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生活顾问第20部分阅读

    北宋生活顾问 作者:肉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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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她心里发虚,忙别过脸去,道:“陈年往事,还提它作甚,我看林三娘不错,又会挣钱,又比伯临媳妇懂事,不管养猪养鹅,都晓得分我几股。”

    第八十六章  方氏提亲

    张梁心道,娶了林依进门,生计暂时不用愁,但养鹅到底不比种田稳妥,谁晓得会不会今年赚钱,明年就赔个精光。她又是个没娘家的,依照“七出三不出”,只要娶进门就休不了,因此还是慎重考虑的好。

    他将这考虑讲与方氏听,道:“还是再瞧瞧。”

    方氏算计人的时候,脑子格外活络,笑道:“我晓得养鹅养猪,都是有赚有赔,不比种田,就算遭灾,还有地在那里跑不了,不过只要林三娘进了张家门,那些钱怎么处置,还不是由咱们说了算,命她将养鹅赚的钱,全换作水田,岂不美哉?”

    张梁听后大赞“妙极”,当即唤来任婶,叫她去城里请媒人,要与林依换草帖。

    任婶惊讶,悄声问瞧热闹的杨婶:“二夫人不是一贯主张退亲的,怎么突然变了性子?”

    杨婶撇嘴道:“以前林三娘精穷精穷,二夫人自然不愿结亲,如今她比张家还有钱,二夫人能不想早些将她娶过来?”

    任婶悟了过来,这是方氏瞧着林依会赚钱,想娶她进门作摇钱树呢。她深受张家败落之苦,极乐意看到林依嫁过来,好改变张家境遇,于是乐颠颠地朝城里去了。

    杨婶紧跟在任婶后头出院门,往旧屋去,到得林依房里,告诉她道:“三娘子,二夫人准备娶你进门,已使任婶到城里请媒人了。”

    林依根本不相信,以为她玩笑,道:“二夫人只等着出孝后来退亲哩,怎会主动来娶我。”

    杨婶指了指林依身上的新衣裳,笑道:“你如今吃的穿的,比张家强百倍,手里又有田,又有钱,二夫人自然愿意娶你。”

    林依一想,张家的确是败得差不多了,而她却时时有时账,方氏眼热她钱财,因此转了念头,倒也不是不可能,但正主张仲微并不在家,如何能行事?

    杨婶听了她疑惑,笑道:“你忘了大少爷的亲是怎么成的了?二少爷只消回来拜堂便得,其他各色事项,根本不消有他在。”

    林依差点忘了,这是大宋,不是几千年后的现代,婚姻一事,向来只有父母做主的,哪有儿女插话的份。若张梁与方氏真想娶她做儿媳,只怕就算张仲微不在,他们也能抓只公鸡来与她把堂拜了。

    她在这里想事情,青苗已出去将消息打探清楚,回来道:“杨婶没听错,二夫人还真想替二少爷娶三娘子。”她说完,见林依不作声,道:“三娘子为何闷闷不乐,这是好事啊。”

    杨婶也道:“你与二少爷青梅竹马,嫁过去有甚么不好?”

    林依看了杨婶一眼,道:“我心里怎么想的,你不晓得?”

    杨婶道:“你的心思,我老早就知道,别说你,就是我自己,都不愿你嫁进张家去受二夫人的气。”

    林依奇道:“那你还劝我?”

    杨婶不好意思笑笑:“我是二少爷的奶娘,自然偏他。”

    青苗悄悄与她笑道:“三娘子愿意的,只是害羞。”

    林依可不是土生土长的北宋女子,听见自家亲事就脸红,当即抬头:“我不愿意。”

    杨婶听见这话,意欲相劝,但林依已起身朝杨氏房里去了。杨氏照旧在佛前敲木鱼,闭着眼念经文。流霞朝林依摆手,走到蒲团前俯身,轻声禀报:“大夫人,林三娘来了。”

    若换作别人来访,杨氏是不会理睬的,唯有听见林依来了,才搁了木鱼,起身相见,问道:“三娘子有事?”

    林依接过流霞捧上的茶,垂首不语,杨氏便晓得她有私密话讲,将流霞遣退。

    林依等到屋内只剩下她与杨氏两人,才道:“我曾与大夫人提过退亲一事,不知你可还记得。”

    杨氏问道:“你当初要退亲,是怕二夫人先提了,害你失颜面,再寻不着好人家,是也不是?”

    林依轻轻点头,答了个“是”字。

    杨氏笑道:“如今你比二房更有钱,他们巴着你还来不及,怎还会提退亲一事,且放一万个心。”

    林依一怔:“大夫人真乃女中诸葛。”

    杨氏问道:“怎讲?”

    林依将杨婶带来的消息讲了,央道:“大夫人助我。”

    杨氏不解:“好容易等到二夫人打消了退亲念头,这是好事一桩,你还消我怎么助你?”

