇怪,田氏了然,又问:“听说林夫人新做了几套衣裳?想必件件都是精致的。”

    林依这才想起请她来的由头,忙叫青梅取出几件衣裳来,与她同看,末了又送她一件背子,道:“若有了林娘子的消息,千万告诉一声,我这旧邻居,还是挂牵她的。”

    田氏喜出望外,欢天喜地地把衣裳接了,满口答应下来。林依让青梅送她出去,还坐了来时的轿子回东京。

    田氏刚走,张伯临和张仲微就从里间出来了,庆幸道:“看来林娘子骗人的事,与贾家无关。”

    张伯临取来一贯钱,递与林依道:“方才让你骗费了。”

    林依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是给的背子钱,嗔道:“一件衣裳而已,又不是绸缎,也值得你如此?”

    张伯临晓得她不是小气的人,不然开学馆的钱了,也要一并还了,于是又谢了一遍,将钱收起。

    第两百五十六章惊诧案情

    田氏到过张家大房一趟,让林依他们知道了——林娘子虽然不是方氏的逃奴,但却是贾家的逃奴。第二日,张仲微去寻过方氏,拿着牙侩的画像,连同这消息,一起告诉了开封府府尹。

    开封府尹想着,多了这层关系在,若能抓获林娘子,他可就等于破了两宗案子,来年政绩考核时,脸上也有光,于是又多多加派了人手,全城搜捕林娘子和牙侩,每个出城的路口也不放过。

    林娘子和牙侩都是女流之辈,一时间能走到哪里去,在这样大面积高强度的搜捕下,很快就被抓捕归案了。

    事实上,这两位,根本就没想跑,官差抓到林娘子时,她正在裁缝铺子里量尺寸,准备做新衣裳,而牙侩则坐在路边的一家娘子店里,吃酒啃肉。

    府尹听得回报,惊讶之余,又大为震怒,拍着惊堂木问堂下的两人:“你们好大的胆子,犯了案子还这般若无其事。”

    牙侩和林娘子,显见得是行骗之初就串通过口供,应对的话一模一样:“大人冤枉,妾身不知犯了甚么罪。”

    府尹见 她们矢口否认,愈发恼怒,命衙役将方氏那张卖身契拿到两人跟前,喝道:“你们胆大包天,竟然骗到朝廷官员家去了。”

    林娘子根本不朝卖身契上看,称:“妾身不识字。”

    牙侩常与这物事打交道的人,不敢称不认得,就凑着看了一眼,却道:“大人,这上头虽然有我的贱名,但笔迹,手印,都 不是我的。这定然是有人刻意模仿,故意陷害。”

    府尹不信,当场让她用左手右手都写了字,又抓着手按过手印,两下一对照,还真对不上,府尹大为奇怪又命师爷将贾家的那张卖身契取来,将林依的手印一对照,发现也对不上。

    在府尹心里, 早就认定了牙侩和林娘子都是骗子,这会儿却出现这样的结果,让他惊呆了。难道后一张卖身契,真是方氏伪造的?府尹不相信,而此时,在门口围观的张伯临,已冲了出来,代母喊冤了。

    府尹的一颗心, 自然是偏着张家的,于是喊了退堂,将张伯临叫到后面,道:“凡事得有证据,不然就算本官相信你们也没用。”

    张伯临明白,府尹处在这个位置,也极难做,于是道:“请府尹暂时缓几日,待我回去问一问母亲,查明真相。”

    府尹允了,放他回去。

    此时方氏并不在家中,而是赖在祥符县,任人赶也赶不走,她的心思,大家都明白,她是怕这场官司,让张梁知道了,因此要躲起来。只是纸终究包不住火的,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众人都晓得这道理,于是也就懒得理她了,任由她一人在院门口焦躁踱步。

    张伯临刚迈过门槛,方氏就迎了上去,抓住他喜悦问道:“案子审得怎样?她们招了罢?钱追回来没有?”

