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乡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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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时，黄承昊迁福建旨意下，上体其年未归家，限其六月到任。周进只好送其岳母归南昌。回庐山时，黄承昊拿出了一个清单，上列二十道题。黄承昊告诉周进，此乃他与马世奇交往后，所拟之乡试第一场试题，务必做好文，并背熟。对于时论案等场次，周进水平已经很高，并不需要押题准备。
转眼间，七月已到，由于九江离南昌水路不过一两天路程，所以书院内的生员们在并不急于跑去南昌，只是派人预先前租好房子，到八月初五时才前往，休息到初八就直接入场，这样既节约了金钱，又不至于被南昌府的气氛扰乱心情。
周进的住宿问题自然不需要他操心，周府那么多生意在南昌，房子自然不缺。周攀为了万无一失，还特意将大管家周庆前往查看安排。
时间临近，书院内应试气氛愈加浓烈。所有人都在咬牙切齿地抱着书本，往日那种，酌茶评文指点江山的欢笑声已经没了。整个书院笼罩在肃穆的气氛中。
这个气氛让周进和孙衫很不适应，而且这月余日，书院并不会讲课，二人便不再前往书院，专心在周府别院内学习。
七月十五日，周通来报，说是周进书院同学康新民来访。周进心中奇怪，不知其为何来访，邀其入屋，问道：“维新兄何故来访？”
康新民也没喝茶，着急道：“刚才我听到王充说，要在考试前向学政告发你取两个老婆之事，让你无法进参加秋闱。”
这时，得知同学来访的孙衫进入了屋子，怒道：“这王充还没完了？走去找他！”
周进也很不爽，上次迎亲时就被那小子弄了一回，没想到他没占到便宜，居然还想来一次，是得给其一点教训。正想叫人，却又一想，此时可不能发生打架之事，闹大了对自己可没好处。
周进深吸一口气说道：“走，去找他，看他怎么说。”
周进在书院和府学内，关系好的同学不过几人。反而因其家庭条件较好，同学们与其并不亲密，都是泛泛之交而已。这康新民原来也是其中一员，其家贫，父亡，母病，子幼，更不愿意交结周进这种公子哥。周进却不想其离开书院，便想施以援手。直接施舍，康新民当然不会接受，反而起副作用。
于是周进说道：“此钱不是给你的，是借你的。你得立个字据。”
康新民说道：“我凭什么要借你的钱？”
“因为你向其他人借不到钱！只有我能借钱给你度过难关。你要想想家中病重老母，你两岁小孩。你就忍心放弃他们，放弃学业？”
康新民沉默了半晌，低声说道：“我可没有东西抵押。一两年内无力偿还，还有可能永远还不上。”
周进装成恶少说道：“据说你妻子长得还不错。嘿嘿！”
“你混账！你休想！我不借了！”
周进笑了笑说道：“哈哈，开个玩笑，我不要你老婆。你若无力偿还，就拿你抵债。”
康新民也反应过来了，这周进不过在调戏自己，愤怒道：“你少东拉西扯，你到底要什么？直说。”
周进说道：“我已经说了，就是你。我现在生意很大了，而家里的人没几个读书的，特别是以后进入官场，就更需要读过书的，所以我就看上了你啦。”
一旁的周通钻了过来说道：“少爷，我读过书啊，什么书吏，长随我也做得。”
“滚蛋！”
“你就确定我考不上？”
“预定而已，你被取中那自然好，没被取中，我不是就赚了嘛。”
康新民也是心焦，立即说道：“好我立字据！”说完，便书写起来，后又问道：“多少利？”
“我也不是放贷，主要为你，所以年五厘。”
康新民看了一眼周进，没有说话，继续将书写字据，然后签字按印，交给周进。周进看后吩咐周通道：“把钱给他。我们走！”
有了周进的钱，康新民日子一下有了很大转机，日子也过的舒坦很多，他母亲的病也得到缓解。只是其生活上难免节俭，每日饮食十分简陋。因为饮食问题，被周进踢了一脚：“康新民，你是想赖帐？”
康新民莫名其妙说道：“我什么时候想赖账了。”
“你吃这种食物，不死也残，你如果不行了，你让我找谁要帐？难不成你还想让我养你老婆？记住，你这个人一半的产权是归我。没钱了，我可以再借你，反正以你签了一份借据，抵押不变，你也不用在乎借贷更多。”