    林依道:“还同我上次与你讲的一样,向张家二房提退亲一事。”

    杨氏吃惊,思忖一时,猜想林依是不愿与方氏成为一家人,便将了些话出来劝她,与青苗讲过的如出一辙——谁家没得婆母,与其嫁个不知底细的,不如与方氏这样的蠢人打交道,只怕还轻松些。

    林依一面听,一面摇头。

    杨氏问道:“你还是不愿意?”

    林依仍旧摇头:“也不是。”

    杨氏见她没断然否决,心生几分希望,又问:“那你是愿意了?”

    林依道:“等二少爷回来再说。”

    杨氏琢磨一时,明白了,林依晓得方氏绝不会同意退亲一事,不过是借此拖延时间罢了,只是为何非要等到张仲微回来?她疑惑不解,但林依始终不肯告知缘由,只得罢了。

    因媒人已在路上,林依生怕张家今日就下草帖,便忙忙地催促杨氏朝新屋那边去。

    杨氏应了,扶着流霞的手,去隔壁堂屋寻方氏。

    方氏却不在堂屋,而是躲在卧房里翻翻找找,杨氏见门口并无看守,只得命流霞咳嗽了两声,叫她知晓。

    方氏听见声响,抬起头来,笑容满面招呼:“甚么风把大嫂吹来了?”

    杨氏心道,这可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她甚么时候对自己这般客气过。因见两只衣箱都被翻得乱七八糟,便问道:“弟妹这是在寻甚么?”

    方氏笑道:“我记得伯临成亲时穿过的袍子还是新的,想翻出来浆洗浆洗。”

    杨氏明知故问:“浆洗来与何人穿?”

    方氏答道:“与仲微娶新妇,洗了来他穿。”

    杨氏顺着话道:“可是隔壁林三娘?”

    方氏得意道:“正是,又能干又温顺的一位小娘子。”

    杨氏暗笑,这位温顺的小娘子,正想与你家退亲哩。她将林依的意思讲了,本以为方氏不是震怒,就是大吵大闹,不料方氏根没听见似的,仍蹲在地上翻袍子,头都不抬一下。

    杨氏很是惊讶,将话又重复了一遍:“弟妹,林三娘想退了这门亲。”

    方氏满不在意挥手,道:“这事儿她说了不算,叫她等着换草帖罢,媒人转眼就到了。”

    杨氏本想好了一大篇说辞,但遇见这等不讲理的人,能从哪里讲起?她一贯自诩口才不错,没想到在方氏面前,还未开口就已败了,只得惭愧归家,来见林依,道:“有负你重托。”

    林依听她讲了方氏态度,哭笑不得,回房愁道:“这可怎生是好。”

    青苗道:“三娘子真想退亲?我这里倒有一法,正对二夫人的症。”

    林依好奇问道:“你有甚么法子?”

    青苗却要卖关子,只神秘一笑:“三娘子只管躲起来瞧热闹,对付二夫人,只有我这样的招数管用。”

    林依本想叮嘱她不可胡来,转念一想,要讲行事无章程,谁人能比过方氏去,于是就闭了口,随她去。

    太阳落山前,任婶领着媒人,路过旧屋门口,青苗瞧见,忙推林依道:“三娘子赶紧躲起,瞧我行事。”

    林依依她所言,到屋后藏了,只透过后窗瞧院内情形。

    过了一时,先前经过的那媒人,撑着一把清凉伞,边走边瞧,来到林依房前,问道:“林三娘可是住在这里?”

    青苗守在门口,不答,冲地坝对面的流霞笑道:“这位大嫂有趣,五月的天儿,就开始撑伞了。”

    那媒人脸上抹了一层厚厚的粉,但还是瞧出脸色变了,她将 青苗上下打量一番,见她身上衣料不算太差,就将那口气忍了,好声好气把问题重复一遍。

    青苗见她无心斗嘴,失了兴致,答道:“林三娘走亲戚去了,不知哪日才归家呢,你且先回罢。”

    媒人听了,探头朝她身后望望,见屋里确是没人,只得折返,埋怨方氏道:“张二夫人也不打听清楚,就火急火燎把我唤了来,那林三娘走亲戚未归呢,我向何人讨要草帖去?”

    方氏气道:“哪个与你胡诌的?林三娘乃是孤女,哪来的亲戚?”

