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改革田制
陈仓城外的杀戮已经过去两天了，两天以来，关中一直笼罩在阴雨之中，这一场大雨洗刷掉了河岸边的鲜血，但洗刷不去的，却是所有人心中的记忆。
经历了两天的缓冲，当日迫于形势，只得亲手杀人的各县官员，总算是从惊骇之中缓了过来。不过到此木已成舟，他们也只能认命，既然已经被逼上章邯的“贼船”，那也只得一起并肩走下去。
不过让人不解的是，章邯在此间事了，立威得到众人效忠之后，却迟迟没有发令让各县官员回去。这难免让人产生猜测，已是惊弓之鸟的官吏们渐渐恐慌起来，他们不由得开始担心，章邯是不是还是不信任自己，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章邯又会怎样做呢？
不过，就在这一天早上，他们焦虑的等待终于迎来了结果——雍王一早便传来旨意，要召见这内史十三县的县令。
消息传开，顿时人心惶惶起来，章邯在之前已经给了人们太多的意想不到，所有人都不知道，他这一次又要有什么计划。
县衙之内，章邯正襟危坐，面带微笑地看着底下惴惴不安的官吏。而在他的下首，十三县的县令全部到齐，恭敬地站在一旁。
之前虽然雍县县令胡象被诛杀，不过他的职位早有雍县其他官吏接任，所以这一次可以说是各县县令齐至，算是内史地区的一次高层会议了。
这一次的陈仓立威，总体来说还是很成功的，别的不说，至少在表面上，这小小的内史之地再没有了反对的声音，章邯总算是恢复了长久以来缺失的威信。
但章邯得意的同时，心里也很清楚，这些人之中，难免会有口是心非之辈。至于各县的官吏是否真心效忠，这个就看他们接下来的表现了。
“陈仓之事本已了结，但本王迟迟没有让你们归县，尔等怕是多有怨言吧？”
看到众人到齐，章邯率先开口，他的脸上带笑，语气也十分轻松，这倒是让众人松了一口气。
“大王说笑了，大王既然让我们候着，自然有所谋划，我等又怎敢有什么怨言呢？”
“对，对，属下但听大王吩咐。”
虽然章邯和颜悦色，但下首县令仍旧是小心翼翼，丝毫不敢怠慢，生怕有什么逾越之处。他们可是忘不了，章邯当日诛杀胡象时候的果决，在场的都不是愣头青，谁也不想落到如此下场。
章邯将双手向下压了压，止住了众人的奉承，这些县令几天之前还强硬无比，可到现在却争相讨好自己，这倒让自己有些不习惯了。
“大家也不必拘束，我之所以让你们待在陈仓，是因为还有一些事情要宣布，乘着各县的主官都在，正好传达下去。”
切入了正题，章邯脸上的笑意没有了，他的面色变得严肃起来，见他如此，其余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纷纷猜测着章邯的用意。
而之前追随章邯奇袭陈仓的五县县令，心里却浮现出一个念头，这是章邯当初动员时讲的，一旦取得胜利，便要更改田制。想到这里，他们的心里不由得火热起来。
“在宣布这些事情前，我先问大家一个问题，你们说一说，此次陈仓叛乱，到底是因为什么引起的？”
众县令都没想到章邯提出的是这样一个问题，关于此次叛乱的起因，各人当然都有自己的看法，只不过陈仓之事牵扯太多，一个说不对，难免会触怒章邯，是故所有人都保持着沉默，不愿主动回答这个问题。
看到人人避之不及的表情，章邯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看看没人愿意站出来，他向着人群中的汧县县令李相扬扬下巴道：“李县令，此事你怎么看？”
李相万想不到章邯竟会点到自己，他忍不住暗自腹诽，自己真是不知倒了什么霉，怎么雍王就盯上了自己，每一次都让自己先表态。
不过他心里虽然不爽，可脸上却不敢有丝毫显露，只得恭敬道：“依属下愚见，陈仓叛乱之事全乃汉王使人挑拨所致，雍地百姓自然心向大王，只不过一时被人蒙蔽，这才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呵，你倒是会说话，把这所有罪责都推给了刘邦。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若是陈仓百姓安居，人民乐业，又怎会被刘邦来使区区数言便挑拨至叛变呢？其中更深层次的原因，你们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呢？”章邯初时语气还不甚严厉，但待得说出最后几句话之时，脸上却是杀气隐现。
听得章邯如此说，众人立刻坐立不安起来，全场陷入了一阵难捱的沉默。章邯不发一言，只是看着众人，似乎是在耐心等着有人出来解释，而众人则是心惊胆战，一颗心七上八下，难以自持，什么话都不敢说。
沉闷良久，终于有人站了出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武功县的县令姜原，章邯对他印象很深，他是第一个主动站出来杀人的县令。
只见他看向章邯，咬咬牙小心翼翼道：“属下在本县之时，也听闻了不少消息。这几年渭河频发涝灾，再加之战乱流离，陈仓粮食收成大减，百姓饥不择食，树皮草根亦有食者。而大王不但不体谅百姓，反而命人在陈仓大兴土木，修筑工事，让百姓生活更加沉重，所以才有叛乱之事。”
等到姜原硬着头皮说完这一番话，各县县令都脸色大变，惶恐不安起来，姜原也自知此言必然会触怒章邯，故而头也不敢抬，只是低头等待着章邯的斥责。
但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章邯不但不生气，反而露出了笑容。
“对！姜县令说的不错，这才是忠言，陈仓百姓叛乱，这其中肯定有本王的失职，你们不必讳言。秦地向来富庶，如今却因为战乱，致使人民吃不饱饭，如此下去，百姓如何有不反之理。而要让百姓有饭吃，这首先要解决的，便是土地的问题。我让大家来此，就是为了商议解决此事。”
“姜县令，你说一说，你武功县的百姓都是如何过活的。”章邯看向受宠若惊的县令姜原，更加深入地问下去。
“呃，武功县自然是和其他县一样，依着《田律》，将土地分与百姓耕种，等到年末入顷刍槀，以其受田之数。只不过二世以来，把土地的耕种者使为重役，土地荒芜，人员十去九不回，故而粮食的产量一直也提不上来。”
姜原说完后，其他县令也纷纷点头，自从商鞅变法以来，秦国农民便是如此过活，只不过二世推行役田制，大大打击了百姓种地的积极性，故而粮食的产量一年不如一年，这也是所有郡县的通病。
“那你们有没有想过，若是改变现在的田制，会不会让百姓能有饭吃呢？”章邯说到这里，不由得站起身来，挥舞着胳膊激动地说道：“始皇的军田制让百姓们参与其中，打仗是为了人人当地主，故而大秦民风悍勇，人人渴望建功立业，封地受赏。可到了和平的年代，没有了战争，经过二世的改革，役田制只是在剥削民众。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百姓甚至连吃都吃不饱。而如今天下大乱，诸侯割据，正该是调动百姓积极性的时候，我意欲恢复当初的井田制，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听到章邯这一番激动的表述，一下子所有人都不由得心神驰往起来，章邯这一个想法可谓是妙极。
当初商鞅变法之后，秦国的井田制推行开来，大大地调动了百姓的积极性，连带着也让人民参军的热情提了起来，这才让秦国一步步强盛起来。
而如今诸侯割据，从理论上来说，章邯的这一个想法极具可操作性，若是推行下去，雍地的强盛指日可待。
想到此节，所有的县令脸上均露出了欣喜的表情，他们不由得开始期待章邯的新田制，他们似乎已经看到雍地光辉的明天。