    张伯临很气恼,非常气恼,没好气地回答道:“还追钱呢,人家差点反告你诬陷。”

    “啊?”方氏诧异非常,连退三步,但马上又反应过来,重新扑上去,晃着张伯临的胳膊道:“这你也哄我?那张契纸,白纸黑字,还有通红的手印,这能有假?”

    张伯临硬拽着她,一面朝第二进院子走,一面道:“娘说对了,问题就出在这张契约上。”

    说话间,他已拖着方氏到了厅上,一手拉开她,硬按到椅子上。张仲微和林依都在厅里候着,闻言都很惊讶,问道:“契约有问题?”

    张伯临自怀里取出契约,展开来,指着最末端道:“府尹当堂对过笔迹和手印,与牙侩和林娘子的都对不上。”

    方氏惊讶得动都动不了,僵在椅子上问道: “怎么会这样?这是怎么回事?”

    张伯临带着气,语气不善:“怎么回事?这得问您哪。”

    张仲微理解张伯临的心情,便这般与娘亲讲话,传出去像甚么样子,何况是为人师表的人,于是从后将他撞了一撞,自己问方氏道:“婶娘,她们当着你的面签名和按手印时,可有甚么异状?”

    方氏已有些傻了,茫然道:“她们并不曾当着我的面签名和按手印。 那张契约牙侩拿出来时,就已经答好名字按好手印了。”

    几人都瞪圆了眼睛,望着方氏,不敢置信,身为二房当家主母,竟然犯这样低级的错误?不过仔细想想,倒也正常,方氏一辈子都住在民风质朴的乡下,哪里见过这样的骗术,加上她当时买林娘子时,是相信牙侩的,自然就会疏忽了这样的小细节。

    张伯临颓然跌坐在椅子上,念叨着:“完了,就算那两人不敢反告一状,两百贯也是追不回来了。”

    方氏一听,捶胸顿足,嚎啕大哭。张伯临听得心烦气躁,大吼:“人呢,快把二夫人送回东京去。”

    方氏这会儿哪里敢见张梁,立时住了声音,可怜巴巴地看看张伯临,又看看张仲微,忽得扑到林依跟前,道:“仲微媳妇,你一向最有主意,快帮着想想辙。”

    林依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冷冰冰道:“婶娘想把钱追回来,再与我们买个妾?”

    方氏经这话一顶,转向张仲微,委屈道:“仲微,看你媳妇……”

    张仲微正烦闷着呢,根本没留意到这边的动静,只与张伯临商量 :“哥哥此事不能就这样算了,传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张伯临恨道:“极是,这口气怎能叫人咽得下。”

    张仲微想了想,站起来道:“我再去东京一趟。”

    张伯临问道:“你还要去寻府尹?可没确凿的证据,他也没法子。”

    张仲微摇 了摇头,道:“我不去寻他。”

    林依听说他要进城,忙让他顺道把方氏送回去。方氏一听,直接两眼一翻,晕死过去了,也不知是真晕还是假晕,反正青梅掐了半天的人中,她就是不醒。

    林依无法,只得禀明杨氏,将她抬去了张伯临现住的屋子隔壁,叫杨婶看着。张伯临到底还是担心亲娘,又取了钱,亲自去找郎中来瞧。

    张仲微袖了那张假契约,骑马奔向东京城。到参政府下马,递帖子,求见欧阳参政。欧阳参政消息灵通,晓得他家在打官司,本来想避嫌,不见他,但3因为林依送的股份,月月都有进账,就替他讲话道:“若学生真有了难处,你这当老师的却不管,岂不是寒了人家的心?”

    欧阳参政向来很敬重这位夫人,于是就听了她的话,命人将张仲微请进来。等到张仲微将案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欧阳参政自己愤怒了,东京城居然有这样的狂妄之徒,行骗到他学生家不说,还欲反咬一口。这事若不解决,不是打了张仲微的脸,而是打了他的脸。

    他这样想着,赶忙命人去知会开封府府尹,再抓牙侩与林娘子,直接用刑。

    张仲微十分感激,谢了又谢。

    欧阳参政却道:“这回能直接用刑,全因一个是布衣,一个是逃奴,若下次换成有身份的,该怎么办?”