    媒人这才晓得上了当,忙将青苗打扮描述一遍。方氏想了想,恨道:“那是林三娘跟前的丫头青苗,这死妮子,竟敢坏我的好事。”

    媒人还没讨到赏钱,少不得要捧她几句,便道:“张二夫人息怒,等你将林小娘子娶进门,她的丫头不就是你的丫头,揉圆搓扁还不是由着你。”

    方氏爱听这话,立时就笑了,夸赞任婶将媒人请的好。任婶也盼着林依早些进张家门,便道:“媒人认不得人,这回我陪她一道去。”

    方氏道:“正该如此,你瞧见青苗那妮子,别忘了拍她几下。”

    任婶想起青苗曾扑到她身上耍过泼,就没敢应声,领着媒人朝旧屋去。

    青苗料到张家二房还要派人来,正倚门站着,挤出满脸愁容。

    任婶不曾留意她脸色,自顾自上前打招呼:“三娘子何在,我这里有桩喜事与她讲。”

    青苗明知故问:“三娘子去了苜蓿地,并不在家,任婶有甚么喜事,先同我讲讲?”

    任婶瞧她态度还算不错,猜疑将那媒人看了一眼,把换草帖一事讲了,笑道:“你说这是不是天大的喜事。”

    青苗脸上笑比哭还难看,道:“喜是喜,只怕三娘子这几日太忙碌,腾不出空来理会这些。”

    任婶笑嗔:“我晓得三娘子家大业大,是比寻常人忙碌些,不过成亲乃是终身大事,总还是要挪出些空闲打理的。”

    青苗叹道:“三娘子养的鹅遭了瘟,愁得跟甚么似的,若真赔一场,只怕要血本无归。咱们就快连饭都吃不上了,她哪里还有心思想成亲的事。”

    她说着说着,忽地又现出惊喜表情,拉了任婶袖子道:“多亏任婶提醒,差点忘了成亲这茬,三娘子只要嫁进张家,还消愁吃喝?”说完跺脚又笑:“我真是愁傻了,这就与三娘子报喜去。”

    林依竟是要亏钱了?怪不得张梁总说做甚么都不如种田可靠。任婶心思急转,听青苗这口气,林依是又要受穷了,既是如此,这门亲还要不要结?她连忙拉住青苗道:“且让林三娘安心料理鹅群得病一事,成亲的事,咱们改日再说。”

    她说完,拉起媒人,匆匆朝新屋赶。方氏见她这样快就回来,料到又未成事,脸一沉,就要发火。任婶忙道:“二夫人,听说林三娘养鹅亏了本,正犯愁呢,咱们还是等一等?”

    亏了?方氏愣了愣,突然一拍椅子扶手,叫了声:“哎呀我的鹅。”她惦记着与林依合伙养的那五十只鹅,就暂时把求亲一事忘却,也不管媒人赏钱未把,匆匆朝苜蓿地赶去。

    媒人见正主跑了,便问任婶要路费。任婶翻了翻白眼,道:“你同我是走来的,要甚么路费?”

    媒人气道:“亏得你张家是大户,住这样大的屋,一点规矩都不懂,媒人上门,自然要把赏钱。”

    任婶叹道:“罢呀,甚么大户,六十亩地也算大户?这屋还是我们大少夫人盖的,二夫人哪有这能耐。”

    媒人哪有兴趣听她讲这些有的没的,只顾扯她的袖子,讨要赏钱。任婶急道:“我一个下人,你同我耍甚么泼,想要钱,自寻主人要去。”

    方氏去了苜蓿地,张梁在冬麦屋里,无人敢去扰,哪里寻个主人出来?媒人是个下等户,拿不到赏钱,就朝堂屋门槛上坐了,扬言道:“你们不把钱,我就到处去宣扬,看还有没得人敢与你家做媒。”

    李舒在房里听见,忙问甄婶出了甚么事,甄婶却将门掩起,道:“理他呢,一日不闹不安生。”李舒如今只盼张伯临早些回来,确是不大愿意理些琐事,听她这般讲,也就丢开不提。

    第八十七章  青苗斗智

    媒人闹了一阵,见无人理睬,只好离去,边走边骂骂咧咧,称要将张家的小气名声,四处去宣扬。

    方氏到了苜蓿地,鹅群早已赶进了舍里,张六媳妇在门口看守,说甚么也不许她进去。方氏只好朝鹅舍里远远望了一眼,觉得那些鹅,不像是得了瘟病的模样,不禁狐疑:“真病了?别是蒙我罢?”

    张六媳妇早得了指示,道:“这又不是甚么好事,骗你作甚。”

    方氏仍旧不大相信,非要冲进鹅舍去看,斥道:“我占了六成股,为何不能进去看。”

    张六媳妇生得壮实,根本不消推她,朝中间一站,就把门堵得严严实实。方氏怎么也挤不进去,着实无奈,只得骂几句,威胁几句,三步一回头地走了。

    她心里有疑惑,想继续探一探林依家底,便唤来任婶吩咐:“林三娘的猪圈,今日轮到谁人值夜?”