康新民看了看桌上的一碗白水和一碗糙米，无地之容。气氛很尴尬，周进再次叮嘱其记住后，便如没发生事情一般离开了。围观众人见无事，也都纷纷离去，不过是借贷纠纷，也没人议论。自此后，康新民的饮食便好了许多。
时间一长，康新民的才知周进本意，虽失面子，却留了心志。大丈夫受点屈辱不算什么，失了心志却非君子。于是他对周进的看法好了很多，却不会主动讨好。
今日之事，关乎前程，康新民便毫不犹豫前来报信了。
三人来到书院，找到了正在停中读书的王充几人。进入亭中，所有人的眼神都被周进三人吸引了过来。众人都知道王充与周进两人关系紧张，立即有人问道：“周进，你们想干什么？”
周进来到停中央，对着王充问道：“王充，我是否与你有杀父，夺妻，匿债之仇？”
王充正色道：“没有。”
“那你为何总找我麻烦？”
“就是看你不顺眼！”
“就因为这，你要和我不死不休？你死我亡？”
两个人七八年同学，有矛盾很正常，几乎都是小打小闹。要人性命，却从没想过，两家世居于此，亲朋故无数。何况九江城又不大，总会见面，闹成见面就打杀对谁都不好。至少面子上还是很和气的，王充也知周进来意，但是他不能输阵，说道：“你什么事？我可没招惹你，你来此喊打喊杀是为何？”
孙衫说道：“少装糊涂！我们已知道你谋划举告仁达二妻之事。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你想断然前程，那自然是世代仇宼。”
王充看了看康新民，知道装糊涂没有，而且此事既然已经发生了，就这么放弃，面子上过不去，于是说道：“他扰乱宗法，违逆大明律。我举告有何不可。”
周进却笑道：“按大明律，我也就是挨几板子。何况这事都一年多了，学政大人我也去拜访了好几次，难道他会不知道？你的告发真对我有用？另外大家都知道，你已经取了七八房小妾，按大明律也是得挨板子的。要不要我们一起取学政大人那里举告？”
王充心想，这事如果较真起来自己也讨不到好，挨几板子，还这么考试。何况周进取几个老婆关其屁事，不过没事找事，搞成得不偿失也没必要。可是此时那么多人看着，就放弃，还有什么脸面，死撑地说道：“少拿此事威胁我！”
周进似乎知道王充在想什么：“我们可以做个交易，我不告发你，你不告发我，这么样。另外我这事，影响的确不好，所以我想在今日晚间摆酒，以慰各位。还请大家不要推迟。”
王充觉得这个台阶还行，于是说道：“既然仁达态度诚恳，我也不想阻了大家饮食。此事就罢了。”
众人见周进请客，纷纷说道：“对嘛，取两个老婆也不是什么大事，人家家事，又不影响嫡庶。没必须纠缠不清。古时还有娥皇女英之典呢，不伤大雅。”
此事虽有几次波折，好在没太大影响。大明律在这明末能尊守的少之又少，妾灭妻之事都时常发生，何况这种无伤大雅，民不举官不纠的他人家事，人们就更不会在意了。报官，多半都是发还家中，让其族长处置。
周进想到此，不由得联想到现代发生的重婚案件，有多起都是领了结婚证，后被女方告发才判的刑，并解除其婚姻状况。
晚间摆了酒宴招待还在书院的众同学，大家难道在这紧张时候放松，所以便玩得异常欢乐，直到亥中才结束。书院也希望学子们能够放松放松，不要绷得太精，便没有阻挠，只是限制了众人饮酒暴食，以防意外。
七月末，圣谕下，马世奇为崇祯十二年己卯科乡试主考。几日后，白鹿洞书院山长居然被接入南昌，为阅卷官。
八月初五朝食后书院学生二十多人租了一大船，前往南昌府。初六早上进入南昌府，二十多人有十五人住在同一旅店。只有周进与王充两伙人不用住旅店，而有宅院。
初七众人闭门休息。次日卯初，南昌城前来参加乡试的五六千考生便离开驻地，向江西贡院赶去。周进与孙衫等人达到时，广场上已经占满了人。有官兵在贡院门口举着各府牌子，召集考生排队，防止混乱。
到未时，周进等人才在验明正身后进入大门，解衣搜检一番后，拿号进入考间。进入自己的号舍，周进放好物品，喝了少量清水润喉，便直身坐于桌板上，闭目养神，吐纳一会儿，头体清明，便开始回思文章与经典。
晚上只吃了一些李渝准备的糕点，转悠了一下，便睡去。
次日初九，第一场正式开始，七道题目试卷发下来，三道四书题选自《论语》《中庸》和《孟子》。需要在十一日前全部完成。周进先审题，然后在草稿上列出思路大纲，思路清晰后便开始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