    欧阳参政的话,十分明确,即叫张仲微管束愚笨的家人,莫要再贪图小便宜,中了这样低劣的骗术。

    张仲微听得无地自容,只能诺诺应了,告辞出来。开封府那边一时半会儿还出不了结果,但张仲微还是上街买了几样礼物,拜访过府尹,再才回家。

    他一回到家,方氏就醒了,将他叫过去问详细。张仲微到底还是心善,不忍将欧阳参政的责备讲给她听,只道有贵人答应帮忙,叫她放心。正巧 杨氏听说方氏醒了,前来探望,听见这话,马上接口道:“既然有贵人相助,定然出不了甚么大事,弟妹且回家去罢。”

    方氏哭丧着脸道:“大嫂,你好狠心,我还躺在床上,你就要赶我走。”

    杨氏拍了拍额头,道:“是我糊涂了,你赶紧躺下,安心养病同,我自会派人去东京一趟,知会二弟。”

    方氏大惊失色,赶忙求她,但杨氏根本不听。走出门去唤张伯临,道:“不是我狠心,只是你娘病了,这样大的事,我担不了干系,你还是赶紧回家报信的好。”

    张伯临一听就明白了,杨氏是存心要借这个机会,好好教训方氏一顿。他虽然也有些怨方氏,但毕竟是亲娘,听了杨氏这样的话,心内五味纷呈,但杨氏的话,合情合理,任谁也挑不出错来,更重要的是,她是长嫂,在讲究长幼有序的大宋,就算她明着教训方氏,别人也讲不了二话。

    其实杨氏底下多的是人手,随便派个人,都能去东京传个话,但她却偏偏要张伯临自己去说,摆明了是想把自己,乃至整个大房择个干净了。

    张伯临是个理智的人,对杨氏这样的做法,虽然有些难过,但却十分地佩服,不愧是跟着张栋在官场上风雨几十年的人,形势看得十分清楚,该帮的地方不含糊,该利用的地方也绝不手软。

    第两百五十七章被逐出门

    杨氏对张伯临讲完,转身就走了。张伯临还要在祥符县教书,依仗大房的地方多矣,对她的话不敢不听,便骑了马,亲自回家一趟,告诉张梁,方氏病在了大房,今晚肯定是回不来了。

    张梁十分奇怪,方氏的身体一向很好,怎会说病就病了?他拦着脚步匆匆的张伯临,不许他走,问道: “你娘究竟怎么了?”

    张伯临先是支支吾吾,后来一想,反正爹和娘,总会 得罪一个,讲了得罪娘,不讲得罪爹,两害相较取其轻,还是先稳住爹罢。

    张伯临暗地里一番计较,做出了决定,将方氏被骗,上衙门打官司险被诬告的事,大略讲了一遍。

    方氏上当受骗,这事儿本身,张梁并不在意,他耳里只回响着一个声音,两百贯,整整两百贯!

    张伯临见张梁的脸色不对劲,连忙扶他坐下,端了茶与他喝,又替他抚胸顺气。

    张梁缓了缓,问道:“那两百贯是问谁借的?”

    张伯临答道 :“娘说是向八娘子借的。”

    张梁一听,把茶盏都砸了,怒道:“咱们住的这房子,还是八娘子借的呢,她还好意思去借钱,这下欠了债,还怎么好意思住下去?”

    张伯临也为此事发过愁,但目前只能劝张梁放宽心,称开封府府尹还在提审牙侩和林娘子,相信案子很快就会有进展。

    张梁听出了意思来,问道:“开封府府尹肯帮忙?”

    张伯临道:“是仲微托人通了路子。”

    张梁因为张仲微没能帮张伯临谋上个差遣,本来有些埋怨,听了这话,怨就淡了些,感叹道:“到底是亲了,还是不忍看着我们落难。”

    张伯临赞同道:“仲微一直都很顾惜咱们二房。”

    张梁叹道:“去把你娘接回来罢,总赖在大床像甚么,没得惹你伯母不高兴——咱们一家,以后仰仗他们的地方多着呢。”

    张伯临应了,骑马回祥符县,说要送方氏回家,方氏死活不肯。张伯临只好骗她道:“爹出门去了,没有五六天回不来,娘怕甚么。”

    方氏奇道:“他去哪里了?”