    任婶道:“是我。”

    方氏大喜,忙叫她去瞧瞧猪圈里的猪,可长得肥,有无得病。任婶真个儿子就去瞧了,回报道:“十几头猪都是好好的,膘肥体壮。”又补充道:“菜地里的菜蔬也生得好,我欲拔几棵回来,无奈黑七郎看得紧。”

    方氏骂她没出息,只晓得盯着几棵菜,道:“我看甚么鹅生瘟病,是青苗那妮子编出来的。”

    任婶道:“就算养鹅赔了本,她还有田,还有猪,将她娶进来,至少咱们饿不了肚子。”

    方氏连连点头,道:“不能再叫她养鹅来折腾,一点子钱全丢进去打了水漂怎办,该尽早把她娶进门,教她将钱置田地。”

    任婶道:“那我明日再去寻媒人,上门提亲?”

    方氏瞪去一眼:“这还消问?”

    第二日一早,任婶就被方氏催着,进城去寻媒人,她起先寻的,仍是昨日那个,不料别个昨儿没拿到赏钱,心里有气,不肯再来。任婶心道媒人满街走,舍了你还怕找不到第二家?不料她走遍了眉山城,还真寻不出一个肯与张家做媒的人来,个个都称:“张家小气,路费都不把,去了亏本哩。”

    任婶深恨方氏不会做人,连带着下人都受气,她一路埋怨着回家,将情况报与方氏知晓,称:“城中媒人都道咱们家不把赏钱,不肯来。”

    方氏恨恨地骂:“势利小人。”

    别个是照着规矩讨辛苦钱,怎么就成了势利?这道理连任婶都想不明白,暗自撇嘴。她在城里受了气,愈发盼着林依早些进门,好改善张家生活,于是向方氏提议:“我就在村里寻个媒婆来?”

    方氏嫌弃村中媒婆上不得台面,不愿意,道:“没得媒人就成不了事么,待我亲自去与林三娘讲。”

    任婶生怕她坏了事,忙拦住她道:“我的二夫人,你是林三娘未来婆母,怎能去与她当面讲这事儿,不怕别个害臊?”

    方氏一想,确是如此,就停了脚步,问道:“依你看如何?”

    任婶想了想,道:“杨婶曾与别人做过几桩媒的,算得半个媒婆,叫她去与林三娘讲。”

    方氏想到杨婶与林依相厚,只怕还好讲话些。于是赞道:“这主意极好,就是这样。”说着唤来杨婶,将事情交待下去,格外叮嘱:“须得这趟就把草帖带回来,免得夜长梦多。”

    杨婶瞧不惯她这副嘴脸,全然是看在张仲微的份上,寻到林依屋里。青苗见是她来,身后又没跟媒人,就请她进了屋,笑道:“杨婶 好些时候没登咱们的门。”

    杨婶笑道:“你们成日忙碌,我哪好意思来打扰。”

    林依递了张剪纸与她瞧,道:“你还不晓得,我如今是甩手掌柜了,每日只在房里闲坐。”

    杨婶道:“就该如此,若要你时时忙碌,还雇佃农作甚么。”说完又问:“二夫人上你家提过亲了?”

    林依不答话,只含笑望青苗,青苗笑道;“是来过了,还没见着三娘子的人,就叫我轰了出去。”

    杨婶看着林依叹气:“你还是不愿意?我与你讲句真心话,你别嫌难听——你没得娘家撑腰,就只能嫁二少爷那般的实诚人,若换个滑头的,必定三两年就榨干你的陪嫁,再将你当个妾丢到一边。”

    林依垂首不语,青苗接话道:“二少爷老实不假,可他那对爹娘,只怕就是冲三娘子的嫁妆才肯娶她的。”

    方氏的心思,杨婶自然晓得,不禁踌躇起来,不好意思将提亲的话讲出口。还是林依瞧着她坐立不安,主动问询,她才将方氏嘱咐的事情讲了。

    林依听说她是来提亲的,直发愣,青苗也惊呼:“张家行的哪门子规矩,提亲不遣媒人,却叫奶娘来。”

    杨婶苦笑道:“城中媒人嫌张家小气不肯来,村里的媒婆,二夫人又嫌上不了台面。因我曾凑合过几桩亲事,算得了半个媒婆,这才遣了来。”

    青苗暗忖,林依再能干大方,自家亲事,却是不好出头的,少不得还要旁人相助,于是将林依拉至一旁耳语几句。林依忍不住地笑:“反正我是要拖延时间,随你折腾去罢。”说完便装作害羞,躲到了青苗房里去。

    北宋女子,提及自身亲事,都是要害羞躲起来,因此杨婶见了她这般,倒觉得很正常,只问青苗道:“三娘子到底是甚么打算,嫁还是不嫁?”

    青苗不慌不忙倒了盏茶水,递到杨婶面前,道:“嫁,自然要嫁,这门亲事又退不脱,不嫁还能怎地?”

    杨婶大喜,瞧见书桌上有纸,便道:“那你这就将草帖写起,我带回去交差。”

    青苗当真走到书桌前,加水磨墨,铺纸提笔,写了起来。她跟着林依这些时候,学了不少字,虽写得歪歪扭扭,但好歹没有大错。杨婶候了许久,才等到青苗写完,接过来瞅了两眼,觉得格式不对,但青苗一口咬定没错,杨婶又认不得字,只得袖了那张纸,拿回去复命。

    方氏见杨婶带了张纸回来,大喜,连声道:“快将草帖拿来我瞧。”

    杨婶将纸奉上,方氏的接过一瞧,上头虽写得密密麻麻,却并不是草帖,而是一张……条件书?

    第一条,林依嫁入张家后,立时分家,单门另过;

    第二条,林依所有陪嫁,张家不得以任何借口动用;

    第三条,林依嫁入张家后,一应吃穿用度,须由张家提供;

    方氏才看了三条,已是七窍生烟,怒问:“这是谁人所写?”

    杨婶不晓得上头写了甚么,茫然答道:“是青苗写的。”

    方氏将那纸揉作一团,朝杨婶头上砸去:“无用奴婢,叫你换草帖,你拿的这种甚么?”

    杨婶被骂得莫名其妙,正要将那纸团捡起,拿去与认字的人瞧瞧,方氏却猛地冲将过来,将纸夺去,怒气冲冲地朝旧屋去了。

    杨婶生怕是她去寻林依吵闹,连忙拉过任婶道:“你在林三娘那里拿过的赏钱不少,又还领着猪圈的工钱,可不能看着她遭殃,咱们且跟去劝一劝二夫人。”

    任婶点头,看在赏钱的份上,同杨婶紧追上去,一左一右将方氏夹在了中间。方氏还道她们是来与她壮声势的,将头愈发扬高了些,她气势汹汹到林依门前,却见房门紧闭,并无一人在家。她满腹气恼,却扑了个空,不免更火,左右看看,见流霞在近前,便拉过她问道:“青苗呢?”

    流霞回道:“谁晓得,兴许哪里忙碌去了罢。”

    方氏又问:“那林三娘呢?”

    流霞不耐烦道:“我又不是替二夫人盯人的,哪里晓得她去处。”

    方氏见她这般不恭敬,欲教训教训她,杨婶忙提醒道:“二夫人,她是大房的丫头,可动不得。”

    方氏只得将这口气忍了,亲自去寻。先到屋侧菜地,黑七郎见了她就咬,吓得她落荒而逃,猪圈也不敢去,只遣杨婶去瞧了瞧,回报说无人,只好又去田间寻。田间佃农个个忙碌,又见张家穷了,看不起她,对她的提问,爱理不理。方氏一路走,一路寻,一路受气,直哀叹虎落平阳被犬欺,待到她在苜蓿地里寻到林依与青苗时,满身的气焰已消磨得所剩无几,骂起青苗来也显得有气无力:“你这妮了,好不懂规矩,你家三娘子要嫁人,你却拦在头里,难不成是想取而代之?”

    青苗正在查看篱笆是否牢固,忙了一会儿才抬头回话:“二夫人睁眼讲瞎话,我何时拦过三娘子?咱们草帖都写好了,只等二夫人来取。”

    方氏听说草帖已写好,又高兴起来,忙问:“草帖在哪里?我随便你去取。”

    青苗拍了拍手,走出苜蓿地,向方氏伸手讨她写的那张纸。方氏将已揉作一团的纸递过去,青苗朝纸尾一扫,道:“二夫人还未签字画押,草帖给不得你。”

    方氏气道:“你这纸上一派胡言,还要我签字画押?再说哪有嫁人还向夫家提条件的,哪门子规矩?”

    第八十八章  仲微赶人

    青苗将那纸抖了抖,笑嘻嘻道:“二夫人既是不同意,那咱们就把亲退了,你再寻个讲究规矩的人儿去。”

    方氏噎住,青苗将她推入两难境地,娶,就得同意纸上的“荒谬”条件,不娶,她心又不甘。正烦恼,任婶悄声道:“二夫人同个丫头有甚么好讲的,林三娘就在那边,二夫人与正主讲去呀。”

    方氏醒悟过来,忙撇下青苗,穿过苜蓿地,到篱笆栏里去寻林依。她大大咧咧推开栅栏门,没想到那群鹅比黑七郎还凶,见人就啄,她腿上吃痛,忙退了出来,隔着篱笆呲牙咧嘴道:“我晓得三娘子心里是想嫁的,不然为何平白无故分我那些股份?全是青苗那妮子使坏,才叫我们起了隔阂,你且将草帖取来,咱们早些把亲事办了。”

    林依低头不作声,张六媳妇从旁道:“张二夫人,哪有与未嫁小娘子当面谈亲事的,你不羞,她羞啊。”

    方氏嘀咕道:“她没得父母,不与她本人谈,谁谈去。”