    张伯临胡乱报了个勾栏的名字,听得方氏心头大恨,一时间把甚么都抛到脑后去了,急冲冲地自己就下了床,胡乱套了件衣裳,家去了。

    张伯临是扯的谎,张梁自然正在家等着她,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张梁既没打她也没骂她,只叫她老实待在家里,街衙门断案的结果。张伯临见方氏无事,便放心地重回祥符县,尽管官司还没打完,便学馆还是开,不然没钱吃饭。

    开封府那边,第二天下午就传来了消息,好消息,牙侩和林娘子都不耐打,没几板子下去就全招了。对她们合起伙来骗方氏的计划,供认不讳。林娘子还道,她本来是想到银主家住几天 ,还能不能顺点值钱的物事回来,但一听说对方是与贾家相熟的张家,心里害怕,这才半路上跑了。

    开封府尹断完案子,追回了方氏的两锭大金子,交与了张伯临。又命人找到贾老爷,把林娘子送了过去。结果张家和贾家都备了厚礼谢他,让他十分得意。而张仲微也备了一份礼,送到了欧阳参政府上,但欧阳参政一贯清廉,并不曾收,只道他把官做好,就是给他脸上增光了。

    方氏听张伯临讲了衙门断案的情形,恍然大悟:“怪不得林娘子一路上向我问东问西,原来是想去搬空仲微家。”

    张梁遣她道:“你把钱与八娘子送家去。”

    方氏这两天低头伏小,不敢违抗,二话不说就去了。她前脚才踏出院门,张梁就向张伯临道:“去雇一辆车,咱们搬家。”

    张伯临大吃一惊:“搬到哪里去?”

    张梁道:“还能哪里,我也只有你一个儿子了。”

    原来是想搬到祥符县去,张伯临为难道:“我如今住的还是仲微的房子呢。”

    张梁道:“我也曾教过两天书,到了祥符县,正好与你做个帮手,两个赚钱,还怕租不起房子养不了家?”

    张伯临见张梁不再反对他以教书为业,大喜,亲自动手去搬箱子,决定先到大房借住两天,明日一早就去看房子。他们家人多,物事又少,很快就将行李收拾妥当,搬到了车上。张梁带着小坠子、锦书、青莲、冬麦和 张浚明爬上车,让张伯临骑马,命任婶去知会张八娘,告诉她搬家的事。

    任婶早就觉着不对劲了,急得跳脚:“二老爷要通知八娘子,方才怎么不让二夫人顺道就说了?”

    张梁不理她,叠声地催车夫开车,张伯临见状忙问:“爹,你不等娘回来?”

    张梁黑着一张脸,道:“你娘替你祖父祖母守过三年孝,我休不得她,但留她在东京住,就是使得罢?”

    张伯临与任婶明白了,他哪里是要搬家,分明就是变了相地赶方氏出家门哪。张伯临认为此举不妥,但又觉得,是该给方氏些教训了,于是不再出声,心想反正是老父的主意,难道他这做儿子的,还能不听?

    他可以不在意,任婶却急了,要赶就赶方氏,赶她做甚么。林娘子那档子事,可是方氏一个人惹出来的,与她 无关哪。张梁要走,任婶不让,竟冲到车前一跪,央求张梁带她一起走。

    张梁却道:“你走了,谁来服侍二夫人?你可是她的陪嫁。”一句话就打发了任婶,又叫车夫费力气,抽了她一鞭,然后一车一马,奔往祥符县去了。

    他们到了祥符县,暂无住处,便由张伯临先进去,向杨氏讲了借住的事。杨氏听说方氏被张梁留在了东京,深感大快人心,忙请他们几口人进来,吃茶叙旧,安排房屋。张伯临带着两个妾住东厢第二间,张梁带着小坠子住东厢第一间,

    北宋生活顾问第6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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