    此时青苗追了上来,拽方氏道:“条款我已列得清清楚楚,你若照办,就随我去取草帖,若是不依,就赶紧家去,莫要杵在这里,又妨碍张六嫂子干活儿,又与我们三娘子添堵。”

    方氏哪里肯走,不理睬她,只与林依啰嗦。青苗见了,便悄悄走去将栅栏门打开,又与张六媳妇使眼色,同她合力将鹅群赶了出来。

    鹅群最是凶狠,见了生人就啄,叫声震破耳朵,方氏招架不住,忙唤任、杨二位来救。杨婶听见她叫,就要上前,任婶却拉住她道:“我看林三娘是故意要整二夫人,我们拖延拖延,指不定就有赏钱。”

    杨婶正色道:“主人落难,身为下人怎能看热闹?”说着就冲上去,却不近前,只在鹅群外转打转,大叫:“二夫人莫慌,我来救你。”

    任婶瞧了一时,见她只嘴上起劲,脚步根本不挪,这才明白过来,笑骂她狡猾,也冲了上去,与她一齐掠阵。

    可怜方氏一双腿被啄到又红又肿,却不见有人来扶,最后还是林依自己起了怜悯之心,将鹅群赶进去,才使她逃脱出来。

    任、杨二位上前将方氏扶了,连连感叹:“鹅群太凶,我们想救二夫人,不但冲不进去,反被啄了好几下。”

    方氏疼痛难忍,只想着尽快离开,没空去追究她们失职。回到家中,李舒接着,见了方氏腿上红肿似萝卜,吃了一惊,忙遣任婶去请游医。

    方氏一面呼痛,一面大骂那鹅群。李舒心知有蹊跷,问道:“鹅群好好的,怎会逃脱出来?”

    方氏恨道:“是青苗那妮子使坏。”

    李舒猜着几分缘由,故意道:“她好大的胆子,且等我使人去揍她。”

    方氏向来欺软怕硬,青苗比她更凶,她反就胆怯了,踌躇道:“罢了,兴许是栅栏门没拴好。”

    任婶请了游医回来,听见这话,与杨婶对视暗笑。她见屋里有许多人服侍,便拉了杨婶一把,一同退了出来。杨婶故意笑她:“二夫人腿伤了,正是你献殷勤的时候,你怎么不留在屋里,反倒出来了。”

    任婶撇嘴道:“再献殷勤又如何,连月钱都发不起。”说着挽起杨婶胳膊,拽她朝外走,道:“三娘子也该回来了,咱们且讨赏钱去。”

    杨婶无意要赏钱,但想与林依通消息,于是就随她朝旧屋去。

    林依果然已经回来了,正站在脸盆架子前洗手洗脸。青苗站在门口,瞧见来人中有任婶,还以为她们是来讨药钱,便拦住她们去路,先发制人道:“二夫人方才踩烂了我家苜蓿地,还使几只鹅受了惊吓,赶紧将钱赔来。”

    杨婶拍了她一下儿笑道:“你个鬼机灵,二夫人正怕着你呢,坏话都不敢讲一句,哪敢来讨药费。”

    任婶连连点头,道:“咱们是偷着来的。”

    青苗明白了,转身进屋,与林依道:“外头那两位,准是讨赏钱来了。”

    林依笑道:“方才也多亏她们凑趣。”

    青苗听她如此讲,便开了装赏钱的盒子,数出一百文钱,想了想,又多拿了一百文,笑道:“寻常总是咱们吃亏,好容易盼到二夫人也落难,我多把几个赏钱,以示庆贺。”说完见林依笑着挥手,便出去与任婶杨婶各一百文,笑道:“多谢二位相助。”

    杨婶将钱推回去,道:“我并不是为了赏钱。”

    任婶却替她接了,直把她往回拽:“上个月月钱都未发,得一个算一个罢。”

    二人拉拉扯扯,直到听见新屋那边有人唤,才急忙去了。

    青苗瞧着她们出院门,回来与林依道:“幸亏她们来一趟,不然我还担心二夫人要来讹药钱。”

    林依笑嗔:“别个的腿,确是被你放鹅啄了,就算真来讨药钱,也算不得讹诈了。”

    青苗晓得林依不是真责怪自己,笑道:“三娘子信不信,二夫人今日吃了一回亏,再不敢轻举妄动。”

    林依笑骂她道:“这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青苗故意作了凶神恶煞状,道:“只要对付得了她,做个恶人又何妨?”

    随后几日,方氏在家养伤,无心再派人来提亲,林依终于又得了几日清闲,大呼还是青苗有法子。青苗得意洋洋,与之商定,以后只要方氏上门耍横,就由她出面“招待”。

    这几日里,新屋那边陆续有消息传来,张梁见了方氏腿上的伤,不但不心疼,反将她训斥了几句,责怪她连桩提亲的小事都办不好。张家处境本就窘迫,方氏这一伤,又是请游医,又是要涂药,愈发捉襟见肘起来。眼瞧着账上没了钱,方氏大急,只得使任婶去向林依讨药费。这回没用青苗出面,林依轻松回绝:“那鹅,就是我同二夫人合伙养的那群,二夫人是被自家鹅啄了,怎赖别人?”

    方氏听得回报,想上门去闹,又无奈腿疼走不动路,只得就近向李舒讨她的嫁妆钱。李舒百般不愿意,但家中无米下炊已成事实,总不能看着二老饿肚子,无奈之下,只得取了几贯钱出来买米。

    方氏伤好后,一是还记得疼,二是怕了青苗,行事竟收敛起来。见了林依不但笑脸相迎,甚至有几分巴结意味,林依虽晓得她只是变换了路数,但被人奉承着,总比找茬强,于是只要她不提亲事,就还是笑脸相迎,与之敷衍客套一番。

    七月,张仲微书信又至,信中称,京城断断续续下了两个月的大雨,终于停了。他与张伯临兄弟二人,已见过欧阳翰林,呈递了李简夫的推荐信及文章,得到了欧阳翰林的赏识,目前二人正在积极准备参加九月份的举人考试。

    青苗听说张仲微来信,与林依道:“二少爷这都第二封信了,三娘子又不是不会写字,也回一封啊。”

    林依道了声“有理”,朝桌边坐了,铺纸磨墨,提笔写信,讲了她日子红火,一切安好,却对方氏提亲一事只字不提,更不曾问半句有关青莲的话。

    张仲微在东京收到信件时,正在寺中大殿借灯背书,他本以为是张梁家书,拆开来看,却是林依的信,喜得他合了书就跑,一头扎进屋里,准备点灯读书。不料灯一亮,就照见床上有个人,他擎着灯座过去照了照,急道:“青莲,你怎么又在我屋里,不是赁了一间房与你住的?”

    青莲身上的被子,松松盖在胸前,圆滑细腻的肩头裸露着,脸上神情,楚楚可怜,软声道:“那样大屋子,仅我一人居住,我怕。”

    张仲微不解道:“不是还有锦书?”

    青莲暗自笑话他老实,道:“锦书姐姐日日都宿在大少爷房里,你不晓得?”

    锦书夜钻张伯临房间,张仲微是见过几次的,闻言脸就红了。

    青莲还道他意动,就要掀被子,然而张仲微最是嫌恶轻薄之人,喝道:“你既羡慕锦书,不如同她一道去服侍大少爷。”

    青莲数次勾引不成,又羞又恼,小声骂道:“哪个男人没几个屋里人,就数你假正经。”

    张仲微急着要瞧林依的信,懒得与她辩论,将门一拉,走出去道:“我数十下,若你还不出来,明儿就将你卖了。”

    青莲晓得他碍着李简夫面子,不会轻易卖自己,但也不愿因此与主人交恶,于是急急忙忙套上衫儿裙儿,衣衫不整地冲出门去。

    张仲微终于等到房中无人,连忙关门上栓,凑到灯前展信来读。他见林依在心中称她养鹅赚了不少钱,青苗也日渐能干,打心底里替她高兴。但信中并未提及方氏,他不免猜测,是这二人关系和解,还是方氏愈发刁难,使得林依不愿提起她?

    他心里惦记着林依,一时高兴,一时担忧,早把林依忘在了脑后。直到第二日张伯临上门来问,才想起昨日有丫头在他房里待过。张伯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问道:“如花似玉的美人儿,主动投怀送抱,你为何不要?”

    第八十九章  衣锦还乡

    张仲微满脑子想的都是林依,随口答道:“哥哥你若是喜欢,我叫她去你屋里服侍。”

    张伯临捣了他一拳,道:“她昨晚已去过我屋里了,你不晓得?”

    张仲微吃了一惊,暗道,这青莲果真是个孟浪的,看来留不得,于是与张伯临商议:“我欲将她卖了,又恐李太守不喜,哥哥有没得两全的法子?”

    张伯临气得直敲他的头,骂道:“二小子,你何时才能开窍?”

    张仲微被骂得一头雾水,正琢磨这话的意思,忽听得外头有吵嚷声,出去一看,原来是锦书在与青莲拌嘴,前者戳了后者的额头,骂道:“不要脸的马蚤蹄子,一个眼错不见就爬上了大少爷的床。”

    青莲不甘示弱,反戳回去:“你我一样是个丫头,你爬得,我爬不得?”

    张仲微听明白了,敢情昨日青莲夜闯张伯临卧房,叫他大咧咧收用了。张伯临睡了兄弟的丫头,到底有些不好意思,摸着鼻子道:“她说你瞧不上她,我这才勉强应了。你放心,改日我另送两个好的与你。”

    张仲微十分高兴哥哥替自己解决一大难题,欢喜道:“我本就想把她送你的,如此正好。我也不要甚么丫头,添人添麻烦。”

    张伯临又恨起来,继续敲他的头:“你也不小了,就不想收个屋里人?”

    张仲微暗道,屋里人有甚么好,张伯临先前收个如玉,就折腾得全家人仰马翻,到如今血脉不得归宗,父子不得相见,若他也学起来,岂不是自寻烦恼。这话他不敢讲出来,只道:“九月里就要考试了,我只想背书。”

    这话是正经,张伯临不好再说他,于是自走到另一边,乐呵呵地瞧锦书青莲为他争风吃醋。

    张仲微见他不仅不劝架,还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只拿头摇,转身进屋将门窗都关起,独自背书。

    九月,张伯临与张仲微兄弟二人,俱顺利通过了举人考试。第二年正月,礼部复试,正是那位欧阳翰林任主考官,当时考试,实行糊名制,众教官阅读文章,并不知作者何人,但李简夫的推荐在前,欧阳翰林又是早就见过二人文章的,因此没翻几篇,就将张伯临与张仲微的文章找了出来。

    这两篇文章相比,欧阳翰林其实更爱张仲微,但考虑到张伯临才是李简夫的女婿,于是取了张伯临第二,张仲微位列第三,至于第一名,则是欧阳翰林自己的学生。

    紧接着礼部复试,三月殿试,张伯临与张仲微兄弟二人皆顺利通过,兄弟二人同科进士及第,众大臣待以国士之礼。

    二人几乎是一跃成名,张伯临沾沾自喜,处事待人间,难免露出些傲慢情绪,张仲微却认为自己乃是沾了哥哥兵丈李简夫的光,仍旧小心翼翼做人,时时处处谨慎。

    正当二人踌躇满志,等待朝庭任命之时,眉州家书至,先祝贺他们金榜提名,再让张仲微回乡成亲。张仲微喜不自禁,立时动手收拾行李,欲尽快返家。

    因路途遥远,张伯临不大愿意回去,但又不忍叫兄弟独自上路,只好将京城繁华暂且搁下,先与张仲微一同回家。

    此时张家众人皆已出孝,再无所禁忌,张家二房的新屋张灯结彩,一派热闹景象。张仲微七分兴奋三分害羞,先与张梁夫妇磕头,待得张伯临出去见李舒,才问双亲道:“多谢爹娘为我操心,成亲的日子定了?”

    方氏尴尬道:“草帖还未换呢。”

    张仲微愣住,婚事的头一道程序都还未成行,何言成亲?

    张梁将方氏斥责几句,道:“你做出的事,自个儿讲。”

    方氏催促之下,磨蹭着开了口,原来她见林依始终不肯交草帖,便想出个瞒天过海的法子,使人仿造了草帖定帖等一应文书,欲强抢林依过门,不料张家有许多人与林依通风报信,让此事还未开始,就传到了张栋耳里,张栋岂会允许家中有这等事体发生,当即大发雷霆,将张梁夫妻二人训斥了一通。

    方氏挨骂,已是家常便饭,这本也没甚么,但林依却因抢亲一事大为光火,张家再去提亲时,就叫她使人骂了出来,因此成亲一事搁浅直到现在。

    张仲微震惊非常,忍不住责问道:“娘,你可是书香门第出身,怎会想到去抢亲?没得草帖与定帖,就是否对妻执妾礼,叫三娘子蒙羞不说,还有碍张家声誉。”

    张伯临携着李舒走到门口听见,也忍不住出声:“这若被人靠个逼良为妾,怎生是好?”

    方氏早已明白了此事的严重性,但在儿子们面前,仍旧嘴硬:“我不过是想想罢了,又没动手,不晓得是哪个多嘴多舌的下人,将消息传到了林三娘那里去。”

    张仲微听说此事并不曾真动作,松了一口气,问道:“既是连草帖都不曾换,又张灯结彩作甚么?”

    张梁与方氏都笑了:“我儿高中进士及第,自然要布置得喜庆些。”

    原来是张仲微会错了意,不免脸红,但方氏紧接着又道:“林三娘曾讲过,亲事要等你回来再说,如今你既已归来,不妨去见见她,说不准她一见你如今出息模样,就肯了。等到她一点头,咱们就办喜事,满院的灯笼彩纸,都是现成的。”

    张梁笑道:“仲微如今是进士,转眼就是个官,林三娘再不肯,显见就是傻了。”

    李舒在旁听得啧啧称奇,方氏一向势利,如今张仲微中了进士,还道她又要瞧不起林依,转去寻官宦小娘子,哪曾想她还是一门心思要求娶林三娘。

    她哪里晓得,方氏最不待见官

    北宋生活顾问第2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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